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重伤；决裂（上）

回到学校，刚要踏进宿舍楼，萧凌看到倚门而立的张亮。

“你在等我？有事？”萧凌偏过头。

“一起走走好吗？”张亮要求。

萧凌转身，和张亮一同离开了宿舍区。

“有事？怎么这么晚在这儿等我？”萧凌诧异。

“……”张亮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好意思告诉萧凌他已经等了他将近两个小时，站在这宿舍门口，“那个

王奇……”

“朋友而已，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萧凌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他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也没那个必要；顿了一下

又补充，“曾经，他和协会里的一女生是情侣。”他大概知道张亮在担心些什么了。

“可也没见你和哪个朋友走得这么近……”当然，这句话张亮只在心里说说，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吃醋。恋人丢下自

己跑去和别人吃饭，他心里很不爽，却也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哦，我知道，听你提起过嘛！”面上还是嬉皮笑脸满

不在乎。

萧凌皱眉：“你究竟有什么事？”

“……”张亮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我就是想和你一块儿走走……”又是孩子般天真的笑脸。

可是此刻，萧凌却有些不耐，他不喜欢和一个小鬼谈恋爱，他需要的是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想把时间花在“照顾

小孩”这件事情上……

“张亮，”萧凌停下脚步，“我不喜欢和心智不成熟的人谈恋爱。所以……”

“我不是小孩子！”张亮急忙澄清，“我只是——家里就我一个，所以，从小就被宠着溺着难免还是改不了爱撒娇的

习惯而已，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所以别把我当小孩子……”盯着萧凌的眼睛，张亮急了。

“嗯嗯，我知道了。”萧凌那语气，明显没什么诚意。也许，张亮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不管怎么看，他们两个怎么

都不像是正常的情侣——不曾牵手，不曾接吻，更别谈更深层次的接触……萧凌还是把他当成热情过头的学弟看待。

张亮，明显没有进驻到萧凌的内心……

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萧凌真正在乎的人。

习惯了淡漠而疏离地处理人际关系，看似朋友众多，其实，并没有一个交心的——这一点，和王奇倒是很像。

如果说王奇的性格是家庭因素所致；那么萧凌呢？因为看淡了人情过于理性么？这个理由，总归牵强，人心总是柔软

——就如他无法抵挡王奇看似坚强实则不堪一击的脆弱性格——那么，萧凌不过是一个同情心旺盛的淡漠青年？也许

吧，可以做到无情为何不能多情？

都说人是矛盾的集合体，自然可以在看到性格其中一面的时候揣测到相反的那一面。

因为相似，所以对彼此产生好感？这个认知让萧凌暗自好笑。

两人各怀心事，几乎绕着校园走了一圈。

“回去吧！”萧凌开口。

“嗯，我送你到宿舍门口！”张亮回道。

“……”萧凌想说没这必要，还是作罢，就由着他高兴吧！

即将到达宿舍，张亮快步走到萧凌面前，站定，抱住了他……萧凌有些抗拒，感觉到张亮温暖的体温，又放弃了挣扎

——就，由着他吧！而且，这感觉也不讨厌……萧凌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张亮的背：“好了，够了，回去吧！”

张亮没出声，只是紧紧地抱了他一下，随即放松，然后——低下头……

萧凌暗道不妙，直觉垂下头……唇，落在了萧凌额头……一片温软……

两个人都愣了……

张亮没想过萧凌会躲开；

萧凌没想过张亮会吻他。

张亮松开了萧凌；眼中明显闪过不悦，还有，委屈。

萧凌退后了一步；这种感觉，不舒服。

沉默……

萧凌皱眉，打破了沉默：“抱歉，张亮，我……还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

张亮虽然不满，但还是笑着说：“不，是我太心急了，以后不会了……我会，一步一步来，等你习惯我……那我回去

了，安！”

看着他转身离去，萧凌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被亲的部位，看着自己的手，皱眉——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回到宿舍，思索了半刻，最终还是走进浴室，洗了脸，又洗澡……和王奇的短暂相遇，被他忘在了脑后，此刻，他满

脑子都是额头被张亮亲到这件事。

洗漱完毕，看到张亮的短信——为今晚的行为道歉。

其实，本就没必要，萧凌也知道，作为男人，这么点小事该不至于如此；可他就是不习惯不喜欢，甚至，还有那么点

厌恶……

回了个短信：是我不对，我这人，有点轻微的洁癖，不习惯和人太亲近，你，别往心里去。

关机，睡觉。

翌日，萧凌自梦中惊醒，竟是梦见了飞机坠毁，入目的竟是焦黑的尸体……

一身冷汗，起身，洗漱，准备上课去。

今天上午是他的选修课——基础心理学——这是他感兴趣的课程。

讲台上中年秃顶的教授正在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讲台下不争气的学生东倒西歪睡倒一片。

每次看着这种状况，萧凌无奈摇头，继续作他的笔记。虽说选修课是为了凑学分，可既然不感兴趣就别选嘛！何必折

磨自己还让老师不好过？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谁这时候打电话给他？父母不会，因为萧凌和他们约好了每周六晚上8点他会

打电话回去。

萧凌不去理会。可那人似乎耐心相当好，手机嗡嗡声不断传来，同时，还有震动带来的微麻之感……萧凌皱眉，明显

这动静已经让周围的同学盯着他看了。起身，边从教室后门出去，边掏电话——“姚……鹏？”

看到认真听他的课还做笔记的学生出去，教授的手抖了一下……心里暗骂：这帮兔崽子！

“喂！绯红姐？”萧凌按下通话键。

“喂！萧凌！王奇出事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现在在校医院！你能过来么？？”电话里传来姚鹏急促而焦急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哭音……

“我马上过去！”萧凌挂断电话，冲向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楼梯，往校医院奔去……

13.重伤；决裂（中）

萧凌匆忙赶到校医院之时，姚鹏正在门口等他。

“王奇呢？他怎么样？”萧凌急促喘息着，急切地抓着姚鹏的手。

“在医生办公室里，刚拍了片，在等胶片出来……他的右手肿得厉害，怕是伤了骨头，左脚也有些肿，不知道要不要

紧……刚才摔下去的时候他用手护住了头，头上除了擦破点皮，应该没什么大碍……”姚鹏的思路还算清晰，拉着萧

凌往里边走。

“嘭——”萧凌推开了门，见医生抬头瞪他：“这位同学，你可以轻点推门。”

萧凌带着歉意点点头：“对不起！”目光落在旁边王奇身上。

只见他右手搁在医生办公桌上——手腕处肿起一大片，白皙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左脚裸露，搁在小凳子上……

见萧凌和姚鹏进来，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们，冲他们牵强扯出一个笑脸：“没……事……”

萧凌见他面色苍白，额上冒着冷汗，嘴唇微颤——右侧脸颊贴着创可贴，嘴角犹带着鲜红血丝，想来是磕破了嘴唇—

—一定……很痛吧……

萧凌一阵心疼；快步走上前：“医生，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医生瞥了他一眼，冷淡道：“等片子出来就知道了。”说罢自顾自翻着自己的文件。

普天之下，所有高校的校医大抵都是如此冷漠，也难怪各高校BBS上频频爆出学校庸医治不了病还拽上天的丑闻。可此

刻，三人只能忍，只能等。而且还不能说话——萧凌和姚鹏不想此刻强忍着疼痛的王奇再多耗费一分体力，王奇则是

疼得说话的力气都欠奉。

过去四十分钟左右，一个白大褂女医生走了进来：“李医生，片子出来了。”

一般医院半小时怎么都够了吧？这都多久了！姚鹏内心十分不满，脸色更是不善。

“嗯，辛苦了，一会儿一起吃饭如何？”那位李医生无视在场三人，和那女医生调起了情。

“你请客我就考虑一下！”女医生俏皮一笑。

……王奇等三人彻底无语。

“医生，他的伤势怎么样？”萧凌没好气地插话。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李医生继续，“辛苦你跑一趟了！一会儿见！”

“行，说定了啊！”女医生娇笑一声，也不关门，径自离开了办公室。

“医生，他到底怎么样？”萧凌急了。

“催什么催，我这不正看着么？！”女医生一走，李医生顿时沉下脸，气急败坏，怪萧凌打扰他们对话。

粗略瞧了两眼X光片，皱眉，似乎在思索王奇的病情……

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他的声音：“左脚的伤没什么大碍，轻微骨撕裂，给你用夹板固定一周，再开个舒筋活血的药

就没问题了……至于这手么……”医生又不说话了。

“手怎样？”萧凌急切追问。一旁的姚鹏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王奇则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手比较严重——看这儿，”医生将X光片对着光，手一指继续说道，“桡骨顶端有一条裂缝，虽然不是很明显；而且

——尺骨和桡骨有些错位，比较棘手……这伤，校医院没条件治。”残酷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医生取出了纸板，示意

王奇抬脚，做固定。

“那怎么办？”听到校医院没条件治，姚鹏急了。

“你急什么？”医生边用绷带给王奇固定一边没好气回话，“给你们介绍个医生，去外面的医院治！”

王奇咬紧了下唇，忍着疼痛，硬是不出声……

萧凌在一旁握紧了拳……

那医生处理完王奇脚伤，慢吞吞取过桌上电话，食指优雅按下一串数字，翘起二郎腿，靠上身后椅背……

冗长的嘟嘟声后，那端终于接了电话：“喂！严辰啊！在忙么？是我！”

……

“还行，学校福利不错啊，不忙，一点儿都不忙！”

……

萧凌三人听到忍无可忍，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医生估计早死了百八十遍！

足足过了十分钟，那医生终于说到了正题。

“这样，我这儿有个学生，骨折，学校没条件治啊，想去你那儿瞧瞧！”

……

“哎，对对对，和上次差不多吧！那就拜托你了啊！改天一起吃个饭如何？”

又吃饭！姚鹏盯着医生的眼睛快冒出火来了……

“嗯嗯，那就这样，再联系啊！……嗯嗯！再见，再见！”

撂下电话，转向那三个面色极为难看的学生……简单用绷带将王奇的手吊在胸前，复又递上一张电话那头医生的名片

，毫不不客气地将三人扫地出门。

两人搀着王奇，慢慢离开了校医院……

拦了出租车，到了名片上写着的那家医院，将王奇送到了那个医生办公室后，让姚鹏陪着王奇，萧凌才跑去挂号……

回到医生办公室，见那医生还在研究X光片，萧凌忍住怒意，问：“医生，他怎么样？”

那医生不说话，继续装深沉——没错，装，在萧凌看来那医生就是在装深沉！偏偏他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手。”医生只说了一个字。

姚鹏迅速解开系在王奇颈后的结，王奇左手捧着右手，放到了桌上医生面前。

医生挽了挽袖子，双手搭上王奇右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诊察；正当三人好奇那医生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医生抓起

了王奇的手，拉直，然后——

猛地一阵拉扯晃动……

“唔——！”王奇哼出一个破音，随即咬紧了唇。

萧凌和姚鹏倒抽了口冷气。

医生还在舞蹈般优美地“耍弄”着王奇的右手……

王奇本是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红晕——真TM不是一般的疼！王奇脑中一片空白，只觉眼前金星直冒……

……

看着这近乎“施虐”的场面，萧凌和姚鹏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字！

“唔！”又是一声闷哼，医生就着王奇的手握成拳又松开，终于结束了那疯狂的“推拿”——后来，那医生告诉他们

，这叫做“推拿复位”。

见那原本红肿的部位此刻变得平坦，萧凌和姚鹏不由得万分佩服这位医生。

打上石膏固定右手，又用绷带将其右手吊在胸前，按照惯例：一周后拆除石膏。给王奇写了处方，让他去拿药。又叮

嘱他左脚尽量不要使力。

“可以了。”那医生依旧面无表情，整个治疗过程不到半个小时——萧凌还算上了他去挂号的时间。

三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对这医生佩服万分——至少，校医院那庸医是绝对比不了的。

道过谢，搀着王奇离开了医院，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宿舍楼门口。

下车，听了那医生的“左脚不要使力”，萧凌和姚鹏就彻底不让他脚着地了——萧凌背他！

虽说萧凌瘦弱，但气力绝对不小——背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王奇，虽说确实压力不小，但还能坚持。

看着萧凌涨红了脸，一步步走向电梯，王奇右手轻轻搭在他的右肩，左手揪紧了他的衣服，心里说不出的异样，只是

盯着他的头顶发呆；姚鹏则去食堂买午餐去了……

“叮——”电梯发出到达的提示，背着王奇走出电梯，萧凌的气息微乱……身后传来的热度以及王奇呼在他后颈的热

气显然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抱歉，我太沉了……”王奇心中充满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