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瞬间,很多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在我的脑海中组合,让我明白刚才那一个瞬间的失神所发生的事情。
曾经有过失去理智暴走经历的我,刚才一定是重复了昔日过程,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焦躁的咆哮声……如果不是因为铃与鞘在我的身体中,此时的我恐怕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或许那样的我很厉害,但是不分彼此,不分你我……
【铃,谢了。】
【哼,知道就好。】
我微微一笑,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面前的一击。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多而繁杂,却真的只是发生在了那么一眨眼之间。现实中的我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态看着对面的男子手中开始显现的东西,不用多猜,那一定就是对方的武器了。
金铁交击,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我瞪大眼睛盯着眼前不该出现的黑色的巨剑,终于是明白方天刚才高喊的意义。
因为第三方的强势插入,我们三人被武器之上所附加的力道弹开去,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刚一落地,我喉间一甜,竟然是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液。
我苦笑着迅速爬起,这时我是不是要庆幸吐出的东西是血,而不是那黑色的东西?
“画戟,你怎么样?!”起身后的我第一时间就是跑到了画戟的身边,如果我所料没错,画戟才是我们三人中受到冲击最大的人。
“我没有你……咳……那么没用。”画戟用巨剑支撑着想要起身,在他的腰间,有着一个与方天很相似的伤口,从伤口上滴落的血液呈现一种诡异的黑色,而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缕缕金色的东西,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个圆形的小球,像是一把钢珠球被洒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这种时候还能注意到这种小事,我不得不佩服自己跳脱的神经,与这几个不靠谱的异种族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连我的思维也开始产生了变化。
“如果我是你们,这个时候就不会逞强。”一个淡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是一直被我们所忽略的一个存在,绿衫的男子。
我伸手扶住了画戟,转头一看,方天果然强撑着身子向那名被浓雾笼罩着的男子走去。
我紧皱眉头刚想开口,半空中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四,玩耍的时间结束了,回去开会。”
“切。”黑雾中,男子发出不屑的声音。
我摸摸画戟的头,“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逞能。”而后我瞥了一眼扶着杜神欢坐下的绿衫男子,径直向方天的方向跑去。
“罪,你不能过去,相信我。”方天紧紧的抓着我,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方天,感情是相互的,你也该相信我。”抬手为他拂去被风吹拂到面颊上的发丝,在他的唇边轻轻印下一吻,“我去去就来,等我。”
“罪!”
方天被我离开的动作拉扯的一个踉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的脸上露出的这般脆弱的表情,我的他,应该永远的自信而高傲。
“你不能去,你不能去,真的!”
“这位前鼓神殿下说的也没有错,你不能靠近那个人。”又是这种淡漠的语调,像是我们的生死都与他无关,那么,他又为何要突然出现,又说出这些乱人心弦的话。
“请你……帮帮……我们……”从颤抖着的杜神欢口中,断断续续的说出这番话,他的身上并没有伤痕,看来那个雾中的男子并没有伤害到他,也正是如此,杜神欢还没有从那种怪异的情况中转好。
“很抱歉,我无法插手你们的事情。”绿衫的男子话语中似乎多了点什么感情。
“那就在一旁看着,不要废话!”画戟忍不住了,喊出了声。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送死罢了。”绿衫男子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的人,是惧。七情之一的惧。如果以你现在的状态过去,一旦触碰到对方,结果你是知道的。”
七情之一的惧?!
我看向杜神欢,的确,看他的模样,似乎就是一种恐惧的状态。
想来,方天和画戟已经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所以画戟才会不要命的阻止了我与对方的触碰,也因此方天才会如此执着的阻止我的靠近。
“罪,相信我,我们还有一样东西啊。”方天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我清楚的看见了他的说话的口型。
他说:皇族兵器。
没错,皇族兵器,我曾经听杜神欢说起过,方天也承认了,但却说不是拿出来的时候,所以我一直未曾得见。
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纯然,思绪千转,而后微微一笑,“等我。”
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我还能不知道他们的性子?如果真的如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们早就会在黑雾男子出现的第一时间将其唤出,并将其解决。
“不得不说,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黑雾中走出的男子活动着手臂,“我听说过皇族武器,也知道,前鼓神的手中有一件,一件来历不明的皇族武器。”
我皱眉,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也不想知道。
【七罪之书】
【吾在】
【请与我同行。】
【吾主,吾在。】
七色的火焰开始变得浓烈,皮肤上已经有炙热的感觉,成败就在此一举。
悠扬的箫声传入我的耳中,如果光论音色来说,该是上上品。可是,透过火焰,我看的分明。箫声出自黑雾男人手中的玉箫。
“不要怕,不要怕。”绿衫男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仅从他的这一句话,我知道对方依然率先发动的攻击。
被七色火焰包围的我没有感觉,但是其他人却不同,七情之惧,这该是怎样一种感情?
叮铃……叮铃……
银铃的声音在这片区域中回响,我知道,这是铃的杰作。
好吧,首先,断你的萧!
手执纯然挥刀而起,黑雾男子侧身躲过,箫声未停,早已料到不会一击得手。纯然横斩而去,带起的火焰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果然,黑雾男子不得已方下了一只手阻拦,只是他手中的武器,一把短小的匕首应声而断。
吼……
纯然的剑身上出现饕餮的虚影,暴食之罪。
断裂的匕首显然也不是凡物,被饕餮吞食之后,刀身上黄绿色的火焰明显的胜过其他的色泽。
“哼,得寸进尺。”黑雾男子手中的萧转动几圈后放在了其嘴边,箫声顿时如雷鸣一般轰隆隆的响彻我的脑海。
这种声音竟然可以穿透七罪的火焰,直接进入我的脑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从骨髓中传出颤抖的感觉。恐惧,也是一种敬畏,如同区区一介凡人站在了玉帝面前,由心而升的一种惧怕,一种卑微。
手臂开始僵硬,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七色的火焰忽明忽灭。
“蝼蚁之辈,岂敢在吾家面前放肆。玩耍的时间已过,回归生命源主的怀抱吧。”黑雾男子唇边的一抹恶意的微笑是我在意识消失前最后看见的画面。
【吾主……】
【罚罪!】
“罪!!”
“喂!!”
第八章: 消失的时间
【影之契,如果你还印刻在我们的身体中,那么,请完成我这可能是最后的心愿吧。】黑暗涌现时,这是我心底最深处的声音,【让施加在他身上所有的伤痛转移到我的身上,而后……】
而后影之契也该消失了,那么一直以来束缚住方天的东西也就消失了。
“罪!!”
方天,以你们这样寿命长久的异种族来说,我们人类的存在只是眨眼之间的生命。你会很快将我忘却以及我们彼此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也将会消失无踪。
不过,直到最后,我也没能完成自己的诺言,这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
这是一个黑色的梦境。
看的到的,只是眼前一个发着微光的背影,长发及地,身着黑色长袍的人的背影。
“你,怕死吗?”从那个背影处传来淡淡的,辨别不出性别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头,说我怕死?
环顾了四周无边的黑色,我自嘲的笑了,一个很可能已经死去的人还会怕死吗?
“如果不怕死亡,那么,你又为何想要放弃。”
放弃?我放弃了什么?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吗?我那么拼死的举动,难道不就是为了维护这一切最好的说明吗?难道谁会对自己生命如此儿戏?
“不是生命,你所要逃避、放弃的就在你的心里。”
这人的口气,似乎他要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一样,让我有种极为怪异的感觉,“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心里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背影用着叹息的口吻说着,“我本就想要从你的身上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或许,这便是我的劫数。”
我无意再去理会这个人的‘疯话’,只想平静的抵达生命源主的轮回之殿而后展开另一段新的生命,一段没有他以及他们的生命。
“罚罪……”淡漠,平静略带叹息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瞬间,我被一个冰冷的气息包围,虽然触感是冰冷如斯,但我的心中却逐渐温暖起来。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那名黑发黑袍,冷静理智的器灵。在我心中如同长辈一般的存在,纯然。
“罚罪,你不可与那人一样的自私。”冰冷的手掌覆上我的双眼,遮去了我目中的一切,“你是否想过,你的这一举动会牵连到多少人?你又是否替心中的那个人想过?明明很清楚的明白这一切,却为何想要退却?为什么?为什么呢?”
纯然什么时候用过如此带有感情的语气说过这么长的话语?我已经无力去想。
冰冷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颊,心中的悲切之意涌上心头,酸涩的让我想要立刻挣脱这个怀抱。
“看一看吧,你所以为最好的选择。”
又是冰冷的液体滴落,我的眼前已由一片漆黑转为了黑雾迷漫。
这里?!
猛然之间,赤色的火焰在天地间绽放,火焰的颜色并不纯净,夹杂着深沉的黑,就像是,就像是我们人类的血液一般……
黑色的雾气被驱散开来,使我看清楚眼前的一幕。
两只巨大的鸟。
一只有着红色的利爪,笔直的喙,白色的头颅,黄色繁复的纹路印刻在它的身体之上;一只体型上像是我曾经看过的雕,却有着像是老虎的爪子,红色的喙,同样的白色头颅却有着黑色的纹路。
只一眼,我便知晓,这是方天和画戟的真身。
红色利爪,黄色图纹的是方天,虎爪黑纹的是画戟。
我不明白纯然为何要让我看到这一幕,我只知道,此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将他们拦在身后,揉碎在怀中。
从红爪黄纹的大鸟眼中滴落得血泪,燃起一朵朵黑红色的灿烂。
“杜神欢,带着罪离开这里!”从黄色图纹的大鸟口中吐出了人类的语言。
地面上,杜神欢身后的便是我的身体,身体的周围有一道丝帛围成的‘墙’。不需要猜测,这定然就是杜神欢从未使用过的,只属于他的武器。
杜神欢推开了站在他的身边,却一直没有过动作的青衣男子,丝帛将我的身体包裹起来,看样子,杜神欢准备听从方天的吩咐。
“哦?还想离开这里?凭你们几人之力?可笑,暗之大门已经开启,这片区域是只属于我们暗之子民的领地,光之面的你们,除了尸体,其他的休想离开!”
“画戟,开始!”
剧烈的光芒骤然闪耀,从方天与画戟的胸腹间开始。
空间中隐隐的共鸣声开始响起,嗡嗡的声音让人想要立即去死。然而在场的人都非凡人,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赤色的火焰燃烧的更为剧烈,似乎要将我的灵魂也燃尽。
一把金色的弯刀与长矛似的物件透出方天与画戟的身体,这把弯刀?!我曾经见过,虽然气息有所改变,但是我仍然记得那抵在过颈边的武器。
方天与画戟立时变回了人的形态,除了留在背后的那对巨大的羽翼。
红色的火焰,黑色的迷雾,金色的光芒相互交缠,我看不清这其中的状况,只知道恨不得自己身在其中,代替他们才好。
“明白了吗?这便是你所希望的吗?”纯然的声音淡淡的在我头顶上方响起,眼前再次恢复了黑暗。
“我还能回去吗?”被纯然冰冷的手掌所覆盖的眼睛处传来的温暖的湿意。
猛然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个背影说的对,我并不是个英雄,我只是想通过生命的结束来逃避,逃避我的誓言,逃避我的责任。我所害怕的是我无法保护好身边的人,害怕的是看着他们在我眼前结束生命,更害怕失去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我拼了命的冲在前方,因为我很清楚,自己不是对手,很清楚我无法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可是如果是我最先离去了呢?
那么我就将保有这一切,自私的离去。
“与他相同的血泪。”冰冷的触感离开了我的眼睛,纯然淡然的开口,“希望你能明白自己所要的,那么,回去吧。”
原来,我还能回去吗?!
……
从梦一般的境况中醒来,我看见的是如蛹一般将我围绕在其中的丝帛,静静的,将一切的危险隔绝在外面。
我伸出手,缓缓的向丝帛靠近。
一瞬间,我想起了那漫天的黑红色火焰。
方天,你的血液,可以温暖这世间的一切吧。可是,却只能让我更加的心疼,只要思及那种情况,我就有窒息般的痛楚从血液深处传递而来。
还有画戟,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却总是在危险到来时冲在最为靠前的地方,其实,你的手中不该拿着那把与你身形极不相符的剑,而应该是抱着漂亮的糖罐子眯着眼睛嚼着糖果。
至于杜神欢,在很多时候,我几乎要忘记了你的存在,可是我知道,你是一个渴望别人温暖的人,我也知道,你不断的想要靠近他人,想要靠近我们。但其实,你已经做到了,知道吗?
什么暗之面,暗之门,暗之子民。
什么光之面,持有者,众生安危。
我想要的只是那样的一个生活,有说有笑,有哭有闹,却没有阴谋没有迷雾般过去的日子。
唇角缓缓牵起,手心触上了丝帛,“神欢,谢谢你。”
原本在缓慢转动的丝帛猛然间停止了运动,如同风化一般,散开在我的面前。
【纯然,我去了。】
静默了三秒钟,我知道,我的话语已经传递不到纯然的耳中。
“哦?你还活着?”黑色的雾气蔓延到我的脚下,被黑雾包裹的人踱步到了我的面前。
转头看去,方天、画戟倒在一边,两把金色的武器已不见踪影,只余一地的血液与纷飞的羽毛。大地龟裂开来,一小朵一小朵的火焰微弱的跳动着。杜神欢就躺在我身边不远处,可以看见他手中紧握的,是那条丝帛的末尾处,只是同样的,已经生死不明。
“你走开,这是我的对手。”原本平静的如同看戏的青衣男子从黑雾中缓缓走出,衣摆之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色。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很明显,虽然你不会死,可是也无法杀死我。”黑雾男人似乎很忌惮这个青衣人,向后退却了几步。
我甩甩手,散落在地面之上的画戟的巨剑落入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