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皮肤和冷水般的味道让我打了个冷颤。
身体的疲软抗议着要休息。
“放我下来。”
我说了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哑到只能发出气音,而且一扯,喉咙就疼。
“咳咳咳。”
“再喝点吧,阿尔。”
奥西里斯扶着我,脸上带着一层愧疚,见我望他,眨了下眼睛,将头偏到一边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一挥手,将他手上的陶罐打到地上。
“你昨晚发什么疯?”我气冲冲说,“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他会吻我么。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见他不说话,我急地去搬他的脸。
“嘶——”下半身一阵酸疼。
伸出胳膊去捶腰,吓了一大跳,自己的胳膊上布满了青青紫紫斑痕,有些都出了血,被抹了层淡淡的绿色药汁。
我拉开被子一看,果然胸口也是,估计腿上也差不到那去。
一口气堵在胸腔里,这是要吃人呢这是!
想起他昨夜疯狂的行为,我恨道,“你把我整个吃了算了!”
他回过头来,眼睛居然是亮晶晶的,扶着肩膀的手开始有下移的迹象。
“你敢?”我瞪圆眼睛。
“呼——嘶”腰好疼啊。
奥西里斯的手犹豫了一会,摸到我腰上,轻轻揉起来。
我呲牙裂嘴了一会,“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根本和他没什么!”
“对不起。”他慢慢地帮我揉着腰。
“嘶,轻点轻点。我不会轻易忘记昨晚的事的!”
两个人沉默了。
“你是我的。”奥西里斯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
我脸皮抽了抽。
啊,昨晚一夜啊,这句话不停地在我耳边响起,伴随着激烈的起起伏伏。
好吧,呃,这是什么?
奥西里斯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你说过的,阿尔,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只要把它们写一百遍,你就一定会原谅我。”
眼前是一张兽皮,上面布满了歪歪扭扭的“我爱你”,三个字,很丑,却写得很仔细。
看了眼奥西里斯指间的黑色,和他面上的神色,我扁了下嘴巴,“好吧,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奥西里斯听了猛地将我圈住。
“不准跟别的兽人亲近,不准抱他们,不准帮他们忙,不准对他们笑,不准跟他们讲话,要不然……”
大哥,你让我活在真空地带算了。
“要不然怎样?”
奥西里斯眯了一下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兽人的惩罚?”
兽人的处罚?呃,为什么这句威胁听起来这么耳熟?
为什么你的耳朵尖红了?
“阿尔。”
“嗯?”
“我找到父亲和阿爸了。”
……
“什么?”
我猛地甩头,却被奥西里斯死死扣在肩上。
“你父亲……阿爸……”我磕磕绊绊说,“他们他们不是……?”死了么?
奥西里斯没说话。
“对不起,昨晚。”他又轻轻说了声。
我搂住他,“没事。”
人在情绪激动时容易迁移情绪。
况且这件事一开始,我也有小小的错误。
“奥西里斯……,你能给我讲讲你父亲和阿爸的事么?”
他抖了一下。
沉寂下来。
“嗯。”
第49章:王蛇之骨
过了几天,一大早,奥西里斯带我出了门。
去医师那里检查时,医师一脸暧昧的笑,“咳,阿尔,就算是为了孩子好,嗯,那个,不需要那么激烈的。”
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医师说的是什么,大躁。
狠狠掐了奥西里斯一把。
然后出来,碰到科涅尼纳一行人,从他们那里知道我们俩折腾了两天两夜的那一瞬间,灭了奥西里斯的心都有了。
全族人都知道那天我们在干什么了啊有木有!
你让老子这皮薄的以后还怎么混啊!!!
奥西里斯却笑得一路春风招摇,小心地搀着我从部落里穿梭而过。
碰到青丘时,手直接一格,将青丘挡在周围两步远的距离。
“阿尔是我的。”奥西里斯面朝青丘温柔地说着,狐狸的九尾瞬间绽开,“汪汪”尖叫了几声,跳走了。
“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我气呼呼地问他。
“那也是个兽人。”
好吧,这个问题从来都是这个答案。
等身体休息地差不多了,奥西里斯说,“我想再去看眼父亲和阿爸,阿尔?”
我点点头,心疼地抱住他,“一起去。”
奥西里斯嘴角便笑开,“好。”
这天我们便早早出了门。
奥西里斯在搜寻新地盘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一处山脉很熟悉,回到部落后想起那是他和双亲曾生活的地方,也是他们离散的地方。他告诉族长费舍尔后,又再次外出,也就是上次外出,去寻找父亲和阿爸的踪迹。
“其实,我那时就知道,我找到的只有可能是他们的骨头。”奥西里斯伏在我肩上说,“后来,果然是啊,父亲和阿爸的遗骸。”
“他们在一起,生死不离。”
奥西里斯双亲的故事,在兽人世界听起来简直有点不可思议,用我们的话来说,逆天了。但是,又那么真实。因为是自然安排了这一切。
即便是像王蛇这样庞大美丽的生物,也无法摆脱自然造物的基本,比如体型外貌,虽然与蛇有些差别可也差异不了那去;比如冬天随着温度的降低,体温也会降低影响生命;比如,雌兽与兽人的比例配制上。
如果说其他种族的本族雌兽比例存在如同大熊猫般珍稀,那么王蛇一族的本族雌兽比例就相当于华南虎在中国存在。
本族雌兽能将该种族优良的基因更完美地遗传下去。然而对于蛇族类的兽人来说,合适的雌兽实在太难以寻找了,世界上多的是可以与毛科动物相配的雌兽,却极少有能与爬行科结合的伴侣。
然而,王蛇优秀的基因还要遗传下去,除了掠夺其他部落的雌兽外,王蛇一族还延伸出了一个令其他兽人部落震惊的法则:雌兽共夫。
也就是说,一个雌兽轮序为几个不同的兽人繁育后代。
这种法则很好地延续了王蛇的血脉,刚开始时,雌兽在完成一定数量的繁殖后,可以从与自己有关系的兽人中选择一个度过后半生。但是随着强大生物越来越艰难的后代生育,雌兽共夫的法则变为,雌兽需为兽人繁育后代,直到该雌兽的繁殖能力彻底丧失。
我听了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这简直是把雌兽当生育工具啊。
与奉献自己的生育能力相对应的,是王蛇一族对雌兽至上的宠溺。
雌兽拥有最好的住所,最鲜美的食物,最美丽的衣着,只要合理任何时候都可满足的愿望。
然而,宠溺,不是宠爱,也不是尊敬。
雌兽一生不能出部落的领地,只能每年跟着部落里不同的伴侣繁衍。
王蛇一族雌兽的教育是:雌兽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部落,部落至高无上。
奥西里斯的父亲年轻时喜欢到外面到处流浪,后来回到部落夺到了奥西里斯阿爸的第一交配权。然而这个生性不受部落束缚的年轻兽人干了一件让整个王蛇部落瞠目结舌的事:拐走了后面还有十个兽人轮序伴侣等待的雌兽一只。
王蛇部落在短暂的惊诧后震怒了,十个兽人以滴血告神,誓杀背叛者,夺回他们的伴侣。
那时,奥西里斯已经是个小小的蛋,躺在他阿爸温暖的腹中。
他父亲带着自己心爱的伴侣一路逃亡。因为比部落的兽人更熟悉外部的环境,刚开始的时候两只过着相比而言较轻松的日子,奥西里斯便在那段时间出生,兽人和雌兽找了个山谷隐藏下来。
小小的奥西里斯长大了,可以化成人形。兽人和雌兽的脸上都是笑。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
兽人不知为何原因,中了一种会令他神经错乱,无法辨识对方的毒,经常失踪,暴躁起来,吐着信子嘶吼着伴侣的名字,却将眼前哭泣的雌兽一尾巴扫出去。
雌兽便带着小小的奥西里斯在山林里坚强地生存,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雌兽学会了找果子、抓小兽、生火、搭棚子、找山洞。
偶尔兽人神智清醒过来,抱着雌兽要么沉默不语,要么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还是送你回去吧。”这样的话。
雌兽摇着头,布满新旧疤痕的手摸兽人的脸,“不要。你若送我,我死。”
兽人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孩子,雌兽摇头笑,“我不回,奥西里斯不回,我们都不回。那地方,会毁了孩子一生。”
“他们都不知道,这样有多幸福。”雌兽抚上兽人紧皱的眉,慢慢将“川”字抚平,“好了,教教奥西里斯王蛇小兽人将来需要注意的事情吧。”
“他才这么小,有个什么要注意的。”兽人将雌兽的手拉下来细细地吹着。
十头王蛇很快追了过来。
一场恶斗后,兽人带着伴侣和孩子一起逃,但是,因为中毒的原因,他已经不能很好地分清自己所处的方位了。
雌兽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虽然坚强地生存着,但这种奔波的生活使他疲惫不堪。尤其是兽人发病时认不清周围一切,力气也越来越大,雌兽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到最后,几乎是奥西里斯独立捕捉猎物,养阿爸和自己了。
终于有一天,兽人发病后,雌兽被尾巴扫到,奄奄一息。
兽人仰天凄声长啸,眼泪从眼眶边上不断地流下来。
雌兽伸出手轻轻地擦着他的泪说,“别哭,我会心疼的。”
“我很开心,和你在一起。”
说完,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兽人的头埋在雌兽的肩上,一天一夜都没有动。
只有肩膀的颤抖和使夜色都颤栗的抽泣,让人感觉到他的悲痛。
第二天的太阳照在奥西里斯哭花的脸上时。
兽人抬起头,颊边两迹血红,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告诉了小兽人一些王蛇需要注意的基本东西后,抱着雌兽从山上一跃而下。
“那时候,我根本没拦得及。”
我轻轻地拂着奥西里斯的月华长发,“就算你拦,也拦不住啊,你当时那么小。”
“是啊,那么小。”
小小的奥西里斯愣在那里,张开嘴巴喊“父亲”的口型都没有张完。
王蛇们很快追了上来,小小的奥西里斯窝在草丛中,一声气也不敢吭。
他怕自己被发现,更怕跳下山崖的父亲阿爸被发现。
对于年幼的奥西里斯来说,他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父亲那一跳意味着什么。
父亲阿爸,你们可要小心点。
他心里想着,抹了把眼泪,抬头,吓得颈边的鳞片全部张开。
一条巨大的三角黑色王蛇正一眼看到他。
他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收缩着瞳孔盯着俯首的蛇头。
阿爸老说,部落毁了他的前半生。
“奥西里斯,你可决对不能回去。”
他不想被抓回去。
父亲,阿爸。
他在心里无声地唤了下。
黑色王蛇抬身听到崖下喊声,俯头在奥西里斯脸边吐了吐信子,“往南,逃。”
然后转身游走。
奥西里斯找回身上的力气后,爬了几下,跳进一条河里。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日,年轻的费舍尔族长在自己部落的林子里巡视,突然发现一个小孩子蜷在一起,捡回后,这部落里便多了一个奥西里斯。
“我当年就是从这里跳下河里的。”
奥西里斯指着一条小溪说。
溪水很窄,那时的奥西里斯还很小吧。
奥西里斯正抬头远远地盯着溪边一个山壁。
我陪他看了一会,摇摇他的胳膊。
他回头勉力一笑,“我那时,以为父亲抛弃了我。”
“不是的,”我连忙安慰他,“你父亲肯定是想用自己把那些王蛇引诱开。”
“嗯,我想也是。”
奥西里斯牵着我绕路到了山壁后面,站定。
我四周搜索了半天,没有瞧见半个坟墓啊……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惊讶地张大嘴巴。
在眼前山壁上,一条巨大的白骨半绕在悬空的枯树上,围成一个圈。从骨架上看,是一条巨大的蛇,蛇头低垂向白骨围绕的中央。
我走近细细一看,那中央里有一具人,不,应该说是雌兽的骨骼。
巨大的蛇骨将雌兽围在中央,蛇头顶住雌兽的头颅,似在亲密低语,又像相抵着额头甜蜜微笑。
不知为何,我一下子捂住嘴,哭了起来。
当年到底是怎样的深情相拥,在皮肉化为尘灰消失后,骨髓也能这样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白色的骨头在太阳下发出圣洁般的光芒。
奥西里斯抱住我说,
“阿爸总这样对父亲说,‘死在你怀里,是我一生所愿。’”
“不安葬他们吗?”回去的路上,我问奥西里斯。
他摇摇头,“这样很好。”
生死相拥。
(奥西里斯双亲的诗:)
那一夜我抱着你离开了部落
月亮照在你发亮的长发上
像河上的流波一样美丽啊
我亲爱的 爱人
他们说这是背叛
注定要一生遭受族人的追杀
然而,呐,即使神将我惩罚
我只想这样一直握着你的手
直到白了发
那一夜我随你离开了部落
月亮照在你美丽的瞳孔上
像冰冻的河流一样映射着天空啊
我爱的,亲爱的人
他们说这是背叛
我一定会遭受从未尝过的苦难
然而,呐,就算神把我惩罚
我只想这样,这一生只呆在你身边
直到闭了眼
第50章:双喜
很快,部落决定向新的方向前进。
族长费舍尔曾派往部落原驻地的兽人回来报告说,原驻地已经被厚厚的岩浆覆盖,寸草不生。喷发的火山偶尔还会震动两下,虽然没有以前激烈了,但那里显然已经不再适合兽人们生存。
我们需要新的地盘。
随着夏季高温到来的,还有我日益膨胀的胃和肚子,身体变得很饥饿,不停地吃,好像肚子根本不是因为怀孕才起来的,而是因为吃才变得那么有料。
科涅尼纳他们经常过来陪我这个孕夫,一边惊度于我的进食量,一边讨论各种问题:
“阿尔哥哥怎么吃这么多?”
“胃口这么大的话,是小兽人吧。”科涅推测着。
“那是卵生还是胎生啊?”尼纳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奇地问。
“应该是卵吧?蛇一般都是卵生。”
“还有其他种类是胎生的呢。”
“卵生的常见啊,不过,卵的话有外壳,阿尔的肚子摸起来会是硬的吧。”
“会不会生的时候挤碎了啊?”琼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啊。”尼纳一个果子扔了过去。
我嚼着肉干笑呵呵地听他们说话,心里日益升起一片平静,范围越扩越大,把整个人都包围了进去。
看着走过来抱起我的奥西里斯,会想,啊,我已经成家了呢,有爱我我也爱的那个人,有将出生的孩子。抛开在心理克服下已变得越来越轻的恐惧,我很幸福呢。
部落一直在不停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