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很谢谢你，我……很感激你。”

沈致在黑暗中笑了，尽管林樱根本就看不到，“林樱，不管怎样，你还是你，没变过在我心目中。”

光彩亮丽的气质美人林樱，这是当初媒体评价她的，过了今夜，她就要飞往另外一个国家，开始新的生活，这无异于背井离乡，带着一段不光彩的过去去展开新的生活，她还是舍不得的，这块土地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可能很长很长的时间内都回不来了。

暗夜里慢慢传来林樱轻轻啜泣的声音，沈致听着她的声音，一声一声，轻轻的敲打着空气，看着屏幕渐暗的手机，也就慢慢的睡去了。

和严彩告别之后，苏策本来打算回去的。往公寓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又倒过头来，往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算是深夜了，零零散散的还有着几盏路灯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慢慢的消散了，苏策在学校后面的湖畔草地上坐了近半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掏出手机看，沈致没有打电话给他，当然此刻苏策他自己是不会主动打给沈致的。

直到值班的保安在湖边看到他，以为苏策要轻生，把苏策教训了一通，苏策解释了半天，这个戴着大帽子的保安才勉勉强强的放了他走，不过还是叮嘱他赶紧回宿舍。

苏策并没有像保安想的那样，往公寓走去，他直接去了教室，教学大楼是没有大门的，当初班主任见他每天上课来的太早，经常教室开门的同学还没开门他就在那里等着了，后来专门给了把钥匙给苏策，让他自己开门算了。苏策借着路灯的光亮翻了翻自己的书包，最终总算在角落里找了了这边钥匙，打开门，又关上，他不能开灯，只能开着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苏策坐了下来，下午的时候他和沈致还有说有笑的，但是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已经默默的吵了一回。

窗外关得紧紧的，密不透风。苏策和沈致的位置在最后面，树荫遮了一部分，不过慢慢的月亮出来了，皎洁的光芒慢慢的透过缝隙照了进来，苏策看着自己的皮肤，似乎都是银色的感觉。

他把书包放在桌上，把脸贴了上去，这样睡起来不至于太硬。

苏策的脸朝着窗外，闭上眼睛，他的脸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很有画面感。他睡得并不熟，到了后半夜时他扭动了下身体，但是没清醒。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长长的柏油马路上，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人，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苏策，苏策，苏策……

33.位置

沈致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了，他睁开眼睛花了一分钟才彻底有点清醒过来的迹象，床上只有他一个，右边？沈致扭过头一看，被子叠得好好的，看来林樱已经走了。

他缩在被窝里没起来，这是苏策的床，苏策昨晚并没有回来，沈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林樱是真的走了。早上的课他不怎么想去了，何况现在已经迟到了。

又躺了十几分钟，他才准备起身刷牙洗脸，绕过床，在衣橱里找自己的外套时，却发现了林樱留下的纸条。

“沈致，谢谢你，我想我以后会好好的了，在最艰难的时候，幸好还有你伸出手。再见。”

沈致打开窗帘，阳光明媚，一下子照了进来，房间里的一切都熠熠生辉。沈致站在阳台上，他穿着T恤和短裤，朝不远处看过去，那里是操场，现在很多人在上体育课，朝气蓬勃满怀希望的校园。

他把林樱的纸条对折起来，又慢慢的撕成小纸屑放在手里，阳光晃眼，微风轻抚，沈致站在五楼，对着手中的纸屑轻轻吹了一口气，这些小纸片就乘着风在空中轻轻的散落开来，慢慢的摇晃着直至落地。

新的人生。

沈致转身进去刷牙洗脸了。

苏策醒来的时候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他睡得不是很好，这么硬的桌面比起床肯定是不能比的，他揉了下眼睛，起身去前面开了灯，出了教室门，走到洗手池边，泼了点冷水让自己清醒。

他昨晚没回去，沈致也没打过电话找他。

到了上课时间，自己左边的这个位子仍旧是空着，苏策第一次感觉到沈致不在旁边有些落寞。严彩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来教室找了他一次，结果大部分女生都好奇的看着他们，高中生活本来就枯燥，现在看到苏策跟个女生有些联系，而且这个女生还是年级第二名，果然要成绩好的在一起才比较有共同语言吗？

关于苏策和严彩估计嚼舌根的人也不会少了，不过两人都是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对于大家好奇的眼光也不甚在意。

颜彩站在门边，声音很小，“跟你说个事情，后天在七中会有个物理的团队比赛。”

苏策点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不过学校是不允许高三学生参加的，物理竞赛每年都有，苏策高一时没参加，高二参加过一次，但是那个时候和自己一个团的默契不够，中间出了些问题，当时什么奖也没拿到。这个比赛是有一笔可观的团队奖金的，虽然在高考时并不加分，但是有了获奖的记录怎么说在档案上看着都是很美好的。

苏策倒是想去，但是他现在是高三了，学校为了给高二学生机会，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允许高三的学生参加的。

严彩神秘的看着他，“我昨天听我爸爸说了，我们学校二年级报名的人太少了，而且这次的把握也不大。”

苏策看着她，“所以呢？”

严彩把他拉到身边，凑近他耳边，“简单说，要是人数不够的话，学校还是会找人填补的，一年级肯定的不会考虑了，我爸爸说会在三年级里挑两个物理成绩最好的人。”

苏策眼神黯淡下来，他的物理不是全年级里最好，因为他数学，英语和化学很好，所以总分一直都是第一，按照这样，这个名额远远落不到他身上。

严彩看他的模样，心有疑问，“怎么了，苏策你不想去吗？”

“我的物理成绩不是最好的。”

严彩笑嘻嘻，拍了些下苏策的肩膀，“你是笨蛋啊！我告诉你这件事肯定是有把握的啦。”严彩想只要自己缠着爸爸几次，他肯定会答应的。

“什么意思？”

“现在这个事情还没下决定，年级上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只要和我爸爸说一声，缠他几下，名单里肯定就会有我们的。怎么，苏策你想不想去？”

这个诱惑算是很大，苏策本以为没机会的，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就这么摆在自己眼前了，伸手就可以触到，他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

严彩很高兴，虽然自己利用父亲的关系夺得了这次机会，不过能让自己和苏策站在一个舞台上，她就觉得很值得。

“对了……苏策……”严彩刚想要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粗暴的打断了，“对不起，能让让吗。”

两人一看，正是沈致背着书包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们。沈致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是想了一想，还是拖着步子来了，他有那么一点点想见苏策，问他昨晚去哪里了。结果在门边就看到苏策和那个严彩在窃窃私语，好不亲热。

苏策和严彩赶紧给他让了一条路，沈致大摇大摆走过来，经过苏策身边时，重重的哼了一声。

苏策目不斜视，半分目光也没给沈致，沈致气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了苏策肩膀一下。走进教室，“啪”的一声把书包扔到桌子上，正在写作业的学生和讲话的人皆被这大大的响声吓了一跳，全部回过头看他，沈致毫不在意，眼睛看着窗外，心里却是一阵怒火无处可发。

苏策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看沈致，那个人坐在阳光下，嘴巴紧抿，侧脸线条僵硬，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苏策暂时把他放到一边，问严彩刚才没说完的事，“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严彩把目光和沈致身上移回来，她真是觉得这个所谓的少女偶像性格太糟糕了，看到自己面前温润如玉的苏策，愈发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句话形容苏策莫名的贴切，苏策就是金子，即使现在被埋没，但是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发出耀人的光芒的，而自己幸运的是，就是找到了他，和他做了好朋友。

严彩低着头，亲自说出来还是有点害羞，“那个……恩，我……反正就是后天的比赛，恩要是比赛完了的话，你能不能不要急着走？！”

“有事？”

“恩……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嗯，那个就是我的生日，请你吃饭啦，只有你哦。”严彩长大眼睛看着他，满怀期待着苏策的回答。

苏策听完愣了愣，快乐的回答道，“好啊。”他刚刚才拜托严彩获得了这次比赛的名额，现在要他拒绝严彩的要求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既然得到了，那么同样的，你也必须付出。苏策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沈致看着苏策终于进来了，本来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是苏策不先开口的话，他绝对不会主动示好，但是苏策坐下来，沈致等了半天，苏策根本就没有同自己讲话的意思。

沈致忍不下去，抖了抖肩膀，装作不经意看向苏策，“你现在和那个女生蛮熟的嘛。”

苏策听到他的声音，心里总算安稳了一点，他见沈致生着气，刚才也就没有开口，现在看沈致主动说话，心里也算好了些。

“嗯，还行。”

沈致见他回答得漫不经心，心里又起伏了，苏策！苏策就是这种人！现在终于有了女生追求他，就把他这个好兄弟踢开了！真是好啊！

沈致平息了下怒气，转过身面对苏策，开口问道，“你昨晚没回来？”

苏策觉得好笑，你和林樱的二人世界我为什么要回来？不过还是一边写字一边回答沈致，“嗯。”

他的答案很简短，沈致感觉苏策根本就是在敷衍自己，“苏策……”

苏策抬起头来，看着他，“什么？”

沈致拿起还没放进书箱的书包，站起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知道苏策并不在乎他，自己的心情会这么失落，苏策并没有彻底的相信他，也不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扉，沈致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别人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沈致自认为不是个会关心别人的人，第一次对苏策这么上心，本以为自己在苏策心目中应该和别人不同，现在看来他比起苏策刚认识的严彩还不如了。

沈致的声音变得平静，“没什么了，我先走了。”

苏策看着他的背影，很想追上去拉住沈致，但是一想到沈致和林樱在一起……他就没办法说服自己起身了。

他对沈致是什么样的情愫——朋友？好朋友？兄弟？兄弟以上？……究竟是什么？

不能再往下想，再下去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沈致出了学校却不知道往哪里去，以前很多打发时间的地方，不知道是和苏策呆久了还是怎么的，现在通通没了意义。沈致坐着出租车几乎绕着T市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去了机场，巨大的停机坪上停着即将起航的的航班，喧闹的大厅里来不断的传来播音。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加拿大魁北克的AC615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23号登机口上飞机。”

沈致带着墨镜坐在椅子上，他的腿翘着，对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不远的地方可以看到航班。他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以至于他在那里坐了半个小时，都没人敢坐在他身边。沈致带着墨镜，头上是棒球帽，帽沿压的低低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安静坐在那里，没有打电话给林樱。

过了好一会儿，一架飞机终于从平地滑出去，冲上了云霄。

沈致站起身来，走进玻璃旁边，飞机的影子早已不见，他看了会儿，最终还是转身了。

刚准备走，就听到一个有些怀疑的声音：“……小致？”

沈致抬起头一看，止住了脚步，身体变得僵硬。

34.人非

沈致坐在一边有些拘谨，比起他的家，这个房子连自己家的客厅都不够。一个女人在围在腰上的围裙上擦了下手，一把推了下身边的男人，“愣着干嘛，给小致倒水啊。”

沈致皱了皱眉，家里除了长辈叫他小致之外，外面很少有人叫他“小致”了，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不会叫“小致”，都是叫沈致的。从这个女人的口中听到小致这个称呼，他没觉得亲切，还有些不适。

男人站在窗户边，被推了一下，赶紧跑进厨房，拿了一瓶可乐，一瓶橙汁，问沈致，“嗯，你比较喜欢哪个？”

沈致看出他很紧张，毕竟这么多年第一次正式相见，他的爸爸周顺峰，在机场看到沈致的时候，他有些怀疑的喊了，结果没想到真的是沈致。

沈致看起来心情不好，结果他脑门充血，一时脑热就问沈致，“你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沈致正好没地方去，况且他倒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便跟着他回来了。

现在的情况是，沈致坐在沙发上，这对夫妻站着，还有个小姑娘看见他尖叫了一声躲进自己房间里不肯出来。沈致的身份大家都是知道的，他第一踏足这个他亲生父亲的新家，即使大家此时都很安静，沈致还是感受到浓浓的家的氛围。

“橙汁吧。”沈致选了一样，周顺峰赶紧从厨房里找来一个杯子，给到了整整的一杯。沈致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看着周顺峰背后的窗帘，淡黄色的，非常干净。

一时间没人说话，陈美咳了下，说道，“顺峰你陪下小致，我去做饭了。”周顺峰点点头，女人进了厨房，周顺峰也就走了过来，坐在沈致的旁边。

良久，他开口问道，“你……还好吗，这些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离婚之后自己和沈致基本没呆在一起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很关心这个十八岁的儿子。

沙发因为周顺峰坐下来，有个深深的凹陷，沈致低着头看着那个弧度，“嗯，挺好的。”

周顺峰点点头，有些尴尬，“好，那就好。”想了会儿又问道，“你妈妈呢？她怎么样了？”

沈致抬起头了，露出一个笑容，“我妈妈很好，她现在在日本开会吧。”

“她还是那么拼命啊。”周顺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妥，又换了话题，“嗯……你以后有空的话，嗯，可以多过来坐坐的。”

“……嗯。”

太久没见了，沈致和自己父亲根本没什么话可谈，沈致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他的，但是这个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了看合上的房间门，刚刚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悄悄的露了个脑袋出来，偷偷的看自己，见自己一眼瞟到她，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沈致指着关闭的房门，“那个小女孩，你的女儿？”

周顺峰愣了下，站起身来，“忘了这个小家伙了哈哈，嗯我的女儿。”他拍拍脑袋，“也就是你的妹妹。”

见沈致只是“哦”了一声，他又问道，“你想不想看下她？非常调皮的。”

沈致点点头。

周顺峰对着房门喊了一声，“周媛媛快出来！我把你要的水彩笔买回来了！”

隔着门传来尖尖的嫩嫩的声音，“我不要！”

周顺峰笑了，对着沈致说，“这孩子害羞了。”沈致刚想说，结果陈美那着锅铲走出来，对着自己丈夫说，“去把小丫头逮出来，平时不是挺活跃的吗。”说完又想起自己锅里还有菜，赶紧慌慌张张的跑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