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由许多不同的部落联合起来的部落,其实并不可能说合族就能融合在一起的,这种融合不是说大家搬到一起就能实现的,而是需要两代人、三代人甚至更长时间的努力才能逐渐地融合,而这,就不是我能看到了。
但即使如此,我也鼓励大家互相沟通,特别是不同部落间大家互相联姻啊什么的,其实,互相之间通婚是加快融合非常好的方式,生下来的孩子,就真的只是新部落的人了,他们不会留恋旧部落,也不会想着自己曾经的部落,因为对他来说,现在这个部落就是他的部落。而很幸运的是,四个部落在一起,这个部落的人数终于快到两百人了,真正像个大部落了。以后会有更多人结成伴侣,也会有更多孩子降生,我想,这个部落如果不分散,应该是可以继续下去的。
春天为了把我们开垦出来的整个平原都种上粮食,大家没有做房子,还是混合着居住在一起。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到夏天到来时,建立房子的必要也没有了。
81.灾祸
收获了第一季的稻谷之后,我就开始发现不对劲,我们的稻谷甚至没有晒干,天上就开始不停地下雨。
起先,因为是雨季,我们都不怎么注意。直到阿斗来跟我抱怨说,明天也下雨,后天还下雨,接下来都要下雨,他快要发霉、也许会涨大水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这个雨已经下的太久,门外的洼地已经开始涨水,我们甚至来不及播种下一季的庄稼。我现在只能期望这样雨过后,我们能够抓到足够的猎物,或者水快点退去。
罗雷这几天很担心,估计是来自于他那种动物的本能。他这几天都跟我说要我好好睡,可是他自己却在外面忙着检查我们背后的栅栏是不是结实,晚上也不太敢睡觉。也幸好他的警觉性高,某一天,我们背后的山上开始滚下泥土来的时候,他已经及时察觉。不仅把两个孩子和我都拽了出来,更是及时通知了下面屋子里的人。
在下一波泥石流开始下来之前,我们许多人已经由这些兽化的雄性带到了比较安全的高处,但同时,我们也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部落被埋进了从山上混着溪流的泥石堆里。
因为前几天罗雷有觉得不安心,而我又相信动物的本能,所以经过和几个部落的长老商量,我们决定先把部落新收的一部分的粮食用木箱装着放在了后山地势较高的一个石洞里,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些粮食也只能支撑全族人两个月左右而已。
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止,而且这个小小的石洞也容纳不下所有人,大家开始有些焦急。
起先几天,我们还是采取雄性们守在洞口,用一些树叶遮雨,雌性和孩子们躲在洞里的方法支撑着,想着也许明天就不下雨。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大家也开始越来越难以支撑下去。特别是我们对于天气最为了解的阿斗,每次给出的答案都还是下雨的时候,就让大家更找心急。
虽然现在大家还算是比较有秩序,但是雄性也不可能一直在洞口外,就算他们身体再好,一直泡在雨里,肯定也是吃不消。现在已经有几个雄性出现了感冒和发烧的症状,虽然这里对这种事并不在意,但是我还是很忧心。虽然这里都认为感冒也就是他们说的着凉了没什么大关系,但是如果一直呆在雨里,就算是身体比较好的雄性也难免转为别的疾病。而现在就是这种状况,他们着凉了,除了喝姜汤,没有别的办法,而洞里根本容纳不下更多的人。
粮食也在一天天减少,因为现在被困在山上,下面的平原已经涨起了水,平原上已经开始出现大面积的积水,就连一只牛羊和动物都很难看到,打猎肯定也不可能。我们只有靠我们存在这里的粮食支撑着。
虽然大家现在都还算镇定,因为毕竟我们现在还有食物,省着吃我们也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是没有任何补给,没有更多的吃的东西,没有地方可以休息,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当时选中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了这里的好处,却忽视了一旦这里有大暴雨时可能会有泥石流的风险,而我也忘记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认为一种计划就万无一失。
从山上看下去,我们的部落除了两三米以上的部分还在那些泥土之上,其他的都已经淹没在那些滑落下来的泥石之中,估计我们放在家里的东西没有多少可以挽救,毕竟我们现在没办法进去,所以包括我们家养在后院的牛,除了罗雷送我的那只因为养的久已经养熟了被放在族里做头牛,其他两头和那几只羊估计都没能逃脱。
不过幸运的是,族里养的那些牛羊因为在山脚的平原靠近最旁边的地方,所以有一大半还在那里,罗雷已经带了人去把剩下的牛羊通过另一边牵了上来,而来有二十六头牛剩下了十来头,至于三十多只羊倒是还有二十多。
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能让族里的人都躲到里面去,先让我们避过这样灾祸。
罗雷最近没有躲着我,不过,他现在也没空和我说话,第一天,他忙着指挥大家避灾到山洞里,然后分配哪些人在洞里,哪些人在洞外守着。第二天他注意到了我们的牛羊并没有完全被吞没,所以又忙着带人去把牛羊通过山的另一边牵上来,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而现在,他在准备到后面更高的山上去找个山洞。
“我们必须要让所有人都能有地方躲雨,要不然,雄性肯定也受不了。”罗雷说。
“对。”迦南和古南都点头。
就连作为恐鸟,有着不怕雨的翅膀的林森显然也同意他们的观点:“没错。”
我当然知道这个是没错,可是,要怎么去找个能够容纳下大家的山洞,这就是我们现在首要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我只能什么都不说。
大家也知道我的为难在哪里,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我们就算是想要把人都搬到哪里去,首先,我们要找个可以搬过去的地方,然后要考虑迁移的办法,也要考虑,孩子们能不能经得起这样的颠簸,而找到一个能够容纳我们所有人的地方,就是我们需要解决的当务之急。
迦南和古南在思考,林森在看着洞口还在观测着雨的阿斗。
罗雷则是环视着门口正瑟缩在雨里,或者躲在树叶之下的族人,半响,才有些坚定地开口:“我带人到后山去找山洞!”
有时候我觉得罗雷真的是傻的,因为他的责任感有的时候真的是我不能理解的,但是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我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就是赫族一直在培养的族长,是真正从小就为了部落而生的。
说做就做,罗雷跟迦南说了些什么,又跟古南交代了些东西,还跟罗烈私下嘀嘀咕咕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之后,他就走向了我。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他这样地面对面,我其实有些紧张,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他只是像我们认识的最初那样,低下头亲了亲我的额头,就好像我们刚刚开始接近的时候那样看了看我,又对我笑了笑,转身就带着说好的一起去的卢克斯、木樨他们几个人一起走了。
而他一点也不知道,就因为他这个动作,就让我被阿斗嘲笑了很久,说我们两个也太过分了,这么多年老夫老夫了,还给人家看这种亲热场面干什么。天晓得,前几天,他才撺掇我说,如果罗雷对我不好,干脆踹了他换别人算了!而且,这不过是吻吻额头好不好,比他整天跟林森抱来抱去地刺激我要好多了好不好!
也大概因为知道罗雷他们出去找可以待的山洞了,所以整个部落本来有些浮躁的心情,反而有些稳定下来了。
雄性们一边在树上呆着,时不时还有人在稍微小一些的雨中唱个歌,而洞里也有雌性给他们接上,说不定,偶尔还有孩子也会闹腾着发出点声音,就这样一唱一和的,大家也就能打发一天。
我们家的两个小的虽然不唱歌,不过他们也是有事做的,叶加和其他几个六岁以上的孩子都在跟着我学习算术,还有阿斗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文字,所以他们也能聚在一起互相拼着记忆里的东西。
所有人之中,大概反而是我比较浮躁了。
就算迦南几次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没关系”,古南也几次安慰我不用一直在门口等,就连罗烈也一直劝我可以先回洞里休息,可是,我始终不能安心。
并不是不相信罗雷他们,而是,我太担心罗雷出门前的眼神了,他那种如果不找到就绝对不会回来的意志和那种坚定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就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当然也怀疑我自己是神经过敏了。可是看看迦南他们偶尔看着我的同情的眼神,我又怎么都觉得心里别扭地难过!
直到他们出去的第六天,那几个人相继都回来了。
番外:罗雷(七)
看着他收拾东西,想要离去,看着他烧了他在这个家里的东西,打算用他的那个新发明,离开我,我没有办法责备。
我只能告诉族人,让他离去。
没错,就是让他离去。
我不会否认那时,我自己的心也痛得要命的心情,我也绝不会掩饰,他看着我那种悲伤和失望的眼神,让我绝望的心情。
可是,除了接受,我没办法责备任何人。
就如阿诺后来跟我说的,即使他死去,只要我很坚定,他也可以很坚定。
我却一直不知道他的心情。
跟在他背后的,是到我们部落没多久的迦南和游族的那些人,他们做好了一辆牛车,打算跟随他而去。
大祭司想要阻止,可是我用族长的权利同意了放人。
罗纳和阿瑞眼巴巴地看着叶加坐上牛车,我也同意他们一起去,抱着阿瑞,我告诉他:“你们先去找阿么,到时候,阿爸来找你们。”
就连辛穆和刚生下孩子没几个月的阿蛮也打算跟着游族一起去,而贝罗家听到我和阿瑞的话,也立刻打包了东西打算同行。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
罗烈说,如果我不能走,他们打算也一起跟贝罗家去,可是我拒绝了,我告诉罗烈,如果我出去了,部落和阿爸阿么就拜托给他了。
罗烈似乎很震惊。可是这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没错,我从小为了部落而生,也为了让部落的人过得更好一直在努力,甚至从小到大,阿爸就告诉我,将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以部落为优先,你必须首先考虑部落的需要,因为你将要做族长,必须一切为了部落。
可是,作为族长之前,作为一个人,我的生活中,却不能没有阿诺。有时候我也会期望阿诺能够站在我身后,也许甚至阿诺不要这么能干,我们才能更平静地生活。但是如果他总是昂着头走在我前面,我也只有跟上他,而不可能离开他。
在正式宣布之前,我跟大祭司要了给游族那些人的解药,以后,就必须由他们来保护阿诺,我必须要保证他们能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阿诺。而在这种药发作的时候,无论是谁,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拖后腿,但解药也绝不是阿诺那个半桶水的草药水平能做出来的。
大祭司显然也明白我的意图,虽然不情不愿地交出了解药,但是在我提出要脱族的时候,他仍然提出了一个要求——阿诺和游族人以及贝罗和辛穆家他们这些人离开,是经过我这个族长同意的,他无话可说,可是我作为族长,如果真的要离开,那就是叛族,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看得出,他更多的,还是希望我留下,因为他一再说如果我不脱族,我还是族长,我想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可是,我已经因为他的话放阿诺离开,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阿诺?一想到叶加偷偷跟我说,如果我不喜欢阿诺,他就要他阿爸和阿诺结亲,他和阿瑞都会有阿么,我就觉得心里非常不痛快,甚至还有些担心迦南是不是趁我不在就对阿诺做了些什么(OTZ),所以,最后,我还是摇头了。
阿爸和阿么看起来很难过,我知道阿爸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其实助长着大祭司做这些事情的,背后也有阿爸的默许,可是,我也明白阿爸这样做是为了我,阿爸并不是讨厌阿诺或者怎么样,而是说,作为我的阿爸,他首先考虑的还是我,他考虑的还是作为他的孩子的我,作为他认为是族长的我,而不是我的雌性阿诺。也许阿诺可以怨恨,可以不满,但是作为他的孩子,我无话可说,对于他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更好的心情,我真的不能埋怨他什么,即使他对阿诺并不公平,我除了愧疚,对于这样的阿爸,我也无法责怪他什么,有一天我们也会为人父母,有一天我们也会面对同样的问题,而我不能保证,我就能做的更好。所以,除了去和阿诺在一起表明我的态度,对生气的阿爸和含着泪水的阿么,在心里,我也是愧疚的。
也许,一个好伴侣和一个好孩子,对我来说,是注定难以两全的。
根据部落叛族的惩罚,本来是要吊在太阳下晒七天的,等着天神的惩罚。这样一来,叛族者就算不晒死,也要虚脱,就算运气好,途中下雨,其实任何一个人吊上几天也是受不了的。
但是大祭司说,我是族长,吊在族里太有失部落的体面了,所以决定让人打我七十棍抵过,至于这七十棍是要一天打,还是分开几天,也由我选择,如果之后我改了决定,那剩下的也就不用打了。
我知道大祭司的意思是想放水,如果我愿意留下,就算是几天,他也希望我在这中途改变主意。但我却不想等下去了。所以我当然是选择一天执行完,我好尽快去找阿诺。
水族的尤溪在看着我,在执刑的途中,他一直都在看着我,眼睛里有着不可思议,也有着深深的落寞,而之后,他就低下头,快步地离开了部落。我想,如果他找到他所爱的人,也许他就能理解我的这种感情,而他,确实一个好族长,因为他在自己的感情面前,先选择了他的部落。我甚至能看出他身边偶尔出现的那个水族雄性和他交错的目光,但是,他在怔忪之后却毫不犹豫地错开了,而现在他低头出去,那个人也跟上去了。
执刑完毕,我就不能在部落里呆了,因为我已经不算是这个部落的人了。但幸好执刑的族人也算是手下留情,所以我除了背上和身上的疼痛,还是勉强能起身。
出来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古南叫住了我,他似乎有些愧疚,把一把树叶塞在我手里,就急急忙忙地说:“对不起,我……”
他作为行族的族长,就算他如何想,他也不可能真的跟我们走,而且行族人好不容易在这里稳定下来,一时半会儿肯定也不舍得走,更别说跟着跟他们其实不算熟悉的阿诺和我,行族人虽然和我们成为一族,但更多的,他们还是行族,刚刚在翼族稳定下来的人,当然是不太愿意离开好不容易的环境,即使是族长,肯定也不可能抛下他们离开,或者是说服他们跟我们一起走。
所以接过他手里的树叶塞进怀里,又接受了我宣布可以接收我的房子和家里的那些东西的罗烈急匆匆带来的一些药和肉干还有水,冲着似乎想要开口的罗烈摇摇头,把他们给的东西放进罗烈带来的兽皮袋绑在身上。我快步走出了部落。
在空中盘旋着最后一次俯视着这个部落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难过,毕竟这算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阿爸一直都告诉我,这里以后就是我的责任和我的族人,可是现在,我却抛开他们了,如果要说愧疚,对于这些已经深入骨髓的责任来说,我心里也是愧疚的。但是一想到已经不知道在何处的阿诺,想到我的伴侣和孩子,我还是狠下心调转了头,往阿诺他们去的方向追寻而去了。
说起这种追寻,如果是以前,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可是对于受伤的我,却也并不容易,而且这两天,也许是身上的伤口的影响,虽然我已经使用了罗烈拿给我的药,但还是觉得有些头晕。
要不是走之前迦南跟我说过他会跟阿诺提议去他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块洼地,又大概知道迦南说的那块有着比这里更丰富的东西的洼地在那个方向,我几乎是不太可能这么快追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