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续 上——堂桂花
堂桂花  发于:201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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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睿带着两名侍卫,拖着两只奶羊,一笼小鸡满头大汗的从天而降,无比惊喜,“呀!居然这么巧?我办完了差使,看天还早,就买了点东西打算去看看三弟,也接你们回来,竟然这么巧就遇上了!”

庄净榆斜睨了他一眼,“侯爷今天很清闲嘛!”

尉迟睿嘿嘿赔笑着上前,以扇掩面,压低声音道,“在外头给点面子,回去任你处置。”

庄净榆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去了小心说话,办不好就别回来了!”

“小的知道!”尉迟睿狗腿的应了声,却又迅捷无比的在庄净榆手上捻了一把,“你这身衣裳回去别换了,留我回来。”

庄净榆白玉般的脸庞上慢慢浮上一层燥热,也不答话,忽地直接抽了一鞭子过去。

挨了打的永安侯贼心不死,喜笑颜开的一面去送礼,一面盘算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了。

他家净榆,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10.

“咕咕咕!咕咕咕!”江陵一面呼唤着,一面撒下谷物,引家中的鸡来啄食。

放在筐子里的两个小不点瞧见小鸡热烈扑食的模样,也跟着兴奋的闹腾着,瞧那架式,幸好他们还不会走路,否则非一起扑过来争食不可。

江陵看得忍俊不禁,一时瞧见阳光折射出俩儿子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知道他们有些热了,喂了鸡便过去给他们脱了外头厚实的大棉袄。

好不容易天放晴了,春天的气温升得快,江陵只穿两件单衣都觉得热,儿子们身上还套着贴身小袄,肯定冻不着。

见俩小子玩得正欢,于是他放心的去屋里收拾了,大叔去山里采药,已经走了几天了。江陵成天忙完了家里,还得去地里。跟只旋转的陀螺似的,根本闲不下来。

现在大哥送了两只奶羊还有一窝小鸡来,江陵除了原本的家务,还得伺弄这些小家伙们。不过这样的辛苦,江陵是十分愿意的。

有了鸡和羊,两个孩子的口粮问题就算是解决大半了。小家伙们日渐长大,也越来越能吃。要靠他和大叔赚钱的速度,恐怕这两小子得早早断奶,跟着他们喝米汤了。

没做过父母的人,不知道那颗爱孩子的心是怎样全心全意想为他们好,所以哪怕勒满觉得违背了自己当初离家时的原则,却依旧无法回绝这样的善意。

再说,成天上别人家讨羊奶的感觉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也是多少有些难受的。

作为回报,江陵原本提议送几只小鸡崽送给胡大嫂,算是谢谢她这些天的帮忙了,但勒满却比他多懂些乡人间的人情世故。

“咱们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可不只欠胡大嫂一家的人情,若是给她不给旁人,也不好。不如这些鸡还是咱们自家养着,等往后看谁家困难时再帮一把,人家心里恐怕还舒服些。我走这些天,你要是找人帮了忙,心里可得有个数,回头这些人情都是要还的,别糊里糊涂让人见怪。”

江陵听得深为有理,自大叔走后,一直牢记在心。能不找人帮忙就绝不找人帮忙,万一有人帮了忙,都偷偷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咳咳,他怕自己忘了。成天这么些鸡毛蒜皮,他哪里当真放在心上了?

正在屋里打扫着,忽听前院有人脆生生的在喊,“江二哥,在家么?”

“在呢在呢!”江陵拍拍身上的灰尘,迎了出去,“是秀珠啊,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是村长的外甥女,今年十七了,生得健壮而丰美,是个能干又勤快的好姑娘。不过命就有些不咋地,她的父亲早早亡故了,母亲因要改嫁,只得将她送来,随着姥姥舅舅一起生活,因这不幸的遭遇,全家人格外怜惜,养得她很有几分骄纵,是远近闻名的小辣椒。

刚来落户时,江陵一家吃的米面全是村长家借的,后来勒满制了些草药,也是托村长才卖了出去,是以二人对村长家的人都格外客气。

“快进屋来说话,我给你倒茶。”江陵客套着,其实没打算把人家大姑娘往屋里领。他虽于世俗人情上没大叔精通,但起码的男女大防还是知道的。勒满又不在家,他一棒小伙,把人家大姑娘往屋里领个啥?

“不用麻烦了。”秀珠微红着脸飞了他一眼,嘴上客气着,但脚已经往里迈了。

这一下,倒把江陵弄个措手不及,只得赔着笑把她请到正屋,大敞着门就给她倒了杯茶,“说吧,有啥事?”

秀珠嗔了他一眼,“没事就不能来坐坐么?”

江陵听得心中一紧,怎么这么象打情骂俏啊?忙收敛神色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乡亲们要愿意来,那是给我们面子,欢迎还来不及呢。只是家里吧……家里正要打扫,乱七八糟的,有些不好意思待客。”

他用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来回绝,却不料秀珠似完全没听出来,反而高高兴兴的道,“你也别不耐烦,你瞧这是什么?”

她从袖中取出两双很精致的小鞋子,喜孜孜的显摆着,“怎么样?漂亮吧?送给阿泰和阿昙的。”

江陵先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啊,这就好了。再看秀珠给礼物自家儿子,他当然高兴,只是拿起这两双小鞋子在手心里一比,江陵心里就有些发窘了,面上却堆着笑夸奖,“真漂亮!”

秀珠很是欢喜,“那你快拿给他们试试。”

江陵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过,才道,“不好意思,我家那俩小子长得快,可能穿不下了。”

江陵其实很有些看不上这两双小花鞋,瞧这上面弄得花里胡哨的,给小姑娘穿还差不多,自家那两个顽皮小子可是正宗纯爷们,怎能穿这东西?

秀珠一听,大失所望,“我明明是按着上回他们的脚丫大小做的,还特意放了一些。他们怎么长得这么快呢?”

这个问题江陵也无解,不过他是巴不得自家儿子快点长大的。

“这么漂亮的小鞋子你留着日后送人吧,肯定有人喜欢。”他想赶紧把秀珠打发走,好干活了。

但秀珠睃了他一眼,从袖中又拿出一只手绢,当着他的面打开,取出一只海棠花的荷包,红着脸递上前,“这是给你的。”

这个……江陵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秀珠她难道对自己还是有别的想法?男女之间,荷包可不是能随便送的东西,时常关乎情爱,江陵没收过姑娘家的荷包,但从前在书院里却见同学们收过,男孩子们在一起也议论过此事,是以知晓。

“这我不能收!”江陵眼珠子一转,就找到理由了,“我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成天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家里伺弄孩子,这样好东西要是过了我家两个小子的眼,准保给他们抢去当玩具,没两下子就给扯坏了。白白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意,我不能要!”

秀珠听着心里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但面上却故作嗔意,“给你你就收着呗,再说了,你也不是那些……粗汉子!”

她想学江陵的成语,却不会,只得改了口。

江陵见苗头不对,赶紧把自己往坏里说,“我这人吧,表面上可能看不出来,其实最是粗心大意的……”

“你不是!”秀珠截断他的话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大胆的停留在他的年轻英俊的脸上,“舅舅都说了,你又会写字又会作画,是一时落难才到我们这穷山村里来的。”

这姑娘可千万别把自己当成落难公子哥,想美人救英雄吧?江陵急了,“那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写个字画个画只为了给家里遮遮丑。其实我水平很臭的,蒙外行罢了。不信你瞧,我这衣裳破到现在都没补!”

他特意撩起一截破衣袖自揭家丑,却让秀珠噗哧笑了,从衣襟里取出别着的针线,她主动伸手帮江陵脱外衣,“大男人哪会这些东西?快脱下来,我帮你补补就是。你家里还有什么破衣裳,都拿来给我吧。”

她还坐下不走了。

江陵大急,姑奶奶,你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机好不好?我都俩孩子爹了,能跟你咋地?

正在左右为难,门外有人清咳两声,江陵扭头一看,完了,大叔怎么偏赶这时候回来了?

11.

到山里呆了四五天,再英俊的潘安也得落魄成不修篇幅的邋遢汉。闻着勒满身上的味儿不好,秀珠很夸张的皱起了眉头,还拿手在面前扇着风,嫌弃之心显而易之。

勒满抬袖擦擦额上的汗,不觉有些尴尬,讷讷的说句,“秀珠姑娘来啦!”就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们家统共就这点巴掌大的地方,让他避到哪儿去?

江陵很是殷勤的上前解围了,半点也不避讳的接过勒满背后装得满满的大筐草药,关切的问,“累坏了吧?想先洗洗还是先吃饭?你歇着,我去做就成。那饭我虽还不会做,但烧粥却是会了。胡大嫂前两天来帮忙蒸了一大锅馒头,又给了咱们些咸菜,喝粥刚好。我还收拾了些东西,让她帮忙泡了一坛,过些天应该能吃了。”

他故意在这唠叨唠叨说些家长里短,就想把秀珠支走。奈何这姑娘不是一般的淡定,完全置之不理,坐在那儿岿然不动。一边低头补江陵的衣裳,一边还觑空插话进来。

“你们要吃馒头,让我来做呀!不光是馒头,花卷包子大饼饺子我都是会的。做咸菜也行,不过这会子刚开春,新鲜菜多,等到秋天收了萝卜白菜雪里蕻,我给你们腌一大缸。”

江陵暗暗头疼,无奈的看了勒满一眼,却见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高兴与否。让江陵把草药放到空闲的客房,就让江陵在这儿陪客,他自进去洗漱了。

这下子,江陵可真没心情招呼秀珠了。“不好意思,秀珠姑娘,满哥才回来,我家好多事呢,这衣裳也不麻烦你了,改天再请你来坐吧。”

秀珠白了他一眼,“你忙你的,我做我的,谁要你拿我当客人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上赶着了?江陵的耐心快用尽了。勒满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大叔已经生气了。他现在得快点去解释清楚,哪有空陪秀珠在这里瞎磨唧?

正想把话说得直白一点,忽听勒满在后院厉声低喝,“江陵,你过来!”

“怎么了?”江陵再也顾不得秀珠,赶紧三步两步跑到后院。

勒满将早不知何时睡着的小儿子从筐里抱起,很是生气,“你是怎么带孩子的?这样青天白日的,就放他们在筐里睡觉,连件衣裳也不搭,着凉了怎么办?”

“哎呀,他们什么时候睡着的?”江陵也慌了神,赶紧把老大从另一只筐里抱起,一摸小手,都已经凉了。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云层里,天都阴了。他在屋里不觉得,外头已经凉飕飕起风了。

两个小家伙睡得口水鼻涕一起流,亮晶晶的挂在小脸上,看样子,已经有些着凉了。

秀珠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瞧勒满板着个脸训斥江陵,颇不以为然,反嫌他小题大做,“不过是睡着了,又没丢又没磕着的,有什么呀!”

勒满也不知怎地,心头那把从进门起就开始熊熊燃烧的无名火烧得更旺,冲动的呛了一句,“我们家的儿子,姑娘当然不心疼!”

秀珠顿时火了,“你什么意思?”

勒满一言既出,自己也有些后悔,他怎么跟个小丫头计较起来了?有心缓和两句,又实在没那个心情,当下也不说话,抱着儿子就进屋了。

秀珠却还不依不饶的想找他吵架,江陵急得顾不得避嫌了,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就把秀珠往门外推,“我的小姑奶奶,求求你先回去吧,我们家真有事!你瞧这孩子小手冰凉,得赶紧给他们暖暖,否则要是病了,那可就麻烦了!”

秀珠在家虽然娇惯,但也帮着表哥表姐们带过孩子,当下摸摸阿泰的小手,见确实是冷的,孩子的清鼻涕也都出来了,这才作罢,把江陵的衣裳卷巴卷巴往胳膊下一夹,“那行,我先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衣裳要补的,一并交给我,我做好了就给你送来。”

“真不必了。我虽不会针线,但我哥会,他会给我补的。”江陵从她腋下把自己的旧衣抢了回来,话说得也没那么客气了,“你一个大姑娘,给我做针线,难免给人说闲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必麻烦。谢谢你啊,秀珠姑娘,慢走,不送。”

江陵直接关门送客了,把个秀珠气得直跺脚。可是低头看看地下的脚印,她忽地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

江陵慌慌张张抱着大儿子回了房,却见床上睡着老二,勒满已经到厨房熬药烧水了。

他急忙上前赔不是,“秀珠今儿突然跑来,我也不知道。也不知她怎么就这么热情,非坐下不可,还一定要给我补衣裳。我也是没办法!”

他解释了半天,可勒满低着头只顾烧火,就是不愿理他。江陵急了,“咱别这样好么?秀珠真不是我招来的,她自己非要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就照直说,这样跟个娘们似的,把什么都藏心里,有什么意思啊?”

勒满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气,听见这话,气得更深了,把柴火往炉中一扔,忿然道,“你嫌我没意思,你找那有意思的去啊!又没人拦着你。我只拜托你二回再要做什么时,先看一眼两个孩子行不行?他们还这么小,亏你也放心扔院里。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来个野狗野猫什么的,挠他们一把可怎么办?要有不安好心的,顺手牵羊抱走了呢?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知道陪人家在屋里打情骂俏,你干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么?”

他重重冷哼一声,气得不愿意再看见江陵,转身又要进屋了。

江陵跟在后面辩解,大呼委屈,“我承认,我是没看好孩子,这点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她打情骂俏了?我都说了,是她非要留下来……”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自己没点意思,人家大姑娘好意思留下来么?”

“那她都来了,难道要我一照面就赶人家走?‘嘿,咱们男女授受不亲,你快走吧。’这是人说的话么?平常,不是你总交待我要跟人搞好关系?”

“那我也没让你这么干!”

江陵忽地一下回过味来,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声音立即变了个怪怪的腔调,“满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才吃醋了!”勒满矢口否认,心中却如遭重击,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难道他真的是吃醋了?

“你脸红了。”江陵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神中却开始充斥越来越多的欣喜。大叔吃醋了,大叔喜欢自己!

勒满脸上更加烧得慌了,“你别自作多情了,我这是生气,生气!”

江陵心中一阵激荡,忽地一把从后面抱着他的背,将他抵在墙上,声音激动急迫,却又低沉蛊惑,“别急着否认,就让我当作你吃醋了,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吃醋,好不好?因为——我喜欢你。”

充斥在胸中的怒气,不知为什么,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奇迹般的消散了,勒满感受着身后男子的热力,心尖一颤,有种又是甜蜜又是酸楚的感觉涌上心间,令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12.

夕阳西下,暮野苍茫。已经到了烧晚饭的时候,一股股青色的炊烟,嫋嫋的盘旋在小山村的上空,也有一些调皮的从屋子间隙钻进来,有些呛,却也带着股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味,让人没来由的踏实安定。

而更真切的是身后的人,带着炽热的温度,紧紧的贴在背上,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所以勒满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江陵身体的每一分线条,甚至可以想象那每一寸肌肉紧绷时的力度与强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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