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包延庞煜回过头,就见两人轻松惬意地边走边聊,神情自在,怎么看怎么配。
庞煜用肩膀蹭蹭包延,“看到没小馒头,那才是绝配。”
“这倒是!”包延点头,“我以前一直觉得两个男人谈情说爱好像有些不妥,不过如果跟展大哥白大哥似的心心相惜,也是可以接受的。”
“啧啧。”庞煜伸手一搭包延的肩膀,“我说小馒头,你也太书呆子气了,要不这样,小爷带你见见世面去,晚上咱们逛窑子咋样?找些漂亮姐姐做陪?”
“啊呸!”包延踹了庞煜一脚,“我才不跟你去那种地方。”
包延这一脚踹过去,庞煜当然要躲了,往后一蹦,一下子撞到了身后一辆正好经过的板车。那板车是独轮的,推车的是个中年汉子,车上堆满了稻草,看来是送去喂马的。连车带草,被庞煜撞翻了,庞煜也仰天摔了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见出事了,赶紧就过去帮忙。
庞煜让稻草盖了个满头满脸,心里就一个念头——血光之灾该不是要来了?
原本以为肯定脑袋先着地摔个半死,没想到一落地,感觉身后倒也不是那么硬,好像还有人扶了自己一把。
“庞煜!”包延也吓坏了,赶紧过去扒拉稻草。可抓了一把感觉手上黏糊糊的,抬手一看,满手血。
“啊!”包延大叫一声,心说完了完了,流了那么多血庞煜不死也要重伤了,自己下手太重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看到包延手里的血也是一惊,按理来说不至于啊。
白玉堂伸手拨开稻草,却感觉抓到了什么软呼呼的东西,还会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手里好几条胖乎乎的蛆虫,正扭着身子蠕动。
白玉堂愣了愣,蹦起来到一旁,抓了凉茶铺子的水壶就往手上浇凉茶。
唐石头在一旁看到稻草堆里有血有蛆,啧啧两声,“都长蛆了?”
话刚说完,身边小四子跑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长蛆呐!”边说,边跑上去扒拉稻草,看到蛆虫动来动去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边跟一旁看到蛆虫直皱眉的白玉堂说,“蛆蛆不脏的!胖蛆蛆会吃伤口上的脏东西,爹爹还用它来救人呢。”
展昭对一旁铁青着脸的白玉堂挑了挑眉,白玉堂尴尬,甩甩手,但刚刚那种痒痒的感觉还在,别是爬进袖子里去了吧?一这样想,立刻浑身痒起来。
“哇!”
正在众人为庞煜担心的时候,他突然蹦了起来。“什么东西啊!”
见他说话中气还那么足,应该就是没事了,众人松了口气。
可再看庞煜,只见他伸手指着地上的干稻草堆,里边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个二十多岁成年男子的尸体,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袍,全身发青,脸色灰白微微张着嘴,他的胸前有几处伤口,满胸都是血,脑袋上也有,蛆虫就是在血里。
“怎么有个死人?”包延见庞煜边蹦跶边拍身上的蛆虫,问,“你没是吧?身上的血……”
“不是我的。”庞煜摇头“那位老兄的,可不就是血光之灾了么,真倒霉。”
街上的人自然也发现了情况,纷纷尖叫围观,展昭则是抓住了那个准备逃跑的车夫,“跟我回趟开封府说说明白吧?”
那车夫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边指着自己的嘴巴。
展昭将他张嘴的时候,舌头似乎是有残疾的……原来是个哑巴!
那哑巴慌手忙脚地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来,边指了指后边,比划着。
唐石头皱眉,“他是哑巴啊!”
“他说有个人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把这车稻草送到开封府去。”白玉堂忽然开口。
展昭惊讶地看他,“你明白他说什么?”
“嗯。”白玉堂点头,“大嫂收留了很多聋哑人在陷空岛做事,我大概能明白。”
唐石头很在意地看了看白玉堂,低头,再一次自叹不如起来。
“小四子。”庞煜见小四子伸手去搭那个死人的脖颈,脏兮兮都是虫子和血,他漂漂亮亮一个胖娃娃在里头有些不舍,赶紧说“别弄了,一会儿交给官差吧,你看他脸都绿了,肯定死了很久。”
“对啊。”包延也点头。
小四子不解地仰起脸看众人,“他的样子是好像死了很久,可是为什么还在流血啊?”
众人都一愣。
白玉堂蹲下,看了看血的粘稠度,还能揉开,如果真死了好几天,血早就凝固了,的确很蹊跷。
这时候,远处张龙赵虎已经接到消息,带着公孙来了。
公孙到了尸体旁边一看也是一个愣神,“邪了门了。”
“是吧,爹爹?”小四子手里托着一条胖乎乎白花花正在扭动的大蛆虫,“你看,蛆蛆像是长了两三天了,可是血还在流哦!”
公孙蹲下接过蛆虫,碾碎,黄白一大团。
展昭几乎已经听到了身旁白玉堂反胃的声音。
公孙抬起头,“这些蛆虫至少长了三天了,但是尸体的确死了很久,也就是说……”
展昭眉一挑,“血不是这死人的,还有别的死人或者重伤的。”
“给你车子的人什么样子,在哪儿给你的?”白玉堂问那哑巴,“详细说一下!”
哑巴就比划了起来,白玉堂帮着解说,“他说,在前边的一条巷子里,给他东西的是个书生,样子看不大清楚,带着个斗笠。
展昭等到了巷子没看到人,就让人把石头剪子带过来。
很快,石头剪子来了,它俩嗅着血和板车的味道一路找过去。
傍晚的时候,众人在开封西城门外,三里地左右的一个小山坡停了下来。石头和剪子爬上山,站在了一个破旧的小庙门口,回头看众人。
剪子向来很乖,对着展昭和白玉堂晃晃尾巴,示意——这里!
石头在一旁挠痒痒边东张西望,一脚踩住一只从眼前跑过的小老鼠。
“老鼠嘴里叼的什么?”
白玉堂正好看到了,皱眉问了一声,众人一看都是咧嘴——是一截人的手指头。
“进庙里去看看!”展昭一声令下,众衙役到了破庙门口,见门窗紧闭,就要推开,但门上钉了很多木板。
赵虎抬腿一脚踹过去,门“哐”一声打开……众人立刻捂鼻子往后退。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隔着挺远就已经闻到血腥味了,还有一股尸体腐臭的味道了。快速走了过去往里一看,白玉堂扶了扶额头,看来连着三天不用吃饭了。
只见破庙里头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当然了,还有那种白花花的蛆虫和满地鲜血,好些衙役都受不了,到一旁呕吐起来。
公孙拿出帕子捂住口鼻往里走,“死了至少三天,可能还有伤者没死,进去看看!”
展昭也跟进去,对跟在后土进去得白玉堂指了庙宇的后殿,“我前你后,小心点。”
白玉堂点头,分头行动。
唐石头忽然问,“展大哥好像不是很喜欢白玉堂……不是,是讨厌鬼啊?”
“哈?”包延和庞煜同时转回头。
小四子本来卷裤腿准备进去帮公孙呢,听到了,也回头不解地看唐石头,“怎么会啊?喵喵对白白最好了!”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那白玉堂,不是,讨厌鬼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好像很怕脏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他刚刚沾到蛆虫的反应了!可是展大哥还让他穿过那么多尸体走到后头去……”
“你小子懂什么。”庞煜瞥了他一眼,“总之……白玉堂性格很古怪的,展昭那样做他才会高兴,小毛孩子别乱猜!”
小四子和包延都点头,“就是就是!”
“猫儿。”
这时候,后院传来了白玉堂的声音,似乎有了发现,展昭赶紧就跑了过去。
此时外头,张龙和赵虎指挥众衙役包围庙宇开始巡山。众人行动迅速,而且大批衙役训练有素,唐石头看得睁大了眼睛,“哇……这些都是开封府的人么?好神气哦!”
“那是。”包延觉得很是自豪。
“爹爹,箱子!”小四子见公孙走得急还有一个箱子留在外边,就捋胳膊挽袖子,拿着箱子要跑进去。被庞煜一把提住后脖领子,将他提起来,扔给了身后的包延,提着箱子进庙了。
“那个庞煜很勇敢啊!”唐石头问包延,“我原本以为他是那种纨绔子弟呢!”
“他不算哦。”包延帮着庞煜说话,“他还算好的了,作为一个小侯爷来说……”
“哎呀!”
包延夸庞煜的话还没说完,庞煜进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个四脚朝天,压死了蛆虫无数,又沾了一身血。
“嗯,不过很笨,手脚不协调。”唐石头摇了摇头,包延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皱眉——真没出息!
……
展昭到了后院,看到白玉堂站在那里。
“怎么了?”展昭走了过来。
白玉堂对他伸手一指远处的林子。
只见在林中一片阴暗处,站着一个人。如果白玉堂不指,展昭应该不会发现了,因为竟然全无气息。只见那人和仇朗行长得有几分相像,他现在的举动更加古怪,半悬在空中,看着两人,双眼一眨不眨,似虚似实。
展昭脑筋一转,问白玉堂,“那晚杏花树下的就是他?”
“嗯。”白玉堂点头,这时,一阵山风过……只见那人随着被狂风吹起的树叶,随风消散了。
“没了?”展昭一愣,白玉堂拉了他一把,“上次就是这样。”
展昭也没见过这种轻功,换句话说,这根本就不是轻功……装神弄鬼?
两人随着那阵风追入了林子,也没什么目标,只好顺着风跑。
刚跑了两步,就听到“吱吱”几声。
白玉堂和展昭一愣,原来是石头和剪子嗖嗖地跑到了他们前边,给他们带起了路来。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一笑——对啊,味道总不会飘走吧?!另外,石头和剪子为什么会追?它们也看到了么?
“嘶……轻点。”
庞煜被包延拽到破庙旁边的一个水潭旁边,坐在石头上,他刚刚摔跤的时候胳膊肘蹭破了,小四子正给他洗伤口和包扎。
包延和唐石头在一旁等着,正看得专注,忽然就一阵狂风吹过。
“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跳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泼了庞煜一身。
众人愣了,包延问,“什么东西?”
“像是个人?”唐石头刚才感觉似乎有人擦身而过,不过这速度……怎么那么快?
小四子盯着水面半天,“什么跳进去了啊?“
“噗。”
这时,庞煜张嘴,一口水喷出来,甩了甩满头满脸的水,“我今天看来又不顺了!倒霉到现在!”
小四子伸手用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水珠,这时候,后头又一阵风裹着两个人影和两只爪狸过来了。
不过这次能看清了——是展昭、白玉堂,石头还有剪子。
石头剪子跑到了水潭边就沿着河岸溜达了起来。
“展大哥!”唐石头叫了一声,展昭站在原地四外看,“人呢?”
白玉堂也问,“有没有看到个人过来?”
众人听到这里,同时伸手一指水面,“进去了。”
展昭皱眉,看白玉堂,“你学会游水了没?”
白玉堂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小四子脱外套,“我会!”刚想往水里窜,庞煜包延同时抓住衣领子将人提上来,让他乖乖站在后头不准动!
不一会儿,展昭找来了衙役,因为情况不明,特意先找了几个熟悉地理的山民来问了问。
山民一看这潭水,就来了一句,“这里进去不得,有水鬼的!”
“水鬼?”众人都一惊,那些原本准备下水打捞的衙役赶紧往后退。
“千万别下水,下去一个淹死一个!”那些山民都摇头,“以前有几个书生,考试落榜了想不通救在这里投河自尽,从此之后这一带就失常有水鬼出没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这么说,刚刚那个也是水鬼?
白玉堂无奈摇了摇头——青天白日的,有些难以想象。
不过没有完全把握展昭也不想让人下潭冒险,还是先处理山上的尸体吧。
掌灯的时候,众人终于是将庙里的尸体都抬下了山,运进了开封府的仵作房。
开封府的居民正好晚饭时间,见衙役兵丁们抬了那么多尸体下山,都议论纷纷,知道出了大案子了。
等尸体都放好了,事情说清楚,众人坐下来喘口气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已经掌灯了。
展昭见白玉堂没胃口连晚饭都没吃,就悄悄跑了趟皇宫,让御膳房的厨子帮着做了一道甜品,端着盅拿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夜。展昭跟白玉堂分着,边吃甜羹边聊獒犬的事情。
正说着,就见庞煜和包延在门口,往里张望,身后还跟着唐石头。
“哇!”庞煜闻了闻,“王大厨拿手的雪蛤鸭梨煲啊!展兄面子真大,我磨他好久他都不给我做来吃。”
展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玉堂嘴里的甜羹莫名不甜了,瞄着展昭。
“咳咳。”展昭琢磨过味儿来了,瞪他一眼,“王大厨快六十岁了!”
白玉堂脸色才好转,甜羹里的那股子酸味消失了,展昭望天——醋耗子!
“这么晚了不睡,来这里干嘛?”白玉堂看了看三人。
“嗯……”庞煜有些犹豫。
包延说,“哦,他刚刚进庙里不摔了一跤么,匕首掉了,刚刚一个衙役说捡到了,以为是庙里的东西,所以和尸体一起放在仵作房了。”
“然后?”白玉堂庆幸自己已经将最后一口甜点吃了,问三人,“不让拿回来?”
“让是让。”庞煜小声道,“不过那里面有二十具尸体啊!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
“唐石头说陪我们去,不过庞煜说人最好多点。”包延说着,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两人立刻明白了过来,无奈一笑,原来是胆小,不敢进仵作房拿东西。
“好吧。”展昭跟他们一起往外走。
庞煜小声问,“你不拿剑啊?”
展昭想笑,白玉堂摇了摇头,拿了展昭的剑扔过去,跟他们一起走了。
到了仵作房,众人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门口桌上庞煜的匕首。
庞煜伸手拿了,一转身,同时,他感觉余光瞥见了什么,右后边第二排的某一具尸体,好像动了一下……
“拿了还不走?”包延不解地看他。
“呃……”庞煜抬头,就见展昭和白玉堂,还有唐石头也在看着那张床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他们刚刚清楚地看他,似乎真的动了一下。
庞煜回过头,忽然,“嚯”一声,那尸体一掀白布,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