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江湖之豆腐东施——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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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本文讲一个做豆腐的“丑男”,无意救了条豺狼,不仅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把自己填了豺狼肚子、又不得不与豺狼身边的虎豹周旋斗争的故事。

霸道无赖攻 X 别扭圣母受,轻松欢脱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窦家富,甄之恭 ┃ 配角:甄家一票人,如墨,宋文逸 ┃ 其它:

01.遇狼

甄之恭醒了。

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金星乱冒,他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死是活。想要起身,谁知刚一动弹,浑身上下无数部位立时传来火烧火燎般的痛楚,如潮水般疯狂涌上,他不由痛得呲牙咧嘴五官错位。

不过,既然痛感这么鲜明,那应该是没死吧?被人打成一堆破布,又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都没死,他甄之恭果然是大富大贵命不该绝之人!

甄之恭雀跃起来,脑子清醒了几分,却不敢再胡乱动作,只是老老实实继续躺着,然后睁开涩重的眼皮察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狭小低矮的土坯屋,屋里只有几样粗笨简陋的木头家什,一目了然。除了他身下躺着的一张硬梆梆的窄小木板床,就只有一柜、一桌和一椅。

正午耀眼的阳光透过虚掩的木门和半开的窗户洒进屋里,在地上形成片片跳跃的光斑,既照亮了这间小小土屋,也令它的简陋寒酸更加无所遁形。

啧,这是人住的地方么,比他家狗窝都不如。甄之恭暗自鄙夷,收回目光想察看自己的情况。这一看,眉头不由皱得更高。

他身上盖着一床灰扑扑的旧被子,又厚又重,又板又硬,难怪刚才没清醒的时候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他还当自己被鬼压床呢。

这被子真是旧的不成样了,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被面洗得发灰,补丁撂着补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被子没有什么令人作呕的怪味,只有经年累月积留下来的陈旧气息。另外,就是他身上传来的刺鼻药味。

甄之恭怀疑这不知道盖了多少年的老棉被里藏了跳蚤,这么一想,浑身当下就痒了起来。可恨身上痛得厉害,竟连抬起手来掀开被子抓挠一番都办不到。

正焦躁时,木门”吱哑”一声响了,有人走了进来。

甄之恭心中一凛,立即闭上眼睛继续装晕。在没搞清周遭环境和来人意图之前,他不敢贸然与之正面对上。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就算落到一个七岁孩童手里,也可能会吃亏。

窦家富进了屋,见床上的男人仍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蹙了蹙眉,便站在那里发起呆来。

他是三天前在县城卖完豆腐后在回家半路上的山脚边发现这个男人的。

那天一大早还天清日朗的,没到中午就突然变了天,黑云敝日,阴风飒飒,刮在脸上刀子一般。于是城里的人都躲回家守着炉子烤火去了,害得窦家富没了生意,天快黑了豆腐才卖了一半。眼看着再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在风里挨了半天冻得直淌清鼻涕,窦家富实在顶不住了,才怏怏地推着板车往家里赶。

因为天黑,他赶路又急,没注意山道上的情况,推着板车便碾过了地上横着的一堆隆起的东西。车身一歪,上面搁的半板豆腐滑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他脚下踩得一滑,一个趔趄摔在那堆东西上。

窦家富还没来得及心疼摔烂了的豆腐,紧跟着就毛骨悚然鸡皮炸起,因为他跌下来时分明听到底下传来一声低低幽幽的呻吟。

人说夜路走多了会撞鬼,窦家富起先就以为自己倒霉撞到了鬼,因此腿软得站不起来,只咬着牙打着哆嗦从”鬼”身上滚到一边。接下来却没有别的动静,窦家富毕竟还算有点胆量,回想了一下刚才与那”鬼”亲密相贴时感觉到了一丝软乎劲,不像是僵冷的死物,这才乍着胆子爬过去,抖着手探了一阵。

片刻后就明白了,那的确不是鬼,而是一个人,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天黑看不清具体状况,但从男人衣服的濡湿程度与浓重的血腥味道来判断,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窦家富推了男人两下,拭探着唤了两声,男人也只是哼了一哼,没给出更多反应。

虽然不是鬼,但黑天半夜这情形也够瘆人的。窦家富为人谨小慎微,只怕招惹事端,当下爬起来扶起歪在一边的板车就跑。

然而跑了没多远,他又站住了脚。

那男人没死,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毕竟还有一口气在。时辰已晚,这条白天就少人经过的山路更是一片荒凉,如果就任男人躺在那里,只怕血还没流尽就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

窦家富在心中天人交战半晌,终于还是跺跺脚转回了身。若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见死不救这种昧心事他终究还是做不出来。

男人身材高大,比窦家富几乎高了一个头,死沉死沉的,窦家富像背麻包一样,好不容易才将他弄上板车,然后吭哧吭哧往家推。

刚刚到家就下起了大雨,窦家富暗自庆幸,把车推进屋里后,先摸黑去厨房的水缸里舀了瓢几乎结冰的冷水咕嘟咕嘟一气喝了,喘了两口气,接着点了灯查看男人的情况。虽有心理准备,他还是看得倒抽一口凉气。

男人浑身伤痕累累,有拳脚造成的青紫淤伤,也有刮蹭出来的血淋淋的皮肉外伤,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窦小富暗自心惊,本想着这男人说不定是天黑走山路不留神从山梁上摔下来才受的伤,现在看来搞不好是被仇家追杀,打了一顿后又被从山梁上扔下来的。自己这回滥好心,不会招来什么杀身之祸吧?

打了个寒噤,又悔得抽了自己一巴掌,窦家富瞪了男人半晌,到底还是没有把人再拉出去弃之荒野。算了算了,今天太晚了,外面又下着雨,他也累得手脚乏力,要丢也得攒点力气明天再说。

于是就着昏暗的烛光继续打量男人。

刚才扒拉男人的衣服检查伤势时,窦家富已经从头到脚摸清楚了,这男人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比他还要穷。不过,这人本来可能是个有钱的,身上的薄棉袍虽然破破烂烂满是泥沙血污,却仍然看得出来是上好的料子。只可惜实在烂得不成样,补都没法补,做抹布还嫌晦气,只能当垃圾扔了。

男人乱发披面,满脸脏污,但还看得出来五官轮廓,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锋凌厉,鼻梁高挺,削薄的嘴唇抿成一线,虽然不省人事,也显出生人勿近的冷漠和倨傲,似乎对眼下的状况很是不满。

窦家富撇了撇嘴,这人先不说秉性好坏,长得就不讨喜,想到那半板豆腐,忍不住伸手不轻不重给了男人一个耳刮子,都半死不活的了,竟然还敢嫌弃?

男人的头被打得歪在一边,眉头跳了跳,眼睛并未睁开,只喉头发出咕的一声响,抗议一般。

窦家富小小一惊,继而有些心虚,嘴里念念有词:”算了,小爷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算救不活,你做鬼了也别缠着我。”

于是又把男人像扛麻包一样从车上弄到床上,再从柜子里找出前年他爹没用完的跌打药,死马当作活马医,给男人草草涂抹包扎了一番。

男人右臂右腿都有些骨折,窦家富又找了几块板子胡乱绑起来固定。

他住在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偏僻山村里,村里没有大夫,他也不可能连夜再到城里请大夫来给男人治伤,一是跟男人无亲无故没那个交情,二来他也出不起请大夫的钱。

他穷的叮当响,以做豆腐卖豆腐维生,每日累死累活赚的钱仅够他自己糊口度日,现下做到这样已是极限。

一通忙活下来大半夜就过去了,窦家富累得不轻,把男人使劲往床里推了推,倒头就睡。

02.对骂

第二天一早,窦家富在固定的时间醒了,迷迷糊糊下床趿着鞋出了门,被兜头鞭子一样的冷雨打得一个激灵。外头乌七抹黑一片,风雨大作,这样子根本没法进城做买卖,窦家富望寸兴叹,打了个哈欠,索性缩着脖子关门回了房,往床上一躺,继续睡大觉。

躺下来时胳膊肘顶到个物件,占了大半张床,窦家富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心里顿时又觉得不爽,背过身用屁股将男人朝里顶进去几寸,再把被子用力卷在身上捂了个严实。

这一觉睡到大中午,雨还没停,窦家富起来把头一天吃剩的饭菜热了随便填了肚子。

进屋见男人还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片死气沉沉,只是呼吸似乎比昨晚平稳了些。窦家富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厨房把小半锅豆浆热了端回房。男人没醒,自己吃不了东西,窦家富便捏着他下巴把嘴掰开了再把豆浆灌下去,一番折腾下来洒了一大半喂了一小半。

到了晚间,男人仍旧没醒,窦家富有些坐不住了,虽说这一天下来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上门找他的麻烦,但这人总不醒也不是办法,万一死在他床上怎么办?不说晦气,被人发现有嘴也说不清。

要不等会儿天黑了还是把他拉到昨天那个地方,任他自生自灭算了?

窦家富正坐床边琢磨着,忽听一个阴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够歹毒的,这么想置本大少于死地?”

他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回头一看,就见床上的男人左手撑着上半身,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横眉立目地盯着自己,眼里的寒光像刀子似的嗖嗖扎了过来,厉鬼一样。

窦家富瞠目结舌,不是吧,难道刚才那句话他不是在心里想的,而是不知不觉说出口来了?这人什么时候醒的,也不打个招呼,就这么突然开口说话,用的还是这种阴森森的语调,差点把他吓死……

见那干巴瘦小其貌不扬的少年坐在地上呆呆望着自己,小嘴巴张着,小眼睛瞪着,模样要多傻有多傻,甄之恭又是头疼又是心烦,磨着牙缓缓道:“小子,说你呢,耳朵聋了还是看傻了?真没见过这么蠢的。”

虽然他甄大少生得丰神俊朗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也不想被这么一个呆傻蠢笨的乡下小子盯着看这么久。

被甄之恭这么一骂,窦家富总算醒过神来,什么人啊这是,狼心狗肺,昨晚他真是鬼上身了才会把他救回来!

他窦家富也是个有脾气的,虽然没指望甄之恭一醒来就对他这个救命恩人感激涕零,却也不想莫名其妙白白挨骂,当下一骨碌从地上蹦起来,指着男人的鼻子不甘示弱地回骂:“看清楚了,现在死狗一样爬不起来的人可是你,小爷再聋再傻再蠢也没你聋没你傻没你蠢!小爷是想你死又怎么样,小爷一会儿就把你丢进山里喂野狗!”

甄之恭自视甚高,从小又是被人众星拱月捧着长大的,几时被人如此辱骂过,何况对方还是个粗鄙不堪的乡野少年,当下火冒三丈,翻身就想下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可惜他气糊涂了,忘了眼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一下用力过猛,不但没能站起来,反而“呯”的一声结结实实跌到了地上,脸孔朝下。

这一下摔得不轻,鼻子差点压扁了,甄之恭痛得五官错位,叫都叫不出来了。因为右臂右腿绑着木板,左半边身子也使不上力气,因此连翻身都做不到,只能平板板地趴在地上挺尸。

窦家富见男人半晌没动静,心里不免忐忑起来,又不敢上前查看情况,只在一边试探着问道:“喂,你没死吧?”

甄之恭自然没死,却快被自己力不从心翻身不得的死鱼样给呕死了。他咬牙忍了一会儿痛,然后费了老大的劲儿扭过头,气若游丝道:“你小子才死了……本大少,龙精虎猛,洪福齐天,活得不知道有多好,连阎王爷见了都要绕道走……”

窦家富听他嘴上占自己便宜,本来心里光火想要再次骂回去,又见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兀自还嘴硬逞强,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由缓了语气一本正经恭维道:“行行行,您老不是一般人,肯定会长命百岁,比王八活得还要长久。”

甄之恭听得眼角直抽,气血上涌,差点又厥过去。虎落平阳遭犬欺,这野小子嘴太损了,真是欠收拾!

他现在没力气再骂了,只有喘着粗气暗吞一口血。

窦家富扳回一局,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甄之恭的态度问题,勉为其难上前去搀扶他,“白眼翻多了会抽筋,你就消停点省点力气吧。”

之前以为甄之恭救不活时,他的确有把他拉出去的打算,但此时人醒了,就不好再这么做了。虽然这人面恶嘴毒脾气乖戾,但窦家富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娘以前说过,多行一善就会多活一天,他只当为自己积福吧。

甄之恭很想摆摆架子做出高姿态来,奈何形势比人强,若是真的惹恼了这小子把他丢出去,那他必死无疑,真的要去见阎王了。权衡利弊后,他也不吭气,由着窦家富把自己扶起来,再放回床上躺好。终究还是气虚体弱,没一会儿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窦家富无事可做,到厨房里随便洗漱了一下,也便上床挤在男人身边睡了。

翌日,天色微明时,甄之恭醒了,被饿的,前胸贴后背,活了二十年,还没受过这种罪。

正要拍床叫唤,窦家富恰好从门外走了进来,见男人半靠在床头,不大的眼睛登时一亮,“你醒了?”

废话。甄之恭懒得接腔。

窦家富随口又问:“你是哪里人?永平县的么?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甄之恭心念微动,半真半假缓缓道来:“本大少叫贾铭,西贝之贾,金名之铭,从宁城来,不是永平人。那天在县郊的玉笔峰游玩,遇到了一伙拦路抢劫的山贼,本大少以少对多寡不敌众,不慎被他们打落了悬崖。”

什么“西贝之贾,金名之铭”,窦家富没听太明白,只是习惯性地瞪大眼睛,一脸惊讶道:“宁城?好象离永平县很远啊,我还没去过呢。这烂笔头山又有什么好看了,跟别处不是一样的么。还有,这山里有贼么,我怎么从来没遇到过?”

虽然这么说,但听男人不是因为仇杀才受了伤,窦家富心中不由稍安。

甄之恭哼了一声,就你这穷酸样,就算遇到山贼了也没人打劫你!

突然,一串“咕噜噜”的声音响了起来,在无人说话的当儿听来格外突兀。

窦家富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这么响,跟蛤蟆叫似的。”

甄之恭饶是脸皮够厚,现在也有些挂不住,遂沉下脸训斥:“什么叫蛤蟆叫,不会说话就别说。本大少告诉你,这叫腹如雷鸣,懂吗?”

不说还好,说了窦家富笑得更厉害,张着嘴前仰后合,又是跺脚又是拍手,边笑边道:“腹如雷鸣?哈哈哈,你是说象打雷吗?哈哈哈!我头回听说,打雷原来和,和肚子叫的声音一样,哈哈哈哈……”

有这么可笑么?真是粗鄙无知不可理喻。甄之恭那个气啊,眼前金星直冒,恨不得伸手把这手舞足蹈面目可憎的野小子掐死,看他还如何笑得出来。只可惜,他现在连抬抬小拇指都难,又怎么可能去掐人。

笑吧,笑个够,本大少掐不死你,笑死你也行!甄之恭绷着脸,心中暗恨。

03.嫌弃

窦家富疯笑了半晌,没得到甄之恭的响应,这才慢慢止住。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却见甄之恭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目光比数九寒天下大雪还要冻人。

他心里霎时打了个突,不由有些讪讪的。虽然甄之恭形容狼狈不说不动,但冷下脸时却有一种凌厉狠绝的气势,给人无形的压迫感,让窦家富一时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呸呸呸!他怕个鸟啊!窦家富暗骂自己,这男人再臭屁,现在也是形同废人动弹不得,要是这样还能被他震住那不是太没出息了。

不过,从前晚到现在,男人只喝了一点豆浆,肚子会饿得咕咕叫也正常,他以此来嘲笑他,好象有些不那么厚道。

窦家富自我检讨了一下,心里又有些觉得过意不去。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自从娘在年前病逝后,他整日就恹恹的,总是苦巴巴皱着一张脸,弄得村里的张大壮有时候见到他,都要打趣他是豆腐发了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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