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政厅大楼十七层组长办公室里,郑宇瀚正快速翻阅手上的文件并签字盖章,一旁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他习惯性地伸手按掉,抬头看向对面仍在手忙脚乱摆弄炸弹模型的杨柏,“十分钟到了哦。”
“啊啊,我知道啦!”
推了推眼镜,宇瀚离开办公桌走过去,“小柏,你走神了吧?”
放弃似地丢开手上缠成一团的电线,杨柏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我还是担心络副他们。”
坐在他身边,宇瀚随手拿过那个模型整理着,“我不是早说过了么,他们从在警校起就是这副德性,没有一天不打架的,可打了这么久不还是照样腻在一起?你一个小鬼就甭瞎操心大人的事了。”说着,他将拆开的零件一个一个顺序在茶几上排好,将最后一个雷管在杨柏眼前晃了一晃。
“哼,是啊是啊,反正我就是个小鬼。”杨柏嘟着嘴将他的手拨开,眯起眼笑道:“那你这个成年人怎么还对个小鬼随便发情呢,这可是犯罪哦?”
斯文的男人一瞬间笑得邪魅,“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可不要惹上我的火来。”他嘴上如是说,手上的动作却不甚规矩起来。杨柏开头还只是笑着躲他的手,渐渐地便有些气息不稳,喉中也时不时泄出一丝半丝撩人心动的声音。
郑宇瀚本就因为最近手头上工作太多,早积累了大半月的压力,骨子里就是个野兽的男人,你指望他能在欲望来时还能念几句清心咒?自然是放开手脚,就准备大快朵颐一番了。
反倒是杨柏还比较冷静,脸红得什么似的,还不忘提醒他:“你别……嗯……你别过火了!这里可是……啊呀!是办公室!现在还是工作中呢!”
“欲拒还迎?”男人浅浅一笑,“好啊,连这手都学会了。”跟着就不客气地探入那张小口中猛力翻搅了一通。
正在兴头上,冷不防却从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宇瀚皱着眉咂了声舌,不管他,反正门锁上了。
不料怀里的小孩儿却高声应了一声:“来了!”说着,一边狠瞪他一眼一边挣脱开来,整理好身上的衣物便跑去开门了。
罗远斌兴冲冲地站在门口大声报告:“罗远斌前来报道!”
郑宇瀚扫他一眼,走回办公桌边,“进来吧。”
“郑组,这是我的检讨书,您请过目。”
“……怎么就没多关你一天禁闭。”宇瀚低声说了一句,接过来看也不看就随手摔在桌上,“还有事么?”
偏偏这罗远斌神经粗到可以,完全不会看人眼色,还只管一个人沉浸在重获自由的兴奋中。“郑组,您关我几天禁闭我是绝对服从,可我就是不服气,那欧阳瑾算什么啊?还有那个络警督,一开始就说我认错了不就完了,看我是新人就懒得搭理我么?两位传说中金光闪闪的正副组长不过就是两个长得不错的平凡人罢了,有多了不起啊?”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们临场指挥的气魄。”宇瀚淡淡道,“能得到他们两位的亲自指导,你算是三生有幸了。”
“是么?我觉得您还有魄力多了。”罗远斌大剌剌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他最崇拜的郑组长就要临近爆发点了。“再说,那两个人还是同性恋,多恶心啊,两个大男人耶?”一想到那天的情形他就有点儿受刺激,本来以为那两人只是在开玩笑,结果一问那些老队员,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原来这事在队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幸好他们不在这儿干了,要让我天天对着两个同性恋……”
郑宇瀚的眼镜上突然闪出一片寒光,“罗远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女朋友的事才迁怒欧阳,你要是再这么随便出口诋毁他们,我就真要考虑考虑你的转职问题了。”
罗远斌吓了一大跳,这才隐约觉出有些不对来,嘿嘿赔笑两声:“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您才不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咧~”
“我是什么人?”宇瀚冷笑一声,“你又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告诉你吧,我这人既阴险又狠毒,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算计别人,看着我讨厌的那些臭虫过得生不如死是我的一大乐趣,你最好求上帝保佑你不要踩中我的雷区,这样你才能多活几日,我可不像欧阳那样开朗又好说话,在排爆组里我就是神,我说的一切都是圣旨,你必需无条件遵从,都听明白了么?对了……”他忽然捞过一旁的杨柏就是一个火辣的法式热吻,“我还是你口中恶心的同性恋,怎么样,现在你面对的就是两个同性恋,而且以后天天如此,这样你还要不要干了?”
罗远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下巴几乎脱臼。他石化了半天,突然杀猪般地哀嚎出来:“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希望您可以找一位气质优雅的古典美人做妻子,然后生一个天资聪颖外貌出众的孩子,将他培养成优秀的继承人,您就可以作为传说中的前辈华丽退位,最后去过低调却不失高雅的隐居生活……可是现在,您怎么可以和杨学长搅在一起啊?!郑组长居然和欧阳组长一样是白痴同性恋吗?!”
“罗警员,请你不要擅自规划我的人生。”宇瀚正打算随便打发了这个笨蛋,却听身边有人低声道:“对不起啊……我气质不优雅也不是美人,又不能生孩子,还把宇瀚变成了白痴同性恋……”
望着夺门而去的杨柏,郑宇瀚彻底黑了脸:“你把他惹哭了……”
面对燃烧着一身熊熊怒火的郑组长,罗圆圆同志终于难得明智地闭上了他那张聒噪的臭嘴。
“接着回你的禁闭室去,明天之前再交出一万字的检讨书!”
05
络然有一封遗书。
那是他踏入中央警政厅爆炸物处理组第一天时就写好的。上面详细列出了他所有财产的分配情况,而且随着他的职位越升越高,那上面的数据也在一天天增加着。对,数据,那是一封只有数据的遗书。简直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留给子女的遗产公证书,只是不同的是,被继承人是他的父母、弟弟,以及另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络络,你是笨蛋么?还是你拿我当笨蛋?不能有爱恋的人,不能对别人太好,最好连家人也能忘了你的存在,这样的话,你就能安心的去死了吗?
那人用手指夹着那张薄薄的纸片,笑得一脸讽刺。
这算什么?为什么我非得继承你的遗产不可?
那是他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动粗。
什么叫必死的决心?为什么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应该是拼死也要活下去的决心才对吧!
络然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拳头砸在脸上的痛楚,还有口中吐出那一口鲜血的味道和温度,刺目的赤红。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心中鲜明的膨胀,他毫不犹豫地回敬回去,两个男人就像是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一样,在无人的广场上因为着莫名的原因撕打成一团。当他终于筋疲力尽地躺倒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面上,闻着空气中混合的汗与血的味道,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生动而又真实。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活着。
睁开眼,那个人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笑着,即使满身狼狈却依然让他如此地动心。
听着,我是不会死在你前面的,因为这世上能给你幸福的人,只有我。
啊,是啊,我也……
眼角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了下去。络然睁开朦胧的睡眼,呆望着眼前的天花板,直到从虚掩的门外传来花花的流水声,他不自觉地爬下床,循着声音走去,浴室里的那副躯体一下子就毫无遮挡地跳入视野中。
小麦色的皮肤包裹着高低起伏的肌肉,随着每一个动作伸展出各种诱人的线条,只是那水花再怎么飞溅,热气再怎么缭绕,却依然模糊不了那宽阔的背上横七竖八极不自然的伤疤,呆板,狰狞,触目惊心。
络然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伸过去了。
还好,他还在,就在这里,在自己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络络?”
欧阳瑾正冲着澡,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才想起自己又忘了关门,已经有只手从后背摸了上来,微凉的指尖顺着他那些粗大的疤痕轻轻抚着,满是疼惜。
“别看了。”他低声说着,拉过那只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宇瀚曾告诉过他,那天自己被埋在废墟中时,他是怎么发了疯似的扑上来挖那些土石,直到两只手鲜血淋漓,却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一定很痛吧。”
络然手一颤,知道他是在问什么,不禁心中一阵悸动,紧接着整个人贴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欧阳瑾呼吸一窘,他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现在可是全身上下光溜溜什么都没穿,肌肤相接的地方敏感度更是一个劲儿上窜,这种情况下他可保证不了自己还能坐怀不乱啊!
稍稍动了一下,想制造出点儿距离,不料身后的人却仍是不依不饶的缠上来,一双手又开始去摸他腹部的那道手术疤痕。
“欧阳……”
细微的吐息滑过赤裸的肩膀,身后的人低声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欧阳不知道络然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稳,神经都要绷断了。咬一咬牙,他仍是忍着不去扑上去,因为直觉告诉他,一旦这么做了,络然一定会扭头就跑,最后还把所有的过错算到他的头上,再躲上他十天半个月。可……都已经是这种状况了,是男人就不该忍了啊!是干脆做上一次再跪三天搓衣板?还是巧妙地化解眼下的尴尬,继续保持不温不火的状态等待时机?……难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了么?!可是……
络然自然是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心里正上演着人神交战,可他同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浴室内的热气蒸得他有些头脑不清,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原来人类的体温可以这么舒服。他就这么一路摸着,不经意间碰到一个火热的物体,耳边的呼吸猛然就变得粗重起来,他吓了一跳,忽然有种直觉,自己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如兔子一般飞快逃离的身影,欧阳瑾再低头看看自己,无奈地将调温钮转到了冷水档。
这大清早的,是要把人折磨死么……
根据以往的经验,欧阳认为把早晨那件事当作没发生过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络然则是在逃回卧室后稀里胡涂的又睡着了,再醒来后好像也把那回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洗漱完毕后没事人似的去做早饭了。
倒是照旧来蹭饭的郑宇瀚不知从哪儿看出来些眉目,小声和欧阳两个人咬耳朵:“你们俩……有进展?”
欧阳顿时瞪大了眼:“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怎么,还真有?”宇瀚眉一挑,声调不自觉的上扬,吓得欧阳瑾手忙脚乱的就去捂他的嘴,“嘘,千万别说出来,别吓着他。”
“我就看不上你这磨磨机机的样儿。”斯文的男人终于现出暗黑的本质,仰头喷出一口烟,脸上写满鄙夷。
欧阳也狠狠吸了一口,啐道:“少拿你那大野狼的标准衡量我们。”同样是抽烟,一边是吃饱喝足之后的消遣,一边却是严重欲求不满,就指着它作精力来源了。
“嗬,你敢说你不是大野狼?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宇瀚摇着头,嘴上啧啧有声。
“我们家络络才不酸!”
“你又没尝过,你怎么知道?”又一根刺甩出来,准确无比地扎在某人的心窝上。
“两天不挖苦我你就浑身难受是吧?”欧阳在烟灰缸里死命转着烟头,猛然回过头来盯着他,“是兄弟就帮我一把!”
“终于肯向我求救了?”看着这个事事强过自己居然还能让自己打心底佩服的男人终于也有落败的一天了,郑宇瀚心里那叫一个爽字了得。
“别废话,有什么好主意统统给我招出来!”欧阳冷不防地伸手架住他的脖子。
“好好,我说还不行么!”宇瀚笑着挣脱出来,“要说主意嘛也不是没有……”
“快说!”欧阳两只眼都快瞪出火花来了。
“直接推倒呗。”
一拳招呼过去,欧阳呲着牙道:“什么馊主意,你也说得出口!”
“怎么了,我当初对我们家小柏就是这样,一次到位。”宇瀚悠然地吐着烟圈。
“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想起找你商量来了。”欧阳甩甩手就要走,宇瀚忙笑着一拍他,“跟你开玩笑呢,怎么真急了?”瞟一眼流理台前同样正聊得欢的两个人,宇瀚眯起眼,笑得别有深意:“络然这个人吧,外表高傲,骨子里却迟钝又天真,属于最难搞的那一型,哪像我们家小柏坦率又可爱……”
见他又要跑偏题,欧阳忙一声打断:“打住,说重点。”
“所以说你跟他不能打直球,得多绕几个弯。”
“重点!”欧阳白他一眼,心想我还不知道不能来直的么,要不还能忍得那么辛苦。
“适当的给他来点儿刺激。”
06
“刺激?怎么刺激。”
“我问你,你们家宝贝络然他到底知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欧阳忽然现出一副很傻的表情。这事……他还真没想过。
“等等,”宇瀚摸了摸下巴,“他知道男女之间的事么?他该不会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吧?”
“上学时就是三好优秀班干部的类型,后来进了警校就遇上我,你以为他能有那种时间?”翻翻白眼,欧阳瑾又掏出一包烟撕开。
“你这只大害虫……”宇瀚简直无语,他突然转向那边,“络然,你生理问题一般都怎么解决?”
欧阳一口烟呛得涕泪横流,他红着眼瞪着郑宇瀚,后者只装没看见。只见络然皱着眉回过头来,“你是缺觉缺到大脑缺氧了么?没事别拿我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我看你是不正常了,我是男人,哪有什么生理期?”
宇瀚瞥了欧阳一眼,见他终于是听出点儿不对味来了。接着又问:“你打过飞机么?”
那边的杨柏脸红得都快滴血了,络然在一边却一点儿反应没有,“打飞机?你是指真的飞机还是游戏?”
“没事,你们继续。”看向呆若木鸡的欧阳瑾,郑宇瀚就知道那些事问他也没用,还不如直接问本人效果来得好。“看吧,简直就是温室里的花朵,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养他的?”
“我也没怎么……”
“一个清心寡欲都快出脱凡尘的神仙,你这地球上的大俗人要从哪里开始吃他?”
“这……那怎么办啊?”
“我不说了么,刺激。”郑教授一推眼镜。“行了,这事你别管了,全包在我身上了。”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杨柏,宇瀚笑得居心叵测,“还好今天是周五……”
正好络然那边也收拾完了,他便招呼一声:“走了小柏,时间要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