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听了他的话后点点头：“多谢。”

说完大步迈开双腿，速度提升了不止一档。亚度一见他加速，争胜心又起，也追了上去。

只是苦了后面的考生，望着两人绝尘而去的背影，一脸惊讶地说：“他们两个在百米赛跑吗！”

亚度追着青芒向前飞奔，只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奔跑了，因快速运动带起的风吹拂着脸庞，舒服得他想眯起眼睛。

不管他跑得多快，青芒总是能追上他，并且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就像在跟风赛跑一般，亚度这样想着。

“跟你一起跑真好。”他由衷地说道。

青芒也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亚度的话。其实他心里现在也正怀念呢，以前与入门时间差不多的师弟一同砍柴时，也是这样在山中狂奔的，生怕赶不上二师兄那带着泥土芳香的素斋。他毕竟还是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活泼的年纪，尽管这些年修炼修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可还是有那么一种冲劲儿的，只是从来未表现在脸上过。

见亚度跑得飞快，他也运起真元，提了速度，不求超过太多，只求并肩而行。

事实上两人跑得实在是太畅快了，畅快到无视中途发号码牌的老师，直接冲进森林里去。等到亚度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考试时，别的考生已经开始返回了。

“塞恩·费雷姆，一百四十九名。”

“亚度尼斯·爱罗伊，一百五十名。”

负责监考的老师宣布成绩，嘿，总共一百五十名的考生，这次青芒总算没垫底，还有一个比他成绩更差的……

亚度尼斯擦了擦不断低下的汗珠，心里叨念着：“冲动是魔鬼，母亲说的果然没错！”

第 15 章

考试一共分三天进行，长跑结束后，第一天的考试也就此告一段落。

亚度尼斯拽住转身就要走的青芒：“去哪儿？”

“回去。”是回去而不是回家，青芒在这里没有家，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土屋，还被古泉剑给砸了个稀巴烂。

“也带我参观下你家吧。”亚度尼斯友好地笑了笑。

青芒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继续向前走，亚度尼斯立刻跟上，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青芒今天不撵人他就赖在他家不走了。

说实话长这么大到现在，无论什么比试、竞赛、决斗亚度尼斯都没输过，至少毕维斯那几个混蛋在他手下已经吃过不少次亏了，但是今天这长跑输得实在有点冤枉，他不想回家，因为他知道毕维斯一定在家里等着，说不定还带上几个傻乎乎的跟班一起嘲笑他。

他不在乎被嘲笑，只是看见毕维斯那张嘴脸会让人心情不好。

再加上他对今天新认识这位朋友有些好奇，所以决定多了解他一下。亚度无视青芒的冷淡，很自然地把他归到朋友一栏中，都已经并肩而行了，怎么不是朋友？由此可见亚度的朋友很多，就连毕维斯都自称是亚度的朋友。

路上亚度尼斯问：“你学过斗气？”

“那是什么？”关于这个世界武技魔法之类的事情雷尔夫都没有告诉青芒，反正他马上就要进入学院学习，由正式的老师教他会比自己这个不见光的黑魔法师更好一些。

“斗气是……”亚度想了想，发现自己练了这么多年斗气，居然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东西，只是老师教会他，他会使用，具体是什么还真说不清楚。

于是他用了最简单的办法：“你今天跑步时后来速度不是快了吗？是不是用了斗气？”

青芒当时用了真气，但那不是斗气。不过他此时想起为莱茵治疗时他体内类似真气的力量，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什么是斗气了。那是一种纯粹提高肉体力量的能量，但境界与真气不同，也无法让人飞升。

因为所使用的不是斗气，但也不能全然不同，所以青芒还是没点头也没摇头。亚度觉得他是不想说自己的力量，也不在意，继续与他闲聊着，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亚度在说，青芒只是偶尔发出几个单音节。

不知不觉走到了贫民区，青芒领着目瞪口呆的亚度进了小屋，雷尔夫不在，屋子像废墟一样。他席地而坐，也不管是不是有客人在场，就像平常一样开始发呆。

外人眼里青芒在发呆，其实他是在回忆这一天所见所闻，尽可能地吸收这个世界的所有资料，尽快融入这里。

大概呆坐了半个小时后，同样坐在地面上的亚度呆不住了：“你在干嘛？每天都这样？就睡在地上？”

“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每天晚上都这样盘膝而坐，打坐修炼。雷尔夫有时会回来靠在墙边睡一会儿，有时整夜不归，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家里人呢？”

“不在这个世界。”青芒不知道雷尔夫算不算家里人，但若是有血缘关系的人，那早就不在了。

“晚饭呢？”亚度脸色有些不好。

饭？青芒记得雷尔夫告诉他，在别人面前要装出吃三餐的模样，可他真是不算太饿，于是回答：“中午吃过了。”

亚度“腾”地一下站起来，拽起青芒就往外走：“我请你吃饭！今晚住我家！”

管他什么毕维斯的，总不能让塞恩就这么饿着吧？明明刚刚跑了那么远，亚度尼斯肚子里都翻江倒海了，青芒居然说中午吃过了，难道他打算就这样一直饿着，知道明天中午莱利亚学院为考生提供免费午餐时才吃吗？

他猜对了，青芒就是这么个打算……

亚度尼斯拉着青芒走出贫民区，进了一家还算中等的酒店。他本来想带着青芒去全城最好的格瑞特酒店用餐，但考虑到塞恩本人的家境，这样会有炫耀的嫌疑，于是便找了这么一家平常人都能吃得起的饭店。

进了餐馆，此时正是饭时，人很多，亚度拉着青芒坐在角落里，叫来服务生，随手点十几个招牌菜，又要来两杯最好的红酒。酒是20年陈酿的，亚度皱皱眉，这样的酒店也只能找到这种酒了。

作为一个贵族，从小除了学习礼仪外，还要会品酒，酒文化也是能够彰显贵族身份的重要知识。亚度尼斯虽然今年只有十八岁，但早就品过不少陈年的红酒，也算是各中高手了。

青芒听到酒字后皱皱眉，可惜被额发挡住，没人看得见。

由于餐馆人很多，上菜比较慢，好容易等到牛排上来，亚度热情地将盘子推到青芒面前，还怕他不会正确使用刀叉而尴尬，自己也随便拿着刀子乱划。

青芒瞪着牛排瞪了半天，缓缓拿起叉子，挑着盘子边上用来陪衬的蔬菜吃了。

亚度看着他，表情有些尴尬，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吃，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在青芒善解人意地说：“我吃素。”其实也不能算是全素，只是在二师兄的厨艺下习惯了吃清淡的东西，对于有些油腻的食物很反感，尤其这牛排只有七分熟，青芒隐约嗅到血腥气。

“这样啊，”亚度释然地笑了，“早就听说有很多人和神殿的信仰不同，原来是真的。”

说完他又叫来服务生，把其中几个纯肉的菜换成了全素的，但并没有全换。他自己也是要吃肉的，跑了这么远的路，又怎么能不补充能量。

正等菜的时候，几个服饰华贵的少年走进餐馆，带头那个少年皱皱眉，拿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就这里？”他有些不悦地开口。

“嗯嗯！刚才他还去贫民区和一个看起来很像下等公民的人在一起呢。”旁边一个同样露出不屑神色的少年说。

“脏死了！你们去找吧，我可要出去了。”说话的是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少女，人长得很可人，眼睛大大圆圆的，皮肤白得像奶油一样，只是神色间充满傲气，破坏了整个人的感觉。她说完后跺跺脚，转身就走出了饭店。

“阿芙雅！”最先说话的少年喊了一声，见那叫阿芙雅的少女没回头，有些生气地说：“快点找人，亚度尼斯疯了吗？”

几个穿着同样武士服的人立刻在餐馆内搜索起来，不一会儿便看见了角落里正低头猛吃的亚度尼斯和愁眉苦脸对付眼前那盘子水果沙拉的青芒。

带头少年立刻走上前，将自己手中那把镶嵌著名贵珠宝的短剑拍在亚度和青芒的桌子上，大声说：“这里我要做，下等人还不快滚！”

他这话并不是对亚度尼斯说的，而是冲着穿着很普通的青芒喊的。

亚度尼斯随手将青芒并不喝的那杯红酒倒在短剑上，转头对那少年说：“你说谁是下等人？毕维斯阁下？”

毕维斯气得满脸通红：“亚度尼斯，你居然敢用那种低等酒侮辱我的宝剑！”

“哈？宝剑在哪里？”亚度露出惊讶的神色，还装出四处搜索的样子。

毕维斯一指桌子，手也不去碰那被酒污了的短剑：“这是公爵阁下刚刚送给我成年礼的宝剑，你居然敢用酒侮辱了它！我要和你决斗！”

亚度恍然，指着短剑说：“这水果刀是公爵阁下送给你的成人礼物？”他站起身，拍了拍毕维斯的肩膀，顺手将手上的油蹭在毕维斯洁白的小礼服上，一脸沉痛地说：“毕维斯，我没想到你用来证明成长的宝剑居然是一把小水果刀，实在是……”

说着还露出同情的神色，仿佛在同情毕维斯这么不受重视，成年礼用一把小水果刀就给打发了。

这把刀当然不像亚度尼斯说的那样不堪，尽管被毕维斯用珠宝镶嵌了起来，但其实它是百年前著名铸剑师凡铁的最后一样作品，出鞘生寒，削铁如泥，莱茵那把胜利之剑在这坎查短剑面前根本没得比。凡铁也是铸成这把剑后发现自己再没有能力做出比这更完美的剑，所以才会收手不做，为自己的铸剑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这样一把剑，被亚度尼斯用平民餐馆的杂牌子酒浇了下去，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侮辱，甚至是侮辱了送这把剑的公爵大人。可人家不承认啊，我就不承认这是坎查短剑，谁叫它被这种奢华的剑鞘藏着，还被毕维斯用来拍桌子，谁相信这么一把剑是凡铁名作啊！

所以对于毕维斯的挑衅，他干脆就是不理不睬，反倒同情地说：“算了吧，就为了这么一把水果刀，至于么。你没剑是吧？改天我去帮你买一把就是了。”

一旁的少年见毕维斯根本斗不过亚度尼斯，连忙转开话题：“剑的事咱们再说，亚度，你应该知道我们今天来找你做什么吧？”

“别叫我亚度，跟你不熟，塞西尔。”亚度这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塞西尔不像毕维斯一样一脸奢华气，反而很讨喜，柔软的浅茶色的短发和褐色的眼睛看起来是那样温和，他对亚度的无视并没有像毕维斯一样生气，反倒笑着说：“我今天听和你一起考试的朋友说，亚度尼斯今天长跑居然是最后一名，你要怎么回去向你父亲大人交代呢？”

“咦？奇怪了，我和我父亲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呢？难道你想代替我父亲教育他儿子？”亚度一点都没生气，显然早就有了准备。

听了他的话塞西尔脸色一僵，默默不语。他眼角一瞥，余光看到青芒，这个土里土气的贫民区的穷小子，像是被吓到一般，一直低着头看他面前的菜。

他冷笑一下：“亚度，怎么不介绍下你的朋友？这个人……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今天常识科交白卷的不识字的塞恩·弗雷姆吧？”

看见亚度一直悠然的神色终于变得不悦起来，塞西尔知道自己这次找对方向了。

第 16 章

从小到大亚度尼斯就他们这一群人中最杰出最优秀的，毕维斯一直在嫉妒着他，但也羡慕着他。虽然总是在挑衅亚度，但毕维斯心中其实是希望与亚度成为最亲密的朋友的，可是亚度看他们的目光总是很冷淡，甚至比不上那些低贱的下等人。

一听说亚度尼斯居然和一个下等人在一起，还跑到他家去，甚至一起去破烂的餐馆用餐，毕维斯心中的怒火就无可抑制。他曾经多次邀请亚度去他家、去野餐、去狩猎、去斗兽场，但亚度一次都没有答应过，总是和那些奴隶们一起做着低贱的劳动。

现在看见这个连字都不认识的贱民居然能坐在亚度尼斯对面，亚度看起来还很关心他，毕维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的汤碗就砸在了青芒头上。

当时塞西尔正百般侮辱青芒呢，亚度尼斯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注意毕维斯的举动。青芒倒是察觉到了，可他左边是墙，右边是塞西尔，前面是桌子，后面是其他客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根本没处躲。而且那碗汤就是从上方砸来的，如果跃起头就会直接冲着碗撞去。当然他可以一掌推开毕维斯，可周围人太多，那样必定会使那滚烫的汤汁不晓得洒在谁身上。那瞬间青芒觉得自己反正不怕烫，被浇就被浇吧，于是便没有躲闪。

那是一碗飘着红油的麻辣汤，由于表面有一层油阻挡了热量的散发，使得它比起别的汤更加烫，更加伤人。一两滴溅起的水滴飞到亚度手上，滚烫的水滴烫得他手背有些发痛，这样一大碗全都倒在了青芒头上……

他一掌推开正在生气的毕维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餐巾迅速帮青芒擦拭脸上的汤水，同时关切地问着：“怎么样？”

手掌抚过脸庞，发现并没有被烫红的迹象，亚度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听见那有些笨拙的声音说：“没事。”

他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抽出佩剑，在桌上一扫，满桌的饭菜都砸在了毕维斯身上：“道歉！”

手掌微微发抖，亚度一向知道毕维斯作为公爵的长子，必定是有些骄奢的，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暴戾，那滚烫的汤，直接浇到头上，万一伤到眼睛怎么办？只是道歉还是顾及着青芒，怕做的太过分得罪了公爵后事情不好办，否则他一定会狠狠教训毕维斯一顿，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他转的！

其余客人一见这些贵族争执起来，知道自己哪个都惹不起，“呼啦”一下全跑了，老板也算快了，冲到门前收费，不给钱你别想出门，大家为了不牵扯到贵族之间的争斗中，都随手掏钱塞进老板手中，也不管多少钱，反正给了的就能出门。

不一会儿功夫，酒馆里就只剩下亚度他们一群人，还用坐在附近桌子的黑袍人，那人连动都没动，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一盘子花生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毕维斯这下可生气了，干净的白色礼服上满是油污，还有亚度尼斯指向他的剑，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顺手抽出桌上放置的坎查短剑，厉声说：“亚度尼斯，你居然敢为了一个贱民这样对我！向我道歉，并让我手下抽那个贱民五十鞭，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塞西尔轻声吩咐那几个跟来的侍卫保护住毕维斯，同时默默退到一旁，嘴角含笑地看着毕维斯与亚度拔剑相向。

亚度也知道跟毕维斯这种人理论是没有用的，在他眼中身份低于自己的都是贱民、奴隶，让他诚心诚意道歉绝对不可能，只能狠狠教训他一下，要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子知道什么叫挫折！

于是他直接挥剑，而毕维斯虽然嚣张了些，但受过高等教育，身手还是不错的，见亚度袭来，不慌不忙地拿起短剑与他对抗。偏偏那把坎查短剑太过锋利，如果直接与其相对，亚度手上那把剑必定会被斩断，所以他只能尽力不碰到剑刃，用巧劲引着毕维斯。

要注意不能伤到要害，要注意自己的剑不被斩断，还要想办法制服毕维斯，亚度任务艰巨，一时间倒也跟毕维斯斗了个不分上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出五十个回合，毕维斯一定会败在亚度剑下。

两个剑士因为荣誉和尊严而进行的决斗是不能被打扰到的，否则就是同时与这两个人为敌。毕维斯手下的护卫虽然担忧，但也只能看着。而青芒则是压根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见面就打起来，倒是不好出手阻止。作为这场决斗的导火索，青芒毫无自觉，毕竟不过是头上被浇了热汤，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他不怕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