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贩的幸福生活——十九谦和
十九谦和  发于:201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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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金小铁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手伸进周蒙的西装,“哪儿有兜?”

“就在里面……”周蒙解释不清,“就在西装的背面……”

金小铁寻找着那个神秘的口袋,上下其手左右开弓,从胸部一路摸到腰侧,前胸摸到后背:“在哪儿啊?!”

周蒙被他摸得老二都快要翘起来:“在外套里!不在毛衣上!”

“哦哦……”金小铁这才摸到了西服内侧口袋,从里面拿出钱夹。

这一番折腾,不知怎的,两人都红了脸。

周蒙舒了口气:“你打算多少钱卖我?”

金小铁犹豫了一下:“你说多少就多少吧。”

“四百,够不够?”

“行。”金小铁一口答应,“扣掉刚才的罚款,只要一百……”

“没事。”周蒙打断他的话,“罚款以后再说,你先拿四张回去交差。”

金小铁双颊泛红,不好意思地呢喃了一句:“你这人真好。”

周蒙噗嗤一笑:“行了,快拿钱吧。”

金小铁抽出四张,把钱夹塞回周蒙的衣兜,然后把所有的猪肉放进一块麻布袋里,用棉绳把袋口扎紧。

“就搁地上。”周蒙吩咐。金小铁把布袋放在地上。

望着空荡荡的三轮车,金小铁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谢谢你。”金小铁莞尔微笑,阳光正好照在他略显稚嫩的脸庞,笑容如同春日暖风吹进周蒙的心里。

“对了,你叫什么?。”周蒙问。

“金小铁。”

周蒙赞道:“很阳刚!”

金小铁哈哈一笑:“那我先走了,回头我去你单位找你还钱。”

“好,好,不着急。”周蒙笑着点点头,朝跨上三轮车的金小铁礼貌地挥了挥手,金小铁也朝他挥挥手。

望着金小铁的身影出了巷子口,周蒙双手提起布袋,还真沉!

张二民正在给一位大爷装包子,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数。

“二民,二民!”周蒙把袋子搁在墙边。

张二民没反应,继续数着。

“张老板!”

“嗯?”张二民扭过光溜溜的脑袋,“周蒙?买包子来了?”

“不叫你老板你就不理人是吧。”周蒙调侃。

“我正忙着呢,等会儿啊。”张二民把装满包子的塑料袋递给大爷,收下钱。

“别忙乎了,我这儿有个大便宜你要不要捡?”

“什么大便宜?!”张二民两眼放光。

“你过来,”周蒙招招手,“过来我跟你说。”

张二民招呼他老婆继续卖包子,跑到周蒙跟前。

周蒙神秘兮兮地低声说:“我这有便宜猪肉……”

张二民愣了一下:“不新鲜的可不行,把人吃坏肚子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不不,新鲜的。”周蒙把袋口的棉绳拉开,“就是有点脏,洗洗就成。”

张二民探头看了看猪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放心,出问题找我。”周蒙胸有成竹地一笑,“怎么样,给你打个八折。”

“你开什么玩笑,”张二民立马摆出一副生意人的样子,“五折我都不要。”

“那你说多少?”周蒙也不急。

“七块钱。”

周蒙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这些猪肉我是六百块钱买过来的,你多少要给我赚点啊,七块钱一斤,我得赔多少进去?”

“少来这套!”张二民急了,“谁不知道你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急什么,价钱好商量嘛。”周蒙笑着说,“十块钱,再少我就要赔了。”

“九块钱,不卖就算了。”张二民转身就要回去。

周蒙油腻腻的手拽住张二民:“行,就这个价。”

猪肉一块一块称好重量,一共是六十二斤,五百五十八元。

周蒙找了张二民两块钱,美滋滋地回家了。

周蒙掏出钥匙打开门——

“儿子~你回来啦~!”

周蒙嘭地又把门关上,恶寒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门锁咔哒一声,攸地被拉开,露出美艳却不夸张地半张脸:“你躲什么躲!”

周蒙一脸黑线:“老妈,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甜死人的语调喊我!”周蒙绕开她,鞋也不换,撞开洗手间的门哗啦啦洗手。

陈红美追到洗手间:“儿子,车呢,怎么没见你开回来?我下午要用。”

周蒙不紧不慢地擦干手:“你去派出所拿吧,钥匙给你。”

“怎么了?!”

“没怎么,出车祸了。”

“啊!!”陈红美吓得脸都绿了,“你没事吧?!”

周蒙笑着说:“我要有事了,谁赚钱给你花?”

陈红美不好意思地一笑:“瞎说。”

“钱又花光了?”周蒙问。无事不登三宝殿。

“嗯……”

周蒙把刚卖猪肉得的五百六递给她:“省着点用。”

“嗯!”陈红美跳起来搂着周蒙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儿子你真好!”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周蒙把鞋脱掉,躺在沙发里,摸出烟点上。

眼前浮现那个少年稚嫩的脸庞——气呼呼地揪着他的衣领……站在寒风中可怜兮兮的后脑勺……红着脸对他道歉……帮他摸钱包时近在咫尺的清香发丝……

“金……小……铁……”周蒙眯着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发了一会儿呆,周蒙想起什么似的从裤兜里摸出一叠花花绿绿的名片,全部是他的,有总裁、经理、业务员、私企老板各种身份。

周蒙揪起眉头吸了一口烟——给了他哪张来着?

第二章

金小铁手撑着下巴,拿着周蒙的名片若有所思地翻来翻去,想起周蒙给他捡猪肉那段儿,就没来由地心暖。有钱人也不是都像电视里说的那么坏嘛。

“大铁!”有人隔着帘子朝屋里喊。

“哎!”金小铁把名片压在饭桌的防蝇罩下面,“来了来了!”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一上午都不见人影!”站在大太阳地里的是隔壁王大爷的儿子王虎胖,小平头,胳膊小腿肚子都圆乎乎的,唯独脸很瘦。

“我上午卖猪肉去了。”金小铁把门锁上,“走。”

“哼!”王虎胖抬起他那肉拳捶了一下金小铁,“看我今天杀你个片甲不留!”

“哈哈,就你那龟样儿!”金小铁灿烂一笑,朝前跑去。

“你给我站住!”王虎胖抖着肉骨碌追上去。

阳光暖意融融,空气中有着冬日晴天独特的芬芳气味。金镇的北大街此刻正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中,慵懒惬意而又不失小村镇的独特的活泼。

金小铁和王虎胖一人买了一个鸡蛋煎饼,啃着溜达进一个电玩游戏店。店门口的招牌又破又脏,却不减那几年如一日的火热人气。

“唷,你们来啦。”老板叼着烟,啪啪啪数好游戏币递给他们。

王虎胖扔给老板十块钱,掳下游戏币急不可耐地奔向空闲的街机,金小铁跟在他身后。

店里光线昏暗,嘈杂的游戏声充斥在耳,空气也很浑浊,夹杂着烟味。

金小铁和王虎胖趴在一台街机前面玩拳皇,左右开弓像打了鸡血似的狂拍按键,嘴里还喊着大招的名字。

前几个回合,金小铁一如既往势如猛虎,王虎胖被揍得满头大汗,老是跑到前台去买游戏币。赢了几把,金小铁却显得不太兴奋,眼睛盯着屏幕出神。

之后,金小铁就莫名其妙地一直输。

“你放水!”王虎胖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金小铁。

“没有。”金小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站起来,“胖子,今天不玩了,我有点事。”

“啊?!还没过瘾呢!”王虎胖急了。

“我忘了喂猪了。”金小铁撒了个谎。

“猪少吃一顿能死?继续继续。”王虎胖拉住金小铁的衣袖不让他走。

金小铁拽回衣袖:“不行,我爹要是知道了非抽死我。”

提到金小铁的老爸金洪德,王虎胖也怯了。这老头儿年纪不小,火气挺大,在金镇出了名,说是连老母鸡看到他都要绕着走。

“行行行你去吧,我打电脑。”王虎胖挥了挥手。

金小铁顶着太阳一个人回了家,洗了把脸。

吱嘎一声,金洪德推开门进了院子,把锄头搁在一边,端起窗台上的碗,往地上撒麦麸皮,四只母鸡立马围上来啄个不停。

“大铁,猪喂了没?”他朝屋里问。

“喂了!”金小铁隔着帘子回答,他抽出防蝇罩下的名片,偷偷揣上三百块钱,一并塞到衣兜里。

金小铁掀开帘子:“爸,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一会儿就回来。”金小铁没回答,径直出了门。

周蒙枕着自己的胳膊,正躺在沙发上打盹儿,嘴里还叼着烟屁股。修长的身材陷在老式的布艺沙发里显得十分局促,脚耷拉在外面,白色的棉袜很干净。周蒙喜欢在这老沙发上睡觉,有种让人心安的气息。

突然裤兜里手机震动,周蒙挪了挪身子,摸出手机。

他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坐起:“不赔?!”

“是的,抱歉。”电话那头的声音甜美,“因为这辆牌照为XXX的车,车主并不是您,所以我们无法帮你理赔。”

“我马上过来。”周蒙按掉电话,跑到洗手间拾掇了一下自己,换上一件黑色厚外套,围上浅咖啡色羊绒围巾,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刚走出小区,他就看到上午“就义”的破烂电瓶车还斜躺在花圃边,他跑到一边的修车摊,对修车师傅说了两句,指指花圃边的车,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周蒙坐了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又走了一小段路,才来到保险公司。他围巾也来不及解,直奔接待大厅。

对着保单研究了半个小时,周蒙脸色有些灰暗。

“实在是很抱歉,周先生。”一旁为他讲解的美女一直在道歉。周蒙摆摆手。

美女用欣赏的眼光瞟了一眼周蒙,觉着这位大帅哥脾气倒是很好,不像别的顾客那样胡搅蛮缠。

“需不需要我们为您联系车主蔡荣培先生?”

“不用。”周蒙立马回答。

这辆奔驰S260的确不是周蒙的,是老蔡叔买给小情人的,结果小情人才开了一次就和他拜拜了。那会儿正赶上周蒙向他借车,他就把这车半借半送给了周蒙。周蒙白捡了四十多万的车自然是高兴,可心里还是觉得金灰色太娘气了。

周蒙拿着保单合同又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

“行,我知道了。”周蒙站起来,面带微笑,“辛苦你了。”

美女蓦地脸红:“应、应该的。”

周蒙出了保险公司,走在公交车站,抽出一根烟。寒风大作,他打了几次火才点着。

他望着密密麻麻的站点,似乎忘了接下来该去哪儿。

突然腰间手机狂震,周蒙看也不看就搁在耳边按通——

“周蒙你这个骗子!!”

“啊?”周蒙嘴一张,烟掉到地上。

“你啊什么啊?!”金小铁的嗓门儿震得周蒙耳朵发疼。

周蒙轻皱眉头,把烟捡起来丢到垃圾桶:“……你谁啊?”

金小铁气得差点一拳把公用电话砸了:“我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赶到你单位,结果人家根本不认识你!”金小铁攥着皱巴巴的名片,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哦,是你呀。”周蒙认出了声音,“你在哪儿?”

不道歉不说明,居然还不紧不慢地问他在哪儿,金小铁怒气更甚:“环宇制药!”

周蒙一拍脑门儿:“这么远!”他看了一下手机:“这你家号码?”

“你家号码!!”金小铁气死。

周蒙看到路口转过来的一辆公交车,牌号正是他要乘的。

“好了好了,你先回家吧。”周蒙柔声道,“到家再打电话给我,我这会儿正愁呢。”

金小铁突然忘了愤怒:“愁什么?”

“没你事儿,你先回去吧。”周蒙道了声再见就挂了。

回到北园路,周蒙跑到修车摊儿。修车师傅见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丢下手中的老虎钳,朝周蒙无奈地摇摇头:“我跟你说,不要说一百块,就是三百都不够修的。”

周蒙望了望倚在墙边的破烂电瓶车:“这车我不要了,算点钱处理给你。”

“光修就要花多少钱,你还打算问我要多少?”师傅把黑漆漆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顶多五十,不行你还是推走吧。”

“就五十。”周蒙的语气有些疲惫。

周蒙去北园路正对面的交巡警支队,把奔驰车提了出来,然后打电话给汽车维修店把车子拖走,接着从附近的ATM机上提了三万块钱,两万给了维修店,还有一万揣在包里。

看着自己的车被拖进了修理厂那幽黑的血盆大口里,周蒙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大口。

刚才提完钱,他都没敢看余额,那数字定是惨不忍睹。

他吐出烟,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手机及时地震了起来。

“周蒙!”金小铁气呼呼地喊他名字。

“到家啦。”周蒙弹了弹烟灰,“辛苦你啊跑那么远……”

“还不都是你害的!死骗子!”金小铁打断他。

“干嘛说得那么难听。”周蒙微笑着,“你家地址告诉我。”

金小铁一愣:“干嘛?”

周蒙看了一下手表,从包里拿出便签本和笔:“你说,我听着。”

“你要来我家?”

“废话,快说。”

“金镇文峰街道办红星社三组六号。”

“等等慢点儿。”周蒙在纸上划着,念叨着把地址记下,字迹虽然潦草,却出奇的刚劲漂亮。

周蒙啪地合上本子:“我马上过来,你在家等我。”

“哦……”金小铁云里雾里。

周蒙抱着他的咖啡色真皮商务包,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公车里打着二十六度的空调,他解开围巾绕在手上。

车窗外阳光正好,周蒙望着明晃晃的街景,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刺溜一声刹车。

“终点站到了,都下车啦!”司机师傅朝车厢内一挥手,乘客纷纷下车。司机推推睡得正香的周蒙:“小伙子,到站了。”

“啊……谢谢。”周蒙转醒,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把围巾搭在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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