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顾青 上——青舟
青舟  发于:2012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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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想要拨打手里的电话,可突然想起母亲身上是没有手机的,他恼恨极了,当初怎么就听了劝没买一个手机。正当顾青打算出门去菜市场寻找时,房门外突然想起了一声低沉干哑的老人声:

“是顾青吗?”

顾青慌忙转头,却见是对面邻居家的杨奶奶。

“杨奶奶?”顾青开口叫道,然后跑过去,“奶奶,你知道我妈在哪儿吗?”

“哎,可怜的娃,你妈被撞着脑子了,现在医院呆着呢。”

老人叹息,话语里是无尽的同情和怜悯。

“被撞?”顾青脑海里闪过车祸的场景,心似被剜去了一块儿,疼得他发出了冷汗,“奶奶,出了什么事儿,我妈在哪儿个医院?”

一听顾青这么问,老人的脸上立刻换上了不满和愤恨,手脚都哆嗦起来,颤抖着告诉了顾青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

顾青奢侈地打了一回出租车赶去医院,要是坐地铁,再转公交车,得花两个多小时,但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心里环绕的全是杨奶奶告知的事实和母亲的伤痛。

拆迁!

在经济发达的A省,C市算是发展缓慢的城市了,但贵在地多,近年来,新的市政府领导班子上台,不甘于落后,努力求发展,便想出了利用土地来提高政绩的方法。一栋栋高楼大厦瞬间拔地而起,市容、公共设施得到修缮,加上政府开出优惠的税收政策,不少投资商瞄准目光,蜂拥而至。土地价格不断上涨,房地产开发商纷纷投资,高额的土地出让金蒙住了政府的眼睛,一张张土地转让书四处飞舞。

顾青住的深巷也难逃拆迁的命运。

开发商拿着盖了红章的批准书,每家每户发了不到一万的补偿金后,就颐指气使地命令巷弄里的居民搬家走人。

居民哪肯离开,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来C市打工的外来人员,在这边工作生活也有十几年了,这房子虽是租的,可早成了心里的第二个家。就算不出于感情,在经济上,让他们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搬出这里又谈何容易。巷弄里的人家是这个城市付出劳力最多的人之一,却过着最底层的生活,保住温饱、送孩子上学已是每个人的极限,又哪来多余的闲钱另找房子,几千块的补偿金在房价地价日益高涨的C市实在算不得什么。

居民不肯配合搬家,开发商就打着公共利益和政府的旗帜整日上门,起先是平和的规劝,到后来演变成赤裸裸的言语威胁和强制,直至现在,雇人夜里偷袭,泼漆砸窗。这当然是带着个人揣测的,但将事件的前因后果仔细联系起来,顾青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冤枉那些开发商的,这种暗地里的龌龊事儿早就屡见不鲜了。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单纯的黑与白,更多的是模糊的灰色。“公正”的天秤被太多的利益纠缠而无法端平,虽然是法学专业,但顾青毕竟不是那些成日待在象牙塔里的学生,真正的、纯粹的公平正义,怎么可能会存在呢,那不过是梦,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顾妈妈是在早上的斗殴中撞伤的。

开发商软硬兼施,见还是没有效果,早上干脆带了一大帮人到巷弄,巷弄里的男人也不外出务工了,带着妻子儿女和老人全都出动集结在了巷口。两方人口角争执不断,到最后,也不知是哪边人开始动的手,竟殴打起来,顾妈妈挤在人群中,不能自由移动,被人生生地撞到在地,脑袋刚好碰在了碎石上,后脑勺尽是通红的鲜血。

想到这里,顾青心里就忍不住难受,他要是在家,断不可能会让母亲发生这种事故的。

顾青赶到医院的时候,顾妈妈正卧在医院的躺椅上打点滴,额前是一圈白色的纱布,中年的护士站在一旁,嘴巴快速地张合着。

顾青走近时,才听清了她的话语

“您得仔细想好了啊,这撞伤的是脑袋,可大可小,别瞎子短眼,为省几个小钱惹了一身病,划不来。留院做个检查更保险。”

顾妈妈没有说话,脸上泛了丝浅笑。

“哎,你说你这人,算了,这命反正都是你的,你都不爱惜了,我在这儿瞎折腾白忙活什么啊。”

护士见对方如此固执,面上也难看起来,说完话扭头就走了。

“阿仔,你怎么在这儿?”护士一走,视线也开阔了,顾妈妈一眼就看到了正走上前的顾青,挣扎着想从躺椅上站起来。

顾青赶紧跑上前,按住了她的身子,“妈,您躺好,别动。”

“阿仔,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顾妈妈被扶稳后,又问了一遍,不过眼眸却带着闪烁。

“妈,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了。”顾青蹲着身子,仰头凝重地看着母亲。

这么大的事,母亲选择完全不告诉自己,顾青是有些不开心的,但却不是生气于母亲的隐瞒,他知道对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顾青恼怒的是自己的无能和不孝,他如果有能力让母亲住在更好的房子,他如果能待在母亲的身边,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妈,对不起。”看着母亲疲惫苍白的双颊和脑后透着红的纱布,顾青觉得眼睛发痛,赶紧低了头,他不能让她发现眼眶里的湿痕。

“阿仔……”

“妈,”吸了两口鼻子,憋住想要落下的泪滴,顾青抬了头,“妈,咱听医生的话,住院做个全身检查吧。”

顾妈妈看着儿子泛红的双眼,心里也不好受,但想着家里如今的情况,又犹豫了。

“妈,我只剩下你了。”顾青握住了母亲的双手,粗糙泛黄。

顾母终是愿意留院检查。

见状,顾青脸上总算露出了久违的笑,想着还没吃晚饭,就跑出去买了两份清淡的盒饭和一袋水果。

解决了肚子的温饱,顾青又洗了一个苹果,掏出钥匙扣上的小刀,细心地削皮。

“妈,咱们还是搬家吧。”将水果切成块递到了母亲的手上,顾青突然这么说道,开发商手里拿着合法的转让书,有钱有权有势,顾青心里清楚,这房子拆迁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能搬!”顾母没接过苹果,语气坚定地回道。

顾青是第一次看到顾母这么果断决绝的表情,心一凛,也忘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母亲。

话一说完,顾母就后悔对儿子说了这么重的口气,但房子她是决计不愿搬出去的,那栋房子留着她过去的一切美好的爱情记忆,承载了她所有的家庭幸福,还有那个人……总之,她不会搬出去。

“妈,如果是为了我呢?”

顾母顿住了。

许久之后,她终于点头答应了。

018亲吻

十一月尾末,正是秋末冬初交替之际,气温比前几天又降了好些度,夜风穿过狭长深邃的小巷,泛起一阵寒意。

已是夜里十一点,顾青拖着疲惫负重的身子走在暗黄的巷弄里,一阵风袭来,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衣,双掌摩擦企图获取一丝温暖,耳畔传来不远处仍在不停发出喧嚣声响的挖土机声,眉头紧蹙,顾青只觉倦意更浓。

离顾妈妈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医院的检查报告明天才能出来。顾青心里忧虑,便一直没有再回学校,只是打电话向辅导员请了假,又和室友说明暂时不能回学校,至于学业,顾青也不太担心,方子乐答应给他详细的课堂笔记,到时自己再去图书馆待一阵子也就能追上了。

前些日子,顾青每天是标准的三点:家、医院和房产中介所。这年头,便宜又不错的房子并不好找。现在的顾青还没有能力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只能租赁,但他吸取了这次老房拆迁的教训,他是决计不愿再让母亲住在这样的房子了。可条件稍微好些的房子,那标签上的价格又足以令人望而却步,顾青看着手头上加起来不到一万块的两张存折,想着母亲的住院费,心里纠结难过。前两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套两室外带一个微型客厅的简单朴素房子,又因为房东要一次性交齐两年的房租,统共八千五百元而犯了难。顾青觉得身上的担子好重好沉,钱真的能压死人!

顾青是真的觉得累了,想起以前还是沈青的时候,他吃过的苦、遭过的罪比现在更甚,但那时却从来没有尝过像现在这般的由身体发自内心的累和难过。顾青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怕苦怕难的人,他虽然没有别人那些高尚的、伟大的梦想和抱负,但他也不愿做一个被贫穷和苦难而深深束缚和禁锢的妄自痛苦、自卑的可怜人。可如今,他确实是为自己的现状而悲伤了。他知道,这一切的转变都只是因为现在的他是个有母亲的人,亲情——这个世上最真诚、淳朴的人类情感将他紧紧缠绕包围。他难受、苦痛,不是因为觉得被拖累了,而是因为恼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为家人带来幸福和温馨。想起几天前,在病房门口听到的母亲与医生的对话,顾青的心又是一阵缩紧,勒得他生痛。

“太太,在你的病情报告出来前,我们建议你还是继续留院观察,你要知道,脑子是最脆弱的。”一身纯白大褂的女大夫手里拿着病案记录表,严肃地说道。

“大夫,真的谢谢您的好意,但您也知道我的情况。算我求您了,下次我儿子再问起我病情的时候,您就说身子已经快好了,没大碍了,可以吗?”顾母眼里含泪恳求道,见女大夫脸上露出一丝消融之色,赶紧躬身,“大夫,您也是个女人,也有孩子,您应该可以明白一个母亲不愿看到孩子因为自己而奔波受苦的心的。我老了,可他还年轻,我不能这么拖着他。”

顾青眼眶泛起一片湿红,尝到嘴角的咸味,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他已经有多久没哭过了,时间太久远就连顾青自己也都记不得了。

其实,事故发生后的那两天,顾青不是没抱过希望,以为那些开发商公然带人打了居民,造成这么多人受伤,他们会来赔偿安抚人心的,可没想到,却是突然的消身隐匿。顾青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是天真和理想化了,他以为房地产商与住户发生这么大的矛盾,损伤又严重,这种事情该会引起很多关注的,至少会在C市如此,媒体报纸的社会版面也应有相关报道评论的,可他在连续买了三天的市内日报后,入目满眼都是千篇一律的社区小偷、市容整顿和明星的的花边新闻,顾青是彻底失望了。第四天再路过报摊的时候,他没有去买报纸,浪费一块五,他觉得不划算极了。

前两天,医院又打来了催缴剩余住院费和医疗费的电话,母亲也直说身体已经恢复想要出院,而且这次是抱定了决心,不听劝,也不妥协,坚决要回家。顾青不想揭穿母亲的谎话,可也实在没办法,只能推脱说房子还没找好,再等两日就成。

顾青当时想到了借钱,可脑子里一圈回顾,他也只想到了三个室友和秦力扬。

方子乐是他最好的朋友,可对方家境也不太好;至于韩维,顾青与他其实不算太熟,贸然开口太唐突;还有吴昊,对方家里虽然殷实,可却是个实实在在不懂得节省用度的豪爽人,估计剩余也不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三个都还只是学生,顾青是个保守的人,在他心里,向学生借钱,还是几千块的大数目,始终是不妥的。

那剩下的,也只有秦力扬了。

只在秦家工作过一个月,现在又无端来借钱,而且还是两个月的工资八千块,顾青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脸色发青,然后直接挂断自己的电话,但他是山穷水尽了,想着医院里的母亲,那日病房内的对话再次浮现,昨天晚上,顾青还是忍不住拨打了电话。

手机没电早已关机,站在公共电话亭前,顾青此刻庆幸自己没有忘记秦力扬的电话,那是一个很好记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一阵舒服的轻音乐,没过多久,里面就响起了一阵沉稳磁性的男声。

“喂,您好,我是秦力扬。”

客气正式的开场,顾青却觉得手心冒汗,手也不禁加了力度,紧抓着电话柄,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借这么大笔钱。

“喂?”

依旧是礼貌的音调,没有丝毫的不耐。顾青想,这也许就是生意人的惯性。

抿嘴呼吸,过了一会儿,顾青终于开了口:“您好,秦先……”

脑子里闪过自己叫对方“秦先生”时被横扫的眼神,顾青赶紧闭了嘴,硬生生地吞回了那个“生”字。

“顾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青竟然觉得自己听出了对方口气里惊讶和欣喜,没有了刚才的那份疏离感,也不似那般遥远。

“嗯。”顾青觉得心里有些平缓了,方才的无措和紧张也消散了些许,只是顾青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又是一阵静默。

“这么晚打来,是有事吗?”最终还是秦力扬打破了沉寂。

“嗯。”顾青秉着呼吸,紧咬下唇,点了头,像是抱足了决心似的,一段话快速流利地说出,“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您休息,上次向您请了假,这次是想向您先借八千块,我现在真有急用,您若不放心,可以从我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的工资里扣除,我保证到时处理好事情就赶回来。我是Q大的学生,绝不会赖账的。”

回答他的是对方轻浅的呼吸。

顾青好不容易燃起了希望了的心再次降温,嘴角泛起苦笑,“不好意思,打扰……”

话未说完,却被抢了过去。

“明天早上汇钱。”

“啊?”

“今天太晚,银行已经关门,明天早上我让秘书转到你的账上。”秦力扬难得说了一句长话。

“谢谢。”

顾青笑着道了谢。

接下来,顾青又问了些秦家宝的情况,秦力扬也都配合地作了回答,再后来,两人皆是无话,只是电话始终没有被挂断,顾青是因为出于礼貌,怕失礼,至于秦力扬为何,他却是不知道了。

直到所存无几的电话卡终于消耗殆尽,顾青才收了卡,回家。

今天一大早爬起来,顾青就跑去自动取款机,看着账号里多出的两万块,也来不及多想,取了钱,去医院补交了费用,心还没全放下,中午又接了房东的电话,说是不租就要给别人了,顾青考虑再三,觉得房子还是眼下必须的,就赶过去和人签了两年的房屋租赁合同,交了八千五。

医药费和房子的事总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手头上的钱又紧缩了。送了晚饭到医院,和母亲聊了会儿天,顾青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家,他打算不再去想钱和那些烦恼的事,明天还要早起搬家,又会是疲累的一天!

走在偏寂的深巷里,顾青裹紧身子,加快了步伐,前方的路灯依稀发出昏黄的暗光,老房的立影渐渐出现在顾青的眼里。

只是——

路灯下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怎么一回事?

顾青觉得自己幻觉了,狠命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眸,再次睁眼——

老房前,灯柱旁……

男人一袭修身的风衣,挺直了身体站立,精神俊朗,淡灰色的围巾随意地套在脖颈,风吹过,余尾浮动,又添了一丝儒雅。

顾青望向对方,脸上带着怀疑、惊异、不敢置信和连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欣喜。

秦力扬在路灯下已经等了快有一个小时。

昨天晚上接到顾青的电话,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后来的担心,不同的情绪一直在他心头萦绕。早上起来,吩咐秘书打了两万块后,心里终究是不能放下心,处理了公司紧急的文件后就开车往C市赶去。

现在,那个自己心心念念了一天的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的视线,秦力扬的心有瞬间的柔软,迈步走上前,凝视着眼前人,见到泛红的双眸,情不自禁,双掌捧住了对方的脸,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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