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峥摸摸他的肚子,道:「我是看你肚子大了,想正大光明地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你要是不想办就不办了。只是我看阿义和周惠婷已经怀疑起我们的关系,与其让他们猜来猜去的,不如跟他们讲明白,让他们安心。」
兔儿神有孕之后变得很懒,找到篱峥后,更是连脑子都懒得动了,闻言便道:「那你做主吧,我不管了。好困,我要睡了。」
篱峥捏捏他的脸:「你这小懒兔,最近真能睡。」
兔儿神闭着眼嘟囔道:「还不是你的儿子们闹得?在我肚子里老跟打架似的。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篱峥摸摸他的大肚子,里面果然不安分,小家伙们滚来滚去的,十分活跃。
他不太确定地道:「十月怀胎,还有四个月吧。」
兔儿神突然睁开眼,瞪着他道:「这么久?你就不能让他们快点出来吗?我很累的呢。」
篱峥道:「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啊。你不知道天上的神仙,还有怀胎三年孕子的吗?」
他虽在人间经历过十世轮回,也曾做过父亲。但毕竟是投胎转世,用的不是自己的真身,与他并无干系。因此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次做父亲。
「三年?那么久?」兔儿神大惊,瞌睡一下子都被吓没了。
篱峥赶紧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放心,你不会的。最多十个月,我保证。」
「你保证?」
「保证!」
兔儿神这才安下心来,双手抱住肚子来回摸了摸,还是忍不住嘀咕道:「我可不想生个哪吒,三年怀胎生个肉球,我非一脚踢飞它不可。」
肚子里的胎儿好像听见了他的话,立刻剧烈地动了起来,肉眼可以清晰地看见兔儿神的肚皮来回凸起,仿佛里面在跳舞一样。
兔儿神好像被吓到了,抬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肚皮,低声叫道:「篱峥,篱峥,它们动的好厉害。」
篱峥在他滚动不停的肚皮上摸了摸,仙力缓缓融入,小家伙们总算没有刚才那般激动了。
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难受不难受?」
兔儿神吐了口气,道:「还好。就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子,有点吓到。」
篱峥叮嘱道:「以后不要乱说话,它们听得到的。」
兔儿神忍不住翻个白眼,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不过接着他又有点高兴,抱着肚子道:「没想到小家伙们这么聪明,不愧是我的儿子。」
篱峥咳了一声。
兔儿神道:「不愧是我们的儿子。」
篱峥展颜一笑,点点他的鼻子,道:「好了,你不是困了吗?还不赶紧睡。」
兔儿神打个哈欠,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在篱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道:「今晚带我去天上看看。我一定要去,不许再拖!」
篱峥道:「好吧好吧。你就这么想看啊?」
兔儿神已经很困很累了,意识渐渐模糊,吐字不清地含糊道:「我要去……怕你受伤……」
原来是这样。
篱峥看着他的睡脸,低声笑了笑,柔声道:「不要担心。我今晚就带你去看,让你放心。」
兔儿神轻轻打起鼾声,肚子里的小家伙们还在跳来跳去。
篱峥摸着他的肚子,忍不住佩服起来。
这样也能睡着?
四周一片萧冷之色。仙云弥漫,再不是轻烟如雾,而是夹杂着淡淡的血红之色。
兔儿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是看着,便感觉得到一股惊心动魄的悸动。
忽然右手一暖。
兔儿神侧头看去,篱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道:「我们走。」
兔儿神回以一笑。
二人携手在天界漫步。不时能看见倒在地上的天兵尸身,渐渐消失。
天兵天将战死之后,魂魄会直接去地狱报道,尸身不留,化为天地精华。
现在地狱的阎王殿,只怕都是排着长队的天兵天将们在挨个等着登记呢吧。
兔儿神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场面,忍不住道:「这哪里像往日的天界?倒像魔界似的。」说着似笑非笑地瞥了篱峥一眼。
篱峥笑道:「你去过魔界吗?」
「自然没有。」
魔界的大门早已关闭,三位上古神帝合力封印,又有天庭的百万雄兵驻守,谁进得去啊?当然,魔界的人也出不来。
篱峥道:「魔界并非这个样子。」
兔儿神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感叹和惆怅,不由好奇地道:「你去过魔界?」
篱峥一笑,道:「昔日天界与魔界之战,曾经打了上百万年,怎么可能没去过?你别说,魔界的风景虽然与天界迥然不同,却别有一番滋味,并非现在世人传言般的不堪。」
兔儿神更加好奇。不过篱峥似乎不想再多说,拉着他的手眼前景色一变,道:「到了。」
兔儿神轻轻一震,抬头望去,竟是到了……
「不周山!?」
兔儿神失声惊叫。
他虽然没有来过这连接人间与天界的圣山,但只要站在它的脚边,没有任何理由的,你就是能知道这是哪里。
兔儿神道:「你们打架居然打到这里!?」他声音低沉,暗含惊讶与担忧。
篱峥温声道:「你不要紧张。这里虽对其他神仙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圣山,但于我来说却不算什么。我诞生之时,这座山还没出生呢。它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由盘古的脊椎骨所化,成为支撑天地的天柱。那时天与地的距离并不像今天这样分隔如此之远。只是岁月流逝,沧海桑田,它才渐渐成了今天这般气候。」
兔儿神听得悠然神往。篱峥的生命与他相比,是如此悠长。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上古神帝的存在,正如立苍殿外那副没有写完的对联:天地玄黄始出生。
而下联应是:宇宙洪荒终寂灭。
与天地同生,与宇宙同灭。
这样的上古大神,自己真的堪配与他相伴吗?
兔儿神只是念头一闪,却很快坚定起来。
为何配不上?他是上古神帝,自己也是一方神仙,享人间烟火,受天地精华。如今二人姻缘已定,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兔儿神心性极为坚韧,又自信自傲,拿定的主意,谁也无法改变。
他斜瞟了身旁的神帝一眼,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妩媚而又自信的笑容。
篱峥感觉到他在看自己,道:「怎么了?」
「没事。」兔儿神笑了笑,道:「我还没来过不周山呢。这次可要好好地看看。」
篱峥哈哈一笑,道:「可惜这会儿做了我和二郎神的战场,那些在此寄居的上古灵兽都跑得不见踪影了,不然带你好好转转,给你找个座骑也不错。」
兔儿神忍不住汗了一下,抽抽嘴角,道:「还是算了吧。我是掌人间香火的神仙,用不上什么座骑的。」
篱峥对他笑了一笑,拉住他道:「随我来。」
二人灵影一闪,转眼出现在了不周山的山顶上。
周围怪石林立,花草树木都是人间从未见过的。
山巅两边,各站着一位战神。
篱峥一身明黄战甲,脚踏七星神靴,手持明皇太一剑,身姿昂扬。
对面那名战将则一身玄衣,手持一柄长戟,额间开着一只天眼,容貌英俊,一脸酷杀。正是天界有名的战神——二郎神杨戬。
二人显然恶斗过一番,篱峥仍是一派泰然的模样,二郎神的战甲上却有几道剑痕。
二郎神沉声道:「东华神帝,我们已斗了数百回合,杨戬自问不是神帝的对手。神帝为何引我来这不周山?」
兔儿神身旁的篱峥悄悄对他道:「这个杨戬从来不傻。」
兔儿神一愣,正想问他何意,却见篱峥张口,那一身战甲的篱峥也同时张口。
「不引你来不周山,如何把事情闹大呢。」
杨戬一愣,继而大怒道:「你是故意的!?莫非你真要叛出天庭不成!?」
两个篱峥仍是同时说话:「玉帝的妻女趁本帝不在,欺我妻儿,难道本帝不该要个交待?」
杨戬临危受命,被王母娘娘招来抵挡东华神帝,在王母娘娘的宫殿前大战一场,将宫殿尽毁,王母娘娘携着三公主狼狈逃窜。
杨戬虽不太清楚事情始末,但想到王母娘娘那护短的性格和三公主嚣张的脾气,也多少猜到些缘由。
这事是王母娘娘和三公主做的不地道。
杨戬性格刚正,此时不免有些心虚,登时气短了几分,但仍然朗声道:「此事自有玉帝做主。神帝可等玉帝归来,上奏陈明,玉帝必会秉公办理,给神帝一个交待。」
篱峥手中长剑漫不经心地一挥,一道天光向二郎神斩去。
二郎神狼狈闪过。不周山被这惊天一剑劈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整个山体摇了一摇。
「你……」他气得脸颊发红,额上的第三只眼睛也瞪得快要出血。
篱峥慢悠悠地出了口气,道:「玉帝不敢出头,杀那些天兵天将又没什么意思,二郎神,你就陪本帝再玩玩。什么时候玉帝来了,什么时候咱们再休战。」
二郎神简直想破口大骂,心道陪你玩玩?你把这不周山砍塌了,岂不是天庭休矣?
不周山是支撑整个天庭的圣山,天与地的天柱。
当年共工和颛顼争帝位而不得,怒撞不周山,使得山体折断了西北角的一条撑天天柱和东南角的一条系地大绳。所以天向西北倾斜,日月星辰都向西北方移动;而地面向东南方低洼,水和泥沙都流向东南。
不周山已然不完整,如果再让东华神帝这么折腾,撑天的天柱都断了……只要想想就知道后果该有多严重。
兔儿神也看得暗自惊心,握着篱峥的手紧了紧,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篱峥道:「王母娘娘带着三公主跑了,玉帝躲着不肯出来。哼,不给他点压力,他就不敢出来给我个交待。」
兔儿神眼珠子一转,已隐隐猜到现在这事已经不再是三公主阴谋陷害自己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
篱峥身为上古神帝,心机极深,谋略深远。
这些年来,玉帝一手掌控天庭,说一不二,连道教供奉的玄武大帝都被他赶到北极了,天庭可谓再无一神可与他分权匹敌。
三君已老,修炼的修炼,隐居的隐居,炼丹的炼丹,多不问天庭之事。
三位上古神帝,大正神帝已去了其他空间创世,重光神帝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跑哪里隐遁去了。唯留东华神帝,仍然镇守在这天界。
玉帝这个帝位,当初是三君一手拱上的,篱峥见他性格刚正,又历经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劫的考验,当可成为天庭代言人,便也没有异议。
但近些年来,这天庭渐渐有些不像样子,竟与人间的皇权无甚区别,神仙间也有了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姿态。而且玉帝独揽大权,又与佛教隐有相争之意,显然心更大了。
这些波涛暗涌,东华神帝都在一旁冷眼看着。
他去人间历经十世轮回,一来是修炼己心,二来也是想看看这人间现在如何。
回到天界后,他尚未开始动作,却动了凡心,与兔儿神成了亲。
这次大闹天庭,初时是为了兔儿神。但后来他在人间找到了兔儿神,便放下了心,见玉帝竟然对王母隐有庇护之意,甚至任由天兵天将捉拿自己,说不定也是存了铲除异己的心思。
不管玉帝是不是这么打算,篱峥却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既然玉帝不出面,王母娘娘也被他一剑削掉了头上的凤冠,花容失色,狼狈逃窜,他出了口气,便干脆引着二郎神一路战到不周山。
不使出点雷霆手段,便不能震慑天庭。
太平日子过久了,现在这些神仙还有几个记得他的厉害?
明皇太一剑寂寞太久,他早就手痒了。
天庭现在这种清平日子,着实让他怀念起昔日神魔大战的时候。魔尊那柄灭世赤火尊皇剑,足以与他的明皇太一相匹敌。
不过可惜那时候他多在天军阵后指挥,阵前临战的多是重光神帝,现在想来,真是遗憾啊。
兔儿神此时已经隐隐猜到篱峥这次可能是要借题发挥,别有目的,不由低低一笑,望着他道:「你小心玩过了头,真把这不周山撞塌了。」
篱峥笑道:「有人不喜欢和风细雨,大事化小。那本帝只好雷霆万钧,小事闹大了。」
兔儿神眼睛一瞪:「我是小事?」
篱峥笑道:「不要小心眼。你懂我的。」
这一句轻轻的『你懂我』,瞬间就让兔儿神什么小脾气都飞走了。
他喜滋滋地道:「我自然是懂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一定支持!」
「真是好老婆。」
篱峥忍不住,搂住他亲了一口。啪地一声亲在脸颊,竟然还有响声。
兔儿神吃惊地摸着脸,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法术?怎么我竟然能感觉得到?难道我们不是魂魄离体么?」
篱峥指了指那站在山巅的金甲战神,缓缓道:「那个也是我,我也是我。我还是我,我就是我。」
兔儿神突然明白了。
那边的金甲神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举起手来作势又要一挥,二郎神大叫:「帝君等等!」
篱峥冷冷地看着他。
二郎神额上冒汗,道:「帝君若还想再打,我们不妨换个地方再来?」
唰地一下。
漫天剑光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二郎神举戟一挡,狼狈滚过。
不周山再次晃了一晃,岩石滚落,天柱震颤,飞鸟灵兽嘶声鸣叫。
几只上古异兽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山腰处,哀声叩求道:「神帝大人!求神帝大人手下留情,给我等留一存身之所。」
篱峥淡淡地瞥了它们一眼,冷漠地道:「你们长腿是干什么用的?天塌了轮不到你们顶,地陷了轮不到你们埋。不周山要是崩塌了,你们大不了换个窝就是了,在哪里不能过。」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二郎神一眼。
二郎神一愣,手握战戟,神态有一瞬犹豫,但很快又坚定下来,长戟摆在身前,凝动不移。
兔儿神低低道:「二郎神果然忠义。」
篱峥点了点头。
他再次举起明皇太一剑,有些懒洋洋地道:「二郎神,你说本帝再劈一剑如何?」
二郎神脸色大变。
当年共工怒撞不周山,已撞倒了一条天柱。如今不周山只剩下三条天柱支撑着东北、东南、西南三个方向。现在经东华神帝两剑劈下,东南和西南两条天柱已经出现了裂痕。若是再来一剑,三柱必定倒下一条。
四角可撑,三足也可鼎力。然两条天柱……那是怎样也撑不住了。
二郎神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咬牙举起手中战戟,大不了拼死一战,无论如何也要挡住东华神帝这一剑。
篱峥嘴角轻扯,笑了一笑,慢悠悠地举起明皇太一剑。
兔儿神紧张地道:「你还要来真的啊?」
篱峥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道:「你既然不想看,我们就回去吧。」
「不是……」
兔儿神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瞬光一闪,倏然睁开双眼。
耳边传来鸡鸣之声。
周惠婷两个儿子嘹亮的哭声穿透房门从厅堂传了过来。
居然在关键时刻把他送了回来?
兔儿神恼怒,侧头一看,哪里还有篱峥的影子?卧室里只有他一人。
他吃力地撑着床榻坐起身来,狠狠地捶着床板,吼道:「我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兔儿神?你起来啦?」阿义在外面听见他的喊声,奇怪地敲了敲门,问道:「兔儿神,你怎么了?起床了吗?」
兔儿神喘了口气,道:「起来了。刚才做噩梦,没什么。」
「哦。那你起来吃早饭吧,惠婷把饭做好了。」
「知道了。」
兔儿神挪到床边,弯腰要穿鞋子。
嗯?勾不到?
他扶着肚子,再往下弯弯……
靠!还是够不到!
兔儿神气坏了。
昨天还能勉强弯腰呢,怎么今天就弯不下去了?
「你们长得也太快了吧?」
兔儿神指着自己的大肚子不高兴地道:「现在爹爹鞋子都穿不了,怎么办?啊?你们说,怎么办?」
肚皮跳了跳,又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