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穿越)中——风颜
风颜  发于:2013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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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什么?”施文然脱口而问。

“可惜要做唐门门主,你根本不配。”

“给我一个理由。”施文然不怒不动。

“就凭你刚才没在我松手一刻,杀了我。”那女子缓缓抬起眼,于是一张被岁月蹉跎,被年华折磨的脸像就这样,如同放了慢镜头那般,一点点在施文眼面前,把所有面目全非变成了清晰可见。

她抬头一刻,施文然心底陡然闪过一丝不忍。这是如何一张花容月貌,却是如何被人摧残到这个地步……他一眼即知,这是被人刻意毁去的容貌。

如果放到现代来说,就是一张生生被硝酸毁去的脸。

“前辈……”看着这张脸,真是能让人将所有的话统统含在了嘴里,叫人偏偏一个字都不能说。

“前辈?”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软,却感觉有什么渗在那声音里头,怎么听,怎么难过。“也是啊……”她长吁了口气,微微仰头盯着不断窜动燃烧的火苗,那火苗倒映在她眼底,施文然竟能看出一些东西。

一些名叫“仇恨”的东西。

他能看出即便是毁了,却仍然隐藏不住的花容月貌,也是……如果不是容颜出色,又有什么值得让人刻意毁去的。

那么,是什么值得一个女人愿意浪费青春,甘愿毁容,都要守在这里,一天一月,一季一年……朝来又复始,春去又无踪。

施文然的心总是最怜悯最柔软的,或许他在面对攻击时能展现他最本能最本性的一面,但藏在这些所有的表面之下,他仍然是一个受不了别人痛苦的人。

“也是啊……你是该唤我一声前辈了。”她于无数火光浮影中回眸,“你走吧,你已经赢我了。”

施文然一听却没有闯过关的欣喜,只是轻轻地说,“前辈手下留情而已。”

“哈哈,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体内功力一成远远抵得过常人三成,你说我手下留情,不觉得太侮辱、太过分了么?”她冷眉锐利,声音动听无情,“不要以为过了我这便心下笃定,唐门门主对于武功如何功力多深并不关切,试只试一个人的‘心’。你刚才的退让,已是通过考验,你不是一个贪求报复之人,心性也正。”

“但前辈你并不认同我,你甚至刚才就说,我不配。”

“哼,心性善良是一回事,多情太过又是另一回事……我不知将来如何,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江湖路难,多情人往往伤情深,你今天是碰到我手上,我只是身为唐门的试人之人,自是不予计较……可是你该明白,当你将手上机会放弃一刻,如若对方杀机甚,对对手毫不留情更或者心性邪恶,斩杀到底……你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前辈教训的是。”施文然神色一凛,恭敬道,“但,文然有文然自己的想法,我有我处事的原则,对于该杀之人,我从不手下留情,这也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他蓦地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她,那女子被他如同夜空下星子般漆黑的眼看到一怔。

“我之所以放手,是因为,我感觉前辈并不是因为气竭而松,前辈心下同样仁慈,既然前辈有放我之心,文然怎么能够赶尽杀绝。前辈,你太看不起我了。”

一番话说的毕恭毕敬,却也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不骄不妄,那女子凝视片刻,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动容。

“当年,唐纤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你和他,真像啊……”

施文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轻声道,“唐纤是我父亲。”

那女子顿显讶异之色,渐渐又流露恍然的神情,呢喃道,“难怪……我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施文然不答话,还是那样看着她。

“你的眼睛,你的脸、也是被人毁了么……”那女子缓慢一问,施文然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

“没什么,只是一种解脱……”他注意到她用个的“也”,于是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句后,慢慢说了一段话。

“文然不知道前辈有什么过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使命,让你不得不在这里独守一生,更不知道前辈脸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他知道轻易触碰别人最在意的悲伤是一种残忍,但,他觉得他总该说点什么。

“或许是文然多事,前辈如果要责备也可以尽情责备……我只有几句话想说。”

那女子静默等待,脸上无喜无怒,不惊不动。

“对于我来讲,这一辈子恐怕只有守护两字能让我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坚持。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多了,仇人可以变成爱人,挚友可以成为宿敌……我总觉得,人生在世,悲欢离合在所难免,遭遇坎坷路途艰难实属当然。没有人能不痛不痒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珍惜我每一次经历过的伤痛和喜悦,我从不怨恨、从不迁怒,我猜我这样讲前辈一定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文然就是这样走过二十多年的岁月……到现在,我依然认定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也许你可以说我多情,当然也有人说我无情……多情怎么样,无情又怎么样,谁都不能评价我,连我自己都不能。”是说给她听,又或是说给自己听,施文然已渐渐分不太清,他似乎是在为自己多年来的人生在做一个总结。

而这个总结,只是需要暂时有一个人倾听,至于倾听的人是谁,如何想、如何看、如何赞成如何反对,他都丝毫不在意。

“我知道前辈不认同我,文然也不在乎,你的想法也完全影响不了。我做唐门门主的理由其实你们也猜不到,我也不想说……但无论如何,我只希望前辈不要在以后的日子太逼迫自己。文然不懂,明明是多情的人,为何偏偏要去装成一个无情的人……虽然前辈的功夫高明,但是下手留情的,难道就只有文然一人吗?难道之前如果前辈下手再狠一分、杀气再重一分,文然才是活不到现在的人。”他悠悠一叹,于是周遭的火苗轻微晃动,像是在迎合他的叹息,如烛火摇曳,风中明灭。

“我敢肯定之前我心有杀意,但是……我也同样知道前辈有心放我,于是我礼尚往来,就是这样。前辈之前的教诲,文然会铭刻在心,也多谢今日前辈一番指导。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能再见面,那时,我一定会让前辈喊我一声,唐门门主。”

语毕,施文然半鞠一躬,稍稍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再抬起头时,已没有了之前的严肃,一副平和安然的样子,甚至面带微笑。

“最后,谢谢前辈。”他看了看她深厚那善朱红色的门,心想应该是可以继续往前走了,于是一步步朝里走去,当越过对方的一瞬间,施文然闭上了眼,不忍去看那张脸。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成为唐门门主……”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仍然是那样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语调,施文然一听,笑仍在,心却已经走得很远。

“记住,我叫唐茗。”

“那么,唐茗前辈……”施文然头也不回地道,“后会有期了。”

沉重的门被拉开,又被关上……多年不曾开启的门,终于在有朝一日如同重获新生般,为一个名叫唐文然的人打开了唐门未来的路。

至于路途是艰险是崎岖,谁都无从知晓,只剩下唐茗独子伫立在被关上的门前,无声一笑。

唐纤啊唐纤……如果你还活着,你该多遗憾啊。

——第三卷·风有叹息·完——

第四卷:风无悲戚

第五十一章:风水流心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

春夏之交,细雨不断,绵绵雨丝随风而荡,直落得人如梦如画。河岸两边杨柳绿盛,在这逐渐炎热的天气中绵延地垂落,风情万种,却无力飘动。不远能看见岸上人流攒动,隐隐繁华不语也知。

楼挽风看着眼前的美景,第十一次感叹,古代确实是天然纯粹的好地方,虽然就在前一刻他才刚刚诅咒这该死的地方没有电又没有网络……但当他一望淳朴的民俗风情,立刻便将之前的抱怨忘得一干二净。

“船就要靠岸了,小心。”风析走到他身后,轻声提醒。

“知道拉!”楼挽风满脑子想的尽是一会儿要如何大玩特玩,哪里听的进风析的耳提面命。这一路上,他几乎要对风析举双手双脚投降。这家伙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不吭一声,谁知唠叨起来居然比施文然还要过分。

楼挽风不住感慨,怎么在他身边呆着的人,一个个比女人还要女人?施文然不在,就来了个风析,而且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眼见将要炎热起来的天气,楼挽风倒是留下了一滴冷汗。

我的娘哦,这么个唠叨的人要和哥哥我一生一世,哥哥我可怎么办哦……

“我说风析啊,咳咳咳咳……”

楼挽风把风析两个字的音节拖得老长,于是风析把脸凑了过来,这时楼挽风正好转过头,两双眼睛在近到不能近的距离之间一个凝神对视,把楼挽风吓了一大跳。

“你凑那么近做什么?!”楼挽风挥着袖子一阵煽动,“哎呀,这天好热啊,我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么闷的衣服?你们就不怕生了痱子吗?”他突然又怀念起空调这么个高级货,于是唉声叹气,“你们怎么都不怕热的啊……”

这时一人撩起船舱的帘子,对着站在船头的二人遥遥笑道,“哈哈,小兄弟不知道心静自然凉么?”

“管用吗?真这么凉,那空调商都该倒闭了!!”他说完才想起这里根本没有空调,说了也白说,只好闷闷地改口,“反正你们都好大的能耐啊,不怕冷还不怕热……夏天快来了,居然穿长衫……里面还有中衣!”

“非也非也,唐某可是觉得这天气清爽宜人。”说话的人正是与风析一行人顺路离开少林寺的唐余生。唐纤之死对他打击虽然不小,但也让他突然成了个彻底自由的人。他从此无需再呆在少林寺,也没有了保护的人,既然风析要调查唐纤的死因,加上“倾风楼”在江湖中的名声也不错,索性一路同行跟了来。

这段时间,几人都延着护宁河走水路而下,他和风析相处甚感愉快。风析果真如传闻所说,确然是个绝代无双的人。无论相貌、武艺、谈吐、举止等等都让人赏心悦目。

无怪“倾风楼”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有这样的人领袖群英,声名大噪唐余生以为,还算夸奖得太过谦了。

一开始,楼挽风以为,凭着他过人的第六感以及天上有地下无的认人本领,他确定唐余生是个话不多而且绝对龟毛的人。

然而自从走了水路,与他在船上相处的时间看来,这人,倒着实不错。

难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唐纤这么奇怪的人,原本不奇怪的也就奇怪了。那么现在奇怪的人死了,那么跟着奇怪的也就不奇怪了。当他把这想法对着一行人这么一说时,风析立刻咳嗽了起来,立秋使劲绷着张脸,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至于唐余生,那更是脸上无数线条,看得楼挽风连声赞叹,说他英俊潇洒,连皱眉头都皱得那么有腔调。

“还清爽宜人呢……”楼挽风收起了心思,不以为意地说着,“哎,要我怎么和你们说,只怪你们没那个福分,不然来到我的地方,本少爷铁定带你们好好享受人生……”说完他闭上了眼,开始回味当初在现代的那段美妙日子,尤其现下想来,真是有点望梅止渴的意味。

就在气氛融洽,春暖花开,人人都一脸平静的当下,突然风析心中警铃大作,大喊一声“小心”一把将楼挽风拉开。

楼挽风一惊睁开了眼,立刻一支长箭从他耳边险险擦过,几缕发丝被削断随风飘开。

船上几人同时探出了头,唐余生、立秋、包括奉少林方丈之命一路随行追查唐纤死因的玄音。

“唐前辈、玄音法师请在舱内稍做休息,立秋去去便回。”立秋当机立断,一声嘱咐后一跃而出。淡黄色的身影像一抹烟,瞬间不见。

“让我们在里面休息?”唐余生转头看了眼玄音。

玄音只是朝他客气笑笑,然后说,“立秋公子绝对不是嫌我们多事,只是一路同行,恐怕立秋公子所受的命令就是维护我们万全……只是……”年轻的他一张清白的脸慢慢转了回去,仔细勘察着对岸的状况,神色并不乐观。

“只是光他们两人在外,如何护得我们周全。”唐余生说了下去,眼角余光一扫岸上一字排开数十弓箭手,眉头比楼挽风之前调侃他时皱得更深了。

“我们见机行事吧。若他们不支,我们再上。”玄音临危不惧,笃定淡言。

“那是自然。”

一箭过后,便是无数弓箭朝他们射来。

“哇!”楼挽风一边哇哇鬼叫一边抱着头往里头跑,风析不敢怠慢,一记掌风扫开为楼挽风开路,回身对着立秋轻呵,“立秋,护挽风进舱!”语毕他站至船的最前端,抽出腰间的长链,振臂一挥,“当当当”三下,被劈断的箭纷纷掉入河内,风析手不停,链不断,将接下来所有长箭拒之在船身之外,无一支落在船内。

他白衣长发,衣衫飘荡,站在迎风口面对数十人的弓箭阵,眼中无一丝惧意,但已不复往日的柔和,脸上微微有着怒火,不为这突如起来的叫阵,却为刚才差点射死楼挽风那一箭。

立秋见楼挽风朝里跑来,抢到他身边,一边挥袖运功扫开,一边拖着他往里头跑,最后顺手将他往里一抛,楼挽风整个人被他抛到船舱里头,摔得七歪八倒。

“我靠,你个死立秋,轻点不会嘛,啧……”楼挽风摸着背,再次感叹起流年不利。

立秋听见了只扯了扯嘴角,对着玄音道,“楼少爷拜托了。”

“立秋公子还是去帮你们楼主吧,里面安全的很。”玄音说完起身,船身轻轻摇晃,他一步跨出了船舱,意思明显。

“一路受‘倾风楼’恩惠,让玄音帮忙吧。”

见玄音要走,唐余生也想跟着一起走,但想起楼挽风是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主,于是按捺着坐了下,以便随时保护他。

立秋见状想说什么,却被玄音一笑笑得咽回了话,两人飘身而起,起步点尘不沾,都是极好的轻功。唐余生暗暗点头。

正当两人同时出舱,想要一助风析,却见风析竟凭一条玉锁将数十弓箭阻挡在一步开外,立秋倒是还好,玄音真的是面露惊讶。

真是好极了的功夫!难怪风析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双,今日一见,光凭他临风而站,护众人安全的样子,就已叫玄音动容。

这时芒密的箭阵忽然停了下,只见岸上隐约有一人缓步踱至箭阵中央。风析微眯了下眼,因距离之差瞧得不够分明,但能看见其人衣衫华贵,风姿卓然。

众人都以为他要下令继续放箭,谁料竟听见此人气急败坏地喊了句:“你们脑子是进了水么?叫你们不要伤他没听见么?刚才那一箭要射死了他,我要你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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