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芙蓉面,不擦半点脂粉,却依旧妩媚多情。
我半怒半嗔地说道:“容妃娘娘今天这么着急的请我来,就是要请我来喝茶的么?我可是喝惯了奇轩宫里的碧落茶,其他的茶可是看不上眼的呢。”
容妃掩笑的望着我,说:“瞧你,听说你在奇轩宫闷了好多天了,今儿天正好,特请你来赏花,看你,脸都黑成包公了。”说着,还在我额头上一点。
周围的人,都也轻轻笑出声来,和着春日里黄鹂的吟叫,好听极了。揉揉额头,依旧扁着嘴角说:“赏什么花?若是拿不出绝品来,看我扰不了你。”
“绝品?殿下别说,真还有。”她歪着头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笑望着我,“只不过那花是供在屋里的,断不和这些的俗花俗草摆在一起。殿下有意一赏么?”
听她这些话,不由得有些动心。现代的奇花奇草见多了,还真不知道,这古代有什么极品呢。点点头,她便领我走进里面,绕过几个亭廊,她止步说:“殿下,那花爱静,人多手杂,伤了一花一叶都是极不好的。让下人们在这里等着吧。”
有些狐疑的望着她,虽然知道她今天请我来,决不是赏花这么简单,但是这做的也太……
环儿走上前说:“容妃娘娘,殿下习惯了奴婢的随身伺候,一刻都离不了。望娘娘允许环儿伺候在殿下左右。”
“呵呵,”容妃低眉,瞥了我一眼,眼睛里全是笑意,“看你奴才把你宠的,差点要被捧上天了。全奇轩宫的人都知道,七殿下在我宫里,若出了事,我也没法担当啊,你们啊,将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吧。”
我瞅着她一双眼睛,很无垢,很明亮,牵起她的手:“走吧,别管他们。环儿,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无法违逆我的要求,环儿只得低首等在外面。容妃宠溺的看着我,拉着我,走进里间。
掩着的门。我抬首看容妃,心里默默地。
“花就在里面,殿下不看么?”说着,容妃低下头,附在我耳边悄声道:“快进去吧,他都等你好久了。”
被轻推上前,身子推开了门。这种感觉又出来了,为何我总是要推开门去找什么?上次母后也是这样。
待我看清里面的人后,不由得皱起眉,有点恼怒的说道:“又是你。”
谢流玉垂手立在我面前,见到我,眼睛里的神色闪动一下,即而,跪下。
“参见七皇子殿下。”故意往侧移了两步,不知怎么的,不想受他的礼,与他之间已经够乱的了。
“呵,莫不知容妃娘娘指的绝品奇葩,就是指谢公子你?”斜着眼睛看着他,他依旧衣料光鲜,明艳逼人。
“流玉欲找七殿下,可是流玉身微,无法看到殿下,顾才让姑母替我请了殿下来。望七殿下莫要责怪。”
姑母?原来你和容妃是亲戚关系啊,那你和容妃的儿子不就是表兄弟了?谢流玉,凌重秋,堂兄弟。原来有这层关系啊。
转身坐到立在墙边的红木方椅上,谢流玉,眼色中有抹诧异,看着我,有点呆呆的。
“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我轻笑一声,有点嘲笑的感觉。谢流玉面上一讪,站起身来说:“我也不和七殿下绕圈子,流玉到此,是为一事而来。”有点佩服他那孤傲的性子,不知以前的颀儿是不是就爱惨了他那,孤傲清冷的性子呢。
“事先声明一件事,”我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他也不避不躲,“虽然我以前和你有些不清不楚,但是现在请你记得,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凌雨颀了。”
三秒钟的惊讶,立刻他一拱手道:“如此最好,流玉来此是为三月三,殿下选伴读一事而来的。”
不等他说完,我接口道:“你也打算参选?”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他这样明目张胆,不怕被人冠上风流艳名的称谓?想想我身前和他那档子事,现在我躲他还来不及,他不是也避我如洪水猛兽似的么,怎么今日到,主动贴上来了?说他看上我啦?怎么可能,要爱老早以前就爱上了,等我借尸还魂才爱上,算狗屁。
“君子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那功名么,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把握?”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敢作敢当,黑白分明,是非清楚。
“说的好,”我站起身,拍着小手说,“只是不知,你这参选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为七皇子殿下选人,是分三步的,其一,自然是各个公子的才艺,有才者方能受命;其二,是殿下自己推选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又殿下自己抉择。”
挥手示意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在众多参选人中,将你剔掉?”
他深思一瞬,点头。我讪然一笑:“为何你会认为我会那样做?”
昂起他骄傲的头,脸色正然的说:“因为流玉和殿下有些过节。”
“哈哈,”想不到他会如斯,低头问了句不痛不痒的话:“你今年多大啊?”
满脸的诧异之色但还是说出答案:“十四。”
才十四啊,伸伸胳膊打个哈欠,“我没有那么无聊,再说这个位子是父皇安排的,谁好谁不好,我说说可以,但是轮到谁来坐,并不是我能左右的。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你的事我不会妨碍。”
“殿下莫要说些假意的话来骗我就好。”谢流玉站在那里,眼睛里的光转啊转。
“谢流玉。”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冲他大声喊着,他自觉地一跪到地:“你不要太狂妄了,告诉你,不要以为我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
抬起俊雅的面容:“殿下想把我如何。或是想以前那样,威胁我的家人,让我委身与你,当你的孪童么?”
心里一股无名的怒火熊熊燃起,狠狠一巴掌打出去。他这句话,不光侮辱了我,更是侮辱了为他白白丢了年少生命的颀儿,爱他如此,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为他丢了性命,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转过脸来,白玉般的脸颊上赫然一个红红的手掌印。他眼中的一丝嘲笑,将我最后一根压抑着的筋,扯断了。
“为了你,怎么值得,不值得,不值得。”手指微微颤抖着,用力握紧。
“殿下不是想要什么都可以用一切手段来得到么?哪里会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掩饰不了声音中的那抹不安。
仰天一笑,笑得眼泪都有点溢出来了,伸手抬起他的下颚:“我凌雨颀为谁都值得,就是为你,谢流玉,不值得。再告诉你一件事,”看着他黑漆似的眸子,一字字道:“以前爱你的那个凌雨颀,已经死了,为你而死了。现在这里的凌雨颀,”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他现在开始恨你了。”
不由得手下用力,他只是咬着嘴唇,依旧高傲的看着我的眼睛。有些累了,放开他,甩开散在面前的头发。
“你的事,我不管,也无心管了。你爱怎样都随你,你想爬到那个位子,就靠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好了。我累了,这花也该赏完了。绝品奇葩,不过而而。”
用力推开那扇门,一丝斜斜的夕阳照进来,这样的门,希望再也不要打开了。
第八章 一眼万年
三月三,今天我就十岁了,十岁在现代应该还在上小学吧。昨晚做梦不知为何,竟然梦到现代的男友了,以前那么喜欢他,喜欢到……
和颀儿一样,是疯子,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可是心里却不恨他了。爱到极至变成恨,恨到极至,却变成无了。梦中他那双细长勾魂的眼睛,对我来说,是魔鬼,自救无法,越陷越深。
“颀儿,在想什么呢?和你说话都不理。”母后拿着象牙玉梳轻轻为我梳理着长长的头发。打个发髻,拿过一根白色的玉蝴蝶簪子将发髻固定住。身上一套月牙白的衣裳。问过母后,在皇宫里穿白色会不会不好,母后宠溺的摸着我的头发回答,颀儿穿白色最好看,何必因别人的眼光改变自己。估计以前颀儿那古怪的性子,就是皇后娘娘给惯坏的。
“母后,我没想什么,只是有点怕。”将身子缩进姬无双怀里,“父皇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我以前那么淘气。”
母后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像羽毛般轻盈:“他是你父王,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再淘气,只要改了就好,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会真恨自己的孩子。”
算了,对我来说整个世界,只要母后一人的温暖就好,其他的我也不在乎。只要母后开心快乐,我如何如何都没有关系。
随着母后和众人一起来到宣卓宫。我的生日就在这里过,同时也是在这里选出我以后的伴读。宫中早已是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缓缓向大殿走去,一路上冲着各位大臣们微笑示意。今天来的人还不少呢,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向上爬。
“皇后娘娘和七皇子殿下到。”
原本喧哗的大殿,瞬间安静来下,踏进大厅,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参见七皇子殿下。”
母后仪态万方的走到皇后御座上,轻挥衣袖:“众卿家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我坐在母后旁边,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大肆打量着下面的各个人。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活动,有些激动。
看到站在左手边不远的左威成,今天依旧仙风道骨般淡然的神情看着每个人。感受到我的目光,朝我看来。送上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他先一楞,又捻着长长的胡子,潇洒一笑。感到一阵隐隐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那里是个四十开外,书生打扮,儒雅的人。只是一双小小的眼睛半眯看着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似被蛇看上的青蛙,呸呸,最讨厌青蛙。我反瞪过去,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我是大眼,他是小眼)。直到有人上报说皇上驾到,我们两才收回互瞪的目光,忙忙起身接驾。
跪在地上接驾时,后脊感到凉冰冰的,不止一双眼睛看着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可是当我回头看去时,安安静静,好象什么都没有。
千篇一律乏味至极的开场白,无聊到我呵欠连连。直到父皇示意让参选的三个人进来时,我才稍稍打起精神。只有三个么?参选的人我保证有三四百。呵呵,看来父皇还真严格呢。正发呆想着,只听小太监妖里妖气的嗓子响起来。
“左相左威成之孙左翔觐见,户部侍郎谢云之子谢流玉觐见,龙太尉龙天之侄龙皓觐见。”
谢流玉不错啊,看来也是个人才,只不过负面因素多了。不知道你在这场比赛中会怎样扭转乾坤。
正想着,看见三个人影前前后后的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左威成的孙子,那个我好象看见过,那天在长廊上和左相一起的。合身的白底蓝边的长袍,衬得他身材修长,一双眼睛亮晶晶,像黑宝石般漂亮,清眉秀目,粉面朱唇,举止风流。看着他如沐春风的样子,感觉挺好的。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一定不错。
谢流玉一身淡蓝金边的袍服,更显得他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望俗,原本的一丝孤傲之气,在他开口启笑时,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流玉无暇,只是我不想再和你有所牵畔了。
转眼看见第三个人时,突然一下心口好象被大石用力敲击着。紫色衣袖,如烟如雾,他抬眼向我微笑,我听到了,一根弦崩断的声音。天啦,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那样的事我不要再遇一次,不要让我再遇到他,不然我会疯的。
低下头,紧紧闭上双眼,衣袖下的双手,不停颤抖。可是无论我怎样去忽视,脑海里那双微闭微睁的眼,就那样深深地注视着我。漆黑如墨的眼,修长媚惑的眼,要了我性命的眼。
以前的男友,我爱了他十年,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对我而言那是一辈子。爱上那个人,爱上那双眼睛,付出了全部,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丝是自己的东西。魔性的爱情没有结果,爱着他,恨着他,忘不了他。折磨折磨着抛弃了所有,在死的时候,朦胧中都还看见了那双眼睛。孽缘,以为断了,现在,又接上了。
紫色的人儿,那双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和我午夜梦回见到的那眼,丝毫不差。是缘?是劫?我早已经无法分得清楚了,只知道,看着它,又陷进去了。一眼,一万年。放弃挣扎,呆在原地,等着,等着……
忽然手上一暖,母后一双秋水盈盈的秀目担心的看着我:“颀儿,不舒服吗?怎么手心这么凉?”有些恍惚的摇摇头,握着的母后的手紧了紧:“没事,我没事,只是有点不适应。”眼光飘飘的又望向,紫色的人。
在我失神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拜见了天子,现下在当场考验他们的才华。考题由刚才那个贼眉鼠眼的儒生出,他叫齐未。听说他是当今苍澜王的心腹谋士,文采武略俱为国中翘楚。只听他清咳一声,走到中间道:“三位都是人中龙凤,才华横溢,德才兼备。但我可不会顾及各位的身份地位,能着居之。现在我出对子的上联,你们对下联,看谁对的最好。如何?”
三个人都拱手一鞠,“齐先生请出题。”
齐未摸着他的山羊胡子,望望殿外,转身说道:“漫倚朱栏听落花。”
流玉微皱眉头,深思着;左翔一双眼睛到处转着,口里念念有词;龙皓,轻拂衣摆,嘴角含笑,看样子已经想到了。
“我先来吧,”龙皓向苍澜王俯身一鞠。苍澜王点头。他抬头道:“漫倚朱栏听落花,轻推绣户拾飞絮。”
底下一片掌声叫好声,他淡雅的回笑着。看着他,我也不自觉的想微笑。
“轮到我们了,”左翔和谢流玉没有被龙皓的先机而吓倒,更是自然若态的说出自己的答案。
“漫倚朱栏听落花,懒疏乌鬓扫庭月。”左翔满脸自豪的说。
“漫倚朱栏听落花,轻弹绿绮惜流水。”谢流玉还是那样孤傲的神色。
齐未拍手叫好,“不愧是惊世才子,个个都才高八斗,另人刮目相看啊。好好好,再来。”他小小的眼睛里透出闪耀的精光,像看到老鼠的猫。
“半月如舟,谁渡嫦娥出苦海。这个谢流玉你来作。”
“相思是梦,我将离恨付情天。”
“飞花自在飘零,流水苦恋,龙皓。”
“细雨无心眷恋,春风缠绵。”
“分字连联意,绝句称难对,谁对。左翔。”
“群章拘句思,妙笔号神来,我来。”
雷霆般的鼓掌声似乎要将宣卓宫的房顶掀翻,惊叹声,叫好声,声声喋喋,一阵高过一阵。
“好,都是我苍澜未来的栋梁之才。”苍澜王十分的高兴,“齐未啊,这样比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比完,最后一题出胜负吧。”
“微臣明白。”
齐未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捻着胡子,打量着他面前的三位才子。一双小小三角眼骨碌直转,“出题考的似乎太简单了点,不如这样,我写三个字,每字不同,你们随机抽出一个字,就以这个字为前提,写出那种意境的作品,如何?”
“好。”三个不同的人,异口同声。
齐未,取来纸墨,在三个纸条上分别写下三个字。然后折好,放在手心,任他们拾取。
“我们就以一柱香的时间,未完成的即失败,从中挑取最好的。”
袅袅的清烟,盘旋在上方。不在戏中的人,心思漫漫,不时交头接耳,低声谈论着。戏中的人,长身直立,秀眉轻颦,看着各自手中的字,点点愁丝,淡淡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