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被窝里打电话给齐济欢，小武把父母那边的意思跟齐济欢说了。

战局是一天一小变，三天一大变，不过齐济欢不会天真地以为，人家能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同样也能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个中原因非常复杂，他都懒得一一分析。

“总之是进步，对吧？”小武兴冲冲说道。

“那也不行，跟出柜完全两码事。不如你先找个人搪塞一下，或者说我不愿意见他们，说我没空也可以，在出差，美国进修，非洲做生意，随便怎么说。”

小武很为难。

“你爸妈现在当然要用缓兵之计，反正答应了你，你也不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他们就怕你一冲动跑去结婚，就是结婚也不怕，过两年你反悔了，把婚一离，男人到八十还能再生娃，他们愿意耗，耗得起。”

“说什么呢，我爸妈不是那样的人！”

得，至此为止，如果因为父母的人品问题吵架，那就没有吵下去的必要了。自己的父母跟别人的父母，那是两码事，小武可以说自己爸妈这个不好那个不好，齐济欢不能。这种道理，他一早明白。

“小武，我们要在一起，是一场持久战，你有没有信心？”

小武知道刚刚的话口气过重了，他语音悲愤，雄赳赳气昂昂道：“有！”

“嘭嘭嘭！”宿舍外面有人敲门，一条沙嗓子不满道：“兵营里不得使用手机，军官更要以身作则，你这三更半夜的，打电话还没完没了啦？翟楠，你出来！”

25、夜茫茫

小武的手机让突击查房的连长给收走了，亏得收走，三天后更大的头头下连队彻查手机，几个正副排长都有带手机，不同程度的吃了处分。

小武去跟连长要手机，连长就火了，“还有脸来跟我要手机？”

“媳妇要哄，你就开开恩吧？”

连长对着楼道里一指，“201电话卡，外面小卖部还可以给你打个九折，给我滚！”

那部电话跟前永远排着长龙，你好意思煲电话粥？

等到周末终于可以请假出去的时候，齐济欢又闹失踪了，电话不接，酒吧还未开门，家里根本没人，小武满大街地找齐济欢，第一次觉得烦。

两个人经过了蜜月期，接下来就是倦怠期，弄得不好，以后相看两厌，最终形同陌路。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发生在他和齐济欢之间。

小武在老代的帮助下，到一个健身中心找到了齐济欢，当时齐济欢正和健身教练亲亲热热地说话，那人都把手扶到了他腰上。

小武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掸掉了那只不安分的咸猪手，把齐济欢拖到了外面走廊里说话。这年头，健身中心的肌肉C，多得数都数不过来，那个教练一看就是垂涎齐济欢的小白脸蛋。

“我手机给收了，不是不理你。”

“我知道。”

“那你还到这里来玩什么健身？故意气我？”

“啧，我总有保留一点业余爱好的自由吧？你这一天到晚忙得总理似的，还不准我自己找点乐子？”

小武气炸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喜欢运动？找乐子就找乐子，到这种地方来勾三搭四？”

“我没有！”

“艹，到底有没有？”小武见他不答，扭头就走。

齐济欢自知理亏，嘴巴一瘪，委屈万分，“我就是想气气你怎么着？我也没想真的去外面乱勾搭。你也知道，就我这样的，也就你还肯要了。”

小武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抽他。“我一天到晚愁咱们的事，你倒好，调头就跑外面去沾花惹草，你也算对得起我？你要真是这种货，咱们……”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分手”二字，转念一想，这种话，要么不说，要么就兑现。

“分手是吧？”

小武手一抬，把他的嘴捂上了，“你还敢说？！”

齐济欢已经眼泪汪汪，他掰去小武的手，“好啦，我跟你回去，我那张健身卡送老代好了。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齐济欢吸吸鼻子，“是，老婆！”

他一声老婆，小武听了哭笑不得，挥了挥拳头示威。

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到楼下停车场，齐济欢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一辈子也无法接受？”

小武知道他指的“他们”是谁，他把齐济欢按倒在汽车车门上，狠狠地摇晃，“因为这点不被认同的挫折，你就要打退堂鼓吗？那天晚上在电话里，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有！我有信心面对，你别跟我说你没有！”

齐济欢跟一只软脚虾似的摊着，“我无所谓，我怕有一天你会累。”

小武把他搂紧，狠狠地啃了一口，“每一个人都会死的，你要不要每天为这个事情发愁呢？”

“好像有点道理啊。”

“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没来的事情，瞎操心什么？”

停车场另一头有车子进来，小武没准备放开齐济欢，两个人保持着暧昧的姿势趴在车门上。

“同性恋，恶心。”那车主经过的时候，随口跟车里另一个人说道，声音很响，从打开的车窗里清晰地传出来。

小武一下子恼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拦，对方一个急刹，探出头来正欲破口大骂。

小武揪着那人的领子一下把人提出车来，手反拧过来压到车门上，用低沉危险的嗓音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

齐济欢在后面拉扯小武，“好了，人家就是路过，你吓唬他干什么？”

小武就还不依不饶了，非要对方再说一遍。

那车主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是不是……同性恋？”

“碍着你了？”

“要搞家里去搞……”车主鼓起勇气。

“地铁站都有搂一块儿亲嘴的，你怎么不去骂人家有伤风化，啊？”

齐济欢也恼了，“好了好了，你别把气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撒，今天是我不对。”

小武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气呼呼地放开对方。齐济欢怕惹出更多麻烦来，赶紧拉人坐上车离开了。

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一路无话，回到家的时候，齐济欢没好意思开口求欢，小武也没兴致，隔着衣服匆匆摸了摸，都觉得曾经让自己心跳的感觉淡了，总有一天，大概摸着对方的腿就跟摸着自己的腿没两样。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交流了意见。

“怎么办？”齐济欢问道。

“什么怎么办？习惯就好了。习惯就是……你只能跟我做，换个人还不习惯，即使没有什么激情了，乏味了，但是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习惯了，缺不得。”

齐济欢搂住他，“小武，你就是一哲学家啊！”

“行行行，少他吗的恶心。”

既然床上运动有点腻了，那就做点别的，两个人懒得出去，于是跑到书房开了电脑，一个跟一周没联系的各地朋友发送QQ短信，一个打开游戏画面在频道里喊话组队下副本。

“我妈说让你去吃饭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小武用胳膊肘搡了搡齐济欢。

“她期望的是一个女的，你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一下就好了，要不咱们找面面来冒充一下？”

小武摇头，“现在撒一个慌，以后要用十个慌来圆。”

“你就说，我不愿意。”

“这……”

“她要生气，随便，反正我还就是不尊敬长辈了。”

“那我先跟她说清楚。”

“不要！”齐济欢赶紧阻止，“你就告诉她，我也没打算跟你结婚，大家都还年轻，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别再逼你去乱七八糟的相亲就好。”

小武想了想，也觉得这事的确棘手，真要现在说，又是一场家庭风暴。

“所以，先让他们习惯习惯，等真的接纳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你再告诉他们，其实我是个男的。”齐济欢把脑袋搁到小武肩膀上，“我觉得，到后来，就是一张窗户纸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你也不要捅破，我也不要捅破，日子还能好好地过下去。”

26、论持久战

日子如水般流过，除了齐济欢时不时地要作那么两下，神经质地冲小武哇哇大叫几回，一切如常。

小武对于他的作和神经质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大家约法三章：一，不能出轨；二，不说分手；三，不玩人间蒸发。其余的，随便齐济欢闹腾，反正不让他闹腾也不行，闹腾就是他的本性。于是经常是这样，齐济欢在电话里噼里啪啦骂脏话，小武气定神闲地听着。

“你怎么没点反应的？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

小武清了清嗓子，“你他吗的有完没完？”

齐济欢立刻委屈了，受伤了，眼泪汪汪了：“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凶？”

小武柔声道：“乖，我礼拜天就回来，任你打任你骂。”

等到了周末小武回家，两个人见面先是嘿咻，然后气喘吁吁地翻这个礼拜的账，翻完了就翻上礼拜，上上礼拜的旧账。小武闭着眼睛听，没听一会儿就开始呼呼大睡。

齐济欢把他拍醒：“不准睡！”

小武把人搂过来压在身下，含含糊糊地道：“你精力旺盛，雄风不减，金枪不倒，我折腾不起，让我睡好不？”

一般这个时候，齐济欢就要展露身为小1的温柔体贴，对着小武扶拍不止，当然也可能实在心情不好了，于是就要霸气外露，鬼畜上身，把小武摁住了再来一次。

完成这几道工序，大家洗把脸，准备就餐，吃饱喝足，齐济欢差不多要去店里开门营业，小武跟着去坐一坐。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难免来几个狠角色耍耍横什么的，这时候小武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他只要穿着他的制服往那里一站，牛鬼蛇神都遁地了。有时候没穿这身绿皮，上来几个没有眼力见的，那算他们倒霉，把人三拳两脚丢出去那都是轻的。

有了这样的保护神，齐济欢的“蓝颜”酒吧是安静安全的好去处，况且小武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齐济欢得瑟着对一个垂涎小武美色的小CC道：“有主了，我的！”

小CC斜眼看他，各种羡慕嫉妒恨。

“别这样了，他看着威武，其实……”齐济欢暧昧地笑笑，“你误会他了，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小CC打量他一番，冷哼一声，“你说你是纯1，那也得有人信不是？”

齐济欢无奈，“事实胜于雄辩。”

正说着话，有人走到吧台这里，声音中充满惊喜：“小齐，真是你啊！”

齐济欢一愣，没想起对方是谁。

“我啊，我是林大伟。”

齐济欢的笑容僵在脸上，“呵呵”两声，日本鬼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个月，我去医院找你，他们说你辞职了，想约你出来吃饭又联系不上。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你在这里打工？”

齐济欢心里有点儿不爽，老子就是个打工的料吗？“不，酒吧我开的。”

“哦，没听你提起过，我跟你发邮件，你大概没收到。”

齐济欢早就把人拉黑了，这家伙脸皮倒厚，当没发生过一样。

“小齐，到了日本我才知道我当时放弃你出国有多愚蠢，所以转了一圈，我还是回来了，我……”

“小齐，熟人啊？”小武一早看到这边的异动，扔下一起打牌的老代他们径直走了过来。

齐济欢觉得很难堪，新欢旧爱在一起，如果让小武知道过去就是这么个胖乎乎的猥琐男压在自己身上律动，小武估计十分膈应。

齐济欢忙把小武拉过来，笑盈盈给双方介绍，“这个翟警官，我朋友；这个是林大伟，刚刚从日本回来。”

林大伟想把手伸过来握一握，结果小武只是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小武转头跟齐济欢咬了咬耳朵，低声道：“前任？”

齐济欢红着脸，不承认又不行，“你回去打牌吧，我跟他早八百年就断了。”

小武点点头，又扫了一眼林大伟，然后道：“过来一起打牌？”

林大伟只想把人挥赶开，甩甩手道：“不了，你们打，我跟小齐聊着呢。”

齐济欢转身给林大伟兑了一杯鸡尾酒，“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还出国吗？”

林大伟接过酒杯，深情款款看着齐济欢，“不出去了，还是家乡好，尤其，我舍不得你。”

齐济欢眼看着那只手要越过桌面来握他，赶紧一缩，“你来，不是为了跟我再续前缘吧？”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齐济欢下巴都要掉下来，他哭笑不得看着林大伟，又指指那一桌的小武，“你刚刚已经看到他了吧？”

“刚刚那个，是你现任？”

“对，人家比你帅，比你高，比你专一温柔痴情，主动拿钱出来给我买房子，而且他还愿意让我上。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说我还可能跟你再续前缘？你当我脑子让门给挤了啊？”齐济欢说完这话，顿时精神抖擞，瞧瞧，跟林大伟这样的人渣分了，和小武这样的可人儿好上，再多的困难都不是困难，不被对方家人承认，这么一丝丝小小的咪咪不起眼的挫折，算得了什么？他简直觉得自己赚翻了！

林大伟酒入愁肠，流下眼泪，哼哼唧唧哭起来，“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小齐，我后悔啊！我是真的爱你，我现在才发现只有你是我最想要的。”

“嘁，你早干嘛去了？我还要谢谢你跟我分了呢！”齐济欢暗暗地爽着，假模假式地再兑一杯酒推过去，“好了好了，大男人家家的，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后半夜酒吧打烊，小武和齐济欢拉下卷帘门，手牵着手一起回家。

齐济欢一上车，就把小武扑倒在车座上一番狂啃。

小武笑呵呵地道：“干嘛干嘛？又发情了？”

齐济欢作势拱了两下，“嗯，随时随地的。”

“就你那小身板，要爱惜身体啊？”

“杨振宁老爷子，威武吧？人家不是运动员，是科学家。说我小身板，我告诉你，浓缩的才是精华，康熙皇帝据说不超过一米七，人家儿子生了一堆呢，你要是个能生的，现在咱俩脚下也一堆了。”

“滚你的，我还想你给我生呢！”

齐济欢觉得话题绕回生孩子上面，又要不妙了，也怪自己，怎么开了这么个头，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他搂着小武，语重心长道：“今天见了我前任，我才发觉你有多好。”

“哈。”小武干笑。“原来是有比较才有知足？”

“我就想啊，咱俩在一起，那么幸福，那么和谐，哪怕激情不在，我们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所以倘若生活里有一些挫折和磨难，也是应当的，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小武把下巴搁在他头顶，满足地笑，“你这么想就好了。”

齐济欢抬头看他，“你面对的压力比我大，我以后，一定全心全意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