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茧+番外——夏御奴
夏御奴  发于:2013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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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孤芳难自赏

陈若飞生病是不是该在意料之中呢?李瀚看着恋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模样叹了口气。昨夜让陈若飞饿着肚子在海边吹风,到半夜,听到陈若飞的轻咳,李瀚赶紧伸手去摸陈若飞便发现对方的身体过于寒冷了。李瀚立刻紧张起来,拉着陈若飞直奔医院,一查,居然是肺炎。连平时照顾陈若飞的一些小病小痛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是严重的肺炎。医生建议病人可以住院,李瀚便立刻给陈若飞办了入院手续。直到陈若飞挂上盐水,安稳地睡着,李瀚才放心地离开。

陈若飞昏昏沉沉地睡着,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眼就看到眼前一片纯白……陈若飞不喜欢医院,这会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一些不好的回忆……陈若飞也觉得李瀚太过紧张了,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而且要住院整整3天,陈若飞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不过他也不想给李瀚添麻烦。住在医院无论如何都有人照料,李瀚也可以照常上班。

因为肖紫赤的人脉很广,陈若飞在床铺紧张的情况下还能订到非常舒适的床位。陈若飞住的是六人房间,但实际上,只住着陈若飞和另外一个男人。陈若飞听护士说,对方是一个很有钱的老板,因为过劳而住院休养。之前都是一人独住的,似乎是一个人待烦了,便要了清静一点的六人房,却又要求院方只允许再多入住一人。

陈若飞微微坐直了身体,看着对面床铺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地,静静地看着窗外。大概是触动了他心中的某根弦,陈若飞主动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对方缓慢侧过头,睇了陈若飞一眼,开口:“你好。”而后又把头转回去。

陈若飞不善言辞,对方在招呼过后便沉默下来,陈若飞也不知如何搭话。

“我叫聂明扬,你呢?”对方突然开口,但眼睛还看着外面的风景。

“我叫陈若飞。”

对方明显愣了愣,又将视线投向陈若飞,道:“‘化作千风’?”

这回轮到陈若飞一阵诧异,他从不知道有人会记得十几年前一个公益广告作者的名字。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weep, I am not there, I do not sleep. I am in a thousand winds that blow, I am the softly falling snow. I am the gentle showers of rain, I am the fields of ripening grain. I am in the morning hush, I am in the graceful rush Of beautiful birds in circling flight, I am the starshine of the night. I am in the flowers that bloom, I am in a quiet room. I am in the birds that sing, I am in each lovely thing.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cry, I am not there. I do not die……”很少人能将“化作千风”的歌词完整地念出来……聂明扬眼神淡淡,仿佛在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哼着化作千风,“我一直希望在自己的葬礼能放这首歌……”

陈若飞一震……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想法,是想不开还是想百年归老后用这首歌画一个句点。

“怎么了?”聂明扬对陈若飞笑笑,“不要担心,我没想过什么消极的事。”

陈若飞微微松了口气。

“在十几年前,我还是个无业游民,一次,我一个人游荡在街上时,看到那个公益广告。背景音乐就是‘化作千风’。一个男人从小到大都很失败,他在小时候的日记本上写着要飞翔。但是这个人成绩不好,常常被人嘲笑,长大一点他被喜欢的女孩拒绝,然后上岗工作又不顺利,一事无成、浑浑噩噩地过着。在他快死的时候发现自己小时候日记本上写着的愿望,于是他在弥留之际拿掉氧气罩,从病床上爬起,几次倒下又几次站起来,他学着自己制作,而后完成了一个滑翔机,最后在夕阳下山谷中飞翔……”聂明扬说着说着似乎有些动容,“我时常在倦怠的时候想起这个故事。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靠努力来争取,我大概不想后悔。”

陈若飞点头,他从没想过有人能一直心心念念地记得他的作品。

“你真的是高德肖氏的陈若飞?”聂明扬看陈若飞怔了怔点头,“真没想到你这样年轻。”

陈若飞抱以一笑,他出道早,出名也早,很多人认为陈若飞至少四十岁,却不料他刚过而立。

“你还记得吗?明夏的小饼干。”对方再度开口。

陈若飞一滞,看着聂明扬。明夏食品是非常有名的公司,在十年前靠一款小饼干起家。

“我曾经在你的桌上放了一盒小饼干。”

陈若飞突然想起自己唯一一次为一家食品公司的产品做广告。他记得那天他刚从外场赶回高德,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桌上非常体贴地多了一盒小饼干,便拿起来吃。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家小企业的老板想请高德做广告,于是给公司的每一个人发了一盒饼干。当时公司里所有的广告设计师都有很多单子,没人愿意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食品费神做广告,除了陈若飞……“很好吃。”陈若飞看着聂明扬,似乎想起当年拿起饼干放进嘴里的味道,“当时我觉得那饼干很好吃。”

聂明扬闻言一笑。

先下明夏食品非常有名,也一直是高德的一笔大单。而陈若飞除了第一次为他们企划过,之后一直没有与明夏有过合作。

“若飞,”聂明扬突然直呼陈若飞的名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陈若飞一向不喜欢别人这样自来熟地称呼他,但当面拒绝也显得矫情。

“也请你叫我明扬。”聂明扬对陈若飞微微一笑,“明夏现在又有一款新产品,当然还是和高德合作。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也真是缘分,真希望能再次看到陈若飞大师为明夏设计作品。”

陈若飞无可奈何一笑。商人的本性大抵如此吧,只是如此单刀直入真的没问题吗?陈若飞向来难以拒绝别人的请求,但换做其他人恐怕聂明扬已经被人拒于千里之外。“你真直接。”

“那是因为对象是陈若飞。”聂明扬缓缓地说,“如果是温和的陈若飞的话,直白一点也无妨。”

“暴露人性了吧,”陈若飞眼睛弯弯的有些许无奈的笑意,“人们往往会利用软弱的个性,对那些强硬无礼的人敬畏三分。”

聂明扬一愣,看着陈若飞:“我无意冒犯你。大概只是觉得亲切。虽然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认识很久了。人们不也常常会对亲人肆意,而对外人恭谦么?”

陈若飞一笑:“你还真是会诡辩。”

聂明扬神色平和地将目光从陈若飞眼睛上落下,慢慢地飘在他右手的无名指的钻戒上:“你结婚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诶?”陈若飞有些意外聂明扬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从他戴上这枚戒指到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深究他的私事。陈若飞不想回答,因为他不想泄露李瀚,也不想撒谎,“这个……”陈若飞缄口无言。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幸好聂明扬并没有对陈若飞刨根问底,只是突然眼神悠远,沉在回忆中,“但他却喜欢别人……遇到他,我第一次觉得,有些人,你无论花多少精力也争取不到。”

陈若飞不知聂明扬为何与他说这个,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单觉得有些尴尬。

“若飞,你有遇到这样的人吗?”聂明扬直视陈若飞。

第十二章:无以回报

陈若飞在医院待了3天,和聂明扬几乎谈了一车的话。陈若飞不知道到底是聂明扬能言善道,还是他们投机。总之,陈若飞从睁眼一刻,便能听到聂明扬平和的招呼,到累了睡觉还能听到对方和他说“晚安。”。这期间李瀚来看他几次,从刚开始知道聂明扬是高德的大客户时表现的彬彬有礼,到最后几乎瞪着聂明扬咬牙切齿。聂明扬倒很自在,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几次向李瀚询问自己“妻子”的问题。虽然弄得李瀚醋意大发,陈若飞心里是高兴的,但是对于聂明扬……陈若飞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是浑浊的,笑意也很敷衍,甚至对陈若飞表现出的好感都有些虚伪。

直到出院回家,陈若飞和聂明扬相互交换了号码,然后在李瀚的怒视中,陈若飞为难地笑着和聂明扬道别。

“你答应了聂明扬,为他设计广告?”李瀚一边开着车,一边问身侧的陈若飞。

“嗯,他答应给很高的报酬。”陈若飞不管聂明扬是出于什么目的坚持让他做这次的广告设计,既然对方如此执着,相应的价码自然不低。

“不能不接么?”李瀚的声音有些沉,“难道其他人做不行?”

陈若飞看了看李瀚,继续说:“他很坚持。”

“你不觉得他有点喜欢你么?”

“这怎么可能。”

李瀚知道陈若飞会否认,一开始李瀚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但后来令李瀚惊讶的是——聂明扬知道陈若飞的每一个作品,如数家珍,他和其他人说话时很清冷,唯有对着陈若飞,他会带了点笑意,而后喋喋不休。李瀚也注意到聂明扬时常盯着自己送给陈若飞的钻戒,然后刻意提起陈若飞的“妻子”,兜着圈子告诉陈若飞他现在的选择是错误的。撇开肖紫赤这样的假想敌,李瀚当真觉得聂明扬的一举一动是为了接近陈若飞。

“你多心了。”陈若飞轻咳了几声,似乎有点虚弱,他软下身体,靠在座椅上假寐,“他不会喜欢我的……如果一见钟情的话,不是更适合对张汉歧那样俊美的人么?”

李瀚心脏猛得一缩,紧了紧握方向盘的手。

“阿瀚,你认识张汉歧么?”陈若飞闭着眼睛,“就是我现在的助理。”

李瀚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不认识么?”陈若飞自顾自地说着,“你真该见见他。他总是花样百出,爱玩爱闹的样子,我总觉得你们会投缘。”

李瀚当然知道张汉歧……他了解那个人——他俊朗自信,他的想法很多,又是个行动派,平日里总喜欢打打闹闹,他总口无遮拦,率真可爱……张汉歧是李瀚生命中的一股清风。他走进了李瀚的生命,像是在他心里刻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他拓展了李瀚的眼界,将李瀚完全带入美好的花花世界;他吊高了李瀚的品味,在张汉歧之后任何人在李瀚眼里也不过如此。但这样的张汉歧最终还是离开了他……

张汉歧对李瀚说,我们再一次相恋吧……但李瀚已经忘了爱情的感觉……他无从知晓自己是否还能对张汉歧产生爱恋……他已经有了陈若飞……无论自己对陈若飞是处于何种心情,李瀚都不得不承认,张汉歧离开他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唯有陈若飞是真的住到他心里的……他是依恋陈若飞的……这是张汉歧离去必须付出的代价……现在的李瀚已经不若当年纯粹……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陈若飞非常忙碌。虽然临近新年,但现在是新年广告的高峰,更何况他一直忙于调研明夏,准备来年为明夏食品的新产品做广告。同时,肖紫赤又询问陈若飞新季度升职的事,设计总监空缺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由陈若飞兼任,但他迟迟不肯答应老总正式晋升。陈若飞有自己的考虑,他想做一个比较自由的设计师,不想为其他人的作品困扰,他想活在自己的世界,有时间可以出去走走游游,和李瀚一起……

但他和李瀚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陈若飞看着桌上被退回的礼物,缓缓垂眼……这是圣诞时,陈若飞匿名寄给李瀚妈妈的东西,却还是被写上“陈若飞”名字退回到高德。陈若飞叹了口气,明明没有坦率和李瀚的关系,李瀚的母亲却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舍弃,舍得……最是怕好意被拒绝,连不求回报的付出也一并拒之门外。

再次来到李瀚母亲的居所,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公司的事基本结束,只零零碎碎地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偶尔到公司一趟便可。于是,陈若飞便像做贼一般悄悄地去看李瀚的母亲。这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很足了,几乎每户人家门口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贴着对联。陈若飞伸头观察了半天,发现李瀚的母亲似乎出门不在家。而周遭的住户也大门紧闭,不若上次有着乡村清冷的热闹。

“诶?是你啊……”

陈若飞一愣,回头看到老人摇摇晃晃地站在他身后:“你是……王伯?”

王老爷子“呵呵”笑着:“阿兰叫我‘王伯’,你也这么叫我?”

陈若飞脸一红,赶紧道:“王爷爷。”

王老爷子微笑地点点头,缓缓开口:“你是晓东的朋友吧。”

陈若飞怔了怔,突然意识到王晓东和李瀚是总角之交,那眼前这位姓王的老人便是……“您是晓东的爷爷?”

“你上一次来找阿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但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老爷子平静地看着陈若飞,“直到你说你是高德的设计师,我才突然想起来,晓东的大舅子,和晓东是同事,也是个设计师。”

这样说起来,陈若飞和老爷子也算是亲戚了。

“你今天还是来找阿兰的吗?”

陈若飞顿了顿,瞬时觉得尴尬起来,上次自己说来取材,结果还是被人一眼看出意不在此:“兰姨今天不在吗?”

“我们这群老邻居都去吃分岁酒了。”老人家说,“我实在走不动,让他们给我带点吃的就好。这些年,我走不动,都是阿兰买些东西和我一起吃。”

“阿兰不去吃分岁酒么?”陈若飞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特意留下来照顾王老爷子的话,阿兰的心大概还是柔软的吧……

但是……老爷子缓慢地摇头:“阿兰的小儿子出事以后,她再也没有和我们这些老邻居说过话……我身体好的前些年,阿兰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近年才又亲密起来,但和其他人还是不说话。”

陈若飞心一紧,不知该如何回应老人家的话。当年付出代价的又何止是李瀚……连家人都一并受到牵连……

“陈若飞……”王老爷子叫了发愣的陈若飞一声,“阿兰还没回来,你帮我做些事吧。”

陈若飞点头,看着老人家指着房子里的大红灯笼和对联。是啊……这里除了老爷子和兰姨,其他人都已经张灯结彩了……陈若飞赶紧动手替老人和李瀚母亲挂上灯笼贴好对联,而后想起兰姨一向要到井边提水,便挪了王老爷子家空空的水缸,放在兰姨家门口,就提水去了。老人家说,之前阿兰不提这么多水在家放着,但现在顺带照顾老爷子,所以需要很多井水洗衣打扫。老一辈有老一辈的生活习惯,情愿累死也不愿拧开水龙头接水或按下洗衣机的开关。陈若飞不想李瀚的母亲如此劳苦,无法为她做其他事,提水的话还是能做到的。也当是为照顾老爷子,锻炼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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