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小楼早已自顾不暇——他可跟苏愉不一样,苏愉把那幻术当电影看,他却早在幻术开始便和施术者暗中较劲。现在他正和暗中的礼冀斗法斗的难解难分。
原本像礼冀这种层次的角色小楼很容易就能对付,可是这次礼冀借用的是怨魂的力量,自然难对付的多。更何况他这边还有个基本没有自保能力的苏愉也不晓得完蛋了没有,小楼心里记挂着这茬便分了心思。
先前的幻觉其实是重现的过去。
这个宅子里屈死之人的魂魄被人用院里的那棵古槐树结合异术锁在了这里。但不知缘何原本也是该被锁在这院子里的凌月会到了冥府。
苏愉瞧着眼前女鬼那张漂亮的脸蛋脑子一胀一胀的疼:女人啊……
苏愉决定了,以后惹什么都不能惹女人。
凌月手还掐着苏愉的脖子,却凑近他在他耳旁吹了口气,轻轻柔柔地道:“知道么,之前在艳巷莲花池里见到你时我觉得你挺可爱的,真的,可是……你干嘛不做个普普通通的鬼?非得跑去冥司和白司棋小楼那帮人搅一块儿?”
苏愉扯了扯眼角:我靠他祖宗的,这能怨我么?
是那小白脸阎王爷擅自作主把他收进冥司的吧,要他能作主傻子才乐意待在那破烂局子里受罪,况他又没甚本事,永远只有被欺负打压的份儿。
想到这儿苏愉差点就一时冲动吼出一句:要不美女我跟你混啊……
天可怜见,丫不能开口说话,否则要让小楼听见了保不准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再不管他死活,甚至直接把礼冀灭了,完了回冥司向上级保告“苏愉同志因公殉职光荣牺牲”。
美女朝他露出个大笑脸:“小帅哥,我还真舍不得让你魂飞魄散呢……”
苏愉翻个白眼,所以你把我放了不就得了?
没想到那女鬼竟跟知道他什么想法似的,诡谲的笑笑:“所以啊……你就先好生待着享受享受,小女子这会儿就不奉陪了。”
然后苏愉眼前又一黑——娘的,丫不是把棺材盖拖上了吧!
暂且撇开苏愉那欠教训的王八羔子不谈,这边厢小楼跟礼冀打的热火朝天〔……〕,无奈礼冀在暗处而小楼在明处,吃了不少闷亏。
眼见着群蛇一样朝他扭动着涌过来的树藤,小楼烦不胜烦,皱着眉头深呼一口气之后单手拍下地面,登时前方五米处便烟尘滚滚翻出一堵海浪似的气墙,以排山倒海之势拍向那满地的树藤。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后,四周只余微弱的猫叫声,小楼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剑。说是剑其实那东西看起来并不像是剑,剑身极细长,只约少年人的一指半宽,却有三尺长,连剑柄都是直溜溜的,乍一看更像根直棍子,剑上还刻满了精致细密的花纹。
“啪、啪、啪——”安静的夜里这响声显得有些空灵,小楼一贯的面无表情,而后自如墨的夜色里走出一个人。那人一袭水绿色绸子长裙,手持一把美人团扇,眉目生的极美,确是那成了艳鬼的凌家小姐。
凌月唇角微微上扬起,尽显妖娆妩媚之态,头上带着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要旁人见了必定要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不愧是冥主殿下最为得力的部下,小楼大人当真不同凡响。”
小楼闻言眼角一挑,冷冷地道:“大胆月姬,你身居冥府却擅自出离,更助宵小扰乱神冥二界律例纲常,该当何罪!?”
凌月团扇掩口,娇笑道:“这么正儿八百的严肃劲儿,真不适合大人你……”
小楼微眯了下眼,然后阴恻恻地笑道:“出来办公,总样像样点。”
“哦?”凌月佯装惊讶,“是么?”
小楼不再搭这问题上打浑,冷笑道:“凌大小姐,你不好好的在冥府待着跑这儿来是凑什么热闹?”
凌月笑而不答,只是眼神转寒。
小楼又道:“这次的事你不该插手,月姬,神冥二界的事情你这小小艳鬼惹不起!”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凌月的言语颇为凄凉,“就算最后败于人手也不过是落个魂飞魄散,我有什么好怕的?五百年,五百年……呵呵,我受够了……”
小楼蹙着眉头回答:“五百年之期将至,你又作甚么非得在这当口惹出是非?”
“五百年过了又能怎样?嗯?”凌月惨然一笑,“呵……我轮回转世了这事就算完了么?像我这样的魂灵转生之后不过又是一世苦楚,你以为我不知道?而我的亲人们,他们的魂魄生生世世被锁在这里受尽凄苦,你以为我还能安心投胎转生?
“你没当过人你不会知道……那中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你不懂……刚刚你看到没有?啊?他们一个个枉死在凌渲那畜牲手上,连魂魄也被永生永世禁锢有冤申不得啊!
“可是你们冥司怎么做的?放任不理,甚至还说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你们告诉我这是对凌家的报应!?报应……呵呵……报应……凌渲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牲怎么不见遭报应?!”
小楼听完她这些话后只是凉凉地道:“冥司有冥司的规矩,因果循环,凌渲对你们凌家所作的一切自会得到惩处,欠了债,总要偿还。”
“那你告诉我,我凌家到底是犯了多大的罪孽要受这永世禁锢之苦?”凌月美艳的脸上满是愤恨。
小楼道:“事到如今,你这横插一脚又能解决的了什么?”
却听凌月笑道:“那人应了我们,只要帮他成了事,他就能助我和我凌家众族人脱离苦境。”
小楼皱起眉:“那人是谁?”
“你真可爱,”凌月笑道:“我怎么可能会说呢?嗯?呵呵……”
“你怎就知道那人是不是利用你们?冥司的事,就连天帝也未必做的了主,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不是骗你?”小楼眉头皱地更深了。
“那个人么……”凌月笑着走近他,而后在离他一尺多的地方停步,小楼外形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女鬼足足高了他一个头,她俯身凑到耳边道:“我们各取所需,不过互相利用罢了,再者,他没有必要说谎,那个人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人阻止的了,就是天帝也一样。”
然后她转身走向那棵古槐树,仰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你们不就是想要‘轮回’么,那东西……我们不可能给。”
“是么?”小楼阴阴笑道,“由不得你了。”
凌月回身,朝他嫣然一笑:“大人,相信我,你们斗不过他的。”
话音刚落小楼周围便于刹那间起了一圈丈余高的烟壁尘墙,那“墙”里头还隐约可见一些树藤,小楼冷笑,不过是雕虫小技。提剑便劈,可那墙才被劈开又立马重新合上,在这圈阵之中力量像是被吸去了般流失的极快。
小楼心道不妙,还未等做进一步反应,眉间一阵刺痛,随即两眼一黑,倒了下去。(好吧==其实我特不愿意这位哥们儿打输……)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小楼听见那女鬼娇滴滴地笑着说:“哎呀接下来大人就好生的和那个同来的小帅哥团聚团聚吧……”
那声调那语气像极了勾栏院里嗲里嗲气招揽客人的花姑娘。
小楼要是还能做反应肯定又要翻白眼了——
天杀的那白痴不会真的已经完蛋了吧!?
17.轮回困境
苏愉做了个梦。
梦里那个叫凌月的美艳女鬼挥着皮鞭一脸淫笑着走近他,而他自个儿则跟个即将被OOXX的黄花闺女儿似的拼命的往后缩啊缩,最后缩到墙根处没地儿缩了。
而小楼则是啃着馒头翘着二郎腿坐在他那藤椅上一脸淡定看好戏的表情。
眼见着那女鬼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苏愉瞪大了眼,那女鬼原本妩媚艳丽的脸蛋居然变成了琴漪那张销魂的骷髅脸……
“啪——”皮鞭抽下来了。
苏愉于是醒了。
气醒的。
和美女玩皮鞭游戏他没意见,虽然有个小楼当灯炮,但是那个没一点肉的骨头架子来凑什么热闹!
……所以我们说苏愉这王八羔子典型的欠教训。
眼见着眼前有些熟悉的灰蒙蒙一片,苏愉皱着脸竖中指骂娘:“他妈的我说过我恨莫明其妙!”
显然这里不是冥府。
四周都是一片片混沌的灰,没有光,但又不是完全不可见物的黑暗,依然能看的见东西,只是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什么东西都没有。苏愉除了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仿佛四周皆是灰蒙蒙的无尽。
竟像仍是在梦里一般。
苏愉起身试着走了几步,却才发现右脚踝上锁了条铁链,随着他的动作铁链撞击触碰发出的声音异常清晰,铁链的另一头远远的,不知通往何处。
苏愉皱了皱眉,喊了声:“老鬼?”四周安静的可怕,没有人回应他。
遂又再喊道道:“小楼!?”
仍然不见有人回答他。
之后不管他再多喊几次都没有任何人出现,没有任何除他以外的声响,没有小楼,没有凌月,没有礼冀。
什么都没有。
苏愉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阴着张脸冷笑了声便顺着锁在脚踝上的铁链走去。
就目前而言唯一能做而且行之有效的的做法就是找到铁链的另一端——至少那里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空无一物。
……
苏愉拖着那沉得要命的铁链走了许久却始终不见那铁链的另一头,苏愉有些挫败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那依然隐于无尽灰雾的铁链怔了好一会儿。遂又长吁了一口气,唇角上扬勾出一抹苦涩的笑。
八成又是什么奇怪东西,上回是地府,这回是什么?难不成还会是魔界?靠他祖宗的。
估计再走下去也是一个样,永远都走不到头。
无妨。苏愉心道。
遂揉揉发酸的腿,然后直接四仰八叉的躺下闭了眼枕着手臂睡觉。
那女鬼把他弄这破地方来也不知到是要干嘛。
不管了,眼下这状况他也没法管,任他们折腾,爱咋咋地。
想来自己自死后到冥府也有些时日了,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好,也许活着的时候会怕死,但既然现在都已经死了身居冥府,再怎么样似乎也无所谓了。
凡人怕死或是惧怖鬼神什么的都不过是人天性中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但当所有这一切成为已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畏惧了。
无论是死亡还是其他的什么。
扯个远点儿的例子说,伪君子远比真小人可怕。
几乎所有的人类不想死都是因为不舍、留恋或是牵挂。
而如今身在冥府的苏愉无牵无挂,无所求,无所念,无所恋,能继续生活下去固然是好,若魂飞魄散什么的,也没什么损失。
苏愉在冥府的生活从来都抱着个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起初的时候还会有些许挣扎,待到想清楚之后就什么都释然了。
苏愉是个聪明人。
在看清所有之后反而会觉得活着才是最累人的事;会发现……轮回这种事,简直叫人恶心。
当然他不是四大皆空的和尚,他仍喜欢自己所喜欢的东西,讨厌自己所讨厌的东西,只是对所谓“终结”不再在意。
苏愉向来崇尚“活着就要开心”,怎么高兴怎么来,死的话,马马虎虎了,该死的都是要死的。没有什么好舍不得。
他不刻意求死,也不会逃避死亡。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是原本的寂静中多了些许动静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那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尽管很微弱,但是苏愉听的很清楚,而他很肯定那声音不是自己弄出来的。
有其他人?
环顾四周,果然,远远的,有个朦朦胧胧的白影,不知是敌是友。
苏愉拖着铁链子慢悠悠的朝那白影挪去,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处境比自己惨多了,他顶多脚上锁了个链条,可那人全身上下少说有十来条粗细不等的锁链缚着,有的甚至都勒进了皮肉里。
苏愉瞧着那个人觉得有些眼熟,再细看一眼,懵了,心骂道:“我操,这不老鬼么!”
小楼身后是个十字型青铜制架子,上面刻满了奇怪的铭文,小楼的两只手被锁链缚住吊在两边,整个人狼狈的歪坐在地上,如墨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面容,身上原本洁净的白衣也已破损不堪,被伤口渗出的血沾染的斑斑点点。
苏愉看着小楼这副样子心里大不是滋味。
照理说这家伙比自己强悍多了才是个,怎么搞的这么惨?
小楼还在昏迷中,苏愉见他浑身是伤,也不敢碰他,又不忍心把他吵醒,只好坐在原地等着他自己醒过来。
久坐等着烦闷的很,苏愉没事做就只好盯着小楼猛瞧。
说起来,自从认识这长得像小鬼的老鬼以来苏愉还真没怎么仔细看过他。
苏愉伸手拨了拨小楼额前的发丝——小楼长得很清秀,脸色极白,苏愉瞧着小楼,觉得他那张脸比他常吃的白面馒头还白——不是那种脂粉气的小白脸,而是……很死气的那种苍白,丝毫不见血色。
苏愉想了想,又拍拍自己的脑袋:到冥府的哪个不是死人?估计自己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不过小楼的连死白归死白,倒并不难看,不过要再红润些应该会好些,任水看着张死人白的脸就算那张脸再好看也会不舒服的。
小楼五官分明,看久了甚至会觉得有些漂亮过头了。他长的并不女气,可苏愉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他比自己那个小媳妇儿好看多了。而且现在人正昏睡着,安静安静的,收起平日里或阴冷或玩味的表情,看着也可爱多了。
受伤的小楼活像个被扯坏的纸糊的人偶,柔柔弱弱的,不堪一击的样子,一点不见平素的嚣张样。
苏愉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四肢,再看看遍体鳞伤的小楼,有些郁闷的垮了脸,喃喃道:“我皮糙肉厚的要伤也是我我伤,你再怎么拽看着也就一细皮嫩肉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瞎折腾什么!”
但是小楼是不会听见的。
真是丢人,苏愉想。
18.绝境求生
小楼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面前打盹儿的苏愉。
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疼的,像是有千万把带锯齿的刀同时在身上划拉来划拉去,又不能动弹,稍微动一下那些锁链便会缠缚的更紧,几乎要把他骨头勒断。
当真痛到骨子里。
小楼嗤着牙把苏愉叫醒,苏愉睁眼见着小楼,先是好一阵的茫茫然,而后才清醒了喊道:“我靠我还以为你这老不死的就要这么彻底挂了!”
小楼要是自由身肯定一剑过去戳他三五来个窟窿!
苏愉让小楼这么瞪着,悻悻然笑了笑,便道:“怎么你也中招了……这地方古怪的很,咱俩估计得困死在这儿了。”
小楼没有说话。
苏愉又问:“诶,这什么状况知道不?就是死也得死明白点。”
“轮回,”小楼这才答道,声音掩不住的疲倦,“我们现在在轮回之内。”
苏愉微讶异道:“合着我们要找的就是困着我们的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