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经晚了。
高保真环绕立体声音响里发出一声尖叫。几乎是回音一般回应着他。
画面上单薄美丽的青年大张着双腿,蔷薇色的股间吞吐着灼热的凶器,雪白的大腿上挂着几道血痕。
就这样,四肢大开的出现在三十四寸的高清屏幕上。
他疼的眼神迷离,额头的冷汗弄湿了绢丝般的黑发,左脸上如同展翼蝴蝶的深紫色花纹反而显露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随着镜头的拉进,中心处花体的L如同蜿蜒花纹的源头。
“咣!”一声巨响。巨大的液晶屏幕分崩离弃,显像管爆出几点火花,玻璃四散。
凶器是一只杯子,莫简凡还保持着把杯子扔出去的姿势,艳丽的脸上交织着不信与愤怒。
“这是……”他一点一点的僵硬回过头。
苏修安安静静的坐着,看不出心思。只是把探寻的目光投向言笑语,平静温和。
言笑语却觉得那是刀子,血淋淋的凌迟。
他抱住自己,弯下腰。腹部的伤口崩裂的疼,他却觉得从骨子里发冷。
山峦崩摧,天崩地裂。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我逃的了,原来你早已设了局,只为我自愿跳进去。
第 28 章
怪不得我逃的了,原来你早已设了局,只为我自愿跳进去。
小蝴蝶,可还满意我的礼物?
苏修还在看着他,“把衣服脱掉。”
他的思维很直接,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看。
言笑语永远无法回绝他的命令——如同磁石无法回避北极。
他站直了身体。慢慢的解开上衣的扣子,坚定而缓慢。
洛锋往后退了一步,偏过头去,不愿意再看。
他已经看过一次,知道言笑语苍白的身体上,那些耻辱的痕迹有多么的鲜明,有多么的淫秽。
吻痕,带血的齿痕,手指用力捏下的痕迹,甚至还有烧伤。青紫一片。
他指尖颤抖,空茫绝望。
苏修无声的把他凌迟。
绷带上鲜红的血迹缓慢的扩散,如同一朵绚丽的花慢镜头的绽放。
言笑语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机能,他不能呼吸,他说不出话。
恐惧沿着皮肤,顺着毛孔一点点深入内里,一直深入骨髓。
苏修静静的,目光冰冷而睿智。
“苏……”莫简凡小声开口。
就在这时,僵硬的言笑语动了。却是冲向窗户。大厦的顶层,似乎距离天幕都近了。云朵像柔软的棉花那样翻滚。
他打开窗户,一只手支着窗台,就要向下跳。
洛锋冲过去,一掌切在他的后脑。
言笑语无力的落入洛锋的怀抱,他回头,深深,深深的看着苏修,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破碎。终于缓缓的合上眼睑,漆黑的睫毛如同跳动的蝶翼。
莫简凡半天才坐下。洛锋已经抱着昏迷的言笑语进了卧房。
“苏……”
苏修闭上眼,向后靠着沙发。表情痛苦的扭曲,再无往日的沉静平和。
莫简凡伸出手,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经刻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苏修咬着嘴唇,尽是无奈和悲楚。
醒来后的言笑语只剩了个空壳。
他看着镜子,脸上紫色的花纹盘踞着,诡异而邪恶。
中间的花体L张扬跳脱,仿佛嘲讽着,嗤笑着。
LANKESTER给他盖的烙印。他一辈子将背负的过往和不堪。
透过皮肤,穿刺血肉,直达骨髓,深深的刻在灵魂上,再也无法洗涤。
“言笑语啊言笑语……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
他瞪着镜子,像死囚看着日历,一天天计算生命的尽头。
苏修知道了。
苏修知道了。
苏修知道了。
苏修冷漠的眼神在眼前一遍遍掠过——冰冷的,看着他如何张开双腿,被一个男人强暴,身上布满淫靡的痕迹。
言笑语闭了闭眼。
他伸出手,在旁边架子上找到了一枚硬币和镊子。
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镊子夹着硬币,他把硬币放在小小的火苗上,看蓝色的炙焰慢慢的烤。
硬币烧得透出了火的颜色,言笑语闭上眼,嘴角噙着笑意,就往自己的脸上按。
“哎呦我的天你疯了!”
莫简凡刚推开门,就看到他闭着眼,把烧红的金属往自己脸上按。
他不假思索,几步冲上前打开,烧红的硬币落到他手背上,留下个新月形状破碎的烫伤,迅速的起了血泊。
莫简凡疼的叫了一声,一巴掌把言笑语打翻,“混蛋!”
言笑语爬起来,脸上五指痕迹格外明显,嘴角一点血,眼神却是清亮的。
“你来干什么?”
“看你笑话。”莫简凡嗤笑。“我原本以为像你这么心狠手辣没人性的主,能有点别的反映。没想到你跟个十八黄花大姑娘似的,被强奸了就寻死觅活,太难看了。”
言笑语侧过头去。
莫简凡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拿出放在架子上的打火机点燃,他深深的吸了口,吐了个烟圈,一双桃花眼冰冷无比的盯着言笑语,“切,还想毁容……以为这样就能抹平事实吗?被上了就是被上了,男子汉大丈夫,还在乎这点事?”
他递了一枝烟给言笑语,明知道他不怎么抽烟。
言笑语叼在嘴上,莫简凡给他点燃。袅袅的青色烟雾流泻出来,言笑语轻轻的咳了咳。
他靠在墙上。“我何苦寻死觅活,不过是为了苏修。苏修若不知,言笑语便还是言笑语。苏修如今看到我的丑态,又让我如何自处?不如一了百了,闭了眼省心。”
莫简凡双目炯炯的盯着他,嘴边带笑。
他弹了弹烟灰,“苏修如今是我的。你死了闭眼了又如何?不过给苏修留下个印象,他手下言笑语如何被男人强暴,羞愧自杀。倒真真是印象深刻。”
言笑语手抖了下,一簇烟灰带着火星落到他手背上,他也毫无察觉。
“话已至此,我也不说别的了。”莫简凡手踹口袋即要离开,“那害你至此的人手段了得,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你自己思忖着吧,只是将来如何,别牵扯青门,苏修已经很忙,我不想工作成为第二个情敌。”
他甩甩头,推门扬长而去。
莫简凡嘴上说得好听,心里也是惴惴。
他一向讨厌言笑语,觉得他为人处世实在神经质,心理变态。他也坚信要战胜变态就要比他更变态,也诅咒过让言笑语遇上个比他更变态的高手,变态自有变态磨。
可是如今,看到言笑语一身狼狈,宛若死灰,也是稍微有那么点不安。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言笑语算得美人,却未迟暮。算不得英雄,却和枭雄沾了那么点边。
原本嚣张阴狠的一个人,出入间前呼后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不免叫人唏嘘感慨,世事无常。
莫简凡拍拍额角,觉得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他咬着牙,“这叫报应!”
他推开门,苏修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熬得两眼煞红面色扭曲,哪里有往日的儒雅沉静?
笔记本电脑上播放着一场春宫,言笑语被绑着摆出各种姿势,活生生的强暴。
莫简凡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头靠在苏修宽阔的肩背上。
苏修熬红了眼,神智却丝毫不乱,未多享受情人的温存,一把抓住他的手,洁白的手背上烫伤血泊一片模糊,“手怎么了?”
“被你的宝贝弄得。”莫简凡嗤笑了声,冷冷的抽回手。“你心疼他倒是心疼的不行,一场春宫看了多少遍。”
他指的自然是笔记本电脑上播放的东西。液晶电视被莫简凡砸坏了,可光盘还好好的。他自然知道苏修看这个毫无杂念,为的只是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苏修绝不肯让人看这东西,只得熬得双眼煞红的从头看到尾。莫简凡明了,可就是吃醋。
苏修关了笔记本电脑,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握着莫简凡的手,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轻轻的吻了下,然后强行的抓着,放到自己的胯下。
“我看,就自然只是看。”他浅浅的笑了笑,虽然狼狈,却和煦如光,“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来吃着没干系的醋。”
莫简凡倒红了脸,抽回了手。依旧低低的伏在他肩膀上,“我吃醋是因为你对他太好,他又喜欢你。”
苏修低低的叹口气,拍拍他,“笑语也是可怜人——只是,他喜欢我,却又不是你喜欢我的喜欢。”
莫简凡挑了挑眉,忽然撅着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才不喜欢你。”
苏修揉揉他头发,拇指沿着他眉弓深刻疤痕逡巡一抹,“笑语他,不过是依赖我而已。简凡,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低下头,凑到莫简凡耳边低语。
“他是我的弟弟,异父异母的弟弟。”
第 29 章
“他是我的弟弟,异父异母的弟弟。”
世事有果必有因。言笑语如今的阴郁狠毒也是有因。
苏家是豪门世家,苏父暗中青门老板,为人严厉冷酷,面寒心薄。
苏修是正室所处嫡子,苏父却不喜这位正室,只是摆在家里当个温柔贤淑的花瓶罢了。他在外包养多位情妇,最爱的却是一位姓严的小夫人,其他人再不入眼,也算用了情。
严小夫人跟随苏父多年,诞下一子,却是命里煞星。临终时候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满脸血泪。
“笑语,便叫笑语吧。”
苏父骤然丧失所爱,爱屋及乌,便格外宠爱这幼子笑语。
“我啊……还记得他小时,总是白嫩嫩的,跑起来跌跌撞撞,格外爱笑,连我母亲本来埋怨,见到他这么可爱,也不由得从心里疼他。父亲格外疼他,这么冷酷严厉的人,和他说话却总是蹲下,握着他软软的小手,柔声细语。连我也不由得妒忌,却对他,恨也恨不起来。”
“后来他大了点,便与我一起读书。他粘我粘的厉害,怕是宅子太大,他又没有母亲,与我同吃同住。性子一直没变,虽然安静,却聪明懂事,笑起来两个酒窝,粉白一团,连宅子里的佣人们都格外爱他。
“就这么长到了十二岁,再过几日就是他十三岁生日。父亲一日回来,脸色可怕的吓人,把他叫入书房待了半宿,却一句话都没说。
“我那些日子恰好去英国做交流学生,等到回家时候发现大宅里已经没有了他。
“佣人们都忌讳莫深。后来才是从母亲那里得知,笑语他根本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困了严小夫人那么多年,她的心却一直不在父亲身上。
“父亲却一直不知,回想起来,严小夫人直到死,都没说过笑语是他的孩子。他还以为这是他的骨头,疼着爱着养了这么多年。如今真相大白,可谓是狠狠一个耳光,父亲的骄傲荡然无存。
“笑语不见了,是杀是丢我无从知晓。我那时也年轻,比之今日天上地下,虽是尽了全力寻他,也还是过了两年。
他顿了顿,不愿再说。
苏修永远记得找到他的时候是在印度丛林里的一个雇佣军训练营。地狱般的地方,教官给他指笑语的时候苏修简直不敢认,昔日笑得可爱明媚的小少年,一身血污的从密林里钻出,一手抓着缺刃的匕首,一手拎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被血和你污的几乎看不清面目的脸上只有一双大眼,阴郁冰冷。他便是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个地方就是活生生的地域——训练营补充新血的方式,犹如苗疆培养蛊王,把数种毒物放在一只封闭的大瓮里厮杀,最后活下去的那个才有价值。
而笑语,恰好结束了一场生死之战。
他静静的看了苏修一眼,眼中星火闪动,便又很快的黯淡了下去。步履踉跄的从他身边走过,腹部一道刀口几乎开膛破肚。
“苏先生。”还记得他是这样问好,瘦了,也高了,眉眼精致如画,眼中的阴郁狠毒却让人浑身不适。他像某种毒物,以美丽来吸引猎物。这种带着妖气的美是致命的,缺乏善意。
苏修心底颤抖,只愿时光倒流。他忽然明了,那个明媚可爱的弟弟早已死亡,磨灭在变换的时光里。
苏修对着他伸出手,“我带你走,我是你的哥哥,没有血缘的哥哥。”
笑语眨了眨眼,忽然面目扭曲,眼睛亮如星子。他沾满了鲜血的手握紧了苏修,再不愿放开。
从此,他的世界分为三部分:苏修,我,其他人。
“后来我寻回了他。两年时间里他吃了不少苦,性子大变。”苏修扶了扶额角,回忆总让人痛苦,何况这是两个人的伤疤,谁都不愿碰触。“他从此便没了真心的笑,手段也格外激烈,处事极端,手段残忍,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我厌恶他这样,总想着小时的他多可爱,反而愈加讨厌现在的他。就这样,两个人越走越远。”
“我越是淡漠他,他就越发的激烈。终于成了现在这样,真不知是我逼得他,还是他逼得他自己。”
莫简凡俯下身,紧紧的搂住苏修。
“苏……你是个好哥哥。”他垂下头,伏在苏修怀里。“言笑语这般依恋你,为的——不过也是让自己晚一点发疯。”
第 30 章
“苏……你是个好哥哥。”他垂下头,伏在苏修怀里。“言笑语这般依恋你,为的——不过也是让自己晚一点发疯。”
言笑语想了许多。
《简爱》中罗切斯特先生说:不好的记忆犹如污染的水,将灵魂染黑。
他的灵魂早已是实心的黑。
言笑语的世界分为三部分:苏修,我,其他人。
雇佣军训练营的两年,彻底剔除了他灵魂里属于人的部分——他再也不能融入人群,再也不把其他人当人看,他们不过是他脚下肆意玩弄的蝼蚁。
而,苏修是他的神祗,他才不至于疯狂。
他看着夜空里翻卷的云,灰色的,黑沉沉的云。
但是,LANKESTER以他的强大,生生的撕裂了言笑语的世界。
LANKESTER的世界里只分出两部分——我,其他人。
他不信奉神,他就是自己的神!
言笑语讨厌弱者,更仇恨自己成为弱者。
但是在LANKESTER面前,他是不折不扣的弱者。
他比他强,他比他能玩,他的世界比他更坚固。
LANKESTER总能找准目标,一招击毙!
门响了一下,估计是天气潮热,有些锈了。
苏修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那里,腾出一只手关了门,脸上绷着平日一张沉静儒雅的面具,眉眼里又带了点尴尬不安,言笑语眼尖,看见门外绑着绷带的一只手闪了一下。
他勾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忽然觉得,就算天塌地陷,人还是得自己找个活路。
“烫伤不能拿绷带包,捂着对伤口不好。还是敞开了上药晾干了才好得快。”
苏修听见这话倒是笑了,刚才那点为难烟消云散。一边把托盘上的东西摆到桌子上一边解释,“他撒了娇的叫我给包上,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也就是做个样子逗着他玩儿。”
无奈里带了点浅浅的幸福意味。
言笑语带了点贪恋带了点艳羡,看着他把食物一盘盘摆好。
豆沙馅的春卷,莲枣肉方,凉拌豆芽菜,意大利肉酱面,罗宋汤——可谓是中西搭配,不伦不类。
苏修笨拙的摆好碗筷,招呼他过去。“都是你爱吃的。”
言笑语只觉得眼眶发涩,这些都是他爱吃的,不过是十三岁之前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