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郞又再一次强调,而樱井老师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三浦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帮腔。
喂喂!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你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管这么多干嘛?
谁说不相干了!尤其是你——!清一郞指着三浦的脸说道。
三浦指着自己反问:我……?什么跟什么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三浦老师相亲的对象是谁吗?
我哪知道啊!
就是你的——哥哥。
啊……!
三浦高八度的尖叫声,宛若利刀撕裂了墓园的宁静。
俊和二本疑惑地问:怎么?你连你哥的结婚对象是谁都不知道吗?
又……又没人……告诉过我——!
(这么一提……我上一次看到老爸时,身上好像还穿着外套……)——而现在是夏天。
那现在是怎样,我哥只是出来串场的小丑吗?三浦激动地摇晃樱井老师的肩膀。
不、不会的,我会遵照约定结婚的。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那样是行不通的吗!
说的也是,在已经知道事实的状况下,是有点勉强……
二本木也跟着劝解激动的三浦。
另一方面,俊竟对怒气冲冲的清一郞浮现出一股失常的异样感受。
(这家伙曾经对别人如此热心过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来看戏的三浦,突然一脚踩
进火坑里,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喂!那你到底打算怎样?
问什么废话啊!这场婚礼非阻止不可啦!
由于在墓园里谈话实在太阴森了,因此大家决定移动到清一郞的房间,继续讨论这件事情。
虽说要阻止,但也不是这么简单就办得到的啊!为什么女人都这么自私任性?多少也要站在别人的立场帮人家想一想
嘛!
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满为你哥着想的嘛!喝了口热茶后,清一郞如此说道。
二本木边吃着洋芋片边问清一郞:三浦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你那么反对他们结婚啊?
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因为不爽啊!
不爽?又没妨碍到你,你不爽什么……
总之就是不爽!跟不喜欢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跟对方发生性行为,难道有比这种人更不纯洁的生物存在吗?!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二本木立刻站起来将窗户和门关上。
虽然这是正确的观念,但也不用说得这么大声吧?
总而言之——清一郞坐正后,突然对着三人说:只要不损及三浦哥哥的面子,要如何破坏这门亲事都行吧?
嗯,大致上是这样啦……三浦有些怯懦地答道。
在得知事实后,还得跟樱井老师装成平和的一家人,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再说……被蒙在鼓里的哥哥未免也太
可怜了。
这样的话,我倒有个办法,俊,你明天和我一起到三浦家拜访。
为……为什么是我?俊害怕地指着自己。
没有为什么,只是需要你的帮忙。
俊,拜托啦……
连惊慌失措的三浦都来拜托了,俊实在是狠不下心拒绝。
于是谈话就此告一段落,三浦只能将一丝希望寄托在明天,然后在二本木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回家。
那、那我也该走了……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你住这里!
清一郞毫不客气地将印着熊猫图案的睡衣,丢向正慌慌张张准备要回家的俊。
(啊啊……果然……)俊很讨厌清一郞买的那件睡衣。
为什么是熊猫图案呢?
——因为很适合俊呀(这是清一郞之论)!
俊勉强地换上睡衣,突然周遭异常安静,往身旁一看……
清一郞?
清一郞压着左胸的模样再度映入眼帘。
俊急忙驱前探视,他抓住清一郞的肩膀。
怎么了?我记得不久前你去过医院对吧!果然是哪里生病了吗?
没有啦……!
清一郞用力地调整好呼吸,马上装成没事的样子,但脸色是骗不了人的。
还说什么没事!你有跟你爸妈说过吗?你一定又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事,所以就自己一个人跑去认识的医生那里看看就
算了,对吧?
跟他们说也没有用啊!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问题不在这里……
膝盖……
啊?
我要躺!
俊还搞不清楚清一郞在说什么,清一郞便用力抓住俊肩膀,让他跪坐在床上,然后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势将头枕在俊
的膝上。
俊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这家伙!
俊,你们期末考快到了吧?
呜……!
清一郞丢出王牌,俊也只能乖乖地闭嘴。终于,枕在俊膝上的清一郞开始发出安稳的鼻息声。俊无奈地看着天花板,
想着清一郞家里的事。
(现在想来,这家伙的母亲……似乎真的很少出现呢……)父亲虽然常在家,但那个样子;要也无怪乎清一郞会说:
跟他们说也没用啊!
算来算去,最常陪伴在清一郞身边的就只有俊了,清一郞跟父母亲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冷淡呀……
清一郞的母亲工作那么忙,又常常不在家,他应该很寂寞吧?
清一郞父亲当时说的话在清一郞的脑海中浮现。
俊心想,清一郞那既扭曲又病态的性格,说不定是因为寂寞而造成的。
(那么强烈反对樱井老师嫁给不喜欢的人,会不会也是因为……)好像在哪个杂志上看过关于他母亲的报导,里面好
像是说,清一郞的双亲都是来自很不错的家庭,但两人的婚姻并非他们本人的意思。
不知清一郞看到那则报导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俊轻轻地抚摸躺在自己膝上的清一郞。
(说不定是我自己想太多……从这家伙的言行举止看来,根本完全感觉不到他有丝毫的纤细感性……)俊一边胡思乱
想,一边想将清一郞的头自膝上放下。
再下去脚就要麻掉了,可是清一郞却像海螺般紧紧地黏附在俊的膝上,无论怎么拉,怎么扯就是无法剥离。
喂!干嘛啦……俊开始感到困扰。
给我下去!你这样我怎么睡啊!
俊用力地拉扯清一郞的头发,结果啪地就被飞来的一掌击中。
好痛!
你很烦耶!现在很晚了你知不知道!我是病人而你是健康的,再说期末考又快到了,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呜……!)就算刚刚的同情只是一瞬间而已,俊现在依然深深感到后悔。
隔日。
三浦俊彦在自己家中的客厅里,不住地冒着冷汗。
俊彦……才想说你难得回家……
三浦的哥哥在市公所工作,性格十分潇洒,是家族中三浦唯一敬爱的人。他跟严厉的父母不同,是个温柔体贴的人,
三浦从没看过他生气的样子,然而这样的哥哥现在却满脸青筋暴露。
三浦慌乱而不知所措,原本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没想到却搞成这样。
为了阻止他们结婚,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成员有——三浦和他的哥哥、俊、不知为何跟来的二本木,还有今天的重点人
物——清一郞。
然而就是清一郞的发言,让三浦哥哥火冒三丈的。
三浦对于拜托清一郞帮忙一事感到十分后悔,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但现在似乎已经闹得无法收拾。
坐在三浦身旁的正是那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清一郞,他再一次对三浦哥哥说:你了解了吗?所以说,樱井老师她……
谁了解啊!讲那什么话啊!
清一郞话都没说完,三浦哥哥就大叫了起来。
我的终身大事轮得到你们一为管吗?俊彦,这些孩子空间是打哪儿来的啊?
三浦哥哥那原本有点下垂,看起来非常温和的双眼,早已因为内心的愤怒变得往上吊,其实哥哥的怒气比他表现出来
的要强烈许多,三浦俊彦根本不敢回话。
不管听起来多么荒唐,如果是事实的话,你也只能接受。
清一郞代替三浦迅速地答道。
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证据就摆在眼前,没什么好怀疑的……
大理石花纹的桌上摆了成堆的书,粉红色的封面凌乱地开着。打开的那一页是通信专栏,上头刊载着樱井老师的照片
的名字。下她的照片旁还附有小小的说明文字——募集:家住神奈川附近,可以一起谈心,看电影的姐姐。
三浦哥哥沉默不语,他出生至今还没有遇过这样的女性。
俊和三浦两人越来越焦躁不安,仍旧一派轻松的只剩下非当事人二本木。
当初不知道是谁跟樱井老师说你放心吧!我们会处理的,结果现在处理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她无法结婚的原因,并不是对你不满意,而是她不能接受男人,因此就算是结了婚,她也绝对无法过正常的夫
妻生活,所以我劝你还是面对现实吧……
骗……骗人!我要打电话问她,这种谎言马上就会被揭……!
清一郞马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交给对方。
那么就请你自己问她吧!是真是假一问就知。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这一切而已,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她也不是
没有勇气承认的人。
到现在才说要取消婚约,我办不到!我都已经通知公司同事和众亲友了!三浦哥哥烦恼地抓着头发。
理由万万种,随便你想要怎么说就怎么说!樱井老师甚至说,就算你说她跌进湖里淹死了也无所谓。
这……这真的很麻烦耶这可是会影响到我今后工作发展的!
假如只能做这种程度的工作,我看你趁早辞掉算了!
清、清一郞!俊慌张地制止清一郞。
清一郞试着做最后的努力。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吗?
办不到!
那我知道了。
清一郞霍地站起身,抓住俊的手腕,一股不祥的预感包围住俊。
清一郞缓慢地拿出一张纸,摆在三浦哥哥的面前。
这……这是什么?
二刚几天医生开给我的诊断书,他说我心瓣膜缺损。
啊……啊?
对于听都没听过的美名,三浦哥哥也只能眨着双眼发愣。
左右心室的中间开了个洞,心脏收缩时,压力较高的左心室会往压力较低的右心室挤压,可能会造成血液逆流。这种
病不马上动手术的话,会危及性命。
所、所以呢?
清一郞做了个深呼吸,厉声说道:总之,你不愿意和老师分手,是因为你认为同性恋者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力啰!
不……不是……
根本就是诡辩,所有的人同时想道。
总之,比起找一个真正相爱的人来结婚,你宁愿选择世俗的眼光就对了。
不,不是的……
那么,为了实践的精神,我来当你的对照组,我决定不接受任何手术,死在他的身旁。
耶——?
众人的惊叫声重叠齐发,其中叫得最大声的当然就是清一郞口中的他——俊了。
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却清楚知道清一郞要死在他身边 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俊……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我们最后要一起共度的地方了。加冕克仅存的性命不多,但我愿意全部都给你。
啊——!
我不要——!俊真想如此大叫,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三浦哥哥满脸震撼地听着。你,你的伴侣是……
就是这位,他叫做俊。虽然世间人情是如此的冷漠,但我们仍然默默地培育彼此的爱情。
什——!
世俗社会才不冷漠呢!冷漠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在伤害我!俊在内心如此呼喊。
清一郞压着俊的后颈,而俊的眼睛宛如乌龟下蛋一般,不停地滑出一颗颗圆滚滚的泪珠。乍见这情景,真的会以为这
是因世俗不容之爱情而遍体鳞伤的少年,终于忍不住流下的委屈泪水。
俊,走吧!
啊——!
俊边哭喊,边回头用目光寻求三浦和二本木的帮助,可是清一郞毫不理会,只是拉着俊往玄关走。
三浦哥哥跟着追了出去。你们等一下!
假如因为自己的关系,害清一郞放任自己死去,那以后都别想过好日子了!尤其是鬼月清一郞的幽灵被放出来的时候
,可能还会被吓得睡不着觉呢!
也不知清一郞是否事先安排过,玄关前已停着一辆计程车。清一郞将俊推进计程车的后座,然后回头对追着俊跑出来
的三浦和二本木说:待会儿再联络!
嗯好。完全被牵头鼻子走的两人齐声附和。
就在他们回答的同时,车门无情地关上了,带着俊的哭泣声一周远去。
你们两个也是共犯吗!
咦……什么?不,我们根本不知道……
在三浦哥哥的怒吼声中,两人终于清醒过来。
(我们果然还是变成共犯了……)从这座高级公寓的阳台望出去可以看见海景,俊茫然地呆视着远方因阳光照耀而闪
闪发亮的水面。
这里是八楼,想从这儿跳下逃走,真的是太高了。不过也曾听说,有人从八楼跳下挂在树上获救的例子……脑海里越
来越危险的想法,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
快把东西吃一吃,将小船坞好的东西整理一下。
幻想总是会被现实毫不留情地打碎,俊心灰意冷地回头看着眼前的现实支配者。
清一郞。
干嘛?
诱拐得坐几年的牢啊?
三个月以上五年以下,怎么了?
嗯没事
白搭。
如果对方是对这种程度的讽刺会有反应的人,那么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会在这儿了。
俊再次看向窗外。
清一郞所准备的这个住所,是在距离市中心约一个钟头的海边渡假别墅。为什么一个小学生可以租到这样的别墅,而
自己却连个狗屋都买不起呢?俊突然感到一股愤怒。不过这是个资本主义的国家,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办到。
(突然能够了解从前发动革命的那些年轻人的心情……)俊因为这些事开始陷入阴暗的想法中,悲伤的情绪变得越来
越真实。
自己至今的人生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像这样的小鬼,也不过看起来还不错,又被夸奖有点天才,存了点钱(大概一亿
左右……)为什么自己就非得被这样的小鬼吃得死死的呢!想到这里,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俊?
清一郞似乎发现了俊的异状,从厨房走了过来。
对了,这家伙做的料理真的非常好吃,甚至还拥有厨师执照,而且学不到三天就拿到了。话说回来,这家伙也的确煮
了不少好吃的东西给俊吃,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因为这样……!
看见俊满脸的泪水宛若瀑布般直流,清一郞温柔地用手环抱着他。
怎么了?哪里痛吗?要不要拿药给你吃?
俊用力摇着头,清一郞也很干脆地走回厨房。没错,这家伙总是这样,根本没在听别人说话……俊变得更加的愤世嫉
俗了。
然而就在俊伸手要拿面纸擦鼻子的刹那,从厨房传来器皿破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