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咬舌自尽?嫩了点。”小三儿冷哼哼,右手扭住谢晓婉的下巴,稍一用力便卸了她的下颌骨。
“顺便告诉你吧,这刀刃上的毒叫暮春,我家老爷曾经弄出来的变|态玩意,中毒之后,三个时辰之内,风华绝代的美人也将变成史上最丑的丑八怪。”
谢晓婉痛得浑身一阵痉|挛,紧接着脸上又是一刀……
“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本座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谢晓婉无力地瞥了眼一脸冷笑的男子,缓缓地摇摇头。
“真麻烦呢,你说要是你的心上人看到你这般丑陋模样,他会怎样呢……”小三儿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却忽然转身走向了内殿。
谢晓婉猛然回神,心上人……徒然,哀莫大于心死。
内殿,小三儿瞄了一圈,随手卷起一样东西便要退出去,却见小洛一脸担忧地走了出来。
“总管?”
“烈性毒,很棘手,若是没有找到解药,恐怕熬不过今晚,况且——”玄天烬之前所中的三月神仙的毒性还未祛除。
“若是玄天烬……”小三儿比了个咔嚓的手势,猛地顿住,被小洛一身骇人杀气吓得不敢继续,只得诺诺地转移话题,“她不肯招。”
小洛拧着眉头,黯然:“恐怕是招不出什么来,谢晓婉的目标应该是玄天烬,她是故意针对老爷。”若是一开始便朝着玄天烬而去,她未必能得手,可是——
为了救凌江月,哪怕是陷阱,某人也跳了。
“我们终究欠了他一回。”小洛怅然若失,她原本怀疑那人并非是认真的,可是他偏偏在生死一线之间,做出了连她都难以置信地抉择。
“总管,骚二若是回来应该有办法的吧?”
“来不及了,骚二已经在去往幽雪城的路上。”
两人面色凝重地跨出殿门,见谢晓婉死气沉沉地挺尸状态,小洛有些不悦地扫了眼小三儿。
“怎么才刮了两刀?”
“我去取东西了。”小三儿得意地扬扬眉,随后将手中的银镜往小洛面前一晃,后者眼角狠狠一抽,抡起一脚揣向他。
“这个时候,你抽什么风啊!”
小三儿不敢反驳,转身走向谢晓婉,再开口,语气已然不同,带着几分冷酷和邪气:“若是你的心上人看到你这副模样,你猜他是一刀刮了你呢,还是……”
谢晓婉木然抬头,痴痴地冷笑,却在目光对上镜中的自己时,发出疯狂的无声嘶吼。
至此,小洛才看清对方的狼狈状态,不由得一抖,颇为嫌弃地看向小三儿:“你怎么用暮春了?”
“……”小三儿那个委屈,不是她说要整得狠一点么?
“啊……呜呜……”谢晓婉无声地张着嘴,泪水汹涌地往下掉,混合着暗黑的血液,奋力挣扎起来。
“奶奶个熊,你居然还点了哑穴,叫她怎么招啊!”
“属下担心会吓到老爷。”小三儿弱弱地解释道。也顺利地制止了小洛上前两步打算替谢晓婉解开穴道的打算。
“去把王八叫来,叫丫催眠这女人,唉,麻烦死了。”
“是!”小三儿连声应道,刚一转身,却徒然顿住,激动地朝小洛喊道,“总管,快看——”
“看你个大头鬼啊!”小洛不悦地骂着转身,下一瞬,浑身戒备起来,“小三儿,发暗号通知小白小黑,还有王八。”
廊道尽头,不知何时出现的颀长男子静静地伫立着,一身浓重黑袍加身,周身泛着淡淡的雾气,混合着若有似无的杀气,散发着令人冷汗直流的压抑感。
第068章:转机?
前一刻风声鹤唳,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一刻……
“小洛?”凌江月温软的声音从屋内响起,伴随着轻柔的脚步,一角银白衣衫跨出殿门,奇迹般地化解了紧绷的气氛。
“总管,那人……”身上的杀气没了。
小三儿诧异地冲小洛挤挤眉,眼底闪烁着一丝绿光,那是野兽般敏锐的触觉在发现乐趣时直接反应。
小洛了然地挑挑眉,看向一脸不解,天然无害的凌江月,笑容浮出嘴角:“老爷,你可认得那人?”
手指一指,黑袍男子却忽然身影一闪,以鬼魅之速,消失不见了。
凌江月愣愣地转身,看向空空如也的回廊,困惑不已:“人呢?”
“怎么回事?”小洛斜了眼小三儿,突然用上了千里传音。
小三儿也是一脸迷茫地摇摇头。那人的身手极好,恐怕两人联手,也不是那人的对手,照例来说,他根本没有躲开,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家老爷?
小三儿神色诡异地看向凌江月,炯炯有神的眸子将人上下扫视一遍,最后无奈了,敢情这两人之间有……奸情?
“小洛,不是说去请御医吗?”凌江月很快回神,温和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玄天烬昏迷不醒,状况很不好,他除了自责之外,更多是害怕,害怕这人若是再也醒不过来……一想到这,他的心就莫名地疼痛,痛得难以自控。
请御医有用吗?那群不开窍的老头子能诊出个屁来!当初玄天烬中了三月神仙之毒,都不见他们发现异常,足以说明那只是一群草包。小洛不屑地暗哼,面上却不敢表现得太明了,以免她家老爷知晓了真相,太难过……
“请御医?”孰料,谢晓婉前一刻还疯疯癫癫,临近崩溃的边缘,此时却突然回神,冷笑起来,“凌江月,你真是个笑话,我下得毒无药可解,玄天烬他死定了!”
啪地一声脆响之后,谢晓婉鲜血淋漓的脸庞被小洛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丝暗黑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滑落……
凌江月回头看了眼谢晓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原本明艳动人的脸庞一片血肉模糊不说,少女般紧致白皙的肌|肤竟像五六十岁的老妪般松弛了下来,眼角甚至浮现出一道道皱纹。
“这是……”他下意识地看向小洛,后者尴尬地摸摸鼻梁,解释道:“老爷,对敌人残忍,便是对自己残酷,这只是逼供用的一点手段罢了。”更何况小三儿明明点了谢晓婉的哑穴,可她竟有办法自己解开,足以说明这人不容小觑。
说完,小洛便后悔了,凌江月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黑暗丑陋腐败的认知,等同于零,她原本想永远将那一切与他隔离开来,可眼下,竟是她自己将他推向了那个世界。
“老爷,我开玩笑的,你先进去陪着玄天烬吧,他……”没多少时间了。
“还有多久?”凌江月深吸一口气,除了面色稍显苍白之外,倒也并未其他异样,不知不觉间,他也学会了掩饰自己的脆弱。
“恐怕熬不过今晚。”小洛低下头,语气透着一丝伤感,比起精明狡诈的玄天昊,她其实更欣赏这个总是喜欢扮酷表面上冰冷寡情,内心却十分认真又透着些幼稚的玄天烬,至少这人打从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后,对她家老爷可谓是一心一意,连死都不顾了。
“小洛,真的没有办法吗?”乌黑的眸子依稀闪烁着几点湿润,凌江月强作镇定地问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绑在廊柱上的谢晓婉,却正好碰上她的目光,顿时一怔……
“没有,除非有现成的解药。”就算拿到药方,估计也来不及配制解药。
“小洛,你和小三儿先退下,我有话想跟她说。”凌江月踌躇了下,忽然道。
闻言,小洛与小三儿皆是一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眸,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肯定的信息,同时颔首道:“是。”
凌江月沉吟了片刻后,缓缓上前,出乎意料地解开了软鞭。
谢晓婉诧异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嘲弄,喘息着道:“凌江月,你果真是变蠢了。”对待敌人善良,等同于插自己一刀。
凌江月却径自将她扶起,走向内殿。
谢晓婉原想挣扎,偏偏因为中毒的缘故,加上腹部那一剑,早已失血过多,浑身使不上力来。
凌江月却不言不语地将人按到桌前,打了盆温水,沾湿丝巾,开始替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哼,你这是干嘛?猫哭耗子?还是突然良心发现,改邪归正,想做个烂好人?”谢晓婉不遗余力地出言讽刺,她只剩半条命,在前来刺杀玄天烬的路上,便早已将性命弃之一旁。
凌江月却始终沉默着,温和地替她洗完伤口,又取了套干净的衣裳,放到谢晓婉面前。
“你应该还有力气换衣服吧?”
“你这是干嘛?”谢晓婉用力地翻了个白眼,吼完却忍不住一阵咳嗽。
凌江月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缓声道:“其实我并不善良,也不是什么烂好人,你伤害玄天烬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恨你,可是——就在刚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甘心就这么狼狈地死去。”
“那又如何?”谢晓婉倒也不否认,咬着牙站起身,抱着衣裳往屏风后走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响起,凌江月安静地伫立在原地,无力地扯开嘴角勉强一笑:“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坏到骨子里的人。你的心里还有一份留恋……但是很多时候,人为了欲望,明知是错,也要义无反顾地错下去。”
谢晓婉浑身一僵,却是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她错了吗?十年的爱恋,换来的却是他的不屑一顾,即便连命都堵上了,他也不曾来看她一眼,还在她临死之前,派来她这辈子最嫉妒的那个男人来……送她去死吗?
没错,刚才出现的那人便是她最恨的男人,一个拥有至高天赋却浑身透着煞气的哑巴,也是那人最器重的“棋子”……
原来他们都是棋子,可她却是最不被重用,随时可以抛弃的马前卒!
“凌江月,你是个蠢瓜!”她冷哼一声,用尽全力推开屏风,却是步履蹒跚地走到了凌江月面前,狠狠地瞪着对方吼道。
第069章:解药
凌江月淡淡地注视着女子,这张脸真谈不上赏心悦目,甚至有些丑陋,忽然有些惆怅:“即便是死,也不愿出卖他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晓婉讪讪地松开手,身体一阵晕眩,连忙撑住桌面才勉强没有一头栽倒。
“就这样死了,在他心里,依旧什么都不是,值得吗?”
“……”已经谈不上值不值得,路已走到尽头,她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失去一切,早已绝望。
谢晓婉嗤笑一声,悲伤与绝望交织的脸庞,再一次挥泪如雨。
凌江月安静地伫立在一侧,怅然:他却非好人……
“这世间,能让人刻骨铭心的,只有两种感情,爱,或……恨。”他缓缓上前,取出一方洁白的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对方脸颊上的泪花,“如果爱到极致得不到,那就恨吧。”
温和的声音,平缓如流水潺潺,动听悦耳,带着一丝蛊惑。
谢晓婉诧异地抬头,目不转睛地看向凌江月,忽然笑了:“凌江月,原来你……哈哈,那人竟然会以为你变了,明明还是一样的卑劣歹毒嘛,不过——”
不过,她喜欢。
与其这样什么也不是的死去,还不如让你恨我……谢晓婉拽过手绢,笑容泛着一丝甜腻。
“你想知道什么?”她艰难地靠着座椅坐下,回头看向凌江月,忽生感慨:多美的一张脸啊,乍看之下,温纯无害,算不是精致,却十分的耐看,年纪一大把了却依旧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解药。”凌江月平静地说道。*
谢晓婉了然地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费尽心机,却是为了玄天烬,你就这么爱他?”
“……”凌江月不语,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
谢晓婉被他这般注视了片刻,不免有些尴尬,毕竟这张脸已不复美丽。
“洛水,没有解药。鬼谷神医还未来得及配制解药,便被我杀了。”
“……”凌江月忽然心底一空,恍然间希望破灭的巨大打击,令他久久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也并非救不了,他最器重的徒弟是个医毒天才,或许能配制出解药也说不定,只不过那人虽然各项天赋极高,却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只听他的命令,你懂吗?”
谢晓婉一边说着,眼底掠过一丝悲伤,是她的天赋不够?还是她不够听话?为什么他总是无视她……
“哪里能找到他?”凌江月缓过神来,强作镇定地问道。
谢晓婉却嘲弄地笑了:“没人能找到他,除非他自己现身。”
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吗?凌江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如果玄天烬真的活不了了,那他……
“凌江月,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他事情了吗?”见状,谢晓婉有些急了,连声喊道。
“不想。”凌江月头也不回。
“所以你连玄天昊的死活也不管了吗?”谢晓婉恶毒地笑笑,扬眉问道。
凌江月一怔,倏然转身,修眉微蹙,冰冷的目光直视女子:“你什么意思?”
“你过来,我告诉你。”
凌江月踌躇地走到谢晓婉面前,却见对方朝他勾勾手指:“低下头来。”
他依言弯下腰,下一瞬,却听谢晓婉狠声道:“杀了我,我便告诉你。”
“你活不久了。”也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呵,凌江月,你想独善其身?未免太……”话未说完,谢晓婉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砰然落地,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飞刀。
凌江月诧异地回头,却见门前站着一人,黑袍加身,身材颀长,周身泛着雾气,冷得让人寒从脚底起。他连忙蹲下身,伸手凑到谢晓婉鼻端下,她……死了。
男子徐徐上前,两束冰蓝色发丝从宽大的帽檐处滑落,落在胸前,衬着浓烈的黑色,显得格外耀眼。
凌江月站起身,怔怔地看向男子,他不会傻到去问对方“谢晓婉是你杀的吗”,答案显而易见。
“我见过你,先前在凌府。”
男子沉默着,却默默地收敛了气息,直至走到凌江月面前,他忽然伸手……
凌江月一顿,被他抓住了手腕,下一瞬,掌心传来一阵冰凉,他低头一看,却是一粒冰封的黑色药丸。
“这是?”凌江月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却快得什么也抓不住,他疑惑地看向男子,对方比他高半个脑袋,整张脸都被斗篷巧妙地遮掩起来,只露出一段弧线优美的下颌。
男子并未解释,将凌江月的手心包裹起来,沉默了瞬间,目光移向玄天烬所在的方向,旋即,便抽身离去。
凌江月诧异地追上前两步,直觉得唤出了一个名字:“娄青?”
男子身体一僵,顿了顿,却飞快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