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南郊，于浩峰开着跑车戴上耳机，嘶哑的对着电话里大吼，迈数表转到右侧疯狂的摆动。于浩峰看也不看闯过红灯，大颗的眼泪掉到方向盘上的手背上。

同一时间的疗养院，陆坤德静静的沉睡，一只手搭在雪白蓬松的被子外面，不安无意识的动，像是要抓住什么。陆坤德梦里回到了小时候，严肃沉默的爸爸，温柔心软的妈妈，还有漂亮的不可思议，总是喜欢粘着自己的弟弟。陆坤德小声的呢喃：“小君……”，伴着眼角滑下的眼泪，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陆君强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漠然道：“手术结束后，把哥哥的心脏放到我的身体里再下葬吧……好好照顾他，这些年……谢谢了。”陆君强按掉电话，不理会于浩峰疯狂的大吼，走到窗前沉默的看着窗外夜空里的星星，虔诚的许愿：

我希望，我污黑肮脏的心会在你纯净无暇的身体中得到洗涤。

我希望，我满是罪恶的身躯会因为你玲珑剔透的心灵得以净化救赎。

我希望，我的心可以帮你走过这程旅途永远平安。

我希望，你的心可以陪伴我穿越那漫漫长夜永远不再孤独。

“嘭！……”

第十八章

年后天气渐暖，陆君强又有了新的想法。

“你买那么多东郊的平房干嘛？”陆坤德被陆君强气的快冒火，“攒下来的这些钱我是想让你把店面买下来，这样至少有个最基本收入的保障，你买那些没用房子能干嘛？养牲口吗？”

陆君强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奈道：“这的地段又不好，做什么要买下来？再说我也没用打算开这个饭馆一直做下去，这只是个暂时的休整期……”

陆坤德彻底抓狂：“没用打算做下去？！现在赚的这么多你不打算做了？听我的！把这买下来就不用一直交房租了……这么贵。”

“不是……”陆君强根本说不清，这个时候的人还没用对房地产的概念，但他知道东郊的房子在这两年会急速升值，陆君强耐下性子，道：“哥你不信我吗？当初我要租下这个饭馆的时候哥哥也是反对的，但现在我们还是做出来了，对不对？”

一粘钱的事陆坤德就紧张无比，又说不过陆君强，急的脸通红像个小孩子，也不讲理了就是不同意：“我不管你怎么说，这些钱是你累的要死挣来的，说什么也不能打水漂！”

陆坤德说着下意识的守住了柜台，陆君强气的笑出来：“你再看紧点，柜台里才几千……唉哥听我的，我总会赚几倍给你。”

陆坤德油盐不进，也不再听陆君强解释：“反正存折在我这，我不给你。”

谈判彻底失败，陆君强也没了办法，只好退步，商量道：“那……我就取一半？哥哥上学的钱肯定有，这个饭馆也一直有进项……”

陆坤德气的大叫：“我不是怕没有我上学的钱！”

陆君强马上笑着搂住抓狂的陆坤德，赔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哥是心疼我挣钱难，这不是找到挣钱容易的办法了吗？不出两年……绝对会翻几倍出来。”

陆坤德悻悻道：“别都赔进去就行，一半就一半吧。”陆君强笑笑，出门去联系买房子的事。

陆坤德恹恹的趴在柜台上看账本。

“坤德！”童柯背了个小包进了店里，也一脸不高兴，进来后把包往桌子上随便一放就摊在椅子上。

“怎么了？”陆坤德打了个哈欠，“不高兴了？”

童柯不说话，钱多多跑过去扑在他腿上，童柯抱着钱多多的大头一顿乱揉，呆了一会儿才看着陆坤德，刚要说话眼眶就红了。

陆坤德猜到应该是和于浩峰吵架了，看他的样子也不好多问，想了想道：“我刚跟李师傅学了芒果拼盘，我给你做一个去。”

陆坤德去厨房挑了几个大的芒果来做，童柯趴在一边看着，陆坤德冲他笑笑，陆坤德拿了个大水果刀，顺着芒果核把每个芒果切成脱核的两半，又拿了尖刀在芒果肉的一侧划了一排排整齐的十字，放下刀双手拿着芒果，拇指轻轻的顶着果皮像上顶，被划成一个个小方格的芒果肉马上像开花一样都立了起来。

童柯笑了：“好厉害！我平时吃芒果都是剥了皮就啃。”说着就拿了一个开始吃，陆坤德无奈：“我还没做造型呢！”

童柯趴在桌子上看着陆坤德切芒果，陆坤德切半个他就吃半个，吃了三个大芒果后才懒懒道：“唔……可以了，不用再显摆你的刀工了，吃不下了。”

陆坤德悲愤的挥舞着水果刀：“真正想显摆的是最后的造型！你个猪！”陆坤德又切了几个，愤愤的自己啃着吃。童柯也不说话，跟着他倚在椅子上晒太阳吃芒果，再逗逗钱多多，顺便给它也吃了一个。

两个人懒懒散散的就这么待了一下午，直到陆君强回来。

陆君强喝了几口水，正要和陆坤德交代买房子的事的时候于浩峰急急忙忙的来了，陆坤德心有戚戚的点点头：“终于来哄了。”

陆君强一看这样子也明白了几分，和陆坤德一起躲到柜台后面装看不见，钱多多吃了一脸的芒果汁，蹲在陆坤德脚底下一个劲儿的舔。

陆坤德把剩下的芒果切了递给陆君强：“商量的怎么样了？”

陆君强笑笑：“价格很便宜，不过那都是好几年没人住的房子了，有人要买他们已经很高兴了，我没说定，想再看看。等说定了还得用哥哥的身份证办。”陆君强几口吃了半个芒果，“我还没有成年，好多东西办不了。”

陆坤德点点头，陆君强看着于浩峰搂着童柯，小声问道：“他们怎么了？”

陆坤德摇摇头，也小声道：“不知道，童柯来的时候差点哭了，估计没什么事了，都让于浩峰抱着了。”陆君强笑笑，也从后面抱着陆坤德，笑道：“我也抱着你，别生我的气了，早上是我说话不走心，我知道哥跟我没有私心。”

这段时间陆君强总是和陆坤德很亲密，陆坤德习惯了也不作他想，放松了身体倚在陆君强身上，打了个哈欠：“哥不生气。”

一边的于浩峰搂着童柯又疼又哄，童柯眼睛红彤彤的，眼泪要掉不掉，于浩峰连拉带拽，说着好话拿了童柯的包还不忘回头和陆坤德打招呼：“没事了，我们先回去了啊。”

童柯吸吸鼻涕跟着于浩峰走了，顺手还拿了几个芒果。

陆坤德笑笑：“小打小闹，其实……嗨他们这样也挺好的，不就是不能结婚么。”陆君强心中一动，几乎就要对陆坤德表白，陆君强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堪堪压住了心中的浮躁。

到了晚饭的时间，客人就要来了，陆坤德和陆君强开始收拾东西，李师傅从厨房后面探出头来：“芒果怎么都没有了？”

陆坤德：“……”

陆坤德懒懒的趴在柜台上结账，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陆坤德收银技术已经很成熟，不再用陆君强帮忙。陆君强因为陆坤德刚才的一句话心绪还在激动，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陆坤德记记账，偶尔逗逗活泼的钱多多，不经意一抬头，正好看见方芳和几个学生走了进来。陆君强也看见了方芳，回头看了陆坤德一眼，两个人眼神迅速交流，溜进了厨房。

厨房的小灶上正炖着陆君强给陆坤德做的茯苓黄鱼汤，陆坤德馋的围着锅闻，不住喃喃：“好香好香……”

陆君强冷着脸道：“进来干吗，哥还怕她？”

陆坤德拿了小勺轻轻的搅砂锅里的汤，叹气：“我现在根本不和她说话，见了面多尴尬，她应该不知道这是咱们家的店。”

陆君强漠然道：“她们就坐在厨房外的那张桌子上了，哥哥准备在这躲到她们走？”

陆坤德不说话，陆君强也知道他的性格，不再多说什么，帮着李师傅在厨房里打下手。

陆坤德在厨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呆不住了，陆君强不许他碰东西，什么也不让他干，陆坤德捏块这个拈块那个的偷东西吃，无聊的趴在门口看方芳她们吃东西，回头嘱咐李师傅：“8号桌的饭随便做做就行。”

方芳是和学生会的同学忙了一天，方芳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一群人里就是她是大一的学生，到了晚上马上提出请大家吃饭。有人提议这家饭店不错，方芳根本没有想到会是陆坤德家的店。

一个学长边吃边和方芳开玩笑：“小方，听说你和你们班的那个男生分了？”

方芳脸上有点难看，笑笑：“谁说的？闹着玩的，我们没处朋友。”

一个学姐也跟着好奇：“我怎么听说你们俩好啦已经？闹不开心了？”

方芳自嘲道：“根本不是，唉……本来我们挺好的，全是他弟弟……”方芳喝了点酒，到底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孩子，将哭未哭的把半年前的那件事说了。

陆君强帮着切了一会儿菜，擦了把手走到厨房门口搂着陆坤德的肩膀：“哥哥这半天倚着这……”

方芳哭了，一个学姐小声安慰着她，陆坤德转过头看着陆君强，脸上半分笑意也没有，沉声问：“小君，你为什么什么要算计方芳？”

第十九章

陆君强知道不能再骗陆坤德，沉默了一会儿道：“等她走了。”

陆坤德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半头的弟弟，第一次觉得眼前自己一直当做孩子的陆君强很陌生，陆坤德突然意识到陆君强已经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成长的偏离了自己想象的方向，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长大了。

陆坤德沉默的坐在厨房里等着方芳一行人走了，还没等到到店里打烊就跟着陆君强回家里。

回到家陆坤德打开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陆君强不敢坐下，站在陆坤德身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陆坤德看着弟弟嗫嚅着想道歉的样子突然很心寒，陆坤德心思纯善但不是傻子，他看着陆君强一会儿一副面具心里发寒，他不知道陆君强什么时候跟他是真心的。陆坤德回忆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意识到是自己一直没有觉察。

陆坤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爸爸给咱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还记得么？”

陆君强愣了下，小声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陆坤德忍不住苦笑：“你倒是挺对的起爸爸给的名字。”

陆君强心一沉，知道陆坤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上前一步半跪到陆坤德脚边，搂着陆坤德的腿抖声道：“哥我知道错了，那天的事是我骗你的，那天是我先侮辱方芳的……她……哥都是我不好。”

陆坤德看着看似惶恐的弟弟心中难过，他从小心思就比不上陆君强活络复杂，他看不清现在陆君强的真正的想法。

陆君强看着陆坤德的样子心中暗惊，小声道：“都是我不好……我怕哥哥真的和她好了，我怕哥哥有了女朋友就不在乎我了，我才想的这个办法……”

陆君强眼中泪光浮动，哽咽道：“我就只有哥哥，我怕哥哥也不管我不要我了。要不……哥我给她道歉去吧，我跟她好好说，哥哥要是还想和她好的话可能还行……”陆君强搂着陆坤德的腿，乞饶的看着陆坤德。

陆君强字字都说到陆坤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陆坤德感觉出来陆君强此时的哭泣求饶并不一定是真心的，却也不忍认为他是在演戏装可怜，陆坤德拉起陆君强来，轻轻的把陆君强的眼泪抹了。叹了口气道：“我就算是有了对象也不会不要你……算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陆坤德心里到底还是不忍心，又道“不用和她道歉，我们俩肯定是不行了，就当没有今天的事吧。”

陆君强如释重负，小声道：“哥哥晚上还没有吃东西呢，我给哥哥做点去？”陆坤德点点头，陆君强像是被宣判了无罪的死囚犯，站起来马上去做饭了。

陆坤德看着厨房里陆君强忙碌的身影，还是把心头的种种想法压下，陆坤德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弟弟。

方芳的事后几天陆君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又惹了陆坤德不高兴，陆坤德看着他谨慎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小君……咱们自己兄弟，用不着这样。”

正在给陆坤德洗衣服的陆君强闻言顿了一下，明白了陆坤德是在说什么，小声道：“我害哥哥没有了女朋友，我欠该的。”

陆坤德听了忍不住心疼，从后面倚在陆君强的肩膀上，被陆君强每日的亲昵带的陆坤德也习惯了和他亲密的举动。陆坤德道：“你对我够好的了，从小到大……其实你是对我最好的人，爸爸妈妈也没有这样……”

陆君强洗衣服的手停了下来，轻轻的颤抖，陆坤德抬起头来，问道：“小君你怎么了？”

陆君强抬起头来竭力压下眼泪，从重生到现在一年零一个月，陆君强思虑甚重每天都在筹谋演戏，今天被陆坤德的一句话戳中了真心。他前世辛苦一生，今世殚精竭虑一年多，何尝不就是为了对陆坤德好。

陆君强使劲眨眨眼睛，他的手还都是泡沫，陆君强回身支着手用手臂搂着陆坤德，小声哽咽道：“哥都是我不好，我其实就想对你好，但总是让你难受。”

陆坤德听了也一下子红了眼睛，多日来的隔阂一瞬间烟消云散，陆坤德点头道：“哥都知道，小君不容易。”

陆君强用手臂揉揉眼睛，转过身继续洗衣服。

过了这件事兄弟俩感情尽益深厚，陆君强突然明白了很多，他毕生的最大愿望不外乎对陆坤德好，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费尽心机只为了得到陆坤德，也只是再伤害陆坤德一次。陆君强想通了，一切顺其自然。

和于浩峰聊天的时候提起，于浩峰惊异陆君强的变化，笑道：“真没想到，你真打算任其发展了？”

陆君强端着茶轻轻的吹，精致美丽的面孔在袅袅热气里显得朦朦胧胧，小声道：“想通了，不能得到，就好好怀念吧。”

“怀念？怀念什么？”

陆君强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精致考究的茶杯笑了。

……

……

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一年。

陆坤德趴在柜台上，看着报纸掉了下巴，同掉下巴的还有在一旁伸着脑袋看的吴昊。

“吴……吴昊！”陆坤德磕磕巴巴，指着报纸上要建空中丽景的新闻问，“这上面！收购东郊房子……是多少钱一平？我多看了一个零对吧？”

吴昊也震惊的磕巴了，狠狠的咽了口口水，道：“3000……小老板他……这一年多，买了多少平了已经？”

陆坤德眼中几乎全是小星星，愣愣道：“陆陆续续的……得有快三百平了吧。”

吴昊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我不敢算了……这是多少钱？”

陆坤德脑中出现了一个数字，但马上晃晃脑袋，拿了个计算器，和吴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打上去，3000乘以300等于……90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