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听见钟声，和不断轰鸣的鞭炮声。世纪之声响起的时候，他终于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了——所以，其他的一切

都没有关系，即使以后会很辛苦也没关系！他只想努力记住这一刻，他愉悦地笑着：“夏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夏磊仍旧紧紧抱着易凡，刚才的世纪之声他也听到了，那时候正是他们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拥

有了易凡，他就不会轻易放开手。

的确是太累了，夏磊离开后，易凡很快就进入梦乡，他以为自己会做一个美梦，梦里至少会有夏磊，可是，那却是个

噩梦。

他梦到自己回家，妈妈躺在血泊中，他颤抖着去探她的呼吸，舅舅站在旁边恨恨地说：“你妈妈死了，她说你去找夏

磊了，她就去找你爸爸！”

他发疯一样哭着叫着“妈妈”，醒来的时候，夏磊坐在床边，自己是被他摇醒的。

“做噩梦了吧！”夏磊说。

易凡重新闭上眼睛，夏磊拿大拇指温柔地给他擦眼泪。

易凡睁开眼看着夏磊，慢慢地说：“我梦到妈妈死了！”

易凡说完再次泪流如注，夏磊猛地抱住易凡，易凡的眼泪湿了他的脖子，然后又流入他的身体里。

“我们怎么办啊？”易凡颤抖着，那么无助。

夏磊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还在颤抖的易凡。

[我们怎么办啊]

“起床吧，我们吃了早饭去买火车票！”夏磊放开易凡，突然平静。

夏磊带易凡来到昨晚吃饭的地方吃早餐，朱虹、郝乐、董青三人围坐着一个桌子，正等着他们。

“哟，易凡，你穿这是夏磊的衣服吧，还挺合适的呢，嗯，比夏磊穿得好看多了，连围巾也比他戴着合适。唉，你本

来就比你哥帅，真是人帅啊，穿什么都帅啊！不过，你这桃子是怎么回事？被表哥欺负了？”

易凡开始还是不好意思的笑着，听到“被表哥欺负了？”他立刻有些不自在起来，心里很虚，他转头看向夏磊，夏磊

依旧笑得温文尔雅：“呵呵，想家呢？哭的！”

“真的假的？易凡，是真的吗？不是表哥欺负你？别怕，有姐姐在，姐姐给你做主！”朱虹果真很认真，一副侠义精

神，扇得易凡心慌意乱：欺负，她说的这欺负不会有那层意思吧？

易凡心里越来越慌，赶紧说：“不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哭了一晚！”说完之后，又害怕那侠女追问噩梦的内

容，于是又赶紧说：“我饿了！可以吃早餐了吗？”

说到饿和吃东西，果然就有效果，朱虹这才放松下来，赶紧喳喳呼呼地点吃的。易凡偷偷地笑了，一不经意就看到董

青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她的脖子上还戴着那个情侣围巾。

易凡看着董青，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像昨晚见到时的那种敌意，也丝毫没有吃醋的感觉，即使有人现在告诉他，她

和夏磊上过床、发生过性关系，他也不会难过。他相信夏磊，他是爱自己的，只爱着自己，昨晚，世纪之声响起的时

候，他和自己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所以董青只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他看到她那红肿的眼睛时就知道了。

火车站的候车厅里，易凡和夏磊并排坐在最角落里，那里面人山人海，闷热、嘈杂、喧闹。夏磊买了两瓶水，还有泡

面、面包、牛奶和香蕉。

两个人都不说话，靠着椅背，都有些慵懒。

易凡看着身边的那对情侣，女孩子的头轻轻地靠在男孩子的怀里，安稳的睡着；男孩子的胳膊紧紧揽着女孩子的身体

，偶尔亲吻女孩子的额头，只是一弯微微翘起的笑容，便流露无尽的幸福和甜蜜。

易凡正羡慕着，女孩子突然笑着，抬头亲吻男孩子的唇，男孩子也低头回应。女孩子温柔地说：“真舍不得你走！”

男孩子也柔情似水：“我也舍不得你，不过没关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明年我会考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每天在一起

，再也不分开了！”

女孩子笑了，眼睛里都笑出来泪花。

易凡转头看向夏磊，显然夏磊也和自己一样，看那对情侣很久了，也羡慕很久了。我们也相爱，为什么不能像他们那

样呢？易凡心里突然很难过，他也想靠在夏磊的怀里，温柔地对他说话，也听他温柔地对自己说话。

可是，他们不能，至少在这种公共场合是不可以的！他们甚至连这样偷偷摸摸也不可以——妈妈还在家里，也许真的

出事了！

易凡突然很认真地问夏磊：“那天，你自己去那洞里了吧？”

“是的，你那天在洞口骂我混蛋的时候，我就在洞里面，我看到你刻的字。我当时还在想，如果你那时候进洞里找到

我，我就不离开，打死也不离开。”

易凡笑了笑，他记得他当时是这么想的：如果他在洞口出现，我就和他一起走，永远都不离开。

易凡轻轻地闭上眼睛，夏磊轻轻地说：“回去好好复习吧！”

为什么不接着说一定要考进北京？易凡睁开眼睛看着夏磊：“我们以后怎么办？”

夏磊也看着他：“我们能怎么办呢？”

易凡知道他的意思，妈妈只是其中之一，他们要顾忌的远远比现在能看到的多很多。

突然，广播叫着某某站开始检票的信息，身边的那对情侣站起来，男孩子对女孩子说：“我爱你，我只爱你！”

女孩子笑着回应：“我也爱你，我只爱你！”

易凡看着那对幸福的情侣走向长长的检票队伍，然后突然转头看着夏磊，很认真地说：“你爱我是吧？你只爱我吧？

”

四周依旧嘈杂喧闹，人声鼎沸，旁边的人群不断挤向检票队伍，易凡的脑子却一片寂静，只等着夏磊的回答。

夏磊看着他，也极认真：“是的，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我只爱你！”

广播重复叫着某某站开始检票的信息，易凡要走了。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知道此次分离必将是又一次磨难的开始

，就如初二那一年寒假，或高三之前的那个暑假。

我们终究不会那么顺利吧，爱情是磨难，我们之间的爱情会更加艰难吧！易凡深呼吸之后，终于站起来。

夏磊也站起来，他们紧紧抱着对方，好像都在用所有的力气，好像要把所有的心里想说又说不出来的爱或委屈统统渗

进对方的身体里，此刻，他们都明白对方会懂得。

夏磊先松开，两个人站立不动，广播里的女声又开始了，夏磊轻轻地说：“走吧，我不送你到车上了！”

易凡平静地说：“我还没有对你说呢——”

“什么？”

“我爱你，我只爱你！你要记得！”易凡希望夏磊记得，好像悲剧里的预言一样，他知道他们都没有信心，但他希望

他们都要记住他们的爱，“我不怕分离，不怕死亡，我就怕你不记得我爱你！”

身边好像有人回头看他们，但易凡不管，他只平静地看着他。

夏磊笑了，很甜美的笑：“我记得，你也要记得！”

第23章

易凡回到家是2日的早上，正是早上七八点吧，经过街道，阳光温暖地照射着，马路边一如往常的喧闹，人们都忙着卖

早餐、买早餐、吃早餐，叫卖声、打招呼声、自行车声、车声……

日子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又或者这世界一直一如既往地变化着，只是没有人注意到。

小米坐在易凡家楼下的楼梯上，看到易凡时，她掩饰了惊讶和委屈的情绪，她平静地说：“我从1999年12月31日一直

等你，等到2000年1月2日，呵呵，我竟然等你等了一个世纪呢！”

易凡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他想回家，小米挡住楼梯。

“我等着你，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去见谁了？”

“夏磊，我去北京了！”易凡平静地令自己都吃惊。

小米还是露出很惊讶又悲伤的表情。千禧夜那天她匆匆赶回来找他——这样特殊的时刻，她回来找他，他却去了北京

！

她知道他只能去夏磊，可是她又不敢相信。她心里很乱，她只能傻瓜一样坐在这里等，等他回来，她要他亲口告诉她

。

小米带着易凡来到医院，胡蓉正睡着。易凡轻轻退出房间，他们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小米开始跟他说那天。

那天是12月31日，晚上的时候，小米和胡蓉一起到处找易凡，小米说：“阿姨都要崩溃了，我也是。”

易凡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给妈妈打电话时她那种平静和淡然，顿时心如刀绞。

“后来你打电话来，阿姨就开始变得精神恍惚，她说给我泡茶，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她右手拿着开水瓶，整个左

手被烫得通红，她就站在那里，竟然不哭不叫，就怔怔地站在那里，像在思考问题一样——”

小米没有继续讲下去，因为尽易凡已经低下头哽咽着，由隐忍到小声哭泣。

医生说易妈妈长时间没有睡觉，太疲惫、太紧张、太焦燥，引起神经紊乱，精神恍惚。

“这种年纪的女人要特别注意，要让她多注意休息，不要刺激她，尽量多和她沟通，家里尽量保持愉快轻松的氛围。

”年纪和易妈妈相仿的女医生，似乎更能感受到中年女人的心情，最后那声叹气似乎在同情这个没有丈夫的可怜女人

。

胡蓉醒的时候，情绪好多了。看到易凡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转着。

“妈，对不起！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易凡平静地说，好像回到儿时最乖的时候。

妈妈手伤了之后依旧上班，她在学校是女强人，只是没人知道她的手伤是怎么造成的。她一直是坚强和稳重的，除了

易凡，这世界上也不会再有令她神情恍惚和泪流满面的理由。

为什么爱情和亲情常常要相悖呢？古往今来，那么多爱情，那么多悲惨故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易凡终于明白为什么夏磊会很无奈地说：“我们能怎么办呢？”

回来之后，易凡没有给夏磊打电话，夏磊也像有了心灵感应一样，他们再次默契地沉默着。

妈妈的手渐渐好了，她每天都做很多即营养又健康的菜，易凡每样都会吃一些，他不想让妈妈失望。妈妈说他好像又

长高了，他就会兴奋地问真的吗真的吗，然后还会跑去拿直尺让她帮着量自己的身高。易凡做这些的时候，很认真，

绝对不是慵懒地敷衍，易妈妈有时候会很恍惚，易凡好像又回到小学时代了。

2000年的4月5日，只有妈妈、舅舅给易凡过生日。

小米那天回武汉后，就再也没有给易凡打过电话，易凡曾以为她至少会来问他和夏磊的关系，他都想好了，如果她会

问他就告诉她。

可是，小米好像也那么消失了！

18岁生日那天易凡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妈妈说：“凡凡，你现在是成人了，很多事情，是非黑白都要自己去辨别！

”

他知道妈妈的话中有着另一层含义，他笑着说：“我知道了，妈妈，舅舅，您们就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信誓旦旦，也许是喝了红酒的原因，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终究忍不住心痛起来。

晚上的时候，易凡再次走进山洞，已经很久没来了，感觉已经开始陌生了。

他在那墙壁上寻找着，他知道夏磊一定也在上面留着要对自己说的话。他将蜡烛往下凑近，果然在墙壁的最下面，他

看到夏磊的字迹。

“对不起！”

就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刻在易凡的心脏上，剧烈地疼痛着。

夏磊在向他道歉！

可是，为什么要道歉？

易凡终于哭出来了，很久没有哭了，他此刻再也忍不住，抱着自己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发泄似的、完全放松的哭泣

着，哭声在熟悉又陌生的山洞里回旋，徒增一片悲伤。

高考结束后，易凡在志愿表上的所有该填写代号的地方都填了Q大的代号。

班主任很委婉地跟他商量：“还是要慎重些，万一分数不到，不仅进不了Q大，连一般的好大学也进不了。”

易凡突然很吃惊，好像并不明白自己填写的是什么内容：“对啊，我不能去北京啊！”

班主任一脸无奈，感觉自己无法和这学生沟通，终于放弃，他重新给了易凡一份志愿表格。

易凡重新翻看那些填报资料，突然看到了青岛，他想起朱虹口中说到的美丽城市，他突然就决定去青岛。

高考分数出来后，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易妈妈。易凡竟然考了学校理科的第二名，班主任见到他时，脸上是明显的

愧疚和自责，他很后悔让易凡改了志愿，白白浪费了一个难得的、让学校也让他扬名的机会。

易凡因此更加出名了，尽管大家都在可惜他填报的志愿太委屈了，他都不在意，他仍然很高兴：终于在离开这个学校

的时候，为妈妈和舅舅挣回来面子！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易凡正在自己房间里补觉。易妈妈很开心，对她而言去青岛上这个二类学校比去北京上Q大更

让她放心。

第24章

录取通知书陆续达到各个人手上，大家也开始忙着相互道贺。虽然易凡最后连毕业照都没有参加，但是也一样收到了

不少邀请。

他竟然心情大好地全部都入邀参加了，他总共参加了六次宴请，见到陈晨四次。

第一次，陈晨有些尴尬，只是朝易凡笑了笑，易凡也笑着回应他，算是打招呼，他们都没有说话。

第二次，陈晨坐易凡对面，大家一起站起来喝酒的时候，易凡看到陈晨看了自己很久，然后才仰头喝干杯中的酒。

第三次，陈晨走过来和易凡碰杯，他说：“祝贺你！”

易凡笑着说：“也祝贺你！”他刚刚才听说，陈晨考上了武汉某大学。

“也接受我的邀请吧，明天我奶奶在家里为我办，就几个人，会来吗？”

第四次就在陈晨的家里。

去陈晨家里的时候，会经过夏磊外婆家，易凡站在那熟悉的楼下，有些恍惚，突然有种想朝着那窗户喊夏磊的冲动。

身后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他才清醒过来，骑自行车的是个是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他转头看了看易凡，突然从自行车

上跳下来：“你找夏磊哥哥吧，他昨天一大早就回去了！”

易凡吃惊地看着那孩子，和那孩子其实是见过面的，他也许该说声谢谢之类的话，毕竟人家给了自己这样的信息。可

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原来都回来了，却都不敢见面！易凡只能苦笑。

[我们能怎么办呢？]

来到陈晨家里，陈奶奶立刻就认出了易凡，像熟知的人一样，他们说话的气氛很好很温馨，奶奶很亲切，易凡也很放

松，像和自己的亲奶奶在一起，他享受着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溺爱。

陈晨看到他们时，易凡正在厨房里一边和奶奶聊天一边帮奶奶洗菜，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陈晨愣在那里，易凡朝他笑笑，他才邪邪地说：“奶奶好大魔力啊！”

奶奶腿脚不灵活，但是仍然很能干，她做了很多菜，最后看到满桌子的菜，易凡竟然也有一种成就感。

奶奶笑着夸易凡：“他帮了很多忙呢，多聪明的孩子啊！又可爱！又勤快！又会说话！”

易凡脸红了，这些事情其实都是他第一次做，择菜、洗菜、切菜，等等，他做得并不好，几乎每一件事情都是陈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