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to the Death 上——知不知
知不知  发于:2012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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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巨石上并排坐着两个男孩,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穿绿衣的小鬼头比红衣的高出了半个脑袋。

“你不要动,我在给你包扎伤口……”

“谁要你这个小鬼管,你离我远点!”绿衣的小鬼头叫嚣着,不肯顺从。

红衣小鬼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给伤口上药,然后撕下自己衣服一角,充当绷带将伤口仔细的包扎起来。

最后总算弄好了,红衣小鬼擦擦额上的汗,抬起头来却对上了一脸不爽的绿衣小鬼。

“我可不会谢谢你。”

还嘟嚷着,对面走来了几个人。一个白裙黑发,一个穿着深蓝长裙头上别着银色头饰,蓝裙子身后还跟了个小小鬼,比她矮了一个头,皱着眉,嘟着嘴,嘴里嚷嚷着不成调的句子。

“塞维,你又挂彩了?”朵芮丝捂着嘴,兴致勃勃的说道。

“不仅‘又’挂彩,而且‘又’被伊卡洛斯救下了。我们来算算这是第几次了?”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喂喂喂,又在幸灾乐祸什么?都说了我是不小心的……恰巧被这家伙碰到了而已……”

“那真是太‘巧’了!”还是没忍住,两个女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塞维说的没错,我只是碰巧经过,而且如果他手里的剑没被那只兔子吓掉的话,应该不会受伤的。”

“哈哈哈哈——”捂嘴偷笑变成了捧腹大笑,塞维里诺斜眼看着旁边一脸天真的伊卡洛斯,心里翻江倒海。

等到对面的三人走近了些,两个女孩便蹲下来,异常认真的望向伊卡洛斯。

“伊卡,长大了我就嫁给你。”朵芮丝弯起眉眼,笑起来非常可人。

“你死心吧,”伊莉丝用手推了推朵芮丝的头,佯装怒意,接着又转过头面对着伊卡洛斯,黑色的发间,鱼形图腾闪闪发光,“伊卡喜欢的人是我,对吧?”

站在伊莉丝旁边的尼柔斯斜眼瞅了瞅半天没有反应的伊卡洛斯,粉嫩的小脸上,两条眉毛硬是拧成了麻花。

塞维里诺来回看了看他们,咳嗽着清了清嗓子,“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说,伊卡,你娶我吧……”

沉默了半响,四个孩子一起假装呕吐起来。

“呕……太恶心了……”

只有呆呆的尼柔斯站在一旁,满脸不解的望着他们。

伊莉丝看他一脸疑惑,就转过身拍拍他的肩,温柔的笑着说:“小尼,长大了之后要变成像伊卡哥哥那样的人哟!”

可尼柔斯把视线一扫过去,就嘟起了嘴:“不要!”

决绝又肯定的两个字,又惹得大家一阵笑意。

笑过之后,塞维里诺用手轻轻捏起尼柔斯的小脸,傻笑着说:“伊卡,这家伙比你还讨厌呀!”

话刚说完就吃了那小小鬼一拳。

塞维捂着肩膀,皱着眉,就像是身负重伤,还一下向后摔去,看小小鬼没了反应就自顾自得笑起来。

尼柔斯闷哼一声,就朝着身后的树林跑去。

“小尼——”

伊莉丝正想追出去,却被伊卡洛斯拉住了手:“别去,小孩子太任性了始终不好……”

她看着伊卡洛斯,犹豫的点了点头,可又禁不住向后张望着。

“小伊卡说得对……等一下他找不着路了,就会哭着回来的。而且猎场四周都有卫兵守卫,不会出事的。”塞维里诺拍拍伊莉丝的肩,望了望大家,想要调节一下突然冷却的气氛,“跟你们说个好玩的事,你们知道吗?前些时候我跟我老哥去贫民窟玩,沿街居然有贩卖奴隶的摊位,你是没看到,那些个姑娘看起来那叫一个水灵……”

“奇怪了,这明明都入秋了,怎么还有人在思春呢?”朵芮丝打趣的说道,又惹到大家一阵憋笑。

“去去去去,一个女孩子还满口‘春春春’的,看你长大了怎么办……”塞维里诺老气横秋的皱着眉,“别打断我,我要说的是,在那群娇艳得跟花儿似的姑娘里,我老哥偏偏买下了一个跟竹竿似的小伙子。”

“什么?莫非阿昂佐殿下有特殊癖好?”

“特殊个头……我那老哥整个就一木头,能看上那家伙多半是因为跟那竹竿同类遇同类,还惺惺相惜了。虽说那少年是长得白白净净的,细看也是个好胚子,但是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在一起?”

“这我倒觉得没什么。”沉默了许久的伊卡洛斯懒懒的说道,“虽然听上去是有那么点怪异,可是细细想,又没什么稀奇的。”

塞维里诺瞪大一双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喜欢这种心情不就是想要永远跟一个人在一起吗?倘若我跟一位小姐相处得愉快,我就同她在一起;倘若让我觉得愉快的是一个男人,我便同他处在一起;重要的不是那个人的性别,地位什么的,而是那个人是谁。”

“说的也对……那么,少女可以同沧桑的老者一道,少年可以和风韵的妇人一道,穷人可以和富人一道……”朵芮丝接着说,就像玩起了接词游戏。

“那人和狗……猫和鼠……猪和……”塞维里诺梦呓般的接到,可还没说完,就幡然醒悟过来,“呸呸呸,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太扭曲了!不跟你们说了,再说下去,本少爷就要被洗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喧嚣了整个世界。

5)

午夜梦回,房间里漆黑了一片。

水幕已经完全卸下,就像燃尽的烛蜡,熄灭了所有光华。

清风吹动着深红色的窗帘,月光若隐若现的投射到床边的案几上。

才换上的红色蔷薇在月影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不小心注意到,花束下又放上了一张不大的纸条。

也许是握在手里太久的缘故,单薄的纸页上甚至还残留着那人的余温。

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我在禁林等你。

28

放下手里的纸条,才发现案几上置放纸条的地方,一条红色的丝线一直延伸到了门外。

再过一天,就是西尔维奥的祭祀宴礼,我们的约定就在那个时候到达期限。不管他要跟我说什么,我都一定要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游戏玩了这么久,我的耐心和他的容忍恐怕都已经到头了。

换上那件黑色金纹的外衣,将纸条放入水中,等到墨迹消散时,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沿着那条红线走出了夜色笼罩的房间。

2)

没想到那根细细的红线竟穿过下面巨大的草坪棋盘,一直延伸到了通向小树林的入口。

眼前仍是那片铺满落叶的小径。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仍能看到耀眼的星辰。月色皎洁而沉静,朦胧的夜色下,在一旁的石桌上点燃了一盏橙黄的提灯。灯盏下仍是一张方形的纸条:

沿着小径往前走。

小径前方漆黑一片,仅靠星光来维持着点点光明。拿起那盏提灯,便衬着微光向小径深处走出。

四周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薄雾,明明还是深夜,离黎明晨曦还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起了雾。

“你知道我怎么都不会生气的。”

惊觉有人在我耳边低语,急忙往身旁望去,却空无一人。

明明是伊卡洛斯的声音,就连语气和声调都带着些慵懒的味道。

再向后望去,一前一后两个影子竟向着我走来,两人相离得并不远,却都是几近透明的影子,就像古宅里的幽灵。

一时间连手脚都忘了移动,等到他们走近了,才发现个子稍微矮一些的少年穿着黑色纹金边的长衣,而他身边的人,俨然就是盛装的伊卡洛斯。

他们像完全注意不到我一般,兀自从我身边走过——

“一会儿就到了,不要着急。”

“我哪有着急了?”

前面的那个人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人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一汪湛蓝的湖水。

身后的人怔了怔,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才发现原来自己在面对伊卡洛斯时竟是这种表情。于是脸上似乎也泛起了红潮,赶紧用手拍拍脸,才发现身前的那个影子已经伸出一只手,蓦然握住身后那人的手腕,快步朝前跑去。

“就在前面了……”

他的声音慢慢减弱,于是我也迈开步子跟上去,脚下的皮靴与落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前面好像又传来说话声,于是只得加快了步伐。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池闪耀的蓝色。

宛如碧玉,深蓝浅光。深邃的池面上,袅袅如轻烟般环绕着的光芒,绿林中的蓝色空间。星光被完全吞噬,隐匿在一片夺目的光华中。

“这是……”

“葬星湖。”

伊卡洛斯已经走到了湖泊对岸,光芒加身,他的唇角微扬,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甚是温柔的笑着。

“埃多尔……”

心里一怔,从来没注意过,原来伊卡洛斯叫我名字时竟是这么温柔。

身旁那个幽灵埃多尔却发了傻:“什么之前呀?”

湖对岸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快点过来吧……”

转身之前,他又侧过脸,将声调拖得老长:“……记住,我在这里藏过东西了……”

“呃……”

“埃多尔……”

最后三个字说的很轻,那个迷糊鬼没注意,“啊?”了一声,就急忙跟过去。

等到两个吵闹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兀自蹲下身来,朝着那湛蓝的湖水望去。厚重得彷如天鹅绒的帘幕,深邃,不见底,湖面仿佛就是一块通透的平镜,里面只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真奇怪,明明连星光也可以吞噬,却能映出人的倒影来。

他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呢?难道……

就算他真的把手卷藏在湖里面我也没办法,不仅不通水性,再说这神秘的水下不知道会不会藏了什么奇兽异怪。而且,他说过了要在禁林等他。

于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拿起灯盏,继续往前走。

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却仍旧没有停下步子来。等走出那片弥漫着蓝光的区域,重新踏上小径时,身旁换成了及肩高的绿色植物,怪异的枝干,突兀的伸展在空中,沿着灯光向下望去,才发现植物根部处种植着几朵淡红色的羽叶甘蓝,虽不是遍地生花,却一点一点的蔓延了整个小径。

这就是那天换色的羽叶甘蓝吧。偌大的一个西尔维奥,竟种上了敌对家族的花卉。仅仅是为了提防可能闯入的第五家族后裔,然后再赶尽杀绝。啧啧叹了一声,这或许也正是一个强者最大的悲哀,挥之不去的不安全感将伴随他的整个一生。

重新抬起提灯,灯光触及的地方都是一片橙黄。才注意到,身边的一截枝干托着一张方形的纸条,用红线穿过,绑在细小的枝桠上。

将灯盏提得更近一些,上面的字迹才清晰起来——

小心点。

又是一怔。

“伊卡那个洛斯呀!”

只听前面一声惊叫,接着便是两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你没事吧?”倒是伊卡洛斯先压着嗓子问出来。

“呃……”黑衣的少年迅速爬起来,摸着脑袋,夜色遮挡着他脸上的淡淡的红晕。

“来,把手给我。”

还没征得同意,倒是自己先握了上去。两人又尴尬的相望了好久,伊卡洛斯温柔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想保护你……”

看到少年圆溜溜的眼睛瞪成了癞蛤蟆,他才试探着转过身,换成了一副调笑懒散的口气:“看到比自己弱小的人就有想要保护的心情,这就是所谓的强者吧~”

“!”黑衣少年在他身后做了一个踹脚的姿势,却在伊卡洛斯转身后踢了个空。

最后两个瘦长的人影又消失在了光华中。漫天的迷雾也在那个五彩的光影中消散,浓墨重彩的画面重新在视线中出现,四周寂静了一片。

伊卡洛斯已经走到了树林的正中央,他的身边漂浮着蓝色和红色的光晕,万籁俱寂下,只剩下精灵轻轻拍打羽翼的声响,弥漫的雾气好像更加稠密,将这一隅空间衬得更加如梦似幻。

然后,就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他温柔的弯起唇角,朝我的方向伸出手来。

——“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一片极致的流光溢彩,奢华的琉璃瓦下,还有伊卡洛斯梦呓般的声音。

——“过来吧……”

他稍稍偏了下头,佯装出不耐烦的表情,却又掩饰不了眼角的笑意。

几乎是再也抑制不住,抬脚走去的一瞬,身边便传来少年假意的咳嗽声。

等到反应过来时,黑衣少年已经红着脸站在了伊卡洛斯身前:“这些都是什么?”

他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转动时画出的弧线竟在空中勾勒出一条红蓝相间的彩色光芒。

“这些呀……就是我的秘密。”

欣喜的脸上,似乎眼里都闪烁着璀璨的星光。一团蓝色的光晕落在他的肩头,精灵透明的翼,衬着他柔和的眉眼。

“怎么会受伤了?”

难得的开怀却化成了些许急躁,说着,就拿出了一张雪白的方巾细心的为少年包裹伤口。

猫抓了都比这个疼,这伊卡洛斯还真是小题大做。在一旁不禁轻笑出了声,却在看到少年呆滞的神情时止住了笑意。

离我不远的那个身影抬起手盯着那方巾看了许久,才追着跟上去。

我也快步跟上去,却只是尾随他们之后,听着两人气氛或愉快或阴郁的谈话。

绵延了好几里的光耀胜景,走到尽头时,四周是一片悬挂着小冰晶的树梢,遮天蔽日般将世界包裹起来。

然后就是那熟悉的歌声,圣歌般神圣悦耳的旋律……

“奇异恩典,如此甘甜。我罪竟得赦免。

我曾迷途,而今知返。惶惑而今得见。”

伊卡洛斯轻轻合上眼,脸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安详和宁静。

然后歌者的声音散去,耳边还弥留着乐曲残余的弦音,仍轻声吟唱的精灵们四散开来,将光芒拼出了两行优美的字迹:

有一次我梦到彼此竟是陌生人,醒了之后才发现,我们原是相爱的。

前方黑衣的少年皱着眉看着那行字发了呆,而他身旁的伊卡洛斯也笑望着他出了神。

而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了,明灭的灯火间,燃烧了一地的火红光晕。

却也是突然地一刹,身边的所有光芒都全部消失了,就像被倾盆的大雨浇灭的烛火,还来不及喘息就已全部幻灭。

变换得太快,一切都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仿若午夜梦醒,前一刻的繁华欢愉瞬间烧尽。

午夜……梦醒之后……

手里的提灯还闪着微弱的光,在参天的古树遮掩下,完全漆黑的空间里,成为了唯一救命的稻草。

就着灯火看去,在我身前的枝叶上也挂着一张帮着红线的纸条——

醒了之后才发现……

我们原是相爱的。

那根细细的红色线绳一直延伸到了禁林的出口,绳上撒上了晶莹的石粉,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蜿蜒着竟有些像落地的银河,或是……指引迷途的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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