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煜带着展昭和白玉堂远远出来了,那几个丫头一眼瞧见了,眼巴巴看着。
“唉……可怜呦。”庞煜还故意长吁短叹。
跟着王妃那个最年长的丫鬟受不了了,冲过来就问,“小侯爷,我们王妃怎么样了啊?”
庞煜为难地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两人望天不说话,等着庞煜套话。
“唉!王妃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呢?!真是……“
“去哪个地方?”丫鬟们一头雾水。
“来不及了!”庞煜一跺脚,“都小半年前的事儿了,这会儿黄花菜都凉了,还不肯说。”
“小半年前……”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啊!是去皇陵祭祖那次啊?”几个丫鬟急得哭了起来,“那天王妃是说见鬼了来着,还说恶心不舒服,怕惊动八王爷,所以我们都不准说的。”
“那怎么办啊,王妃还有没有得救?”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微微一挑眉——王妃小半年前去了皇陵?众所周知啊,柴郡主是柴氏之后,应该是前朝余下的贵族。柴氏宗亲是应该很恨大宋的,唯独这柴郡主声明大义,毕竟再错也是上一辈的过错,她没兴趣追究。但皇族毕竟是皇族,柴郡主从不去参拜皇陵的,尤其是太祖陵,怎么还一个人去?
大概看出了展昭和白玉堂的疑惑,两个丫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那个,王妃去的那个,不是太祖陵,而是……”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了然,还能有谁,周世宗柴荣的墓吧?
几个丫鬟尴尬地点头,庞煜撇嘴摇头,心说八王爷那是不能说,说了可不得罪皇上了么,这么多年关系密切,竟然去拜祭前朝的皇帝?!
“你们说王妃那天不舒服,还见鬼了?”展昭觉得见鬼比较可以,追问,“详细说!”
“对啊!”丫鬟们压低了一些声音,“我们拜祭完后,在别院里露宿一晚,当晚风雨交加,王妃大半夜的噩梦警醒,就说在门口有人影晃动。我们派守卫去看,但是为了不让王爷知道,也不引起人注意,咱们都是偷偷去的,守卫没带够。当时就有个会飞的白袍恶鬼飞了进来,还在王妃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什么?”展昭惊讶,“这……”
话没说完,就听一个嫩嫩的嗓音传来,“什么啊?!被咬开的,那就是有外伤的咯?”
几个丫鬟回头,就见是抱着香香的小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出来了,听了个正着。
“嗯!当时咬开了的,伤口已经好了很久……”几个丫鬟话没说完,小四子将香香塞给了庞煜,转身往里跑,边嚷嚷,“爹爹,有外伤的!有外伤!”
众人都不明白小四子怎么了?
而屋子里头,沉默片刻后忽然一阵脚步声,公孙踹开门大吼了一声,“有外伤不早说,想害死王妃啊!”
众人都一惊,才想起这个也算是王妃,就是实在彪悍了些。
八王惊得跳了起来
赵祯忍不住皱眉,“这究竟怎么回事?”
太后见八王爷还在那里犹豫,也气急,“老八,你倒是说啊,想急死人么!”
八王爷跺跺脚,死就死吧,大不了陪着夫人一起,便将那日王妃偷去祭拜先祖,还被恶鬼咬了一口的事情说了。
公孙听完后想了想,转身又进去了,叫丫鬟帮着打开柴郡主的衣领子一看,果然,肩膀后边有一片青吁吁的。
公孙沉下脸,“何等的歹毒!”
赵普不解。
赵祯也进来了,“先生?”
公孙将银针刺入王妃肩胛骨的淤青处,没多久,用了十几根银针驱毒,直到将那些毒素差不多都吸得差不多了,王妃面色也渐渐恢复,再不似刚才那般白纸一般。
“差不多了。”公孙给开了个药方子让陈班班找人煮药。
众人都不解,“不是说要治疗五六个时辰么?”
公孙摇头,伸手摸一旁小四子的脑袋,“不是,这种毒和另一种毒很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有外伤一个没外伤。偏偏一中毒的解药是令一种毒的毒药。换句话说,我若刚才没停下来继续施针,王妃已经死了。”
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好险!
“这法子真歹毒啊!”包延和庞吉都摇头。
包拯轻叹,“下毒之人看来并不只想要王妃的命。”
太师也摸着胡须,“一箭三雕。”
“爹。”包延问包拯,“什么意思?”
包拯低声说,“柴郡主去祭拜先祖突然中了毒,八王爷会怀疑是谁给她下的毒?有可能怀疑皇上或太后。公孙先生神医盖世,这次特意将人接近了皇宫去治,若是治死了,八王估计会怀疑是皇上下的命令。必令皇上和八王之间有嫌隙。同时九王爷和公孙先生也会对两家多方猜疑,可不就是挑拨离间的妙计么?”
站在门口的展昭和白玉堂时不时地看一眼站在角落的赵琮的脸色。这个人,此时无喜无忧、无任何表情在他脸上。双眼看着前方,似乎是在关注柴郡主,但眼神又似乎漠不关心。
展昭看白玉堂——该不会,连亲娘也害?
白玉堂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在他眼里,亲娘为了别人的孩子能不要他,他反过来为了自己害死亲娘,有什么问题?
展昭皱眉,始终不想相信这种母子关系。
白玉堂轻轻一拍他肩膀——不见得是赵琮下的毒,但也难免跟他有些关系吧,人心难测啊,别忘了赵祯说过,还有大乱子。
08、毒舌传人
柴郡主的治疗很快结束了,人也醒了过来。
太后坐在她身边说她傻,祭祖拜先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怎么会怪罪。相反的,这么独自一个人跑了去,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
柴郡主见太后皇上都没为难八王,也松了口气,身体还是比较虚弱,赵琮在一旁照顾她。
展昭远远看着,低声对身边白玉堂说,“不好办啊,柴郡主似乎十分疼爱赵琮。”
“自己生的自然是疼爱的。”白玉堂摇了摇头,“更何况这么多年养在外面,多少会有些内疚的。”
“而且赵琮看起来挺会讨人欢心。”展昭无奈,“还是说我们一直对他有偏见?”
白玉堂一笑,“就算没有紫影和赭影事先提醒,你也不会觉得这人讨人喜欢的。”
“为什么?”展昭疑惑。
“因为小四子都不喜欢他。”白玉堂淡淡道,“庞太师让提防他。”
……
公孙的治疗结束,说柴郡主已无大碍,就是需要静养。
太后想留下她在宫里住,柴郡主似乎有些舍不得赵琮,就说想回家住,毕竟这么多年没在了,想尽量多陪陪赵琮。
赵琮也跟皇太后保证这几天都不外出了,好好照顾自家皇娘,柴郡主显然相当欣慰。
临走,八王爷忽然找到展昭和白玉堂,说借一步说话。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跟着八王到了偏院。
“赵琮这孩子,你们觉得怎么样?”八王爷忽然问。
展昭和白玉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展昭只好说,“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深交,不过小王爷一表人才,看得出十分的聪明。”
白玉堂在一旁暗暗叹气——的确,展昭也不算说瞎话。
八王苦笑,“那个,我不想瞒着你们,这孩子小时候做过很荒唐的事情,我一气之下,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把他赶走了,他独自一人长大,也没有爹娘在身边。我原本以为他再回来会恨我们,不过他却没用,本王看得出来,他是改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只可惜孩子的心,藏在肚子里,谁都看不见。
“我跟他皇娘,始终都觉得欠那孩子的,当年若不是对他太过忽视,他也不会误入歧途,归根结底是我们的错。”八王伸手拍了拍展昭和白玉堂,“你俩与泽岚、公孙先生……那都是人中龙凤,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帮我提点提点琮儿。”
展昭点头,“八王言重了。”
八王爷满脸期待地看着两人,展昭和白玉堂都点点头,答应一定尽力。八王爷也算松了口气,回去后,展昭就看到包拯和庞吉不无忧心地看着八王,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的无奈。
“真可怜。”
展昭就听身后白玉堂忽然说了一句,惊讶地回头,他认识白玉堂那么久,白玉堂第一次说一个人可怜。他以前都不会对人抱有不必要的同情心,特别是家有逆子之类,他从来都说爹娘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真少见。”展昭忍不住问他。
“我不是说八王可怜。”白玉堂淡淡道,“是整个皇族,可怜。”说完,一拉展昭,回去了。
回到开封后,白玉堂将簪子和陈班班的话告诉了展昭,至于告不告诉别人,由展昭自己决定,于是……包拯的书房里,众人被叫到一起讨论下一步怎么走。
刚坐下,庞吉颠颠地跑来了,也不通传,踹开门就进,“老包,我打听到个事情!”
包拯皱眉看他。
没等包拯开口,庞煜正坐门口呢,“爹,有什么事你明早说么,这里是开封府又不是太师府,这么晚了你还跑来!”
气得庞吉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烧栗,“你他奶奶的小兔崽子还知道这里是开封府?你都拿这儿当自己家了还好意思说老子?你说说你几天没回家了!”
庞煜撇撇嘴,嘟囔一句,“家里又没案子破。”
赵普问,“太师,什么事?”
“哦,老夫刚才听说过几天,西夏、辽、吐蕃、还有回鹘以及一些边塞小国都要派使者过来。”
众人都有些不解,“来干嘛?不年不节的。”
“说是那三国先来谢谢王爷救了他们的重臣,另外好似有议和的意思。”
展昭立马对白玉堂挤挤眼睛——果然,还有大乱子!
白玉堂也不明白,“本来也没打仗,议什么和?”
“他们的意思是说,不是他们想打仗,而是我大宋兵强马壮……”说着,庞吉看了看赵普,“尤其九王爷骁勇善战,他们那不是怕么,所以不得不防。就好似你家门前总蹲着只老虎,那我好歹也得养几条狗防备着是不是,如果把老虎关起来换成狗,那不就天下太平了!”
众人都一皱眉——原来,是变着法儿地想来骗赵祯削减军力,或者排挤一下赵普。
“老生常谈。”赵普冷笑了一声,“我原本都卸任了,分明是他们惹事。”
庞吉轻轻摆手,“唉,王爷,话不是那么说啊,您这卸任了还不是兵权在握么。这会儿,他们似乎想提议找个温和一点的人上任,跟他们能沟通的……”
赵普嘴角抽了抽,瞪眼“沟通?沟屁通,老子把他们肠子抽出来看他们通不通。”
“啧。”公孙伸手抓抓他肩膀,“你又来了,别说一句就瞪眼么,要学会以德服人!”
赵普嘴角抽得更厉害,无语地看公孙,“亲,打仗怎么以德服人?他打我右脸我再递过去左脸让他打?”
“不是!”公孙也跟他说不明白,想了想,正色,“就是你打了他左脸,他没及时递上右脸来给你打的时候,你也不能说他不懂事。”
“哦……”赵普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那我以后适当忍耐。”
公孙伸手摸头,“嗯!也不用忍太多的。”
赵普心情明显阴转晴,大狗似的蹭了公孙手心两下。
这回,轮到在座的其他人抽嘴角,展昭和白玉堂忍笑忍得辛苦,公孙还教赵普忍耐,他自己脾气比谁都暴躁。
庞吉咧了咧嘴,找了张凳子坐下,“这事儿是太后悄悄跟我说的,说最近的事情太蹊跷了。先是那晚上遇袭,当日救驾的都是赵琮的手下,那几个黑衣人不显山不露水,功夫贼高强。皇上让人打听了一下,发现都是一些江湖异类,多为人所不齿的杀手。他有些奇怪,为什么普普通通一个赵琮,可以集结那么多的穷凶极恶之徒为他卖命?还有,赵琮既然救驾有功了,那就得给封赏,拖着不是办法,若是过几天再出点乱子和流言……到时候局面不好控制,所以让老包你尽快摸着个头绪!”
众人都点头,包拯问他,“你说了半天,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呢?”
“打听什么?”庞吉一脸天真无邪。
包拯长叹一声,“我问你太祖当年弄到的事关天下存亡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哦……”庞吉眨眨眼,“这样啊,那我再去打听打听。”说完,转身走了,顺便不忘一把揪住庞煜的耳朵,“你也给老子回家!”
庞煜被揪出门还冲包延嚷嚷,“唉,小馒头,我明早过来,你给我留俩萝卜丝馅儿的包子!”
话音落处,“嘭”一声书房门关上。
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堂堂庞太师,竟然沦落到给包大人跑腿。再看捻髯沉思的包拯……果然还是黑压白一头!
随后言归正传,展昭说了找陆心程传人的事情,白玉堂也拿出了簪子给众人看。
公孙接过簪子瞧了一眼,一笑,“哦,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不是吧?这么快!
赵普得意地撇嘴——公孙博学自然与众不同!
“巧合巧合!”公孙却是笑了起来,“这三道图案,横看是川、竖看是三,三川叠到一起是个田字。这开封城,田地大多在南边。另外三道划痕,也就是三道沟。在南边有个小溪谷,俗名就叫三道沟,这三道沟出产三七。估计说的是那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有门!
“还有,这木头是黄梨木。”公孙接着说,“这种簪子很普通,只能别发髻不能别箍也固定不住头巾,黄梨木加发髻,我听说陆心程平生最爱吃的就是三黄鸡。不如明早上南边的三道沟一带找找养三黄鸡的人家,主人家姓陆,只有发髻不别簪的打扮。”
包拯摸着胡须频频点头,看包延,“学着点!”
包延一脸佩服地盯着公孙,服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就凭一根木簪上头三道沟,竟然推测出了人家的所在还有人的样子,怎么能不佩服呢!
包拯就让展昭明天去趟三道沟找一找,白玉堂作为“家属”,自然跟着。
赵普说明天要去王府陪郡主一会儿,下午还要去趟军营。
公孙原本也想去看王妃,但赵普不放心,让他带着小四子留守开封,最后公孙决定跟展昭他们一起去找陆心程的后人。相传陆心程这人是个怪到几点的鬼才,包延也要跟着公孙去,包拯就让众人早早休息,他继续派人,寻找丢失箱子的下落。
一夜无话,次日大早,公孙伸了个懒腰精神气爽地站在院子里,身边是趴在石头背上连连打哈欠的小四子。
“小四子。”展昭正在井边洗脸,瞧见小四子的样子伸手捏他腮帮子,“小孩子早晨应该精神饱满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