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用担心。”
“我们得窝在船舱内跟尸体为伍?”严快颤抖着声音瞄着张老,咧着牙齿打冷噤。张老拿纸币擦额头上的冷汗,合上
嘴,上下两排牙齿磕得很响。
船停了,舱内的灯继续亮着。
清荷继续收集大家的指纹,柳下溪走到摄影师面前,“摄影机一直开着吗?”
“嗯。”
柳下溪想把摄影机拿过来看看,见对方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明白他忌讳自己的手曾经触碰过尸体,把手套换下取出
一对新的戴上,这才接过摄影机倒带翻看……柳下溪把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的开关打开,问:“死者聂守业家住渤海
湾,应该很熟悉大海吧?”
没有人回答。柳下溪抬起头目光落在张老身上,张老不是很情愿地回答:“应该吧,他家在渤海湾。”
“渤海啤酒……除了死者,还有谁会喝?”
没有人点头。
清荷一边记录指纹,一边速记柳下溪的问话。
张老回答:“除了小聂,没人喝这种牌子的啤酒。小聂本想借这次大赛打开南方啤酒市场,可能是南北口味不同吧,
南方人不喜欢渤海啤酒的口感,南方人更喜欢金威、百威,除了青岛,北方的名牌啤酒在南方销售都不算好。我不喜
欢喝渤海啤酒,太苦了。”
“听说这次孤岛活动的发起人就是你。”
张老慌忙站起来,摇动双手:“错了,那份提案是小聂交给我的。小聂被大哥经济管制,没钱搞这个项目才找上我合
作。”
“张老,你私下与聂守业的关系很好吧?”清荷提问。
张老点头,抿紧嘴偷偷打量着舱内的众人。他的眼神带着警惕,象是害怕有人会跳出来捏死他。
“知道谁恨他吗?”
张老摇头。
黄平海举手,站起来提问,“我有话要问。士的宁中毒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转头对梁医生说:“你来回答。”
梁医生站起来取下手套,摘掉口罩,离尸体远一些才说:“士的宁是一种进口药,因安全范围小,现已少用。主治偏
瘫、瘫痪及因注射链霉素引起的骨骼肌松弛、弱视症。我手上没有这种药。士的宁,别名番木鳖、马钱子碱。从马钱
子的种子中提炼。味苦,性寒。致死量为0.03~0.1克。即半粒晕船药丸大小可以毒死成年人。聂总摄入量超过常态才
会在短时间内死亡。士的宁是受管制药剂,一般药店不出售。”梁医生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国云南有马钱藤
经测定种子含番木鳖,可以代替进口马钱子,只要有心可以自取马钱藤种子晒干磨成粉。”
“聂总晕船呕吐是药性发作吗?”伍文光问。
梁医生摇头。
“那个,那个,我觉得聂总先前的症状象是显影药水,以前医生说是溴化钾中毒。”摄影师突然出声道。“我以前晒
相片时不小心摄入显影药水,随即头晕、恶心,呕吐……”
“溴化钾中毒?显影药水?”柳下溪愕然。
清荷眼睛一亮,他想到小文以及那个被弄乱的山洞暗房……某人除了拿走相片还带走一部分显影药水……
梁医生击掌,旋转一脸迷茫,“啊!轻微摄入溴化钾,中毒症状跟晕车晕船相似。不过,溴化钾中毒的病例很少,没
听说导致人死亡的案例。”
“晕船药是谁给死者的?”柳下溪问。
梁医生望向秦汝。他问过聂守业要不要晕船药,聂守业说不需要,没过几分钟又叫秦汝拿了一颗给他,记昨当时他手
里拿着啤酒……药应该没问题,是自己拿出药丸递给秦汝的。
“秦汝?”柳下溪与邹清荷都望着她。
“是。”秦汝抬起头木然地回答。
晕船药有问题?清荷皱眉,聂守业曾把药丸拿在手上,那颗药丸跟其他晕船药一样包裹在铝箔板中的泡泡里。除非梁
医生是凶手,秦汝不可能不损伤包装的情况下换掉晕船药。难道啤酒罐里有士的宁?不对,盖面上的潮湿与发黄的颜
色虽然古怪,但易拉罐却是完全密封。除非出厂前就被人下毒……啊,聂守业喝过矿泉水。也不对,他用矿泉水漱口
并没有吞咽下去。”
刘久传插话:“聂总喝了两罐啤酒,第一罐是他自己从箱子里拿的,第二罐是邹经理给他,邹经理曾经用纸巾擦拭过
的盖面。”
“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看到了对方下毒。”刘琪冷冷地道。
金粉漩涡-27
“是谁?”张老追问。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琪脸上,等待他说出答案。刘琪却紧闭着嘴冷冷地盯着被伍文光打晕过
去的肖四清,那张结了冰似的酷脸多了一份若有所思的味道。
清荷正好收集完指纹,听到刘琪的话立即走到他面前拿着纸笔准备记录。
……静默,无人开口说话,舱内显得异常的静。船舱内有隔音设备,无法完全阻隔尖锐的风声,传到众人耳里宛如来
自不同空间的凄惨叫声。舱内,明亮的光照在众人脸上显得异常地白,大多数人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恐。邹清荷突
然打了一下冷噤,觉得随着波涛激烈地晃动的船,象一尾垂死挣扎的鱼,而他们就在鱼腹里将随着这条死鱼一同化为
枯骨。他朝窗外望去,外面一片昏暗,就连无色纯净的海水也染上了污浊的灰黑,惊涛骇浪旁若无人地激烈撞击着船
窗,一波狠过一波。清荷忍不住再次担心船窗能不能经得起这番撞击,脑中立即联想到海水从破裂的船窗倾入,紧闭
的舱门打不开,大家在海水中挣扎……噫,别胡思乱想,他自嘲般地抖动双肩,连忙把视线从船窗收回来落在刘琪脸
上。看样子刘琪不打算往下说……噫?他在看谁?顺着刘琪的视线……肖四清?!刘琪看她?难道是她下毒?会吗?
会是她吗?清荷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中……马钱子,第一次听说这样歹毒的毒物,没听柳大哥提起类似的案例
,梁医生也表示这种药不容易弄到。肖四清如果是凶手,她从哪里弄来如此歹毒的毒药?就算她为了杀人费尽心思弄
到毒药,聂守业跟她关系暧昧,按理说,她下毒的机会很多为什么非得在船上动手?
听到刘琪的那句“我知道凶手是谁……”柳下溪一边取出摄影机里的带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此时,虽然
众人的表情各异,担心的、害怕的、漠然的、不知所措的……但没人露出秘密即将被揭露的惶恐……噫?刘琪盯着肖
四清……难道下毒者是她?毒杀聂守业,肖四清是有作案动机。从意外获得的相片来看,她与死者之间存在着不正当
的男女关系,加上死者生前对待她的态度格外轻慢,长期累积下来的不满变成杀机,促使她下毒……下毒的理由虽然
说得通,但她不是心机深沉的女人,不象能策划完美谋杀的人。看过她的简介,也暗中观察过她。她给人的整体印象
是轻浮而幼稚,反应也不敏捷,胆子不大,应该没胆量也没能力在众目睽睽下杀人。马线子碱也不是随便可弄到的毒
药……小文用来当成暗房的山洞口有她的头发,她可能偷拿过显影药水……刘琪目击到她下毒,她使用的毒药可能是
显影药水。想到这里,柳下溪把摄影机还给摄影师,刚准备绕道走去找肖四清,有着一副大嗓门的韩导演站起来大声
道:“刘琪,把凶手的名字大声说出来!吞吞吐吐,你还是不是男人,难道你想包庇凶手?!”
柳下溪皱眉,韩导演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对啊,既然知道谁是凶手就得赶快抓起来!太丧心病狂……”老李点头附和着。
“别吵!船上既然有警察,抓凶手的事交给他来办。”刘久传不耐烦地打断老李的话,冷冷地目光却盯着柳下溪的一
举一动。
“刘琪,请把你看到的事详细说出来。”清荷诚恳地说:“风雨同舟,有些事既然看到了就要说出来。有人死了,大家
都不好受,心里插着一根刺,会相互猜疑彼此不信任,不利于共同度过目前的难关。”
坐在刘琪身边的范彩虹抬起忧愁的眼眸,咬着下唇担忧地看着刘琪。刘琪察觉到她的不安,目光从肖四清身上收回来
落到她脸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头。过了数秒才望向邹清荷,手指着肖四清道:“是她,肖四清。”
“怎么可能?!”伍文光推开靠着他肩膀的肖四清,愕然地回头看刘琪:“她怎么可能下毒杀人?”
自己的话遭到怀疑,刘琪冷哼了一声不肯往下说。邹清荷转头看着伍文光,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范彩虹安抚地轻拍着刘琪的手背,他才接着说:“上船前,彩虹去了一趟女厕,我在女厕外面等她。肖四清先从厕所
里出来,看到我时表情有些慌张,不小心拌了台阶摔倒,我走过去打算扶她,有一只白色的小瓶子掉下来滚到我脚边
,她推开我,急忙把瓶子捡起来藏在手里。后来聂守业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看到她后把她拉走,硬给她
灌酒,肖四清被迫喝了一口,接过啤酒罐后侧身避开聂守业的视线,把手中瓶子里的东西倒在啤酒罐里,慌慌张张的
还洒落了不少。后来她又把啤酒罐递回给聂守业。”
梁医生听完刘琪的话后摇头:“如果聂总是在上船前喝下含有士的宁的啤酒,毒性早该该发作。摄入过量的士的宁,
其毒性发作的时间很短,一般是十至十五分钟就会出现强烈的抽搐,导致惊厥。”
柳下溪经过王秋枫身边时,她挡住问:“柳刑警,你怎么看?你觉得肖四清是凶手吗?”
柳下溪回答道:“根据刘琪的证词,暂时假设她为嫌疑人A。”
“嫌疑人A?”王秋枫睁大眼睛,吃惊地问:“难道还有嫌疑人B、C吗?”
柳下溪平静地回答:“一桩凶杀案未理清案情前,警方根据线索与证词往往会锁定多名嫌疑人进行调查从中找出真凶
。可以说他杀的凶案现场每个在场人员都有嫌疑。警方的调查,一方面收集证据找出真凶,另一方面为无罪的嫌疑人
洗清嫌疑。聂守业中毒死亡,从现场来看此案归为他杀。无论是你、我以及在场的各位,都涉入本案,需要经过一番
调查才能排除在场各位的涉案嫌疑。”
柳下溪说的话犹如无波水面投下的石子,很显然在场的各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聂守业中毒死亡一案的嫌疑人。彭
绯虹最先忍不住,不满地道:“姓聂的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他被毒死,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怀疑我?”
“绯虹!少说两句。”杨立行制止她继续发泄不满,站起来,温和地对柳下溪说:“我们明白警方破案采用的方法是
排除与归纳。柳刑警,我想洗清自己的嫌疑,该怎样配合你的调查?”
柳下溪感激地对杨立行点了一下头。招手叫清荷过来,拿走他手里的纸与笔,快速地写着些什么,写完后把纸张对折
,折出一个角写上名字。 击掌三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各位,纸上列写的提问是我对大家有关聂守业中毒身亡一案
的调查,是侦办本案查找真凶的依据之一。这是证词,将会存入警方档案,请大家认真对待。提供虚假资料者,将以
提供假证妨碍警方调查,根据情节轻重予以追究。各位,我选择笔问方式,是不希望看到串供、泄密的现象发生。涉
入刑事案件,请大家遵守保密条款。”说完这番话对清荷说:“你按名字把纸分发给大家。”
看完纸上列着的提问,不少人脸色大变。严快冷笑着撕了纸张,越过张老,站在走廊里指着柳下溪道:“凭什么我们
得听你的?”
清荷抢先站在柳下溪前面,挥开严快的手指,说道:“凭我是选美大赛主办单位的负责人,死者是大赛组委会成员,
柳下溪是在职刑警。他代表警方调查聂守业中毒身亡一案。此案经过梁医生的诊定与柳刑警的分析已经初步判断为他
杀,凶案现场所有在场人员都有嫌疑,有义务协助警方调查。”
柳下溪轻拍清荷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向前跨一步站到严快面前出示证件,淡然一笑,道:“根据我的办案经验,特
殊环境下带头闹事者,多数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胡说!”严快抢过柳下溪的证件,看了一眼,继续冷笑,“哈,啥?北京公安局的?这里可不是你的管区。我怎
么不知道警察证可以全国通用了。”
柳下溪也不生气,平静地回答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等台风过后,我们平安返航再叫上当地警方来侦办这桩案子。
你能保证凶手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再次行凶杀人?你认为聂守业被毒杀在船上,我们遇上台风孤立无援,被圈禁在船舱
内动弹不得只是偶然发生的独立事件?”
严快语塞,回头看着黄平海。
柳下溪也顺着严快的视线看着黄平海。
黄平海嘴角一弯,迎上柳下溪的目光,笑道:“这么说,柳刑警认为孤岛活动本身就是一个大阴谋,策划活动的张老
就是阴谋头子。”
张老大惊失色全身的肥肉一起在抖动,站起来摇头摆手道:“黄平海,这个玩笑开不得,话不能乱说。”
金粉漩涡-28
柳下溪没理会黄平海的调侃,迅速地写了一张纸递给严快。
严快不接,双手插在裤袋里,歪头看柳下溪。
柳下溪眼神一冷,瞧着对方一副痞样儿,表明了立场坚定绝不合作,认定自己拿他没办法。皱眉,瞳孔收缩,锐利地
逼视对方,加重说话语气,“请你配合调查。”
在他的逼视下,严快败下阵,接过纸张没有再吭声,乖乖地坐回原位。
舱内安静下来。见大家都在认真写柳大哥的笔问,清荷庆幸自己带的十几支笔。
柳下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两个大防水袋递一个给清荷。清荷会意,把收集来证物用多层胶
袋装好连同自己的行李包一起放进防水袋里。柳下溪迅速装好行李,在纸上写道:“船出问题了。”
清荷大惊,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被柳下溪拉住手臂,柳下溪朝他摇头,在纸上写道:“不要慌张,冷静下
来。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事实。你请刘琪、杨立行帮忙,把食物和水分成二十等份,准备成可携带型。”
清荷立即站起来。他一动,正回头关注他们的刘琪与杨立行立即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三人的行动引起其他人注意
,但大家保持着安静。清荷把舱内的胶袋集中起来,率先划开装矿泉水的纸箱,每一个胶袋装四瓶水。杨立行、刘琪
装食物。三人动手的速度很快,忙而不乱。
东西掉了,杨立行弯腰打算捡起来。身体突然一僵,他呆住了。他发现搁在地上的纸箱被浸湿。有水!船舱进水了!
他慢慢地站起身扫视着船舱,因搁着大量的物品导致船身朝这边倾斜,浸入舱中的水集中在此处被纸箱吸收。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