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黑就不想回家，这个习惯估计就是从那个时候养成的。我漫无目的地走，居然来到了小郭家附近，想着既然已经来了，就看看。
我没有惊动他们的意思，这次比上次偷偷跟来的时候更贴近了一点，能看到他们屋里摆着一口缸的厨房，这时小郭和小亮居然都在，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门口的小矮桌上吃着饭，气氛似乎挺尴尬，那个昨天看到的老太婆却不见了人影。
两个人吃着饭，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过目光却没有交集，如果不是看到小亮突然把筷子一摔，从凳子里站起来，我还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语言有多激烈。
小亮进屋之后，小郭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饭桌旁，继续吃他的饭，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下来，啪嗒啪嗒的，我忍不住想过去扇他两巴掌，一个男人没事哭什么哭！
没一会儿，小亮从屋子里出来了，似乎是经过一番打扮，他冲着小郭说了句什么，然后扭身就走了。我在心里窝了把火，这是什么态度？居然对自己哥哥还能这么横！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如果他在的话，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出来，现在既然他走了……
小郭的眼睫毛很长，这个我原来并没有注意，不过在看到上面挂着的泪珠后，我终于正视了这里，拎着刚才小亮坐的凳子，我来到他旁边坐下，小郭显然是吓了一跳，他看到我，咳嗽了好几声，到处找水，终于是喝了口汤，顺下去了。
“军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咳嗽了一声，以上那句话我是死都不会说出来的。“怎么？我不能来啊？”
“不是。”小郭摇摇头，原本已经快干的眼泪，又有要落下的趋势，我一把将他的米饭夺下去放到一边，骂道，“你TM怎么回事？就知道哭？谁怎么你了？”
“没谁……没哭……”小郭摇着头，我看着他压抑憋屈的样子就忍不住来气，抬手呼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搂着小郭看着头上低矮昏暗的天棚，我禁不住叹息，我果然是没办法动手揍他。一巴掌拍过去，轻轻落下来，就直接把他人搂到怀里了，安慰安慰着就忍不住半搂半抱地进了屋，也是家里没人，摸摸搜搜干脆就干上了，竹子做的床板吱吱呀呀地叫，把小郭原本就不大的叫窗声给完全掩盖了，耳边除了那富有节奏感的吱嘎声就只剩下一点猫一样的轻哼……
小郭已经不哭了，他平静地窝在我怀里，一声不吭。
气氛尴尬地要死，我都奇怪自己怎么就能莫名其妙地又和这小子搞了一次。不过既然做了就是做了，也不需要想太多理由。
从床上坐起来，我提上裤子，心里想着要怎么开口。
“军哥，你要走？”
“啊，没有。”我找了一个最烂的借口，“我是想你外面的桌子不还没收进来呢吗。”
“哦，那个你不用烦，我自己来就行，”小郭信以为真，他坐过来，在我身后轻轻搂上我的腰，“别急走，多陪我一会儿成吗？”
“啊？”我当然是不着急走，不过我记得他昨天可不是这个态度。“你不担心你奶奶回来看见啊？”
“……”小郭没吱声，我以为他默认了，不过很快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又上来了，我回身把他扒拉到身前来，就看他的脑袋又低下去了，捏起那小下巴，就看他那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的了？又哭。”
“奶奶……她今天不回来了。”
“哦……”我答应了一声，眼看着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病了？”我挑了一个相对好点儿的猜想。
小郭看着我，点点头，又摇头。
“到底是怎么了？”我心道，那不成是死了？
“奶奶不行了，现在在医院呢。”小郭终于是说了，我瞬间明朗，心里憋着的气瞬间消失殆尽，甚至有点儿开心，不过也觉得开心的不太是时候，“那，你今天冲我借钱是？”
“我想看看能不能再治治，医生说再治也没用了，奶奶年纪大了，用啥药都不好使了。”小郭说着拿手背擦了擦脸。“家里也没啥钱，我想借点钱，趁着奶奶没走，给她买点好吃的……”
“哦。”我答应了一声，心里暗骂自己不淡定，如果之前问明白了，也不至于那么祸害他，整的现在一看见他，心里就说不出的滋味。
“啊，对了，军哥，那个，我得走了，我今晚还得去照顾奶奶呢。”
“你爸妈呢？没在哪儿看着吗？那之前是谁看着的？”
“他们……”小郭又沉默了，我禁不住暗骂，都是什么败家父母，连自己亲娘要死了都不说回来看一眼。
“他们去世了。”
“啊，啊？”我有点蒙，“你不是说他们在外地打工吗？”
“恩，他们在XX的工地上班，出事故了。”小郭说起自己的父母来语气平淡了不少，“赔了点钱，不过运骨灰办丧事的时候就都花没了，还借了不少……”
“……”我下意识地握上他的手，“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我和小亮十多岁的时候吧，”小郭看着我，突然笑笑，“其实没啥，反正……他们也不老回来，也不觉得怎么想，现在想他们了，随时都能去看看。”我搂上小郭，在我十多岁的时候，还在做着校园小霸王、整日欺男霸女呢，他们那个时候，应该已经为了生活出来拼搏了吧。
“走，收拾收拾，去看看你奶奶。”
第三十章
我一直捉摸着，其实，要怪也不能都怪我，如果小郭当时多要一点钱，我说不定就能联想到其他的方面了，偏偏多不多少不少的是一千，如果真的是个极品鸡，还真就值得这个价位，那也就怪不得我想歪了，我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过一看到小亮在病床旁丢过来的眼神儿，我就忍不住来气，MD，你牛B毛啊，如果你再坚定一点，不为金钱所动，小郭也不至于被XX吧。
小郭此时背对着我坐在病床旁，给老人剥着我买来的水果，小亮则坐在旁边，絮絮叨叨不知道在磨叽什么，我担心他没心没肺说不出什么好话，再让老人临行前受个什么刺激，就一直盯着他，他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越看越让人讨厌了。
我原本是有心过去和她客套两句，无奈上了年纪的老人，那满嘴的地方话，实在是听不出个数，也就作罢了。
小亮又磨叽了一会儿，然后冲小郭说了一句，“我有事先走啦，你照看奶奶吧。”说罢就冲门口来了，我眯起眼睛，直觉他有事找我，果不其然，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冲我比划了一下，引着我出了病房。
“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当时可说了，要给我介绍个月入一万的？”小亮抱着胳膊看着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我看了看左右，这里是医院中相对较偏僻的地方，看来他也不希望别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月入一万你就能上自己哥哥，如果月入十万，你是不是连你奶奶都不放过啊。”我皱眉看着他，对这种见钱眼开的人，我一向看不过眼。不过那时，我倒是没在意，最初诱惑他这么做的人，却是自己。
“你！”小亮眼睛一瞪，放下手臂冲我抬起了下巴，不过很快气势就弱下去了，“那是你们逼我的，反正已经这么做了，我干嘛不要好处啊。”
“要好处没有，该干嘛干嘛去。”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把这个工作给我，你就给我一万块钱！不然……不然我就把这事儿说出去！”小亮瞪着眼睛威胁我，我气笑了。“行啊，你说去啊。”
小亮气的胸口起伏，不过很快就想明白过来，这个事就算是说出去也是对他不利。
我冷哼了一声，打算抬脚走人。
突然——
“你干嘛这么欺负人啊！我要钱有错吗？！”小亮莫名其妙地尖叫了一声，我一愣，周围的人都被这动静给吸引了过来，我暗骂了一句，拉着他到了远处，“你TM喊J毛啊！想惹事啊？”
“我喊了！我就喊！我有错吗？”小亮也没管我怎么推他，他吭哧了一声，一边哭一边说，“要钱有什么不对，我出来做就是为了挣钱啊！我要学历没学历，要背景没背景，我要钱怎么了？我就是要钱！你看看住XX区的穷鬼，我们就是！他们（小郭小亮的父母）活着的时候，我们是穷鬼，现在他们死了，我们还是穷鬼！穷鬼让人看不起，你知不知道！”小亮半吼着冲我哭诉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道就是笑贫不笑娼的，但是听着他这么吼出来，我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当初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他们能顺利下葬吗？都是我挣的钱！郭默他干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做过，如果不是我出去卖，家里怎么有的钱，他打工那几个子儿，连家里三口人吃饭都困难！我要钱……如果有了钱，他们还会去那地方打工吗？奶奶还会死吗？我要钱……”小亮的肩膀抽（动）着。
我皱眉看着那张与小郭几乎一般无二的脸，鼻子里轻出了一口气，还以为他比小郭怪癖点，结果怎么都一个揍性。
第三十一章
对于如何制止哭声，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办法，我的一般只有两种：
一、用嘴巴堵住对方；
二、给他一拳。
一般前者是用来收拾小郭的，后者是用来对付朋友的，至于眼前这位，还真不好说是个什么关系，要说上创，那次4P，我根本都没碰他，要说朋友，我对他还真哥们不起来。
小亮的哭声渐弱，他侧低着头，不看我，也不离开，委屈的模样，好像是我欺负了他。
“你要工作，也不是不可以……”我想到那个地方，禁不住皱了皱眉，“那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如果去了，就要有一直做下去的准备。”
小亮闻声马上就精神起来，“只要不是让我杀人放火，我就干！”
我笑了，“如果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打量了一眼小亮的身材，我想到M们被要求的着装，禁不住抬手搭在了小亮的锁骨上，轻轻摩擦，“做这个你会很累，而且，没有人格，也不能要求自尊。”
“自尊？”小亮闻声，把我刚才的表情直接套用在脸上，那半勾起的嘴角，带着丝丝的嘲讽，“我早就没有了。”
这张倔强又略带苦涩的表情，让我有种冲动，想要和他干上一场，看看他这张脸上还会出现多精彩的表情，听听他的身体会发出多美妙的声音……
不过，马上这个想法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小郭不知道何时找了过来，小亮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平淡，那转变快得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你出来了，谁照顾奶奶呢？”我抬手把小郭拉到身前，半搂住他的腰，小郭两手支在我身前倒是没怎么挣扎，“有护士小姐，我出来透透气。”小郭说着把目光挪到了小亮身上。
小亮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此刻被小郭看着更显局促，“我先走啦……”
“等下。”我拽住他胳膊，小亮跟我支把了一下，没拉扯过我，反倒栽进我怀里。“把我电话记上，你想清楚了联系我。”
记下号码，小亮飞快逃离了我的怀中，走远了。
“他找你是什么事儿？”小郭低声问我。
“他自然是有他的事儿，你呢？你出来找我是什么事儿？”我手搭上他的屁股，轻轻捏了一把，“怕我被他拐走啊。”
“没有，”这句话说得口不对心，小郭侧过头看着我，“你之前说的那个……”
“什么？”
“一千的那个工作……”小郭的声音渐弱，我的眉头跟着皱起来，这不是要和小亮走一个路数吗？
“你问这个干吗？之前做的不好好的吗？”
“可是，”小郭看我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了。“我想多挣点钱。”
“你之前说自己要挣钱，是为了奶奶，那现在你奶奶不都……行，咱不说这个，你知道我让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小郭抿唇，我本以为他会摇头，可是他居然说出了一番我意料之外的话，“能让我这样没用的人挣那么多钱，一定……不能是太轻松的工作吧，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大概也能猜个差不多……我知道，如果我去了，你可能会看不起我，不理我，但是……我不想再让小亮一个人……那样下去……身为哥哥，我怎么也要让他过得好起来。”
那种工作，怎么可能让你变得好起来？我不知不觉握紧了他的胳膊。
“嘶……”
第三十二章
震耳欲聋的音乐掩盖住了那些红男绿女的银声浪语，我拉着小郭在人群中穿梭。
偶尔一两个不知趣的女人凑上来，被我顺手拨开，小郭在身后磕磕绊绊的跟着我，如果不是抓着他的手，这会儿，他早已经淹没在舞池中了。
“军哥？军哥？”我听见他在身后不知道第几声尖叫，马上转过头来，这个地方太吵了。
小郭费力得凑到我身前，把自己塞进我怀里，用尽量大的声音叫道，“有……口吗？”
“什么？”我低头在他耳边大声询问。
“我说！有！别的！入口！吗！”小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出来，我正想摇头，就察觉两道不善的目光定在了我的脸上，抬眸就瞧见从小郭的身后挤过来两个人，看着那挑衅的目光，和露骨的动作，我当下就明白了小郭的处境，趁着人多卡油？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轻轻拍拍小郭的后背，我把他拉至身后，冲那挤过来的二人抬起下巴，用唇形告诉他们——“格五恩——！”
穿着花衬衫男人的脸被灯光晃得光怪陆离，他咧着那臭嘴，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抬拳就招呼下来，我抬腿踹过去，在他拳头还在空中的时候，脚尖就已经踢到他的小腿骨上了，这种人挤人的环境，让他没能被踢飞出去，身子往后颠了一下，就往前倒下来，我扯上他的衣领，赏了他两拳，丢在了地上，和他一起的人见状，根本不敢停留，从人群中快速挤了出去。
舞池中瞬间空出来一个直径将近三米的区域，我站在中间，那白痴趴在地上，音乐依旧震耳欲聋，众人更显兴奋，在一旁嚎叫着，不知道到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我瘪瘪嘴，这种受人瞩目的情况，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拉过小郭，在人群中穿过，这次就顺利多了，近处的人们纷纷让出了地方，我把小郭半搂在怀里，免得再有哪个不开眼的对他动心思。
过了舞池，后面的走廊就清净多了，不过那挨排儿站着的几个保镖，一脸被欠钱的样子，确实十分讨厌。
“干什么的？”靠近舞池的一男皱皱眉，冲我摆手，“没事别往这儿窜，厕所那边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