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二部 上)——M.猫子
M.猫子  发于:2012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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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逊敲桌子让自己的思绪维持清晰:「然后是最不合理的部份,她说吸她们血液的人对血赞誉有加,但对另一个世界的住民而言,除了灵能者、处子、修道人和孕妇以外,人类的血肉和其他阿猫阿狗没什么差别,都是魔力微弱的肉块,根本谈不上美味。」

「会不会是对方品味特殊?」

「有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不高。」

威尔逊停止敲桌改揉自己的眉心道:「总之,接下来要对救出来的人做全盘——从身体到灵能力——检查,从秘密结社下手,但也不能排除吸血的真的是异世界犯罪者,调查夜血者、梦魔等会吞食体液的种族……」

「威尔逊科长……」

「派人去『逢魔时刻』探探消息,不用担心买情报的经费,我的帐户里还有……」

「威尔逊科长!」

麦瑟吼断威尔逊的碎念,扶起对方下垂的头道:「你累了,请回去休息,你的命令我会转达给四科,要他们马上办理。」

「……我会回去休息,但我的命令我自己会传达。」

******

离开警局后,威尔逊没有去停车场开车,就这么把李斯特的蓝宝坚尼抛在警察局地下三楼,自己搓着手走路回家。

他不是要榨干身上最后一丝体力,是怕自己用光最后一丝体力后,车子还没开回家导致交通意外。

威尔逊和准备上班的男女擦肩而过,早晨的凉风和人体的温度奇妙混合,导致脑袋一阵微晕,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街灯休息。

然后,他突然被掌里的微痛给痛醒,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无意间往胸口抓,死死握住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与子弹。

刻有『永远的家人』的十字架、装着薛西莫尔血液的子弹,前者是当他决定脱离夜血者养父、狼人搭档和众多朋友的保护,投入梵蒂冈施洗者骑士团时大伙赠送的,后者则是同一批人因为『目标』离开人类世界时遗留的。

「大家……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威尔逊慢慢蹲下,把发烫的额头靠在街灯柱子上,疲倦和空虚忽然一口气涌上来,他明明已经脱离监护人的保护十多年,更险恶的环境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却第一次有整个人都要融化掉的无力感。

因为那个人不在了吧。

威尔逊回想起他的养父、剑术老师,那位被称为幽紫的龙主,光靠名号就能退敌,就能让他安心的夜血者薛西莫尔,那位的离开为新纽约市的市中心挖了个大洞,不过这个洞远比不上威尔逊心里的空洞。

即使放开手、在不同单位、走上不同的路,但只要那个人还在这里,还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就会觉得事态再糟都不会糟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情况再危机都还会有转机,无论身心多疲惫都不会陷入绝望。

「搞了老半天,最需要吃『幽紫的龙主』这款药的人是我吗?」

威尔逊冷笑两声,强迫手臂推开的冰凉舒服的街灯,重重赏自己一个巴掌,然后无视路人惊讶的目光前进。

他不该去依赖不在的人,尤其是此人根本没义务维护人类时,人类的安危由人类自身负责,藉由情感将自己的责任系在别人身上只是任性孩子的撒娇。

——但是你也快到极限了吧?

某个混着甜味的低语闯入威尔逊脑中,他愣了一下,随即警觉的掏出圣水打算泼向自己的背脊,但在动手前他眼前的景象先一分为二,下一秒就坠入一片血红中。

0204

——现形吧!现形吧!请您现形。

——……人类的狡诈总是令我惊讶。

——那么,就和过往一样……

——多么完美无暇,请你驻留于此。

******

威尔逊张着眼呆呆望着前方,漆黑的天棚镶满金子银子,从排列和颗粒大小能约略看出天蝎座和夏季大三角。

模仿星空的天花板,就他所知,唯一会在房间里面搞这种东西的人……

「李斯特……」

威尔逊把手从鹅毛被中抽出,掐着鼻梁闭眼问:「我睡多久了?」

「三个小时不到。」

回答威尔逊的不是李斯特的中低音,而是绵软的女高音,他肩膀一震放下手往声音源看,在角落的椅子上找到身穿赤色连身短裙的美女。

「……卡洛琳?」

「是没错是我,好久不见罗小威尔逊。」

卡洛琳挥挥纤细的手腕,踩着细跟高跟鞋一晃一晃的漫步至床前,坐在边缘将想起身的病人压回去:「虽然烧已经退了,但你还不能起来喔,体温的变化是身体给你的警告,忽视的话下回可不是躺躺就能恢复了。」

威尔逊施力几次发现自己没办法对抗卡洛琳,心不甘情不愿的躺回床上问:「你们回来了?」

他一开口就后悔了,用语有问题,话声中搀着太多期待,以卡洛琳的心思之细密,绝对听得出背后有什么意思。

卡洛琳微微一笑,将鹅毛被拉回威尔逊的胸口道:「只有一半,我、汉赛尔、葛丽特和玛丽亚一共四人,我们打算在人类世界待一个月左右采购物品兼休息。」

「待一个月吗……」

威尔逊又不经意的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但这回他马上将自己拉回,换上责备的口气道:「等你们回去东西都坏了。」

「你还是一样不可爱……会坏的东西我们会先送回去,而且就算不送回去,我们手上也有薛西莫尔特制的黑魔法保存箱,生鲜食品放进去后,两个月内都会维持原状态。」

卡洛琳碰触威尔逊的额头,收起笑容认真地道:「我们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多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吗?当我和玛丽亚在路上看到你昏倒时,吓都快吓死了。」

「对不起。」

威尔逊挪动挪动身体,虽然他对李斯特的购物习惯很有意见,不过这位摇滚王子的床睡起来真的非常舒服,一个不留神就会阖上眼。

他掐掐自己的大腿维持精神问:「不过你们怎么会把我送到李斯特这里?你们不认识吧。」

「因为我扶住你的时候,你这位朋友刚好打电话过来。」

卡洛琳靠近威尔逊,调皮地掐掐对方的脸颊笑道:「我吓了一大跳呢,你居然认识那位摇滚界的王子、怒吼的贵族、被力量和音乐宠爱的男人。」

威尔逊转开头平淡地道:「他只是个平民夜血者罢了。六年前我刚加入四科时,他被几名黑魔法师绑架当材料,救出来后因为没地方安置,就暂时在我的宿舍住一周,仅此而已。」

「和咆啸王子同居一周竟然说『仅此而已』,多少少女的心都要碎了。」

「他当时还不是王子,只是个会被人类逮住的糟糕夜血者——当然现在还是。」

威尔逊爬起来,举起一只手阻止卡洛琳压人,抹掉脸上的薄汗道:「我想去冲澡,冲完就会回来休息。」

「要我帮你刷背吗?」

「免了,我现在没精气给梦魔吸。」

******

李斯特的浴室和他的客房一样奢华,与其说是浴室不如说是个古希腊造景。

以瀑布取代莲蓬头,用乳白色的大理石砌出圆形浴池和洗手台,悬挂衣服的衣架金光闪闪,沐浴乳、洗发精、乳液以银为瓶身宝石为按钮,连装脏衣服的篮子都是玫瑰花藤的造型——累积到一定重量后还会自动把衣服送到洗衣间。

此外,如果使用者当天的羞耻心够低,还能打开天顶与墙壁的遮罩,隔着透明玻璃在天地之间沐浴。

威尔逊对这些华丽过头的功能毫无兴趣,脱了吸满汗水的衣裤就直接站到瀑布底下,让热水拍打他的胸膛与肩膀,阖上眼容许自己享受川流不止的暖意,直到一根冰冷的手指按上他的脊椎骨。

威尔逊转身、扣手、扫腿、过肩摔四个动作一气呵成,短短两秒内就把李斯特丢进浴池里。

「啊噗咳!水……唔啊救命啊!」

滚界的王子、怒吼的贵族、被力量和音乐宠爱的男人在自家浴池中载浮载沉,吃了好几口水才抓住池畔,顶着湿透的头发和衣裤哀怨地瞪威尔逊道:「你太过分了……居然看也不看就把亲友丢出去。」

「我现在发烧生病精神不济,会失手把你摔开很正常。」

「能把跟自己体重差不多的人摔开的家伙哪里叫精神不济……」

威尔逊走过去抓住李斯特的手,将人拉出水池道:「别随便从背后偷袭我,然后也别让我把这句话说第二次。」

「我才不是偷袭,是被你背后的纹身迷住。」

李斯特站在石地上,一面脱去半透明的灰衬衫一面好奇地问:「那是什么?魔法阵?装饰还是什么秘密武器?」

「是召唤阵和反召唤阵。」

威尔逊走进池子中,坐在池心只露出一颗头道:「我的母亲是修女,但她触犯戒律和一名神父相恋,两人被剥夺神职后返回家乡结婚生下我,然后就被黑魔法师袭击了。」

「神父和修女的禁忌之子……听起来就是绝佳的施法素材。」

「是啊,就像明明是夜血者却会被人类过肩摔的某王子一样。」

「亚伯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会记仇?」

「我尽量。」

威尔逊伸展四肢,让自己半躺在浴池中:「那群黑魔法师计划要召唤出某个恶魔,仪式进行到一半被我未来的养父和教父——薛西莫尔和罗伯主教破坏,但是召唤阵早已刻好,他们只好多刻上一个逆召唤阵。」

「……你身上背了那么危险东西,还投入对抗我们的战斗啊?」

「正因为我有,才需要投入。我知道那种痛苦,也有一点能力,而且逆召唤阵除了阻止恶魔降临,还有把从中流出的魔力转换成灵力的作用——虽然我还没被逼到要用这招的地步。」

威尔逊将手抬离手臂,弹一下李斯特的额头道:「还有,不是对抗『我们』,你这种程度还不需要我出手。」

「反正我就是软弱无能怕痒一眨眼就被人类当垃圾丢掉的废物夜血者!」

李斯特边说边夺门而出,满身水滴洒了一地,脱下的衬衫甚至还留在池子边。

威尔逊斜眼看地上的水印,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当废物夜血者很好啊,若不是李斯特惊人的无能,他根本无法放心与之来往。

******

威尔逊不小心在浴池里睡着,导致卡洛琳跑到浴室找人,而梦魔不愧是见过众多裸体的人,面对全裸的金勋骑士连眉头都没皱,抓着浴巾把人擦乾套上睡袍后就直接拎回客房。

客房内远比他离开时热闹,汉赛尔、葛丽特结束大宅探险,窝在角落的地板上画画;玛丽亚正在用念力将外卖食物分装成六人份,整整齐齐的放在房间中央的红木桌上;李斯特一反奔离浴室时的狼狈,灰色的中长发狂野却不显凌乱的垂在肩上,红色衬衫只扣中段的两个扣子,银铁链取代腰带绕在黑皮裤上,看起来简洁又万分抢眼。

而让李斯特必须特别维持咆啸王子气势的人——麦瑟则端坐在长桌的一端,一瞧见威尔逊就站起来鞠躬道:「在你生病时打扰我感到万分抱歉,但为了达成我方的承诺——只要笔录出来马上会供四科过目,所以我亲自带电子档案来了,你不用客气。」

「麻烦你了。」

威尔逊走过去想拿档案,然而却被一股无形的墙壁挡住。

玛丽亚飘在空中,一手指着桌面移动餐具,一手平举阻止威尔逊走近麦瑟道:「无论有什么事都等到吃饱再谈,你现在是半个病人,不能再乱来了。」

「边吃边看不碍事。」

「会消化不良!」

玛丽亚用念力拉开椅子将威尔逊推过去,强迫对方坐下道:「乖乖听话,我就算不算冥诞,也还是现在的你的『长辈』。」

「为什么玛丽亚修女要算冥诞?」

0205

威尔逊不是个容易惊讶的人,但此刻他确确实实瞪眼微微张着嘴,露出讶异的表情。

由于麦瑟坐在桌边等玛丽亚分菜的神情太自然,导致他以为对方早就知道修女不是人——作为特殊组织犯罪组的组长,对于超自然事物也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麦瑟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不说话,疑惑的重复自己的问题:「为什么玛丽亚修女要算冥诞?那不是死去的人类才有的年龄计算方式吗?」

威尔逊扶着额头回答:「……玛丽亚修女不是活人,她死前接受夜血者的血液转化,虽然没有成功,但是魔力仍成功注入灵魂中,让她得以用亡灵的身分留在现世。」

「夜血者的血液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能,因为供血者本身就是特殊体质才会如此。一般人应该在看到玛丽亚的同时,就察觉到他不是人吧?」

威尔逊没想到自己会把心里话说出,这一定是因为他又累又烦的关系。

既然开了头,要收回也没机会了,威尔逊自暴自弃的说下去:「我看你没尖叫没丢十字架,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你的神经是怎么接的?」

「亚伯,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觉得你有点失……」

「李斯特你说得没错,我失控了,所以你给我闭嘴。」

李斯特乖乖缩回骨头椅子上,低下头敲着投影萤幕假装写歌词。

威尔逊看向麦瑟,好了,这位警官会有什么反应呢?生气、驳斥还是一如往常的状况外?

「我想我的神经接法应该和一般人类一样。」

麦瑟回答也没回答威尔逊,他歪着头极为认真地低语:「我还以为这是新纽约市特有的人种……是吗?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尖叫、丢十字架,嗯我懂了,下次我会这样做。」

「……别这样做,尤其是别在现场做。」

威尔逊的眼角馀光瞄见李斯特在窃笑,若不是这里还有别人,他会把桌上的胡椒罐丢过去。

玛丽亚飘到桌中央,双手插腰堆满不悦地道:「对我的讨论差不多该结束了吧?现在是用餐时间,所有人都乖乖到桌边坐好吃饭!」

在玛丽亚的强势坚持下,不管是还想出去玩躲猫猫的地精兄妹,还是缩在角落偷笑个不停的李斯特通通被『请』到桌前,吃着从附近中菜馆叫来的外卖食物。

酸溜溜的咕咾肉、弹牙的炒面、鲜辣兼具的XO酱炒空心菜和甘美的鱼丸汤,一道一道滚入威尔逊的胃袋里,他一面吞咽一面扫视周围。

汉赛尔、葛丽特无视玛丽亚分菜的用意,四处抢劫别人盘子里的菜肴,尤其是麦瑟的;麦瑟似乎搞不清楚自己正遭受攻击;卡洛琳边用筷子防御边和李斯特聊天;李斯特维持摇滚界巨星的仪态与之应对,真想偷踹他的椅子让他摔个四脚朝天。

……亚伯?威尔逊你失控过度了。

威尔逊叹一口气喝光碗里的汤,藉由流过喉头的暖意稳定住自己,告诉自己今日的发泄配额已消耗完毕,接下来是严谨自律的时候。

他朝麦瑟伸出自己的手机道:「克罗德警官,请给我侦讯档案。」

「威尔逊!」

「玛丽亚,我肚子里有东西了。警官,档案。」

麦瑟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后对威尔逊做出抛送的动作,让档案透过无形的网路传到对方的手机中。

威尔逊启动手机的多重萤幕功能,映着档案页面的投影萤幕立刻包围他,让一张张残破的现场照片、纪录受害者哀鸣的文字与满桌子食物并列。

卡洛琳向玛丽亚挥挥手,要修女别叫威尔逊收萤幕,两人在半空中以眼神拉锯,最后是梦魔胜利——她们都很清楚威尔逊不会收。

威尔逊本人压根没注意到远方的无言交谈,他一旦开始工作就会忘记周围,蓝色的眼瞳扫过一张张图片、图表和文字,将所有资料认真看过一轮后,才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一口水润喉道:「越来越怪了……」

麦瑟抛下吃到一半的炒面靠过来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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