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书林也不拆穿他，直接扑到床上，说，“我快困死了，先睡了哈。”

不多会儿，一只胳膊轻轻环住自己，接着便是一个温暖而宽厚的胸膛。姚书林轻轻笑了起来。

第21章

姚书林本来想跟教导处的王主任商量一下，下学期就不带班了，但是——

“书林啊，你最好还是继续教课。”王主任语气温和中带着威胁说。

姚书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老师，我下学期要申请留学，手续什么的挺麻烦的，还要忙毕业设计，实在没时间了。”

“那个不是问题，教授的推荐信你不用管了，中英文的给你写。至于成绩单之类的，学校都给你开绿灯，实在不行，你PS我给你写。至于毕业设计，你之前不做了挺多课题的吗，随便拿出一个，直接算你过。”

“啊？”

“别啊了，就这么定了。”王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了，你毕业之后还会回来吧。”

“恩，应该是回来的。”姚书林说。

“那我跟院长他们说一声，反正他们也给你带过课，推荐信就让他们写吧。”说着，王主任指了指墙上挂的美国地图，又指了指飞镖，说“你想去哪个学校随便扔，都能让你去成，还有全奖。但是，”王主任顿了顿，说“回来以后要在朗沁教一年书。”

姚书林背后冒着冷气，但这也由不得他，何况，这条件确实挺诱人的。姚书林笑了笑，说，“那就麻烦老师了。”

姚书林有些无奈，但还是得回去面对一屋子的孩子。姚书林的课因为选的人太多，座位都是固定的，先到先得。很多学生都是从半年前预订，才能排到7，8排得位置。第一节课肯定是满员了，偶尔还得加几个座位，等到结课时，基本上过道，窗台，甚至讲台都坐满了人。好在姚书林讲课也不愿意动弹，常年窝在话筒旁，偶尔走到大屏幕前站一会儿，活动活动，就又坐回去了。否则，多走几步都能踩到一片人。

能坐在第一排的，不是老早就注册了的，就是家里有人，跟学校打好了招呼。这会儿看到第一排的杰非，姚书林也不觉多想了点。

最后一课。

“那么，我们这门课讲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大家的积极参与。”姚书林说完就想往外跑，不过——

“不让走！”

“安可！安可！”

“唱歌！”

“合照！”

“合体！”

“吁~~~”

讲台下一片群魔乱舞，也没了分寸，几个女生直接拦住要逃跑的姚书林，姚书林尴尬往后退着，同时眼光求救似的瞄向前排的男生。那群男生却以杰非为首，似是很愉快的看着姚书林被调戏。

又是这样。

姚书林无奈，退回讲台，几个女生却还是满眼狼光的糊在周围，不时摆几个pose，随后便是手机的灯光不停闪烁。

“呃，同学们静一下，”起哄的声音却更甚，一个女生甚至微微靠到了姚书林怀里。姚书林一僵，条件反射的想要推开，最后还是忍住了，说，“你们要想照相的话，就一起来吧，别耽误下节课上课。”

“签名！”

“签名就算了，我又不是什么明星。而且你们这么多人，我会残掉的。”

“唱歌！”

“我五音不全。”姚书林毫不犹豫的答道，“还有不好的回忆，你们别逼我。”说着，还露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撒谎不是好孩子！”姚书林嘴角一抽，无声的瞪了说话人一眼。

“欧阳老师都说了，姚老师唱歌好听，让我们一定要逼你唱！”居然被同事揭了老底，姚书林依然面色平静的说，“他就是想看我出丑，别理他。”

“学长们也说了，你唱歌好听！偏心！给他们唱不给我们唱！”

姚书林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几个毕业生非要拖着自己吃什么谢师宴，又威逼利诱着骗到了歌厅，最后拿出一副你不唱就甭走了的架势，姚书林才唱了一首歌。这老师当的，忒没震慑力了。

“好，就一首，我就走，你们不许耍赖。”姚书林说着，便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不似上课时故意压低的声音，姚书林唱歌声音清澈，彷如一汪碧泉，在学生们心中漾起波纹涟涟。一曲下来，全场沸腾了，尽管安可连连，但脸已经熟透了的姚书林是怎么也不肯唱了，拼命躲着围上来的女生。学生们也不再为难，抓紧时间扑上去排队求合照。

下一节课的学生已经进来，有些没选上姚书林课的孩子也趁机围了过来。队伍只增不减。姚书林倏然停笔，“就这样吧。别耽误下节课了。”任是孩子们惨叫连连哀号不止，姚书林就是不心软。无奈，学生们只好放了他。

走到门口，听见一个男生说，“你唱歌挺好听的。”

“谢谢。”姚书林回头，却见是萧远辰。微微一愣，那人轻拍自己肩膀一下，转身出了教室。

姚书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朗沁大学暑假很长，将近两个月。姚书林抓紧时间考了托福，不意外的满分通过，萧承也只是作文扣了一分。姚书林因为答应了教导主任的条件，个人陈述什么的也不用写了，之前预留的时间也无事可做，便准备考个车票。

“你为什么还要学……”姚书林痛惜的看着3000大洋就这么没了，有些不满的说。

萧承大笔一挥，眼皮都没跳一下，签好了字，头也不抬的说，“我技术不行，得多练练。”

这样的话从一个曾经在专业车队混过的人嘴里说出来，顿时把姚书林噎住，只能叹口气说，“钱是你的，你随便。”

萧承手一顿，缓缓地抬起头，冷冷的目光盯得姚书林一颤，赶紧改口道，“我们的钱……你随便败……早晚能赚回来……”

萧承的脸上瞬间化出一个笑脸，又把姚书林的单子填了。姚书林微张着嘴，都不知道无奈是什么了。

几天后，教练车上。

“我操，换挡不踩离合，你要干什么！”教练怒了，冲着姚书林大喊大叫。姚书林一哆嗦，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顿时有点心慌，最担心的还是萧承，可别出什么状况。

松了一口气，后面很安静。

“操了，你他妈的用脑子不，离合抬那么快！能不熄火吗！他妈的，你笨死得了。”生怕没人暴走似的，教练仍然骂骂咧咧的，还不时用自己肥胖的爪子使劲拍着姚书林的手。

姚书林是一点不怕教练了，两只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后视镜，他甚至能看清萧承僵硬的望着窗外，血管已经绷得清晰可见。

姚书林小心谨慎的做着每一步操作，还好，没再出什么大问题。下车以后，姚书林长长的吁出了口气，谢天谢地，萧承没有什么动作。

一路上也没什么异常，姚书林挺高兴，正跟萧承吃着饭呢，电话响了。

“喂，教练好。”

“好什么好，操，明儿不练了，车坏了。”

“啊？”

“啊什么啊，他妈的，才修的车，怎么就坏了，不说了，你跟萧承一起的吧，跟他说一声。”嘟—

电话挂了，姚书林抿了下嘴，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正若无其事吃饭的萧承。

姚书林：你……

萧承：没错。

姚书林：……

晚上做的时候，萧承不停地亲着姚书林的右手，复又反复的舔着，弄得姚书林一阵尴尬，“你要干什么，又饿了？”

“疼吧。”萧承又亲了亲，有点痒。

“就是听着响，一点也不疼，你够了哈。”姚书林推开萧承，“你再这样我睡觉了啊。”说着，便翻过身去。

萧承当真老实了下来，从背后抱住姚书林，手却还紧紧握着。姚书林浑身邪火乱窜，萧承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就这样了？

“你不是打算就这么睡了吧……”姚书林有些不高兴地说。

萧承却轻轻笑了起来，在姚书林颈侧吹起了气。

“你够了哈！”姚书林被弄得直痒，转过身来狠狠瞪着萧承。

就等着你呢。萧承毫不犹豫的把狼爪伸了过去。

再练车的时候，萧承扔给姚书林一条烟。姚书林有些不解，“这样能行吗。”萧承说，“你给他就是了。”姚书林不满，但谁叫自己技术不行呢，这再被教练喊两下，下一个废的就不是车了。

居然了，教练化身为琼瑶女主，那含情脉脉的小声音，能挤出一滩水，听的姚书林汗毛坚挺的竖了一个小时。于是——

“喂，教练好。”

“你明天不用来练了。”

“嗯？”

“车又坏了。”

“……”

第22章

今天签证还挺顺利，姚书林很快就拿着F1签证走了出来。没过多久，萧承也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

“拒签了。”等了很久，萧承终于说。

虽然看出来了，但听萧承这么说，姚书林还是不禁倒吸口冷气。姚书林咬了咬下唇。他从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这时候语言竟如此的匮乏，只能说，“没事，还可以二签。”

萧承坐在那儿，双臂搭在腿上，整个上半身脱力似的前倾，微长的头发盖住了眼睛。这样的萧承让姚书林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强调着，二次签过的几率很高，不行我们再来。

萧承叹了口气，转向姚书林，笑着说，“我们走吧。”

“笑的真难看，你还是哭吧。”

萧承竟认真的摇摇头，说，“哭不出来，不是难过，是害怕。书林，我害怕。”萧承站起来，回头冲姚书林微微一笑，“走吧。”

“…… 好。”

世事难料。

2001年9月11日，美国发生恐怖袭击，签证变得空前艰难，姚书林一次次的陪着萧承去签证，又一次次的被拒。尽管努力装着无所谓，努力的说笑，却常常发呆，要不就是看着姚书林，心里却不知道想着什么。

姚书林是午睡的时候偷溜出来的。这几天，他能感觉到萧承晚上都睡不着觉，只是中午能睡一小会儿。起初，总是躺一会儿便醒了过来，然后就到处找姚书林。后来，姚书林就在房间里支着电脑，萧承睡觉他忙他的。再后来，干脆陪着萧承一起睡。那人像晚上一样，握着姚书林的手，反倒能多睡一会儿。

姚书林在萧承睡熟以后试了几次，把手拿出来，萧承都还睡得不错。这天，便赶紧跑到赵教授那商量这事儿。事情没确定之前他还不想让萧承知道，空欢喜一场反倒更容易让那人崩溃。

一进家门，姚书林竟看到萧承在玄关处穿鞋。衬衫的领口微开，大衣也只是半披着，看到姚书林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紧紧地抱了上来。

“梦游呢吧。”姚书林挖苦道。

萧承也不说话，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了力道。却还盯着姚书林，直到那人换好了鞋，有些无奈地看着萧承，萧承才转身走回屋子，陷在了沙发里。

姚书林在对面坐下，开口道，“萧承，我跟你商量个事……”

“我去做饭，你饿了吧，做红烧排骨好了，一天不吃肉你肯定受不了……”萧承起身便往厨房走。

“萧承你站住！听我说完。”

萧承没有回头，身子有些僵直。姚书林只好说，“我跟你谈谈留学的事。”

“你自己定吧，别跟我说，别跟我说，我去做饭，你还想吃什么……”突然感觉到被人抱住，萧承一瞬间竟然想哭，“你别跟我说，求你了……”

“你确定不想听到我说，我选择保研了？”

萧承惊讶的回过头，仔细的在姚书林眼中确认着。

“我放弃留学了，刚才就是找赵教授谈这件事。”

一个小时前——

“老师，我想保研。”姚书林对赵老师说。赵教授是中国计算机领域的泰斗，因为身体不太好，才来到了环境比较好的D市。当初王主任敢让姚书林扔飞镖，也是因为赵教授坐镇。

“哦？没问题。就在我手下做项目，可以吧。”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赵教授。”姚书林深深鞠了一躬，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赵教授名声响，自然要求高，且不说全国统考，就是面试都要好几关，还得做很多项目。

“老师，还有一件事希望您能帮忙。”姚书林有些不好意思，脸已经微微泛红。

赵教授有点胖，笑眯眯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想多接触一些国外的项目。最好能有去美国的机会，时间不要太长。”姚书林一口气说完，自己也觉得要求太多，几乎是不报太大希望的。退一步，这样不行，那就只有自费了。

“这倒容易。我先前以为你是因为9.11的事情，害怕了呢，看样子不是。我能听听理由么。”赵教授放下杯子，看向姚书林的目光有些凌厉，仿佛能洞察一起。这让姚书林有些不自在。

“我……我母亲有些病。国内治疗水平，您知道。我还是想让她去国外看一看。”

“没问题。”

姚书林愣住。

赵教授又拿起了杯子，恢复了往日慈祥老爷爷的模样，这让姚书林不由得怀疑，那杯子是不是有什么变身的作用。

“我说没问题，正好有些事情需要年轻人帮我跑跑腿。以后就交给你了。”

“那就谢谢您了。”

“当然，你要知道，是有代价的。”赵教授目光一凌，姚书林确定杯子也镇不住他了。

“您说。”

“以后你做的项目，姚书林三个字只能在小组助手名单的最后，没问题吧。”

“没问题！”不就是几个项目嘛，多大点事。姚书林答的痛快，倒是让赵教授有些吃惊。毕竟这样年纪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急功近利的，特别是像姚书林这么有能力的人，多半是自负又张狂的，肯签这种不平等条约还签的这么笑容灿烂的，饶是赵教授见多了世面，这样的人却还是头一号。

“就这么定吧。”

——

萧承有些恍惚的看着姚书林的嘴开开合合，那人的话却一字不落的进入萧承的耳朵。

“你说，”萧承有些呆呆的说，“你不走了？”

“我操，”姚书林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说了半天，都快口吐白沫了，你才听见这一句？！”

“不是，不是，”萧承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到后来愈发不可控制，竟笑的微微发抖，“我是太高兴了，书林，我以为，你又要放弃我了。书林，谢谢你，书林。谢谢。”

萧承眼睛竟泛起了一层雾气，“书林，我爱你。”

“也许这么说有点破坏气氛，”姚书林说，“你真不适合念这么煽情的台词。这么高大的身躯，真是，太奇怪了……”

“好，”萧承继续笑，“我也觉得太矫情了，我们直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