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惊讶得不行，煽风点火，“你是超人哪，不对，应该叫超娃。“

韩阳瞪他，和着这事儿就没轮你身上，你不知道英雄是怎么气短的，于是恨恨，“还超娃呢，为这事儿我都没书念了，学校不让去，说这孩子忒狠，才几岁就把一一米八壮年人拆废了，长大了还得了，那阵子我就跟一怪物似的，出门儿打酱油都被人嫌弃躲着，我家我父亲那些徒弟原来没事儿就喜欢逗我，跟我切磋，那之后我找谁切磋谁都尿急得往厕所跑，气得我一人蹲大院儿里哭。”

被人唾弃的伤……Chris黑眸闪了闪，努力配合韩阳想笑，却表情难看。

韩阳陷入回忆，没注意到Chris的失神，指尖摸着手臂上经年依旧未退的疤“我就记着别人看我那眼神，就跟那晚那些打手看我一样，所以那天才越来越怒到控制不住，我父亲狠罚我，真是打惨了，从小到大我吃的苦不少，没服过软，那次是满地爬着求他放了我，没用，也没人敢拦着，要不是他心疼我这副骨架天生的好，早一根根拆了装床头当衣服架了，呵呵……”

“至于么，也不是你不对。”Chris瞥见他手臂一长条痕迹，有点同情。

“是啊，所以我到底也不服啊，然后他眼圈一红差点哭了，说，我都白教你了，告诉你凡事要忍，你以为是为什么，装大度啊！不是！是为了不让你惹祸！你那手脚是我一点一滴调教出来的，跟普通人不一样，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被你踢两下都看不出淤青啊！你不懂克制，不懂自制，早晚会要人命的！你要变成那种玩意儿，我现在就废了你！”韩阳唬着脸模仿，Chris扬起嘴角笑，手肘轻撞他的膝盖，眉宇间渗透一份开朗，韩阳也跟着笑，“你别笑啊，我当时心里是真害怕了，磕头把脑门磕那么大一个洞，老头最后才撑不住心软放了我，关键吧，我是真不想别人像看鬼似的看我，你不知道那难受劲儿，所以，那以后再没打过架，当然那以后一般也没人惹我……”

我知道……那难受劲儿，很知道……Chris想说，一张口，同理心的安慰变成促狭，“让你一武林高手生活在一群凡人里，还真委屈你了。”

韩阳认真摇头，“委屈到不至于，后来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总也不会爆发，就一直积压下来，所以一生气就控制不了力气，什么东西碰着就碎，从前都是一个人砸东西来着，那天是第一次砸人，不过……”韩阳皱眉，认真计较了一会儿，肯定的点头，“好像，那天也还好吧，没有什么严重到不行的伤，不过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家伙都是练过的，不知道换普通人怎么样。”

“噗……”Chris笑开，挥手捶了他一拳头，“下次你生气可告诉我，离你远点！其实那天你一开始没生气的时候就该动手。”

“嗯”韩阳点点头，很认同，“不过问题是，我不太生气的时候一般想不起来动手，想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所以你看。”韩阳举起手掌到Chris面前，上面纵横交错的伤深深嵌入，结痂，“那天掐的，真是气死我了。”

“最后不还是出手了。”Chris摸一摸他掌心的疤，硬硬的疼。

“我不是说了么，我调教之后那小崽子打架从来脸上没见过血，所以我一看见就急了……”韩阳手舞足蹈的笔画，Chris跟着发出大笑声。

两个习惯带着面具的人，一个以温柔为假象，温暖着一切也疏远着一切，一个以冷漠为坚冰，拒绝所有靠近，竖起浑身的刺保护自己，他和他在这样一个平凡的下午摘掉厚厚的壳，灵魂裸呈相对，一言一语聊得畅快。

之后韩阳再回忆起与这一天有关的事情时，会肯定的点头——就是那样，那天，是我认识他几个月，第一次看他真的笑出来，也的确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变得稍微不同，具体哪里不同，说不出。

许多年之后他们再见面，韩阳险些认不出Chris，也完全无法把眼前看到的人，与记忆里那天下午如堕冰窟般嘶哑恐怖，令人可怜到心疼的影子联系到一起，若不是那个下午有难得的温暖笑容可回忆，韩阳或许会觉得一切只是场梦，当然，他梦到与Chris独处聊的欢畅这种事，绝对不能让赵思贤崽子知道，赵思贤崽子的黑心真面目，是经久才慢慢暴露，当然，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分手的时候天黑的彻底，思贤电话过来说没有收到快递，声音很紧张，韩阳笑着说快递公司打电话给他说今天不送，他一直帮Chris干活就忘记了通知思贤。

那份根本不存在的快递，韩阳想想，回去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店，在那里解决吧。

Chris说其实没什么可帮忙的，大家都忙，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YS年后会开张，到时候大家要捧场，沉吟后补了一句，就算来喝一杯坐一会儿也行，算我的，我保证那天清场，有闹事儿的我第一个不答应。

韩阳笑笑问，你到这边没几年，怎么有这么大规模的店？

Chris也不隐瞒，说其实他们今天下午待着的地方才是这吧的主体，后面很大一片地看着像民房其实都是这家吧，当年这吧在这座城里特别红，有点身份地位的都知道城东的Vampire，吸血鬼主题，服务生是戴银色假发银色隐形眼镜的美少年，据说隔着面具也能感觉那些脸孔惊心动魄的美。

他来这边认识的朋友是Vampire会员，他第一次去就跟那里驻唱的钢琴师聊的投机，之后每晚都去捧场。

后来老板说不做了，要去其他城市，他觉着挺可惜，就试着问问能不能盘块地下来，谁知道老板挺豁达，直接把整间吧交给他，说，算你替我看着，回头你不做了再给我，你要继续做就做着，等我什么时候想回来也方便。

他接下来，但却不想做成原来的规模，太风雅，不适合他，所以他在Vampire原本的大厅前面开了一块地，建了现在的YS。

还挺曲折，韩阳咂咂嘴。

嗯，年前这段时间要盯装修，所以我都会在，你们想过来随时欢迎，后面这地方也有吧台，想喝什么都方便，玩的话地方也大也安静。

Chris退去冷漠的殷切让韩阳莫名心疼。

所以，又一次心软，软得彻底而悲壮。

这阵子都考完试了，我冬季训练任务也少，思贤那崽子年前公司挺忙，所以你装修有什么事就找我，过年我们俩都不回家，在这边，你们要没安排，就大家一起，年后你什么时候开张通知一声就行，得提前，思贤晚上的时间要排，还是一周三天对吧，要是无聊我也会过来，不过这次给我找点正常的衣服，还有鞋，跟太高了，那天还遇上打架，要不是我平衡感好，非得崴了脚。

韩阳……

Chris仰头，黑眸湿漉漉盈满感动，不说话，男人间的默契，有道不言谢的大恩，于是一拳砸在韩阳肩头，亲昵的，“你这个兄弟，以后天涯海角我都认！”

一句话的恩情，让韩阳在许多年后受用不已。

举手之劳动动舌头的事情，在之后的岁月里，换来了救命的机会，让他开始相信，因果纲常不是不在，只是非得经过时间，才看得明白。

分别的时候，韩阳想问Chris怎么都没看见盛雪，转身看见Chris埋进YS黑色的门，纤瘦的身影仿佛是被吞没一般的逐渐渺小，一瞬竟有要失去他的担忧，于是大声喊住他。

Chris回头，一脸不解。

Chris……

韩阳把手搭在唇边围成喇叭状

你的话我会记住，我的话你也要记住，那些让你痛到睡不着的回忆，一定会成一根刺，扎在心里，如果你恨他厌恶他想除掉他，他反而会深深陷进去腐烂化脓，让你更疼更疼，如果你像河蚌一样傻傻的包起他容纳他，经年之后，他一定会变成珍珠，成为真正的财富，所以Chris，重要的不在于你是不是经历着别人没经历过的痛苦，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待这无法承受的东西。

在我看来，拼命裹紧自己的和通过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的，都一样，一样的软弱，这才是真正的懦弱，我父亲原来说过一句我挺不屑的话，现在我觉得挺有用，他总是跟我说，软弱的东西，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我觉得Chris，你是我见过的最爷们的人！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等你手好了，我想跟你较量～～

Chris笑了，对他招招手，寒冬夜里缓缓绽放着柔软花朵，娇小，却坚强，淡淡一点温暖色彩，强过酴醾盛宴。

第11章：幸福

那是他们一生里最平淡真实的一段日子

以至于韩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幸福定义成——跟思贤背着书包去超市，满载而归——与琐碎简单相关。

那是无价的珍宝，因为，时光不倒流，那经历过的以往，再寻不回。

若上天许我重生一次，我愿生在那时那刻，享受那样纯粹的，幸福

…… ……

YS重装接近尾声时，新年将至，思贤把李氏的案子忙完，时间空出许多，于是决定年前在家休假，不去公司。

韩阳依旧每天早起晨跑，风雪不误，回来带着早点，煮牛奶的时候进屋里晃荡一圈，崽子钻进被子里，睡得像颗香香粽子，嫩白的肌肤跟刚落地的雪片似的，睡着的脸天真的像婴儿，有的时候韩阳会突然入魔，怎么都看不够，更会贪婪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直到那崽子梦里觉得痒痒，啪的挥手打开，韩阳才如梦方醒，脱离魔魇，一脸惶恐的进浴室反省。

崽子贪睡，韩阳吃过早点在桌上留了字条嘱咐他牛奶若冷了记得温，一上午训练过去，回来那崽子还缩在被窝里装乌龟，睡得脸颊飞红，舔着嘴角流口水，喃喃的，“哥，嗯，哥……是……喜……嗯……“

吃，就认得吃，韩阳哭笑不得，崽子说梦话都不停喊吃，还得吃稀罕东西，于是进厨房随手抓了把米洗好扔锅里。

闹钟响在十一点，崽子揉着眼镜哼哼唧唧顶着鸟窝晃出来，看见韩阳就跟看见红烧大排似的乐着贴过来，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咕哝着，“哥，你是用水龙头下面那个白瓶里的东西洗头发吗？“

韩阳脊背一僵，紧张转身，抓起崽子的头发拍他的脸，“你又干了什么！那上面不是写着洗发露么！你拿它干什么了！我说我明明记得里面还有挺多的，怎么昨儿用的时候就剩个瓶子底儿了，你拿它干什么呀！“

崽子被拍的劈里啪啦醒过来，拎着衣袖一抹口水，讷讷的，“我觉得味儿好闻，就用它洗袜子了啊……“

韩阳手抖，一锅铲扔过去，崽子飞着去面壁，韩阳用锅铲的柄狠狠捅小崽子的腰，咬牙，“你tmd要是我亲儿子我就一把掐死你！“

“我不要亲爹！“崽子突然急了跳起来反驳，看见韩阳琥珀色的眸子一闪，憋着嘴低头，“我亲爹不要我，我也不要他！”然后蹭过来，抱住韩阳的脖子，腻上去，“我只要哥就够了。”

杀手！！

韩阳腿抖。

宠溺的揉乱崽子一脑袋鸡毛，无奈认命，“行了，等会儿哥去超市买，以后别拿那个洗袜子，贵，哥给你买香皂，最香的那种，晚上哥给你做宫保鸡丁，多给你放俩花生豆！”

“哥～～”崽子高兴的在他肩膀一顿好蹭，心满意足去洗脸，韩阳侧头，看见干净的运动衫留下一排湿印子，爆发的吼，“赵思贤你多大人了！睡觉还淌口水！！！”

崽子在浴室碰的关了门，哼着歌挤牙膏，啥也听不见。

希涵昨天出院，几个人去接，思贤也去了，那是希涵受伤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万分的别扭气氛压得韩阳想把他们俩吊起来结实揍一顿。

整理好的希涵的东西，赵思贤抢着拿，说什么也不让他动手，他还暗暗高兴，这小子终于转性，知道自己欠了希涵一份恩情，虽然表达谢意的方式别扭，但总算是开了窍。

一转身希涵又别扭上了，本来跟平常一样不停吩咐他做这做那，却发现每件事都被赵思贤抢去完成，于是闭了嘴，一张脸臭着，话也不说。

两个人彼此视线交汇，电光火石的激烈。

不寻常的气氛谁都感觉得到，迟钝的Jason也犹豫再三还是趁没人的时候把他拽到一边，不安的问，他们两个没事儿吧，该不是……

吞吐着，压低声音凑他耳边，该不是那个了吧。

哪个？他不懂。

相爱啊！Jason一拍他的头，埋怨他笨，爱情了呗，你看他俩那别扭，真说不定。希涵是为了思贤受的伤吧，麻烦了！

喂！你疯了啊，他俩都是男人啊！——没等他叫，后面就稀里哗啦的玻璃杯碎一地，他缩着脖子回头，看见盛雪溅了一裤子水，跳着脚乱骂。

Md这事儿麻烦了。

Jason念叨没完，然后猛拍他肩膀，我说韩阳，这事儿你先别跟别人说，尤其别跟盛雪说！我先跟我哥商量商量看。

他心想，就算人俩相爱，跟你和你哥有什么关系，你们俩商量个什么劲，要商量，也得我商量啊，好歹赵思贤是我弟，我……

本来理直气壮，可是越琢磨越不对劲，胸口跟压了块大石似的喘不过气。

他不确定盛雪是不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唯一确定的是盛雪摔了杯子之后就一直黑着脸，大家散了的时候，盛雪拖着赵思贤不肯放开，赵思贤只好满脸堆笑，哄孩子似的哄他先回家。

他看看盛雪别扭的背影，没说什么。

思贤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记得，事情也蹊跷，他明明是在厨房开着灯等崽子回来，可是今早醒过来的时候，他好好的躺在床上。

按道理说他就算睡着了也机警敏感，有人搬动他不可能没察觉。

于是怀疑的用手提住桌对面啃排骨的崽子耳朵，拉近，“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啊？”崽子一脸惊讶，“不知道啊，你不知道吗？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坐厨房练瑜伽呢，蹲在椅子上找平衡，你不还跟我打招呼了么？”

“啊啊啊啊？”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回来了，说完就钻被子里睡着了啊！问你有没有东西吃也不理我。”思贤挺委屈的。

韩阳放开手，想了半天，竟然完全没有记忆。

难道老年痴呆早发？记忆力明显减退？不能……吧……

“哥，吃完饭我跟你出去逛街。”思贤崽子算是有眼力，看韩阳呆得一脸惆怅，主动收桌子拣碗。

“我不是去逛街，是去超市买东西，超市！”逛街是女孩子的玩意儿，他才不要。

“那哥陪我去逛街好了。”仿佛对韩阳一脸计较挺无奈，小子伸手揉揉韩阳的头发，大度的，“反正都一样，今儿天儿好，出去溜达溜达。”

“哦”韩阳乖乖点头，要死了都想不起来昨天晚上的事儿，昨儿也没喝酒也没嗑药的，怎么就这么迷糊呢。

人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赵思贤拖到大街上，就像思贤说的，天儿好，所以出门的人多，他一脸心不在焉，思贤小子怕把他挤丢，死死攥着他咖啡色棉服的袖子，一路拉扯着，跟人口贩子似的。

“这哪儿啊？”韩阳抬头，一股烤肉味儿。

“x单啊，逛街嘛。”思贤搓着手，一脸的春意盎然，融在韩阳眼里是最好看的图画。

街边的店里放着吵杂的音乐，昂扬的电子音 ，不知道是哪国人唱的，歌词听不懂，音像店里的大海报挤满了帅气飞扬的脸，一一看过，都不及思贤眉眼间越发趋于成熟的英俊。

“喂喂，这边有一对好帅的，一个长得特帝王，一个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