路上行人缩着脖子,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带着棉帽,棉帽下个个是张冻得通红的脸。匆匆经过的时候,都搓着手取暖。
在这行色匆匆的人群里,晓晓和花无言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只着薄棉的衣服,脚踩单靴,行速缓慢的前行,不时哈出白气,说着什么。
“晓晓,你冷么?”花无言上牙磕下牙,眯着眼问道。
“爷,小的冷死也不说冷。”晓晓冻出的眼泪都被冻成冰渣粘在眼下,近看诡异的很,似冰雪人一般,透着冷丽。
“有志气。”花无言赞叹的点了点头。
“爷,小的要是真冷死了怎么办?小的冻得慌。”晓晓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花无言的背影,吸了吸冻红的鼻子,紧了紧自己那抱着肩膀的手。
“……”花无言侧头怪异的看着晓晓,刚才那志气哪去了……
“小的真是冻得慌。”以为花无言不信,晓晓委屈的眨了眨眼重复了遍。
花无言将自己的裘皮坎肩给晓晓披上,沉默的向前走路。
晓晓惊愕的僵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热泪盈眶追上去,感激涕零的喊道:“爷,小的不冷,您还是自己穿上吧。”说着就要往花无言身上披,怎奈身高差距,晓晓一次没披上,准备披第二次。
“再披我就把你扒光了罚你站在外面。”花无言皱眉恐吓道,自己多少也习过武,底子还是有点的,这点冷度还能忍忍。
“您真是好人。”晓晓连忙给自己披上,双手抓得紧紧的,生怕别人抢了去。通红的杏眼里溢出来了眼泪,又结成新的冰渣,黏在清丽的脸上。
听完晓晓傻呼呼的话,花无言已经没心和他交谈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把对方扒了扔到大街上。
请完郎中,回来的路上花无言买了点酥糕和豆饼。
回到客栈后,几人朝房间内走去,屋里的人正在睡觉。
晓晓事先进去把木凳搬到床边,让郎中坐下,好给病人切脉。
郎中压低脚步声,坐到床前,观察了下程向宇的气色,最后将手搭在对方脉搏上。
良久才慢悠悠的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须,故弄玄虚的晃了晃头,顿了下,瘪着嗓子说道:“此人,长途劳顿造成身乏体疲,加上久袭凉风,染上风寒,现在又烧了起来,不过遇上老夫算你们运气好,待我开几副药便好了。”
晓晓看着那摇晃不停的脑袋,真有拧下来的心。
“谢郎中了,晓晓快随郎中去取药。”花无言和气的作揖,侧过身让路。
逐客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郎中上扬的眼角难掩精明,整张脸都因为笑意变的有生气了很多,收拾好药箱递给晓晓,一同告退。
人走之后,程向宇从硌人的床上坐了起来,假意的咳嗽不止,大有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趋势。
却成功的吸引了花无言的注意。被吸引目光的人,淡淡的看了眼程向宇,风轻云淡的说了句:“好生歇息。”
“饿了。”
言简意赅,对于程向宇开口第一句话就说饿了。花无言听过之后,右眼皮跳了下,不由的皱了皱眉,至于理由他也不知道。
走到桌边,端过一碗热腾腾的米粥,拿起一个豆饼递给程向宇。
“言儿,我手没劲呢!”程向宇无精打采的靠在床栏上,无力的将手垂在床侧,蔫哒哒的歪着头,抬起微红的眼皮望向黑着脸的花无言。
花无言挑眉,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右眼皮跳了,就知道这小子会得寸进尺。
第七章:儿时那句我娶你
花无言端起粥用力的放在床沿上,哼道:“爱喝不喝。”说完转身潇洒的走了出去,留下一个背影让程向宇吃瘪。
“言儿,你心怎这么狠呢!”程向宇坐直身子,不疾不徐地端起温度合适的粥,望着半关的房门,举止优雅的喝着。
也就程向宇喝完一碗粥的工夫,花无言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左顾右盼的少年,看到房间里的人之后哦,眉目含娇的瞅了他一眼就羞涩的垂下了头。
花无言余光看了眼少年,转头看着程向宇,善解人意的笑着,纤细匀称的手指,敲了敲硬梆梆的桌面,待程向宇抬起头后,他笑意更深的说道:“瞧这一顾倾人城的美人,这可是我从花街重金请来的雏哥儿,瞧瞧这桃花如面,柳如姿的娇艳模样,伺候你可不委屈你。”整句话听起来冷嘲热讽的意味溢于言表。话毕,花无言瞬间拉下了脸,对着身侧目光热切的美少年吩咐:“好生伺候着,你们那攀龙附凤的梦,指不定就是你身前这位给你圆了。”
少年应诺了声,欲要往床边走去。
程向宇毫无怜香惜玉的推开少年,从床上走了下来,拉住要离开的花无言,霸道的似在宣誓着什么,神色阴沉的蹙着眉,“我只让言儿伺候,谁都不许靠近我一步。”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凛冽的看了眼那个少年。
被恶劣对待的少年,死死地咬着殷红的下唇,白皙的脖子畏惧的缩着,一副泫然欲泣的半垂着头,怯怯的眼神里带着哀求,只可惜碰上了无动于衷的花无言。他鼓起胆子迈出去一步,又硬生生的僵在原地,抬腿也不是缩腿也不行,想走又不能走,雇主在眼前,不能逾越。
花无言不说话,程向宇也不松手,就这么尴尬的僵持着。
等气喘吁吁的晓晓,回来之后,就看到这么场诡异,费解的场面。
“爷——小的,呃……”站在门口的晓晓一愣,看着他们几人,迟疑的开口:“小的把药拿来了,已经煎好一副了。”
“嗯。”花无言甩了甩被抓住的手腕,却被握的更紧,想到昨天,以卵击石的结果。便明智的选择放弃这一徒劳的举动。侧头看向那位不知所措的少年,昂了昂圆润的下颚,态度强硬的说了声:“过来,今日就把晓晓的童子身破了。”
晓晓哪见过这架势,一时急的哭了出来,几步跑到花无言身边,连气都没喘匀,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求:“爷,小的哪受得起啊!您就饶了小的吧!!求您了,爷。”
少年一听这话,和这情况,就知晓这位双眸纯澈的人便是晓晓,眼前一亮,冒着绿光就小跑到晓晓身边,喜笑颜开的弯了眉眼,乖顺的朝花无言低头道:“定让这位公子满意。”
说话的人用着与低柔语气相反的强劲将晓晓拖走了,走到门外还不忘将门关上。
花无言转身看着拉着自己的人,挑了挑眉,古怪道:“在下人面前我已经给你留足面子没有还手,不要得寸进尺。”
“你打不过我。”程向宇神色肯定的直视花无言。
直白的话,伤到花无言的自尊,抬头恼怒地瞪着神色依旧的人,冲动的吼道:“如果不是当初你亲我,我为了躲你而不去练武么?”
说到这,两人都一愣。
不约而同的想起儿时,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时光倒退到两人如同穿一条裤子,天天黏在一起时段。
炎炎的夏日某次,两人躲在茂密的草丛里玩耍,碰巧看到花老爷和华夫人拥吻的画面,均面红耳赤却不肯离开,而躲在草丛里继续新奇偷看。
不巧的是,花老爷发现了他们,严厉的训斥他俩一番小人的行为,责罚他们抄书罚写。
程向宇却大无畏的问花老爷。
‘花老爷,您方才同花夫人做的是何事?’
花老爷却不耐烦的挥手,含糊的告诉他们这只有夫妻间才能做的事情,便将两个好奇心极其重的孩子打发了。
事情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
事后,在后院程向宇偷练武休息的空子,将花无言拉到无人的角落里,将其推到墙壁上,一口就亲了对方微张的小嘴上。
可想,惊慌的花无言匆忙推开亲自己的程向宇,震惊的盯着他说不出来话。
程向宇到神态自若的看着花无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下唇,还作了一番评价。
‘味道还好。’
听的花无言面色通红,羞怒的要打程向宇。
将被打的人轻松抓住花无言的胳膊,一本正经的指天誓日,宣出誓言。
‘言儿,日后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养你,就像花老爷养花夫人,我爹养我娘那样,养你一辈子。将来你也给我生个宝宝,我们一起欺负他,叫他替我们抄经书,闯的祸让他顶着,你说好不好?其实,我这么想了很久了……’
青嫩中带着点点腼腆的声音,足足盘旋在花无言耳边多年,久久不能散去。
那日,他只顾气愤的推开对方,飞快的跑回房间逃避开,闭门不出,任谁砸门也无用。
后来,没过半个月程向宇走了,花无言对后院练武的地方产生了抵触,再也没有去过,因此延误了习武的最佳年段,便选择了习鞭,每日在自家内院练鞭。
从回忆里走出来的花无言,看着别有深意的程向宇,喝道:“松开你的爪子。”
“真刁蛮。”程向宇轻松的笑着,任对方怎么挣扎也不费吹灰之力。
花无言怒目圆瞪的看着程向宇,对方自在的笑着。
而隔壁房间的人,痛哭的痛哭,奸笑的奸笑,就是不知道笑的人最终得不得的了逞呢!
第八章:月老的半路插足
程向宇看着花无言,笑的好不得意,狡黠的双瞳里,大有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调戏良人的痞样。
看着对方流里流气的样子,猛地想起来晓晓被自己推狼窝里去了,花无言瞪人气势变小,使劲全身力气,用空闲的那只手在程向宇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胳膊上奋力地拧着转一圈。
程向宇吃痛的松开手,给花无言钻了空子,他万万没料到花无言会拧自己,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自己始料未及,造成了自己无防备的松了手,蹙起眉看着跑出去的花无言,迟疑了下跟了上去。
……
另一边,晓晓与美少年正在围着桌子‘玩’追逐游戏。
而晓晓是猎物,美少年的眼神已经是化身为狼了。
提心吊胆的晓晓围着桌子一圈一圈的跑,心里苦苦的祈求着自己家爷能改变心意来救自己逃离水深火热的境地。
少年也有兴致的,陪晓晓‘玩着游戏’。
嘭——
一声巨响,房门被煞风景的推开。
“出去。”
花无言怒喝一声,美少年站住脚步,惊慌失措的晓晓不小心撞到对方孱瘦的后背,被对方反应灵敏的大转身抱个满怀。
温香软玉在怀,美少年不屑的撇了撇桃红色的嘴唇,傲慢的说道:“小爷还没玩过呢!你说出去就出去,笑话。”
对于眼前这个态度转变极大的少年,花无言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反到饶有兴趣的环胸靠在门框上,下颌倨傲的抬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爷的人也是你能玩的!?”
“噢~~?可惜小爷只喜欢你这个。”美少年邪佞地笑着,打量着花无言的目光含着恶意,柔软的手也不规矩的揉捏着晓晓白嫩的脸蛋。
后到程向宇驻足在花无言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人。
少年一看这两人站在一起,收起纨绔模样,若有所思的思考起来,探究的眯起眼,在他俩身上徘徊的视线,有一股深入皮囊看到骨子的透彻,令两人有种悚然的错觉。
就在两人要发火的时候,少年适可而止的收起了那股令人不舒服的视线,无趣的垂下嘴角,哼道:“原来是你们俩,程向宇,花无言。”没想到在仙界消失数天的程向宇和花无言竟然投胎到凡界来了,不过两人身上的仙术和仙骨都被封印了,看样子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
此小倌,正是在仙界消失以久的掌管姻缘的月老,因某些原因偷偷跑到凡界,贪玩的他扮演各种人物,此次扮演的是小倌,恰巧他跟着花无言来到这里,就这样被月老发现了花无言和程向宇的前身。
花无言和程向宇满腹质疑的看着脸色微变的少年,却不记的印象中有认识这么一位人,按理如少年这般俊媚模样,印象会极深。
当然他不会善解人意的去解答他们的疑惑。少年紧了紧抱着晓晓的胳膊,兴致索然的左右晃了下头,极其任性的撅着嘴:“人是我的了,看在与你们是熟人的份上我会好好善待我这第一百位美妾的。”说到最后,少年恶劣的笑了起来,抱着晓晓摇身一转,化作一股白烟消失在原地。
“倒时候可别忘了找我啊!那件事只有咱月老能办。”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留下一个让人迷惑的话,渐渐消音。
花无言跑到他们方才消失的地方,站在那里震惊的环视房内,不敢相信的望着四周,竟然真的凭空消失了。
程向宇仅对那句话,陷入沉思,暗自记在心里。忆起昨夜他做的奇怪的梦,模糊的印象里,似乎也有听到月老二字。
待恢复正常的两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沉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花无言端起桌子上微热的药,伸手递给程向宇,对方接过药一仰而进。
一日,两人都比往常安静,没有斗嘴吵架,平平静静的度过一天,吃晚饭后,洗漱一番,便背对背的躺在床上休息。
……
第二天。
日上三竿,阳光明媚耀眼,刺目的光线透过纸糊的窗子照射在木质地面上,暖烘烘的温度充斥着整个房间。
花无言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穿好衣服走出房门,下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程向宇,他正坐在窗口处的位置,望着窗外的枯木出神,桌上的茶早已凉透。
只有这个时候,花无言才觉得对方顺眼,挺直的背和那宽大的肩膀能承担起别人难以胜任的重任,沉稳冷静中散发着男人的成熟魅力,没有玩世不恭的轻浮。
程向宇转头在看到花无言的那一刻,深邃的眼神瞬间隐去,戏谑的看着花无言。
“病好了?”花无言坐到程向宇对面,问道。
程向宇浅酌凉茶,轻声道:“如你所见。”
花无言沉默了下,又有些犹豫的告诉程向宇,“今日我便离开。”
程向宇看了眼花无言,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叠着的信。
花无言疑惑的接过信,展开信纸,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黑……
程向宇眼的余光看着花无言的变化,嘴角的笑意更加幽深。
第九章:月下醉酒独自愁
花无言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以尊孝为先,不可起叛逆之心。
信中是花老爷亲笔,主要意思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花无言到了娶妻纳妾的年龄,却没有娶妻之意,更令花老爷气愤的是花无言迟迟未行成人礼,都让老人家开始猜疑自己儿子是不是得了不举之症,二老着实忧心伤神。之所以以购置海货为由让他离开,主要目的是将没有花无言赶离花家,并下狠话,直到他有了花家后代才方可重回花家,让花老爷的孙儿认祖归宗,好延续香火。
花无言无力的捏着信纸,自己就这么被忽悠出来了,昨天大部分钱都用来雇那个名叫月老的小倌儿了,身上仅剩下一两多碎银,其余的钱都放在晓晓身上,晓晓又被那个该死月老拐走了。
想起月老,花无言气的直咬牙,愤懑不已,真是个扫把星。突然想起坐在对面的程向宇,有些窘迫的抬起头,对方转过头回视自己。
回视着他的眸子里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花无言死死抿着唇,神色越发难看,即使知道对方在等着自己低头,他却倔强的不肯,最终花无言也没有说出一句话。独自倒了杯凉茶,沉默的喝着,整个人散发出阴沉的低气压,周身被扰我者死的骇人气氛围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