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不是么?父亲不在身边千飏代为管教有何不可?”千飏毫不客气地回敬,并不是每一个比他年长的人,都有资格获得他的尊重。
“这是做什么?!你下个月就要娶公主了,还这样不知进退么!”千骋怒道,转头看了一眼小夫人,“你也是,跟晚辈置气,没得辱了自己。”
轻轻的一句话,千影只觉着心尖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愣在当下不能言语。
见粗黑的家法已经被抬了上来,千飏面色肃然退后一步一撩下摆跪下,摸出了怀中替千影免罪的圣旨——既然事先见了一次圣上,那么能要到的福利,他从来不会放过。
见着明黄的圣旨千骋率领家小跪了下来,小夫人虽是不服,面上也不敢再表露。
“罢了,老七你下去休息吧,都散了,老大你跟我到书房来。”接了圣旨之后,千骋满面寒霜,也不看任何人,直接朝书房走去。
一进了书房,也不待千骋喝令,千飏便跪了下来。千骋走了个来回,看着儿子满脸的风霜,扬起的巴掌滞在空中,最终是没有扇下去。
“好大的胆子。老子这前浪还没死呢,你教出来的好弟弟,别的不说胆色倒是真有几分相似了。”千骋的语气有些挫败。这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儿子,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开始独当一面了。他身为一个族长感到欣慰,身为一个父亲,隐约有着失去的恐慌。
“最后才拿出圣旨,不就是想让老子看看九夫人多嚣张吗?老子还就喜欢她这样娇痴的人,没得天天给老子耍心眼儿!”千骋喝了一口茶,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慢慢说道,也不叫起。
“孩儿这样做,是不想拿圣旨来压父亲,毕竟圣上虽然至尊,但是一上来就这样压父亲也是极为不孝,若是能得父亲开恩饶了七弟那是最好不过了,儿子也是没有办法了才……”
“没办法?大少爷你办法少了么?”千骋半眯着眼睛,悠闲地呷了一口茶,慢慢说道:“凉了。”
习惯了老头子的刁难,千飏心中暗叹一声,准备起身去倒茶,谁知刚刚准备起来,千骋慢悠悠地说道:“这哪里是大少该做的事,千府里养的都是吃闲饭的么?”
这是存心要给他好看了——送茶的丫鬟很快就会把这事告诉给小夫人听。
“你老子我,还不需要去讨好哪个女人。”似乎是洞悉了他的心思,喝了茶之后笑道,“老子还没老眼昏花,知道老子为什么留着她还宠着她么?千府里一个比一个精明,难得有个这么蠢的——老子斗了一辈子,也想过两日清闲日子。”
“是儿子鲁莽了,千飏知错。”千飏低下头,年少时的那些不甘和愤怒,已经在现在的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很好地掩饰。
虽然这掩饰好像在千骋老爷子面前总是破功……
“你小子还知道错?你不什么都是对的么,大将军,今上的乘龙快婿——别忘了你是谁养大的你的本事是谁教的!班门弄斧你还差点火候!”千骋怒道,看着成熟的儿子,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恶意的笑容,带着些许玩弄的意味:“你心疼老七情愿自己动手也不让老子下手,那这家法你就替他领了吧。”
“爹!”千飏抬头看着他脸上那些猫戏老鼠般的残酷微笑,心中凉了一半。故意的故意的,老头子绝对是因为圣旨的事情耿耿于怀。
“怎么,怀里还揣着替你免责的圣旨么?一并拿出来吧。”千骋很不屑地看着他,在堂屋被个妇道人家逼得祭出杀手锏,看来还是要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没有……”千飏站起来去书架上取了一块毛竹板子,恭敬地举过头顶递给千骋。心中哀叹着这个姿势昨天晚上才看小七做过,真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千骋拿了竹板在手上掂了掂,千飏自觉地靠在书桌边,这个姿势虽然许久没摆了却永远无法忘记。成年了之后父亲极少打他,尤其是后来在朝中有了一定地位之后,老头子就很少对他动过家法。而如今,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居然还像小孩那样被压在书桌上责打,虽然没有人看见,也当真是丢脸到了姥姥家。
当然千骋没有丝毫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是老子,要抽打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别说儿子才二十几,就是到了自己这样的年纪,只要他还活着,还不是想打就打了。
见千飏低伏了身子,结实的身子放在案板上任由自己宰割,千骋却并不满意,冷冷地用竹板敲了敲千飏后腰,那个意思再明显不过。
千飏俊脸一红,自己逼迫千影时那份冷酷全然不见,这样的行为一来避免意外,二来更添羞辱。
“怎么?要老子亲手伺候大少爷宽衣么?”千骋笑道,板子这东西,真的是个人就害怕,而如他们家这样的将门子弟,怕的还不仅是这份疼,褫衣的羞辱远比板子的疼痛更甚。
“不敢劳烦爹爹。”千飏屏住气息,松开了腰带解开小衣,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做下来手心里已经汗透了。
不同于千影饱满莹润的臀,千飏的身体上有许多家法的痕迹,有些白色的印子虽然淡了许多,但却像被刻在骨髓里一般深刻,像年轮一样永远不能消除。
千影虽然时常被责罚,但是千飏从来不会在他身上留下过分的伤害。可是这个严酷的称之为家的存在,却在千飏身上毫不留情地制造出各种难以磨灭的印记,而这个制造者,从来不曾有过心疼和不舍。
毛竹板子冰凉的触感很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它马上就会制造出更加毛骨悚然的火热感觉。
“啪!”待到酝酿了足够多的恐怖感觉之后,板子终于砸了下来。恶毒地陷进肌肉,离开的时候留下一道白色的板痕,然后立刻泛红发肿。
千飏紧咬着嘴唇,板子这种东西在父亲手里完全可以媲美军棍,就是打断骨头也只是时间问题。暗叹父亲虽然近年已经赋闲在家,这臂力却真不是看着好玩的。
“啪!啪……”没二十下,整个皮肤呈现鲜艳的红色,并肿了一大圈,撕裂的痛楚一下一下地噬咬着他的理智和精力。
清脆的响声显得这个房间更加的沉闷,檀香熏得人脑子晕晕乎乎的。当冷汗滑到眼睛再从眼角滴落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小七倔强地说:“我没哭。”那时他只看到了倔强,却没看到委屈。
真的很委屈啊,长途跋涉回家之后迎接自己的就是这样一顿没来由的捶楚。
看着结实的肌肉慢慢肿胀发紫血点儿满布,千骋开口问道:“为什么打你?”
千飏没想到这个时候老头子居然突然奇想开始审问,不过也是,这时候往往是精神力最为脆弱的时候。“不知道……”
“少给老子打马虎眼儿,还是说,你想让你七弟来看看你这个做大哥的有多么维护他?”千骋喝道,突然加重了力道朝着伤得最严重的臀尖儿猛抽了下去,千飏差点因为消化不了突如其来的痛而叫出了声音。
“……”千飏不再言语,紧握的手指根根泛白,嗓子里干涩得想要呕吐。被这样责打已经是羞辱至极,还要他说些什么不敬长辈之类的话,不可能。对这个小夫人,他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尊敬之意,他从来只尊敬值得的人。
这些年的成长他早已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服软,但是,在自己父亲面前,却是死咬了儿时的倔强坚决不肯低头。横竖不过是拿他出气罢了,何苦做出那爱之深责之切的样子。
“臭小子这么大的人要成亲了还倔,回头当着你公主媳妇儿打你,看你有脸没脸!”千骋给气笑了,这个家里也只有老大敢不回他的话敢跟他顶。当然千骋是用沉重的毛竹板子表达了这份欣赏。“还是说晚上的庆功宴你不想去了?回头跟人说,大将军是因为屁股被他老子抽了一顿所以才去不了的?”
拿捏着儿子的软肋,千骋得意地笑道,“跟老子斗你还差点火候。”
千飏闻言脸色一阵青白,千骋已经停了下来,却不让他起来,非要用这样屈辱的方式审问。
紫红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热气慢慢散发着,赤裸的羞耻感觉更加分明。
“错?大抵是吧,让父亲生这么大气,自然是儿子有错了……”千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发热说出这样不怕死的话来。
“早就知道大将军的牙骨有多硬,这区区的毛竹板子,想来大将军也不会怕了。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大将军也不放在眼里了。”千骋冷哼一声骂道,“是不是想气死为父你就好当家作主了,个畜生!”
说着便劈了一板下去,像是越过皮肉直接砸到骨头上,砸得千飏整个身子往上一扬,嘴唇上立刻被咬掉一块。
“爹爹,不要打大哥了,爹爹!”八妹妹千婳在门口拍着门哭道。他听三哥哥说大哥被爹爹带到书房了,而自己哥哥才虎口脱险也不想再连累他,所以就一个人跑来了,果然在门口就听到了极其恐怖的板子着肉的声音,肯定是那个毛竹板子。
“怎样,要不要让你八妹妹也进来看看啊?”千骋得意地笑道,言语间尽是立于制高点的胜利。
果然,千飏挫败似的小声说道:“孩儿不该在爹爹面前耍心眼儿,更不该冲撞小夫人……无论如何,她是长辈……求父亲,给孩儿留点脸面……”说完便低捶了脑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活像斗败了被人拔光了全身毛发的公鸡。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好好想想今天的事,你真不愿意说的,也不要以为为父不知道!个畜生,想当这个家,先过了老子这一关再说。”又拍了一巴掌,才示意他可以提了裤子出去。
13.脱轨(上)
从酒楼出来之后,抬头一看,大街上还有满多人,他记得,明明已经过了宵禁了啊。抬头一看才注意到天上清冷的玉盘,再放眼看去,满大街的男女老少,满大街的花灯,对嘛,中秋了。
这两年国家稳定了,夜市又渐渐重新开了起来,像中秋这样的日子,自然是不会放过。他娘的,这倒霉催的破月亮,没事长这么圆!
学着军中的汉子骂了句脏话,心中郁结的气息舒服了许多。平日里要是敢骂脏话是要掌嘴的——平日里……现在难道不是平日里了?未及弱冠醉酒,过了宵禁未归,好像都不是能轻松饶过的大错,不过现在,他心中恶意地笑着,恨不得全犯了个遍才好,看看那个人,会不会下手杀了自己,看看自己,能死上几次……
轻轻地打了个酒嗝,夜风一吹,脑子稍微清醒了点,看着来来往往人群,愈发觉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果然,有些人就是这么败兴,在众人最欢乐的时候,偏要扮什么清高装什么孤寂,难怪大哥向来看不起那些酸儒。
他这样胡闹已经不是第一天了,那个严谨的大将军却对他视而不见。想来也是,自己一个庶子,只要不犯王法老头子是不会理他的,而千飏这样放任着,也已经是摆明态度了嘛。
想想自己也有够犯贱的,被人家打的时候连头发丝儿都跟着委屈,这现在这么闹腾都没人收拾,又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他要成亲了,以后,就更没空理会自己了……好不容易看见点微末的曙光,又黑到了绝望的谷底,这样的事情要反复多少次?从今尔后,还有得反复的么……
大哥,将军,将军,大哥……
本来已经有些清醒了,被桂花浓郁的香味一熏,好像更加晕乎了。摇摇晃晃地沿着一路鬼火似的花灯走到一片密集的闹市,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些涂脂抹粉的姑娘缠了上来。
来这花街柳巷的不是土大款就是花花公子或者说得好听点式风流才子,这样一个生嫩青涩的少年人,几乎如同沙漠里的绿洲,那鲜活的肌肉里流淌的都是解渴又让人迷幻的仙人掌清甜的汁液。
姑娘们说:“春宵苦短,公子不要浪费了……”
莺歌燕语缭绕着,他晕晕乎乎地想起了自己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他第一次有了一个成年男子的种子之后就跑到这个地方来……
“公子这是怎么了,醉得这样厉害?”循着这个有些关心又有些疏远的声音看去,这个绝色的样貌,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你是……我记得你……”千影拍了拍脑袋,这里的脂粉味太浓了,各种各样的香味杂在一起,在加上各种各样嫖客身上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恶臭。逼得他气息没刹住,一口酒污全吐在人家姑娘的裙摆上。
“放肆!”身边的丫鬟高叫起来,那姑娘倒是大度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她身边的马车门帘一挑,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红袖姑娘,遇上麻烦了么?”敢找红袖的麻烦那人也算活到头可以回炉再造了。
“无事,一位小公子喝醉吐了,可不巧这身衣裳给报销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看打扮也该是名门,爷可认识?”红袖问道。她已经认出来了,是那个支支吾吾的青涩小子,她接洽的客人很多,不过这个样子的,倒是独一份。
“你还在乎件衣裳了?回头爷赏你就是。”年轻的公子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醉得晕晕乎乎的男孩儿,讶异道:“这可了不得,千家的家法严厉那是整个朝廷都听说的,这小公子可是胆色过人了。”
年轻公子狭长的眼睛中散发出精光,伸出白皙的手指刚想掐一把这样年轻健康的皮肤,千影几乎下意识的感觉到有人不怀好意地接近自己出手如毒蛇吐信狠抓了一把,那年轻公子堪堪避过,手腕上已经留下一丝红痕,袖子也被抓破了一块。
抬手止住旁边的侍卫,年轻公子冷笑着低道,“不错嘛,不过到底是嫩了些。既然要做亲家了,算是本王送给皇妹的大礼吧。把人送——送到京兆尹大人那里去吧,其他的你们知道怎么做。”
“是,三殿下。”暗处的声音低低地回答道。
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三王爷笑道:“闲着无事,喂两只苍蝇做贺礼吧。”
他是在刑架上醒过来的,阴森的甬道,腥臭的冷风,诡异的笑声,一切都如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梦魇。
但是痛却是真实而鲜明的。家法虽然严厉但怎样也不会轻易取人性命,而刑求却连死去都成为奢望。
这个阴暗的地方,每个人的心理都被扭曲变形。
“这样漂亮的小娃儿,不弄一下真是可惜了——”烛光里一个干尸一样的老头子发出的声音好像指甲刮着棺材板。那声音,娇柔得过分,仿佛腐烂了的青楼脂粉。
“别乱搞,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令一个声音满是冰冷的警告,不过他也就这么警告了一下就离开了,“那龌龊事您就弄吧您,留点手。”
“能出什么乱子?到时候刑伤一掩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那施刑的人拿着一个描金盒子迫近千影。鹰钩鼻子下一张薄薄的嘴唇勾出恶毒猥琐的笑——他最喜欢的,就是十六七岁的小娃儿,大了的身子已经硬了,小了的又没有味道,只可惜宫里讨好他送来的都是小太监,无聊之极。
树枝一样的爪子轻轻一勾,千影亵裤的带子就松掉了,下身被一个猥琐的老头子盯着看,千影顿时羞愤得涨红了脸,想要破口大骂,嗓子里却冒出了细微的呻吟,沙哑而柔媚,直让他恨不得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