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忘川——末回
末回  发于:2011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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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等待可否换来一生温柔,逆天倒掉孟婆汤结果却是无止无终的纠缠。

引文

记得有人说,人生的终点,有一条路,叫黄泉路。

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

婆茶。忘川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

孟婆茶叫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你的前世今生。

我们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後一眼人间,喝一杯忘川水煮的孟婆茶,於是,忘了一切,忘却三生。

三生三世,是我的不安份,种下的轮回。回首转忘,二世已过。

回头凝望奈何桥下忘川河,墨色河水不浮不动,静若死湖,无生无念。

来到望乡台,早已等候的老妇人向我递来一杯孟婆茶。

老人面容慈蔼,我接过茶,却不饮,低头凝望,墨色河水煮成的茶却是清澈见底,无尘无埃。突然想起来,茶的味道

,毕竟前生,我来过,我饮过。

「想起茶的味道了吗?」听闻似若心底发出的声音,抬头一望,看到老妇人用无光黑眸注视著我。

「无色无味。」我扬笑。

老妇人颔首:「无色无味,无情无欲,饮而忘却,前生种种。」

「我仅有三生,现已过了两世……」杯中水泛起涟漪点点,心犹平静,情却坎坷。

我本是佛台前一座烛台,神渡化我为精,本该继续修炼,成仙成佛,然,我遇著了他,不过惊鸿一刹那,心已不由己

月沈日升,我终日守望,泪在脸上干涸。斗转星移,我竟幻化为一块石,人曰,磐石。

磐石磐石,固若金汤,坚定难移,神也叹息,指著我骂:「孽!」

我哭求,容我再见他,哪怕一面。

「你是精他是人,你守望千年他轮回十次,此时此刻,他已是一个暮年老人,你也见?」

「见!」守生如死,我只想见他,哪怕人去物非。

一字见,倾尽我千年不变的痴。

「你啊你!」神无奈,最後展臂一挥:「罢罢罢,由你!」

「念你也曾诚心向佛,我给你三生,三生之後,饮下忘川河水,忘记人生是非,重回佛台,当你小小烛台精!」

神尽一席话,我身飞逝,落到黄泉路上,成为一抹游魂,走过奈何,来到望乡,饮下孟婆茶,迎接我的第一生。

一生,我遗忘一切,与他同在一座城中,无数次与他擦肩,也曾回眸凝望,终是无果。

二世,他是勇冠三军、义薄云天的大将军,我只是他髦下一名士兵,沙场上,为他出生入死,无怨也无悔……

下一轮回──我将怎样与他相见?

神许我三生,三生三世,仅是见他,守他。

我本该知足,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情该何去何从──

我知我贪,但真的已是情不由己。

一生一世也罢,至少,让这份情有个归宿。

「时辰到了。」

老妇人喃喃细语,我笑指她身後,疑问:「那是什麽?」

她转头,我把忘川河水熬成的孟婆茶如数倾入幽幽忘川河中……

我知我不该,但我仅剩的下一轮回,我只想求个结束。

纵然违背天意,纵然魂飞魄散──

──那就让我带著本不该有的情,烟消云散。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生了,是小少爷!」

丫环欣喜的声音由屋内传到屋外,焦急守候在外的郑其渊喜出望外。

「太、太好了!」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想踏进屋内见孩子与妻子,想起被告诫过不能入内,硬是生生停下脚步。

「老爷,现在您能进去看夫人跟小少爷啦!」丫环见状,捂唇窃笑。

「哦,哦!」一贯严肃冷静的郑其渊不禁腼腆笑笑,而後才踏进屋中。

「夫人──」

走进屋里,转过屏风,柔怜轻唤床上生产辛苦的爱妻,喜不自胜的他在看到妻子悲泣的脸後,察觉不对。

「相公。」妻子一见是他,更是悲从中来。

「怎麽了?」他向妻子走去,并握住她向他伸来的发冷发颤的手。

「孩子……」才道两字,妻子已经是泣不成声。

「孩子?」他望向一边抱著孩子摇头叹息的产婆。

「我们的孩子……他……他……不哭也不闹……」

「这──」他才想起来,的确,他一直未听到出生孩子的哭闹声。

「怎麽回事?」他问产婆。

「郑老爷,老妇接生数载,还是头一次眼见此事──老妇,也不知。」怀抱繈褓中无声无息的婴孩,产婆也是疑团莫

释。

「相公……相公……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

妻子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发冷,为她拭去脸上伤悲的泪,他道:「别急,容为夫先看看。」

放开妻子,转向产婆,他伸手接过孩子。

然,一直沈睡般沈寂的孩子倏张开了眼,黑亮的眼睛似是在看他,未几,他号啕大哭,稚亮的声音响彻宁静微凉的夜

「夫人,夫人你看,他哭了,孩子哭了!」他惊喜,忙把孩子抱到妻子面前。

见孩子是在哭,他妻子终於含泪凝笑:「嗯,嗯,哭了,孩子哭了,太好了!」

沈浸在得子的喜悦中,夫妻两人皆没有注意到,哭泣的孩子稚嫩的脸上,那凄然痛苦的伤──

他在哭,他是真的在哭,哭自己可悲可叹的命运。

违背天意倒掉孟婆茶,降临於人生,张开的第一眼,看到自己痴爱的人竟成为生身之父!

可悲可叹可恨可怨可怒上苍的玩弄──

悔,当时倒掉孟婆茶,注定,背负不应该之爱苦痛终生!

苏州首富郑其渊有一子,名长笑。

长笑长笑,长安永笑,可长笑,从不笑。

长笑不止不笑,不哭也不闹,静若青石。

长笑年至七岁也不说一字,郑氏夫妇重金聘请名医,为他治病。

每位名医皆摇头,言:长笑无病。

无病为何不言,无病为何不笑,无病为何不哭,无病为何总是时时呆怔……

长笑之母抱著长笑以泪洗面,长笑之父抱著长笑终日叹息。

长笑长笑,为何不笑?

长笑哭了,时值七岁半,出生後的第二次哭。

他父寻得一巫医,巫医说,有法治长笑,用长笑之父的血每日喂长笑三次,长笑才会哭笑。

惜子之父忍痛割臂,血流潺潺入碗中,长笑却不饮,揭碗翻地,泪如泉涌。

长笑哭了,长笑也笑了,说话了,叫父亲爹,叫母亲娘,和其他孩子一起玩。

长笑很聪明,长笑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眉清目秀,人人夸赞,像父亲。

可,长笑啊长笑,是否,真能长笑?

话说苏州,就不免想起一句话。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踏入苏州,人人往往只会惊叹与赞道。

与杭州之秀气玲珑相比,苏州唯美精致,别是各大高官贵胄之府邸,漫步入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清湖如镜、灵

石秀山、青竹绿柳、繁花簇景,尽显巧夺天功,美轮美奂。

不止如此,苏州又是举国闻名的贸易集散地。在此地,商贾云集,车船如流,满城罗绮,一片繁华景象。苏州城中不

但水陆平行,河街相邻,临河人家鳞次栉比。徜徉小巷深处,街坊付出居家的欢笑声,商贩的叫卖声,著实令人陶醉

,呈现眼前是一派江南水乡殷实富饶,且特有的风土人情。

白青隐此刻正乘船荡漾在两旁屋子夹狭的小河流中,第一次到苏州的他,著实为眼前的繁华景致动容。生长在京城身

为商人的他,事业重心一直放在京城及其附近,後来生意越做越大,他便想把商号开到江南。而名扬天下的苏州则是

他把商号开到江南的第一站。

他这次来只是看这个决定可不可行,但身临其境後,他才知,不到苏州做生意那才是他的损失。

小船行进了半个多时辰,终於停靠在一个人流湍急的小码头前,一直站在船头的白青隐与他带来的一名随从甫下船,

人流中突然传来喧哗声。白青隐正欲抬头去看出了什麽事时,一个身著白衣的人儿已经向他迎面扑来──

他心念一震,下意识地避开,收势不住的白衣人眼看便直冲冲朝他身後的小河一头栽去──「啊,救命──」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已经避开的白青隐见此人就要栽到河里,於是手一伸,拉住他的手臂,一个旋身再运气定步,顿

时站稳了脚跟并顺手把这个人拉到了身前。

当看清近在面前的人的脸儿,白青隐呆住了,霎那间,原本人流成群、喧哗无比的街道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与面前的

女子,安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他的眼睛中,倒映著她脱俗的容貌,她微微的惊乱,还有看向他时,眼眸中的清亮与透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他们彼此相望,世上也仅有他们般,心思与神魂全容不下别人──

蓦然,倒在白青隐面前的人儿嫣然一笑,站直了身子伸手在他胸前拍了拍,率直笑道:「这位公子,刚刚真是谢谢了

,要不然扑到河里可就难看了!我有事先走一步,有缘再见吧!」

见她转身就要走,白青隐立刻伸手便住她:「姑娘,请等等!」

「姑娘?」她困惑地看他,然後想起什麽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丽人妆扮後,一脸恍然,然後用力点头,「对对对,是姑

娘、是姑娘!」

白青隐没有想太多,彬彬有礼地向她问道:「或许在下此举有点冒昧,还请姑娘海涵。在下想请问姑娘芳名。」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啊?」女子眨眨眼睛,仔细端详一阵白青隐後,才笑道,「好啊,就当是答谢你刚刚的救命之恩

好了!你要听清楚了哦,我是苏州首富郑其渊之、之女。我叫郑──」

「小姐,快跑啊,他们追来了!」

「不好!我得走了,有缘再见!」话未说完的女子乍闻人群中传来的男声,脸色一变,匆匆丢下一句话,便已经转身

朝人群中窜去。速度快得让白青隐来不及追上去,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消逝於人流之中。尾随她离开的

,还有方才出声的,一个书僮打扮的少年。

一直呆站在原地的他,若不是身後仆人的叫唤,怕是会继续站下去吧。

2

一身狼狈的人儿偷偷摸摸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关上门。一直到现在,见自己都没有被人发现。他放心的呼出

一口气,然後转身──

喝!他气得剑眉倒竖的父亲,一脸哭笑不得的母亲,捂嘴窃笑的姐姐,全都端端正正坐在房间正中,看著他呐!

他先是一怔,很快便咧嘴傻笑,双脚一点一点往後挪,双手伸向後面,试图把刚刚闩上的房门打开。

「怎麽,我的房间里有什麽好玩的吗?你们怎麽全聚在一块了啊?既然你们还在忙,那我不打扰了,我先走了,嘿嘿

!」

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开门闩,开门冲出去──他没有如愿的离开,而是一头撞上了一堵不是很坚硬的墙

。摸摸被撞痛的鼻子抬头,他看到了笑著摇头的护卫石康。

他双目一瞪,忿忿不平地指著石康大骂:「谁叫你站在这里的,害我被撞到了,很痛你知不知道,你这比墙还硬的身

板可以撞死人的!知道错了,你还不给我滚开,让本少爷出去!」

他使尽吃奶的力气去推堵在门口的健硕高大的身躯,可石康却不甚合作的纹风不动。

「少爷,是老爷让我站在这里的。」石康被推了一会儿後,才开口无奈地对他说,也是想让他放弃最後的挣扎。

「呃?」他抬起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後嘴巴抑止不住的向一边抽搐、抽搐──

「石康,把那混小子给我拎进来!」

终於,威严的父亲大人发话了。而身为他的护卫,对他的命令绝对听从的石康立刻拽住脸色发白的人的後领,果真是

拎著他进了屋。

看著父亲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暗知不好的他立刻向坐在父亲旁边的母亲、姐姐投去求救的目光。

而一向袒护他,帮他说尽好话的母亲与姐姐这会儿,统统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让他自求多福的眼神。让他知晓,这

次他闯的祸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见状,他的心彻底凉了,战战兢兢向父亲那边偷偷瞄去一眼,看到父亲已经是气得全身发抖时,眼珠滴溜溜一转,在

拎著他的石康放下他的同时,立刻朝父亲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双脚,大声认错。

「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不敢了,爹,你就再放过我一次吧,我保证知错就改,改过从新,从新做人,做

人诚实──爹啊──」

嚷完後,他低下头从嘴里沾了口水抹在眼角上,达成效果後再抬起头,继续他以真之意切「泪流满面」的态度哭著表

示痛改前非。

见他如此悔改,原本气得脸都绿了的人这才稍稍缓了些。

「既然你知错,那麽你就告诉为父,为什麽今天你都做错了什麽?」

抱著父亲的脚「痛哭」的人抬头,睁著的眼睛中满是困惑,脱口问道:「咦,您气的不是我昨天打碎您珍藏的波斯夜

光杯的事?」

刹那之间,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这才醒悟过来刚刚在自掘坟墓的人立刻朝母亲投去救命的眼神,可是他的母

亲只是看著他叹息加摇头。看看姐姐,而这会儿她索性当作没看到。看看沈默得可怕的父亲──唔,他惊怕地立刻想

逃──

「石康,给我拽住这死小子,不准让他逃了!霜儿,拿家法来!」

「相公……」

「爹……」

「你们俩谁也不准帮这混小子说话,你们说一句我就多打他一下!」

这麽狠?!他错愕地抬头,当在看到一脸阴沈的父亲後,立刻明白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劫了……不过,「爹

,既然你要责罚孩儿,那你也应该给孩儿一个明白啊,到底孩儿做错了什麽?!」

父亲手指向他,厉声道:「你打碎为父夜光杯一事,为父暂且不怪你──」

他听到这话,嘴不禁嘟了起来,喃喃道:「真的不怪的话,您就不会这麽生气了……」

「郑长笑!」

他立刻用手捂住嘴,拼命摇头表示再也不会再顶嘴了。

3

郑其渊深呼吸一次,稍稍定神後,他才看著眼前的逆子,沈声道:「我今天跟商会的几位成员在福寿酒楼吃饭,你知

道我看见了什麽吗?」

「爹你看见了什麽?」仍然跪在地上的人不假思索地问,话才出口,他忽然想起什麽的侧过脸,「等等,福寿酒楼,

今天?」

之後他睁圆了眼望向脸色难看的父亲:「难不成爹你今天看、看……看……」

「看到了你穿著女装扮成卖唱的歌女,然後把县太爷的儿子打成重伤,接著逃跑。」见他半天说不完一句话,在一旁

的姐姐好心地为他接了下去。

听到这些话,他不由得战战兢兢向父亲的方向瞄去一眼。看到他的视线,郑其渊冷冷地哼了一声。

「爹……」见状,他拉长声音,用撒娇的语气叫唤不肯理他的父亲。

「我当时气得肺都快炸了!」郑其渊用手在桌面上泄愤似地重重拍了一下,「当时的好几个客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你居然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出现,还把县令的儿子打伤──真是、真是丢尽我郑家的颜面!」

「什麽叫男不男女不女啊?」他鼓起了腮帮子,「我穿女装比那些个姑娘家好看多了,要不然那个什麽县太爷的儿子

也不会前来调戏我──」

「你还敢顶嘴?!」郑其渊睁大眼怒瞪仍没有一丝悔意的儿子。

「长笑,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别继续惹你爹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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