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大人，我们永远不会背叛您！”被这异常恶毒和怨恨的诅咒惊吓，茨木童子在冰凉的石地上浑身发抖。

“魔君大人，您是百魅之主，百魅永远不会背叛您！”黑暗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应和着。

VOL 18 白无垢（完结章）

VOL 18 白无垢

菲尼克斯一登上高塔顶层，就感觉到了秋光狩强大的杀气。那红色的身影立在寒风中，血色妖异而华丽的长发犹如红莲业火，能将整个世界焚烧得一干二净。

秋光狩的背后是囚禁露露的幽室，鲜血从铁门的门缝中一直流出来，好似诡异妖艳的图腾，在他的脚下盘旋。

“魔君大人……”

秋光狩的金瞳逼视过来，视线里含着隐约的考量和明显的杀意。眼前的这名鬼族，外形的确很不错，发如耀金，眸若大海，气质宛如温润的玉石，也可锋利成宝剑……邪魅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冷哼：“加百列选择的人，也不过如此。”

“哼，火之不死鸟。”看着犹自在自己身下挣扎抽搐的男子，秋光狩突然想起加百列银灰犹如月光的眼眸，一想到那张狂犹如金色花朵的美人竟然钟情、委身于这等弱者，侵犯的动作便不由更加狂暴了几分，浓重的血腥味侵略了高塔上的空气。

“折断你的翅膀，熄灭你的火焰，扼杀你的妄想！是我的，谁都抢不走，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最美丽的羽衣踯躅，必然属于最强大的王者！”

北邶山有一鸟，翱翔于九天之上，嬉戏于彩云之间。二鸟见之，一鸟问曰：“甚高，乐否？”一鸟问曰：“甚高，累否？”

菲尼克斯的碧目里迷离着神色。

——我们都想给与他最好的，但是，你眼中的加百列和我眼中的加百列，是同样的吗？

——面对盛开的羽衣踯躅，是怜惜他、敬重他，让他生长出最动人的神色，跟随他一起在花季过后零落，还是强迫他、采摘他，将他供奉在花瓶里，枯萎之后再换另一枝？

冬日的寒风带着朔方的雪气，呼呼地卷过平安京。贵族们的深宅中弥漫起暖炉的腾腾热气，歌吹声悠扬地飘出，直达云霄，醉醺醺的官吏几乎口齿不清地歪斜着谈天说地。街道上冷冷清清，树枝零星地挂着一些残叶，想起春夏的绿意婆娑，简直就像是前世的事。

秋光狩和菲尼克斯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菲尼克斯淡淡道：“魔君大人，来这里干什么？”

秋光狩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路尽头露出一个行色匆匆的少年的影子，身后背着布包，衣料也是很下等很粗糙的。但是走在寒风中，却竭力地不让自己步伐凌乱，甚至隐隐带有一种贵族才有的气度。再走近了些，市女笠的遮掩下隐约可见精致美丽犹如女子一般的华丽容颜，一双深沉的黑眸却如同隐藏在夜色里的猛兽，看似平和无害，实则刀锋般的锐利。

几个小孩子打闹着从巷中扑出，大都面黄肌瘦，衣衫破烂，争抢的是一块硬得像石头的糕饼。一个小孩子不注意中和少年狠狠撞了下，一下子向后倒去。

少年被无辜撞了下，却也不生气，反到扶好小孩子：“你还好吧？”见小孩子无力地靠着，想了想，少年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饼递给他：“吃了吧。”

小孩子愣了下，双手捧着饼，表情麻木却也恭恭敬敬地对少年行了大礼，一瘸一拐地转身。忽然，临街的一扇大门打开一条缝隙，探出一个油光水滑的脑门，凶神恶煞地喊道：“哪里来的小鬼头，都滚远点！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上！”

几个小孩子面上惊恐混合着麻木的难看表情似乎取悦了那人可耻的心思，他舞了舞拳头：“贱民，滚蛋吧！我们家大人，可是和太政大臣有关系的！”

那少年在听到“太政大臣”四字后，用力地握了握拳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这个就是鞍马寺来的孩子。”秋光狩并不看菲尼克斯一眼，“去他的目的地等他。”说着血红色的漩涡一闪，身影消失。

“鞍马寺？难道是……”

说起来平清盛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权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平治之乱中战胜了源义朝，血洗了源氏势力。平清盛不但霸占了源义朝的爱妾常盘井局，还将她的孩子牛若丸放逐到城外的鞍马寺。

这美貌得让女人都羞愧，光华能比的上源氏公子的少年，就是那正名源义经的牛若丸么。

“那个孩子为了报仇，每天进山练剑，风雨无阻，寒暑不断，人类的执念，呵呵。”秋光狩的金瞳看着源义经，露出兴味的眼神，“这个孩子作为送给加百列的礼物，如何？”

不曾被腐化的贵族之子，要和妖魔做交易，完成你的复仇大计吗？

在平安京近郊的山上全心全意练剑的源义经忽然被打断，眼前的妖物有着赤红色的脸，长长的大鼻子，背后生出巨大的翅膀，手持团扇，宛然是传说中的北山天狗，再一眨眼，天狗已然幻化成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来到自己的面前。

“我是北山天狗，你想去讨伐平家，仅靠每天练剑这辈子都很难实现，还是跟我去学习兵法吧！”

这个时候，有谁能想到，这个美貌的少年，就是终结掉平安时代的风云人物，建立镰仓幕府的最大功臣呢？

人们会记得他能用一个绝美的笑容就引得无数英雄甘愿为他征战，会记得风姿卓绝的少年在五条桥使用出的大跳跃技，那不属于人间的技能，承袭于妖魔的英姿……

但是，

有谁会知道他的成功最初源自于百魅君主和鬼族高手对于一个夺目得如同羽衣踯躅的人的爱恋？

有谁会知道那个走过轮回荆棘路，却逃不开万丈红尘的人已经在阴阳师的手中犹如羽衣踯躅一般零落成泥？

有谁会知道阴阳师深爱着的到底是九尾狐、平安京还仅仅是初见时那洒满肩头的如雪洁白的细小花朵？

有谁会知道九尾狐的死亡是一个愧对孩子的母亲和一个爱上女人的女妖的背后操纵？

有谁会知道那隐居暮露里的阴影女子才是掌控一切的黑手？收养绿川、培育玉木、联系龙灵、情牵明月姬？

有谁会知道那女子也只是“规则”的牺牲品，从遥远的时空被放逐而来，在最顶峰的时候被“规则”惩罚？

更加有谁会知道，这个时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用来收留那些被放逐的人，甚至民族，随时都会崩溃，随时都会消散？

这个时空就像处于它中心的平安京，就像昙花一现的八重樱君，美丽、脆弱。

玉木到底有没有觉醒成降三世明王，再次封印魔君秋光狩？

龙灵到底有没有剔除掉恋人属于“人”的灵魂，然后接他回到神灵的世界？

鹰司鹤姬到底有没有和安倍秀水母子相认？相认之后呢？

有了高贵身份的夕照真的从此平步青云了吗？他到底有如何看待菲尼克斯的，最终命运又是怎样？

甚至，四灵最后的主人，就确定是安倍秀水了吗？

不要在意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所有的爱恋、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羁绊、所有的神灵、妖魔、人类，那些故事刻骨铭心的，轻风无痕的，都随着时空的崩溃而消散了，不再留一丝痕迹。

食尽飞鸟各投林，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所以，就停留在秋光狩和菲尼克斯去营救加百列的这一天吧。

至少这一天，鬼也好，人也好，妖魔也好，神灵也好，这些处于命运中心的人，还都欣欣希望着未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