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花儿有已经败的,开的正盛的,还有含着花骨朵的。
清心观在一片高大树木的围绕中,犹如树梢上的一只鸟窝,受着周边的庇护。
清嘶的马蹄声,山脚下有几匹马,有一人匆匆地上山,其他人喂马歇息。那人穿了一件深色的袍子,还是能看出一路
的风尘。
轻叩门扉,无人应,推门进去,眼睛便挪不开。
庭前有一颗很高很粗的树,叶子已经半黄。树下坐着一个人,披了一件风衣,微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树上落下的
叶子在他身上铺了一层。
已经坐在这,很久了。
轻轻的,轻轻的,挪动脚步,走过去。伸出手,慢慢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期待带着一点害怕,柔声唤一声:
“逸川——”
苏逸川依旧是坐着,鼻息很轻。
无尘早已在身后,道:“他刚喝了药,得睡一会。远道疲劳,先到后院沐浴歇息吧”
九王爷轻声问:“他怎么了?”
无尘道:“早些年,他身中剧毒余毒未清,这几年也都是以毒攻毒强压了下去,最终还是毒气反噬,幸好现在已经没
事了”
九王爷扶着座椅,道:“原来这才是他要南下的真正目的”
无尘道:“他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这趋毒的过程容不得半点分心还极其痛苦,若有不测,恐怕半条性命也就没了”
所以,连苏家三个徒弟都不知道,连小蝶都留在了京城。
九王爷心中闷得难受,问:“半条性命,什么意思?”
无尘叹气,道:“若趋毒不顺,视觉听觉触觉都会消失。就是在趋毒的过程中,也是不能动不能见光,所以那些信都
是事先写好的。有一日他问我后院的枣树怎么不见了,又说你会来的,就天天坐在这,他希望你第一眼便能看见他,
也希望第一眼便能看见你”
那握住椅背的手,微微颤抖,关节突出,重重的吸气声。
无尘走开了。
放在椅背上的手被轻轻握住了,还是那么暖,只是感觉有些瘦了。
“你来了啊”,轻轻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羽毛拂过脸颊的感觉。
好似只是分开了一会,又见面了。
只一句,你来了啊。
知道你会来的。
九王爷慢慢蹲下来,趴在苏逸川的双膝上,苏逸川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来了,我来了……”
反反复复只这一句,只这一句,便够了。
“对不起,说好三个月的……”
“永远都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这次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
九王爷抱他起来,轻了很多,说:“只要你好好的,三年我也会等”
苏逸川道:“其实,我没那么弱,就是嗓子还有点哑,其他的都很好”
九王爷抱着他往后院走,“我就是想抱你了”
烧了热水,倒进宽大的浴桶里。
帮他脱了衣服,脱自己的衣服,抱他进去,自己也进去。
轻轻擦拭他明显瘦的身体,不带一丝的情欲,都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和感激。
擦干了身体,抱上床,两个人依偎着躺了一会。
九王爷问:“真的都好了,除了嗓子?”
苏逸川回答:“有些事我可能会瞒着你,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九王爷便腻过来,脸竟有些红,道:“本王千里而来,你打算怎么犒赏本王?”
苏逸川看外面,说:“天还没黑呢”
九王爷一幅无赖相,说:“晚上是晚上的”
苏逸川道:“这里是道观,清净之地”
九王爷便坐起来,也拉他起来,替他穿衣服,然后自己也穿上了衣服。
苏逸川问:“怎么了?”
九王爷道:“吃晚饭还得过一会呢,去山上看看”
俩人出了道观,往山上走。
山上也无人家居住,一路无人,只见些鸟儿小兽惊走,窸窸窣窣的声音。
越往上,倒越开阔。高大的树木隔着很远才见一棵,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灌木层,有的只是叶子,有的开着小花,还
有的挂着小果。
俩人走得有些累了,便停在一棵树下休息。
苏逸川的脸看着有些红润,大口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身上出了汗,将外面的厚外衣解开了几个扣子。
九王爷将衣服脱下来,铺在草地上,拉着苏逸川躺下。
太阳在地平线上跳跃,最后的光芒灿烂而辉煌,将眼前的一切染上了一层金色。
俩人并排躺着,对视。
苏逸川轻轻的说:“我是多么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害怕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
炽热的吻,九王爷抱紧了他,表达这几个月的想念和煎熬。
温柔的,又带着强烈的索要,脱去了双方的衣物,毫无间隙的拥抱,那胸口传来的砰砰心跳,诉说着心动和感动。
以天为地,以地为席,用最原始最纯洁的方式,爱你。
苏逸川那细碎沙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尽的蛊惑和性感,将对方纳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是在一起。
宁子轩,在这里,我们叫他宁子轩,在这一刻,落泪了。
那漫天绚烂的晚霞,也染红了身下的衣服。
苏逸川醒来,天已经有些黑了,身上盖着自己的外衣。
宁子轩走过来,坐下,替他穿上衣服,也拿起地上的衣服自己穿上,抱起他。
苏逸川道:“我可以自己走”
宁子轩贴近他耳朵,道:“别勉强,我就是想抱你,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顺着下山的路走了一会,到了一处半身高的草丛,走进去,走了一会停下,将苏逸川放下。
苏逸川问:“这里有什么?”
宁子轩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双手扫着草丛,一个个亮晶晶的东西升起来,确切的说是飞起来。
越来越多,就像是无数个星星落入了凡间。
那小小的飞虫带着微弱的光,寻觅着自己的另一半。
宁子轩出了一身汗,回来,苏逸川的眼睛里也是闪亮亮的。
许久,才道:“好像错过吃晚饭的时间了”
宁子轩又抱起他,开始下山。
走到半道,苏逸川忽道:“回去,回去,我丢了东西”
宁子轩问:“什么东西这么宝贵,明儿再过来找吧”
苏逸川道:“你送我的那个挂链掉了”
宁子轩露出一个笑:“反正就在这山上,不会自己不见的,大不了我再送你一个”
“但是我就想要那一个”
“才五个铜板而已”
“那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而且还是……”
宁子轩止住了步子,往回走。
黑灯瞎火的找了老半天才找到,擦了擦泥土,系在他腰上。俩人又下山,回到道观,就看见九王爷几个手下正举着火
把要上山,看见九王爷才放了心。
夜里,宁子轩突然想起了一事,问:“你说你没骗我,那你到底来取什么旧物?”
苏逸川道:“没在骗你,床底下有个小柜子,你打开看看”
点了灯,宁子轩钻到床底,果然有个小柜子,积了一层尘土。打开是一卷有些发黄的宣纸,一一展开,那少年的眉眼
,那少年的轻笑,灼着自己的眼睛。
很多张,有安静坐着的少年,有迎风轻笑的少年,有躺着睡熟的少年……每一张都是自己。
宁子轩上了床,轻轻抱住他,问:“都是什么时候画的?”
苏逸川答道:“跟你分开后,我便在这道观住了一段时间,那时画的”
过了一会,宁子轩笑道:“我年轻那会可比现在俊多了”
苏逸川翻身对着他,道:“现在我也没嫌弃你”
宁子轩将他扣在怀里,轻声道:“反正,你是跑不掉了”
第 37 章
走在后院里,听见树叶簌簌落下的响声,看见一个轻舞的白色身影,林枫便循着声音走近。
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姑娘,手里捏着一根树枝,枝上还有几片叶子,半黄半绿,在一小片空地上轻舞。
婀娜的身姿,轻灵的舞步,伴着中秋的树叶簌簌飘落。
林枫心里突然就觉得一阵热,停在那就多看了两眼。
身后传来软绵绵的声音:“好美啊~”
林枫缓过神,道:“啊,苏沐,你刚才说什么?”
苏沐眯着眼睛道:“我说眼前这景真美啊”
林枫不好意思笑,问:“这位年轻姑娘是谁啊?”
苏沐道:“唔,她就是清心观的小蝶了,别说我跟她也算半个青梅竹马,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我”
这话说得林枫脸微红,换了话题说:“王爷和苏师父也该回京了”
苏逸川和九王爷刚进京,就听说叶家出事了。叶家老二叶辰辞了翰林的主事,听说要南下去道观,气的叶家老侯爷要
吐血,只囔道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叶辰收拾了包裹,带了些许银两,一个人就那样上路。
叶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平日里出门身边不得跟几个随从,这次叶辰一个人出门,又是身单力薄的书生,这一路上
倒是吃了不少苦头。
待好不容易到了清心观,那是满身一个狼狈,无尘看了没说什么,让他进来,洗了澡换了衣服,就这样在观里住下了
。
无尘诵经,叶辰就添香;无尘炼丹,叶辰就研药;无尘写信,叶辰就研磨;无尘做饭,叶辰就劈柴;无尘下山义诊,
叶辰就在后面跟着。
有一日叶辰身体不适,便没有随无尘下山。上半天天还好好的,下半天便打了雷下起了大雨。
叶辰拿了伞往山下送,山路泥泞难倒了一个书生,路上摔了两跤,像个泥人。无尘打了伞正从山下来,叶辰就举着伞
傻呵呵的看着她。
无尘看他样子,问:“扭伤了脚?”,蹲下身摸他的脚踝,叶辰忙道无事无事。无尘只得收了伞,与他同乘一把伞,
扶着他上山。
烧了热水,拿来干衣服,煎了药,叶辰坐在床上面色微赧,自此以后两人关系倒比以前亲近了许多。
直到某一日,叶辰收到了一封信,看过之后面色苍白,顺着门板下滑慢慢坐在地上。
叶家老大的笔迹:父病危卧床,昏迷中常念吾儿辰,速归。
无尘轻轻走过去,道:“我陪你回去”
脱下了道袍,换上素色的长衣女装,长发只简单挽了一道,就这样随叶辰入了京。
到底是见了最后一面,老侯爷安心闭了眼。叶辰扶了灵柩回乡守孝,身后跟着那个素衣的女子,不用说一句话,就站
在那。
她是他的女人。
且说自苏逸川回了京,这小刘逸便变了乖,舍弃了调皮捣蛋,喜欢上下棋和练武,偶尔还能拿一拿针线绣绣小花,虽
然绣的那个是惨不忍睹。
有事没事,刘逸便找了九王爷对上几盘,在这棋盘上倒显出刘逸的过人之处,没过几年便与九王爷棋艺不相上下,隐
隐有超越之势。到后来,九王爷便拉着苏逸川一起,两个爹爹对一个丫头。再说习武,刘逸对这刀枪棍棒是样样都喜
欢,追在苏沐后面说要学武。苏沐本来也没当一回事,闲时随便教上几手,后来发现刘逸悟性颇高,便开始认真教。
王之至、杨书等几个统领也经常来王府,得空便与刘逸切磋切磋,等刘逸将他们的绝活学到手,这几人已然不是了对
手。
有一次九王爷就说,刘逸若不是女儿身,定能成为一名良将,苏逸川倒没说什么。
等刘逸长到十五岁,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虽然喜欢拿枪弄棍的,但也生的俊俏,性子直爽,为人热忱,而
且还是宁王府的掌上明珠。来提亲的人那是踏破了门槛,九王爷压根不理,统统打发走,扬言觊觎他们家公主的都是
洪水猛兽,别有用心。苏沐就眯着眼睛说,王爷,俗话说的好,女大不中留啊。
话说,这刘逸成了标致的姑娘,倒与九王爷越发亲密了。爷俩临窗对弈,说起以前的旧事忍不住哈哈大笑,外面的下
人听了也是心里乐。兴致来的时候,九王爷也与刘逸到校武场切磋一番。有一次九王爷就感概,好久没见过你苏爹爹
舞剑了。刘逸就说,原来苏爹爹是会武功的。九王爷笑,别看你苏爹爹外表看起来挺文弱的,二十多年前可是名噪江
湖的高手。刘逸便问怎不见苏爹爹显过功夫,九王爷沉默了片刻说,自从几年前从清心观回来,他便没用过剑了,连
碰也没碰过了。
这日,盛夏午后,爷俩热的不行,坐在后院小湖边上,见那湖水清凉明澈,便脱了鞋将脚泡在湖水里,啃着冰镇的西
瓜。爷俩正乐着呢,苏逸川过来,穿着的长衫严严实实的,连颗扣子都没解。
刘逸是卷着袖子,松着扣子,光着脚丫子,捧着块西瓜说道:“苏爹爹吃西瓜”
苏逸川故意沉了脸道:“一个女孩子家,成何体统!”
刘逸向九王爷撒娇:“爹爹你看,苏爹爹好古董”
九王爷便笑,谁也不帮。
苏逸川道:“逸儿,我房里桌上有样东西,帮爹爹拿过来”
刘逸屁颠屁颠去了,九王爷拉他坐下,拿起最后一片西瓜咬了一口,道:“我吃过的,你吃不吃?”
苏逸川接过来,慢慢吃了,九王爷又偏偏过来抢,苏逸川便只好拿着喂他。九王爷吃完,看他,说:“你脸上有西瓜
子”
苏逸川拿帕子擦,哪里有。
九王爷奸笑,苏逸川伸手揽他肩膀,道:“几天不收拾你就皮痒痒”,九王爷顺势躺在他身上,看到他胸前严严实实
的扣子便动手解,说:“你热不热啊”
苏逸川道:“王爷就不要调戏苏某了”
说到这,九王爷颇有些抱怨道:“你又有几天没过来了,本王可等着你来收拾我呢”
苏逸川道:“我也没见你来找我啊”
九王爷叫道:“你那床太硬,咯的我腰疼”
苏逸川伸手轻轻揉他的腰,道:“你是太忙了,累的,回头配点药膏擦擦”
九王爷扭了扭身体,撑不住笑:“这是我笑穴……玩火了……你要负责”
苏逸川道:“那就负责吧”,低头吻下来。
刘逸轻咳两声。
九王爷转头道:“看你爹爹忙着呢,一点眼色都没有”
刘逸叫道:“现在是大白天哎”
“就是晚上,你也不能看啊”
刘逸不屑:“小时候都看过了,有什么稀奇的”
九王爷惊呼:“你说什么?”
刘逸嘿嘿笑:“那时候咱爷仨感情好,睡一张床是经常的事”
九王爷大汗。
刘逸手里拿着一个长条的盒子,苏逸川道:“打开看看吧,送给你的成年礼”
打开盒子,上面是一层绸缎布,掀开布露出一柄剑,剑鞘看起来比平常的要长一些。剑出鞘,偏细的剑身,不是普通
长剑耀眼的光,而是泛着柔柔的亮光,不刺眼,但却分外夺目。
只看这一眼,刘逸便喜欢上了,喜道:“苏爹爹,你真的要送我?”
九王爷道:“你苏爹爹说过的话,你还不信”
苏逸川道:“这把剑叫渊虹,跟了我有三十年了”
渊虹,刘逸这会倒想起来听苏沐说起过,为了进京救九王爷苏逸川才再度用了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