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穿越)上——风颜
风颜  发于:2013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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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施文然都有点绝望。

风析却在这时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在想那些话。

当时抱着施文然不放的孩子应该就是他口中说的人了吧?风析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因为他当初没有救下那孩子。

其实当时实在是情况太过微妙,他赶到时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谁曾想最后在江边看到了那张寻觅多日的脸,一急之下竟忽略了太多东西,只把那孩子当成了敌人。

风析想,这是他的一次失误。

“那你的伤也是为了救他么?”他温言问去,觉得眼前这孩子的坚强狠是难得。见惯了江湖的险恶和人心的叵测,施文然刚才那些话让他有些激赏。他喜欢这样的义气和坦率。

“是的。”

“为什么?只是朋友不是吗?约定也可以作废。”

风析试探地问着,却不料施文然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话?你没有朋友吗?难道你看着朋友被追杀你都忍心见死不救吗?你知道那是我的谁吗?我最亲的兄弟,亲到和我从小一块长大,亲到我能把命都交他手上!”

想到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朋友,施文然眼眶一热,“他也为我挨过刀子,他是个少爷,我只是个保镖,可是他就把我当成兄弟,从来没想过我的命就是该给他的……你说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去救去挡去拼吗?”

施文然捂着胸口,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风析有听罢,心中闪过一阵无奈,忽然觉得是不是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他轻轻一叹,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追杀?你们被人追杀么?为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施文然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艰难就怒从中来,于是恨恨咬了咬牙,一双黑亮的眼睛似有火苗在里面窜烧着。

“他是个少爷,他家是我们那里最大最有名最呼风唤雨的家族,黑道上谁都得给脸。”说起楼挽风的经历和身世,施文然就是一阵感慨万千,“前段时间他爷爷没了,然后那位置就给了他爹,他们家都是几代单传,所以他自然就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了。现在正是他们家风雨飘摇的时候,每一任替换都得经历这些,我们都看惯了。你不知道,他小时侯绑架暗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所以他爷爷才要我保护他……”

所以对他而言,保护楼挽风几乎已经练成了反射条件。

十年的习惯,永远的守护,无畏也无求。

“原来如此……”

风析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我们那里”是哪里,但权利与金钱的诱惑总没什么太大差别,何况江湖上也有黑白二道,各门各派之间的争斗更是不绝于耳。

风析看着眼前的人,那一身的伤,唏嘘不已。

他起身走向一旁的暗柜,轻轻一推就有内格弹出。他选了两瓶药和一卷白净的布,又拧了一块半湿的毛巾然后转身拿起了桌上立秋已经备好的酒,倒了点在毛巾上,才又重新坐回床沿。

他仔细将施文然手上那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上的血污擦干净,酒精一碰上已经化开的伤口,那抽痛钻心的令施文然紧紧咬住下唇。

风析看了他一眼,倒了其中一瓶的药在他的伤处,是淡黄色的粉末,味道有点刺鼻,不过比起酒遇伤口的疼痛,倒真是好很多。

当撒上了另一只瓶子里白色的药粉时,风析抖开那卷白布,最后一圈圈绕着伤口紧紧缠住。

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施文然很是感激,谢道:“多谢了。”

“不必客气。”

风析将他手放回床沿,看了他很久,有很多想法很多念头在一刹那全部涌上了心头。

他在考虑之后该怎么办,因为这个人不是纹染,不是他们的纹染。

这让风析很为难,非常为难。

思忖良久,风析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第四章:我用一生一世换你一生一世

“什么打算……”

施文然抿起唇角,表情很懊恼,似乎是对不可知的未来有点没有方向。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是希望能把身上的刀拔了。如果、如果还有命……就要找到他。”

施文然觉得很倒霉。虽然逃脱了追杀,却又莫名其妙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尚不知能否有命活着,挽风也不晓得在哪里。

打算?施文然苦笑,现实有给他打算一下的可能吗?

“你怎么找?”风析暗暗心叹,这个想法恰恰是自己最想听到的。

“……”

一句话问到了施文然心里。

是啊,怎么找?他拿什么找?就算这刀顺利拔了,他侥幸活了,茫茫人海怎么找?先不去管是不是人生地不熟,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支持他去找。

难道一个个人去问?一条条路去走?不不,施文然在心底摇头。

将此刻所有的一切全部联系起来,无奈地发现,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够帮他。

怎么办,要求他吗?他已经帮了自己不少了,没见死不救已经是自己的造化了,难道还要去奢望别人再出手相救吗?施文然满心歉意,却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够躺在这并不是风析大发慈悲,完全是靠了自己这张脸。

而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楼挽风也是这个人一手丢下的,不,其实自己就是这个人从楼挽风手中抢下的。

可以说,风析根本就是促使两人分开的始作俑者。

“我可以帮你。”

就在施文然左右为难的出神时,风析提出了个建议。

“我帮你去找你的朋友……但是,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风析停了停,似乎在给施文然考虑的时间。

他在等施文然的一念之仁和待人之诚。

“我答应。”意料之中地,施文然几乎连考虑都没有,眼睛亮亮的,似乎无限希望都蕴涵在了里面,掩不住的欣喜让风析一楞之后心生不忍。

施文然简直无法想象,自己难以开口的事风析居然会主动提出来,他觉得这是从醒过来到现在能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肯帮我去找他?”

“千真万确。”

似乎是被他那阵欢喜影响,风析轻呵了口气问他:“你都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事,就答应了?”

“你要我现在死都可以,那我还有什么可以拒绝的?”施文然立刻说道。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尽快找到楼挽风,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风析有点动容,软言劝道,“可是也许这件事很难、很累,会受伤、甚至可能见不到你的朋友,你也要忍受很多……这样,你也同意吗?”

风析凝视着施文然清澈无垢的眼眸,忽然转口又道:“即使你不答应,也许我还是会帮你去找你朋友,你都同意吗?”

“不……”施文然扯着他袖子的手紧了紧,看着他的脸,却没有一点动摇,还是刚才那样肯定,毫无犹豫。

“你帮我找人,我替你做事,很公平。”

在他们黑道上,最讲究的就是义气和公平。

为楼挽风,是义气;为风析,是公平。

他施文然从来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不喜欢接受平白无辜的好意,因为糖衣里包的,永远都是最美的毒药。风析提出条件这样反而让他觉得更容易相信,也更坦然接受。

“常言道,人情难还。风析,我已经欠你一次了,如果拔刀之后施文然侥幸能活下来,我就又欠你一次……若是你能找到他,施文然就已经欠你三次。用三次人情,换施文然一条命,真的很公平,我应该感到庆幸。但是……”他忽然死死盯着风析的双眸,那视线几乎要整个穿透风析,声音都掺了一丝厉烈,“但是你不要伤害他,你一定要找到他,不然,我决不放过你。”

“好!”

风析几乎要为他的情义折服了。

那很决地、近乎威胁的警告反而让风析赞叹出声,“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为你找到他,风析决不食言!”

施文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这才注意到风析那张绝世容颜,因明显的高兴而光彩照人。

即使他文科再不好,但也没有到想不出词去形容的地步,只是可惜,似乎任何词汇放在他的身上,都是对此人的一种亵渎和玷污。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还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有人可以长成这样。

那么,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事要他去做呢……仿佛刚刚才想起自己答应下的事般,施文然慢半拍的琢磨起来。

“那,你要我做什么?”

“不如先告诉我,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吧……”风析不答反问,自顾自站了起来,将那块带血的毛巾在床边架子上的金制脸盆中一下一下揉洗着。

“恩,他叫楼挽风。”见风析若有所思地回眸,施文然想了想,于是念出一句诗,“云散重楼自挽风。”

“云散重楼自挽风?恩,好名字……”风析喃喃轻叹,不知不觉就顺着那句诗念了下去,“浓云散时重楼现,一处相思一处念,流风散尽谁人挽,百转千回终不见。”

只是风析不会想到,他此时这一番无心之言竟是一语成谶,从此往事不堪回首,泪眼相看幕幕成愁。

“好吗?我不太清楚,这是他爷爷给他取的名字,如果真是那么好,那应该也是对他的期望吧。”

想起那个与传闻全然不符的和蔼老人,施文然真的是满怀思念。

风析低头看着盆中淡红的水,幽幽晃动间,突然就极其清晰的回忆起江边那双愤怒清明的眼睛。

“是个好名字。”确实是诗如其人,不负其名。

他收起思绪,一甩衣袖,无意之间站在了背光处,任由淡淡如金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勾勒出一副惊心动魄的美丽。

“你的刀会有人替你拔,并非风析不敢,而是不适合。”

不适合?施文然皱眉,对他奇怪的用词不解。

风析没有理会他的疑惑,一字一句的接着往下说:“这里是‘倾风楼’,是我掌管的地方,此时此刻我不便向你多作解释,总之以后你会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你可以安心住下去,直到你身上的刀拔出,彻底痊愈为止。”

“等我伤好了,我就必须走,是吗?”施文然接口,但是立刻被风析打断。

“不!”

风析背手转身,发丝随身轻轻飘动,暗香隐隐。

“等你伤好之后,我希望你能跟随那个为你拔刀的人,然后……我要你永远守着他,就像你守护楼挽风那样,如何?”

想起那张自己牵挂多年的脸,风析忽然一阵心疼,却束手无策。

也许这是个机会,一个让彼此都解脱的机会。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深呼了口气。

“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当然。”虽然不知道风析为什么要他去守护一个人,他觉得连风析这么厉害的功夫都无法亲自守护,自己这个守护真不知该从何谈起……但是,答应就是答应,承诺就是承诺,由不得他反悔怀疑。

于是他轻轻点下了头。

“那么,我希望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在何处,你就在何处。他身旁最亲近之人必须是你……你能做到吗?”风析紧追不舍,看似不合理的要求一个个逼向施文然。

“能。”简短而有力,一字足矣。

“即使、及时找到了楼挽风……你都不能离开他,施文然,我要的是你的一生一世,你可明白?”

施文然浑身一震,深深闭眼片刻瞬间张开,硬是逼出两个字,“明白。”

只要……只要楼挽风能被找到,那么,那么有这个人……

似乎看出他的担忧,于是风析留下誓言,“风析对天发誓,只要施文然能为我守住他,风析定护楼挽风一个周全,一生一世。”

很公平,一生一世对一生一世,非常公平。

在这个世界,这个人要比自己强太多,无论从哪方面看,他施文然才像占了便宜的人。

君子之交淡如水,风析不曾逼迫不曾强求,甚至连一丝刁难都无。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我答应你,一定为你守护他……”顿了顿,施文然看着上放红木的顶梁,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一生一世。”

“很好……”

似乎得到了人生至此为止最珍贵的誓言,风析终于回过了身,但还是有最后也最难以开口的一句话哽在了喉间。

“还有、还有就是……”他神色复杂地斟酌片刻,才难堪地吐出几个字,

“什么?”施文然侧头问着。

只见风析自光晕中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如同一个未知的命运正伸出掌心将他整个人一点点包拢了进去,而他就象此刻被一把刀定在了砧板上,如同鱼肉任人宰割,没有余地,不得反抗。

“还有就是……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何面目,无论他对你居何心思……”风析的面容渐渐模糊,声音也越来越飘渺,直到最后他俯下身子,嘴唇凑至自己而边,慢而清晰到了残酷地吐出五个字。

施文然瞬时睁大了眼睛,对自己听到的五个字不可置信,神色惊慌地牢牢看着面前的人,颤抖着摇了摇头,语无伦次。

“不行,这怎么可以?这种事能用来交易吗?!我怎么能用这种事去欺骗人!?”

“对,我是疯了,因为我要救他……就像你要救楼挽风那样,你有要守护的人,难道我风析就不能有吗?!”

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有倾尽一切都要保护的人。

同样因为承诺,同样因为情义。

要恨就恨吧,要怪就怪吧!反正他风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换一个人能守成自己唯一的愿望,他觉得非常值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施文然还是不能够相信,抖声道,“这不是我答应了就可以的,难道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不!”

风析拒绝去听反对,像一个偏执的孩子那样,双手捧着施文然的脸,与他双目死死相对,不仅是要说服眼下的人,更似乎是要说服自己,不准对这个荒谬的决定有任何怀疑。

“我相信你,施文然……我相信你。”

骨节分明的十指有点用力,却还是小心地没有伤到他的脸,因为这张脸是这么令人心生疼惜,万般怜爱。

“所以,别让我失望好吗?”风析放低了声音,温热的呼吸一点点拂在他的脸上,暖暖的、柔柔的,像是催眠那样令人毫无防备的就这么陷了进去。

“答应我好吗?文然,答应我纹染,纹染……”到最后连风析自己都已经分不清口中叫唤的究竟是他还是他,直到有一滴滚烫的液体坠落在施文然侧脸,才仿佛一池春水被石子轻轻投入后泛起阵阵涟漪,惊醒了风析,也惊醒了施文然。

无法拒绝,无力拒绝。

似乎被那滴动情的泪水彻底击溃,终于,施文然闭上眼,无奈地点下了头,万分狼狈。

“谢谢,我、我感激不尽……”

好象那滴眼泪纯粹只为得到一个回应,言语一起,风析便仓皇起身,然后缓缓侧过了脸,一丝狠难忽略的悲伤就缠绕在了他眉眼之间,竟让施文然恍惚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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