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错抿紧唇瓣,冷眼看向台中央的美丽男子。
一阵足以震动天地的铜鼓声在木台四周层层叠叠地响起,余音回荡在空中。花袭夜一身艳红色的大服,金色丝线纹成
的蝴蝶在池中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男子一头黑亮的长发吊着两串细小的铃铛,舞动时发出悦耳细碎的声音,宛若夏
夜灌木丛中的虫鸣,自然而和谐。
在轻缓的古琴声中,花袭夜霍然抬头,直视某个方向,褐栗色的眼瞳越发得深邃。
贝席瞪大眼睛向后退了几步,胸脯在富有节奏的鼓琴混和的奏乐声中急剧地起伏。
第四十四章:同睦民族
在我四岁的时候,奶奶曾经讲过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同睦民族的传说。
在息龙国遥远的西北方,在息龙国与凤罗国交接的地方,生活着一群热情好客的民族——同睦族。
他们的祖先,动用自己的智慧,开辟了西北最干旱的荒漠,把旱漠变成了绿洲,世世代代绵延下去。从而到了龙明帝
时期,同睦民族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世外桃源,许多被流放的官吏纷纷来到这里,从此过着与世无争,悠闲自在的生活
。由于流放来这里的官吏正直傲骨,清白坚毅,所生下来的后代也同他们一样,冷傲、愤世疾俗。
同睦民族信仰某种蝴蝶——纹蝶。
它们生来便是一身艳红,美丽的翅膀上有金色的纹图,在每年阳光最强盛的时刻,它们的翅膀将会发出耀眼的光亮,
在长满蓝季花的草地上,翩翩起舞。如果从远处看人们会以为是某位圣佛下凡,给人们带去幸福。
因此,奶奶说,这种纹蝶,也有代表幸福的意思。但是最主要的,是它坚毅不屈的精神。
贝席细细碎碎地回想着小时的记忆,同时一股淡淡的莫名的心情腾升而起。
那个男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曾经困绕他几天的问题,在看到男人那双噙着浓浓柔情的一刹那,早已石破明了。
贝席扬唇,朝某个方向淡淡一笑,清朗明俊的脸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与理解的表情,那般自然随意以及真挚。
花袭夜挑眉一愣,随既轻启玉唇,毫无声息的说了三个字。与此同时,一个凌厉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出,远处黑色的天
空边亮起一抹银光,最后放大,直直地飞向龙岚宣。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滞了。说时迟那时快,贝席飞身扑到龙岚宣的身上。
只听一声钝响从主船上发出,一袭红衣从龙岚宣的身旁晃过,直落到地上。
“袭夜!!!!!”
混乱中只见琉墨快速地站起来,抓起伴夏的衣领直接扔到容危城的身上,自己则跃身飞向银箭发出的地方,很快消失
在夜幕中。
“袭夜!”龙易则命人最先划到主船上,焦急地扶起皇上,便要去探看花袭夜的情况。却见贝席毫无表情地抱着花袭
夜,一动也不动。
“贝席!!”从对面看到情况的伴夏连忙推开容危,冲到船头急急地叫道。而离错怀有武功在身,先行跃到主船,低
头俯首,“臣无能,让皇上受惊了。”
“爱卿请起,朕不怪你。”说到这里,连忙看向呆在一旁一动也不动的皇后,柔声道,“离错,你先带皇后下去。我
稍候再来。”
“遵命。”离错双手一揖,朗声应道。
在经过贝席的身边时,男子停顿了一下,随即咬咬牙向皇后走去。
“外军域,麻烦请让开……”龙易则半顿在贝席的面前,伸手想去接几乎毫无气息的花袭夜,然而无奈男子的手紧紧
地抓着花袭夜的衣角,连半步也挪不动。
“贝席!”伴夏赶来了,在另一条船上急急地喊道,“你快放开他!他中毒了!这是一种致命的毒,你再不放手,他
就有可能……”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贝席倏地把头转向伴夏,噙着些许怒意的眼睛有些通红。有一瞬间伴夏竟愣住
了,后面的话也随之被哽在喉间。又是这种表情!他记得在商曲大会期间,这个男人也有个这个表情。但是当时更多
的是畏惧。而现在……是害怕。
伴夏深吸一口气,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
“难道你……”然而很不幸,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再次被打断了。
伴夏怒目转向岸边,瞪着岸上的两人。然而当他看清其中的一人后,竟又愣住了。
“严……”
“白痴!!”伊檀轻挥手臂,朝贝席大声地骂道,“笨蛋!你快放手!你再不放手他就别想活了!”
话音未落,贝席身体一颤,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松了手。
龙易则见状快速地抱起花袭夜,钻进另一条船上,很快这条船便驶到了岸边。
伊檀在岸上做了紧急措施,便与几名御医奔向大殿。
贝席刚一上岸严洛便扑了上来,紧紧抱住贝席,兄弟之情难以言表。众人上了岸后龙岚宣被几名一级军域护送离去。
而其他人寒暄几句后也缓缓离去。
直到岸上只剩下那拥抱的两人以及伴夏和容危后,严洛才放开贝席。
“太好了,你没事。”严洛淡淡一笑,狭长的眼睛依旧明亮纯净。
“严洛,你……”注意到男子左眼眼角下那条五厘米长的淡痕,贝席略显得有些讶异,“你的脸怎么回事?”
“厄……这个说来话长。”严洛孩子气地搔搔头,既而想起什么,朝四周看了看,问道,“首域在吗?我有事要禀报
。”
“他去追刺客了。”容危耸耸肩,一脸不可置否。
“贝席,你没事吧?”终于轮到伴夏说话了,男子紧紧握住贝席的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刚才你的样子好
可怕。真是吓死我了。”“少爷?”贝席不知道男子在说什么,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不知道吗?”伴夏吃惊地张大嘴巴,立即被容危合上,“注意形象。”
伴夏怒瞪了容危一眼,随即继续说道,“在毒箭射中花……什么了?”
“花袭夜。”容危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这个木瓜头,真是难为首域了。
“对。花袭夜。”伴夏一晃食指,朗声说道。“你不知过道你抱着他的时候有多可怕。”说完男子像发寒颤似的缩了
缩肩膀,“脸色发青,双目通红。简直可以泣鬼神,惊天地了。”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你中毒了
。”
伴夏说到这里,站在他旁边的容危突然皱起了眉头,“话说他跑得还真快。既使主船在木台的正前方,两者之间最起
码也相距八米多。”
容危说完转头看向池中央,除了贝席其余两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最后,三人默默得出一个结论。然后齐刷刷地看向贝席,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男子几眼,三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喂……”看到三人不怀好意的笑容后,贝席别清咳一声,扭地转过头。
夜幕寂廖,微风渗凉。在风吹叶动所发出的清脆的声音中,两个修长矫健的人影在殿顶上追逐。
黑衣人快速地跑了两步后突然停下来,对着身后的人放了一片毒铁扇。
琉墨冷哼一声迎上去,抬手敏捷地抓住铁扇,反手回飞回去。
黑衣人微微一侧身,避过了自己的毒气。
然而当他欲转回身继续逃跑时,眼前一晃,只听见布料被撕碎的声音,琉墨已把蒙在黑衣人脸上的黑布给撕下来。
“是你。”琉墨蹙眉,不带任何语调。
黑衣衣轻哼一声,淡淡道,“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是你下的手?”琉墨把黑布抓在手心里,拽紧。
“你认为呢?”宋航先挑眉轻笑,黑瞳里满是复杂的意味。
“我不想猜。”琉墨不悦,送开手掌,一块块细碎的黑布从里面掉出来,随着微风飘落到地上。
“我要知道真相。”
话音刚落,宋江航先便笑了起来,“琉墨,你还是老样子。最不耐别人给你猜哑谜了。”顿了顿,“没错,是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这个嘛……”看着男子毫无表情的脸,宋航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便笑道,“这是我的任务。就像军域
一样。”
“像军域一样?”琉墨冷笑一声,“帮助别人叛国?”
“我不是叛国,我们不满意龙岚宣的统治,仅此而已。”宋航先笑笑,神色复杂地看了琉墨一眼,轻声道,“怎么,
还要像上次那样放水吗?”
“我没有。”琉墨抬起眼皮,平平道。
“你这个……”宋航先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到底有什么东西才能使你动容呢?”男子轻叹一口气,“对着那个木
头瓜,你很辛苦吧,我的弟弟……?”话音未落,男子身型一顿,随既迅速地翻了一个身,待转回身后便看见几枚又
长又细的银针稳稳地插在他刚才所站在的地方,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发着银光。
宋航先久久盯着银针不语,直到琉墨缓步向他走来,男子骤然大笑,“琉墨呀琉墨,这就是宋家秘传的暗针术?”男
子蹙眉却又扬唇,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枉你为宋家子孙!”男子面色一凝,眼神变得冰冷。
“我不姓宋。”琉墨依旧毫无表情,在距离男子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
“琉墨!你是宋琉墨!你身上流的血是宋家的血!”男子抽出腰间的剑,目光犀利如鹰,“这是你永远也无法抹灭的
!”男子说完,举剑快速击向琉墨,而琉墨又提剑毅然迎上前。
第四十五章:我喜欢你
夜色弥漫,浓郁的暗黑布满了整片天空。
侧宫殿内,灯火明亮。
皇后坐在大厅外,时不时挺腰眺望不远处人影蹿动的房间,一脸孔担忧。
“皇后娘娘。”刚当上贴身侍女的彩齐踱步到女子的面前,把手中温好的一杯茶放到桌上,“娘娘,喝些醒脑的茶吧
。”
女子摇摇头。“我不困,你下去睡吧。”
“奴婢要服侍娘娘。”彩齐也是一脸担忧,看了看侧殿屋,欲言又止。“娘娘……”侍女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一声
厉喝给打断落,接着便有一个御医打开房门,脸色青白地叫道,“来人,快拿玉膏来!快!”
皇后被这一声大喊吓得一下子从侧椅上站起来,拖着裙衣跑出房外。
“御医,怎么了?”
“回娘娘,毒箭插在距离病人胸口不到三厘米的地方。但由于病人神经绷得太紧,我们把箭拔出来后伤口的血一直流
个不停。”
“啊——”皇后被御医的话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幸好被彩齐扶住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娘……”
“皇后娘娘,这里腥味重,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请回房休息。”御医抬手招了两个侍卫,吩咐道,“快护送皇后娘娘
回宫。”
“不——我不回去!”皇后突然嘶叫一声,推开御医急急奔进屋中。
刚一进屋女子骤然停下来,静静地看着锦床上的男子,一动也不动。
一股浓烈的酸痛突然从心底汹涌而来,宛如刀尖划过伤口所留下来的刺痛,难以言表。
女子捂住嘴巴,再也忍不住地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轻声呜咽。
“袭夜——”
“娘娘!”彩齐见状赶紧跑过来,一脸焦急,“娘娘,您怎么了?”
“袭夜——”然而女子只是低声抽泣,不理会所有人疑惑和惊讶的眼光。
“皇后娘娘。”伊檀一直用巾布按着花袭夜的胸口,听到声音后霍然抬起头,一抹讶异快速地从他美丽日的眼瞳里闪
过,稍纵即逝。
“可否麻烦您通知一个人。”
“什么?”伊檀低沉的声音好像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女子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抬头,“什么人?”
“外军域贝席。”
议书房内
“皇上,我认为这极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做的。”容危大手一挥,朗声道。
“容危,证据还未确凿,你不要妄下结论。”伴夏没好气地睨了男人一眼,随即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我们认为这
不仅仅是几个人的意思。我怀疑这次刺杀的确背后肯定藏有秘密。”
“严洛,你认为呢?”即使发生了刺杀,龙岚宣依旧冷静淡然,俊朗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惧意和怒意。
“我同意伴夏的说法。”严洛抱胸沉思,“也许和之前那几起一模一样子。”
“之前?”伴夏惊疑地一挑眉,转头看向严洛。然而就在刚转头的瞬间,伴夏不经意间注意到站在旁边一动也不动的
贝席。男子的脸有些发青,眼神空洞,完全心不在焉的样子。
“贝席,你怎么了?”
然而男子依旧丝闻不动,稳如泰山。
“贝席?贝席!”严洛抬手给了男子一个手刀。贝席痛得低叫一声,瞬间回神过来,“啊?什么?”
龙岚宣轻叹一声,摇摇头,沉厚的嗓音带上了些许异样的语调,“你在担心他吗?”
“……什么?”贝席一个惊吓,连忙半跪在地,“请皇上降罪!”
“你何罪之有?”龙岚宣会心一笑,淡淡道,“如果放不下……”
“报告!”龙岚宣还未说完,一个侍卫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皇上,御医说要找外军域贝席。”
“御医?”龙岚宣与伴夏相看一眼,便见贝席和严洛齐齐拱手作揖,“请许我们走一趟。”
龙岚宣挑眉,抬手一挥。“准令。”
橘色的暖光铺满了整个房间,许多蹿动的人影已然停下来,排成一列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房外时不时传来细碎的虫鸣声,偶尔有风吹树叶发出的低沉沙哑的声音,衬得这间殿房更加静寂。
每一个御医都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鲜艳的血液不断地从伊檀的手中流出来,浸红了一块又一块白色的巾布。
“笨蛋!”伊檀低声咒骂一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然而仅仅只能减缓血流的速度,并不能起到止血的作用。
看到自己满手的鲜红,伊檀没由来地一阵烦燥,“不是那个男人就不行吗?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伊檀轻哼一声
,别过头去。
从以前就是这样,无轮如何也不肯轻信别人。
但这在伊檀看来,这是高姿态,冷傲的表现。
“严洛你这个混蛋!”男子骂着骂着便转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顿时一股怒气霍然腾起,眼神变得阴狠毒辣。
站在一边的御医齐齐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美丽的男子会变得如此凶神恶煞,脸色黑得可以媲美地府判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