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小姑娘又扔给他一把钥匙，然后大方的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箫诚看着她噔噔地跑下楼，跟着一路的人说了一路的话，当然有脸上颜色好看的，也有不冷不热的。二爷摇摇头，用钥匙开了们，拎着东西进了自己的房间，悉悉索索的找到电灯开关，好不容易点亮了，他这才看清屋里的样子。

六七平大小，里面有一只张小木桌，缺角的，有一张单人床，铁焊的，上面的床板是用很多木板拼成的，宽窄不一，凹凸不平。屋子是水泥的地面，可是大概年久失修，所以显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用石子填了，但还是很不平整，一看就是凑合着用的。至于值得庆幸的么，那就该是这房间的窗户了，朝阳的，很大，几乎占了对面墙的二分之一，虽说玻璃都是泥呼呼的，但总算都是全和的。

箫诚累了一天，现在顾不得房间狭小闷热，也顾不得收拾行李，他首先把猫从宠物笼子里放了出来。

二饼也是熬了一天，期间除了喝了一点儿水，几乎什么都没吃，这会儿显然有些害怕这样从奢侈掉到贫困的环境，所以钻出笼子之后她就直接跳到了箫诚的腿上，然后用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他，那样子既可怜又委屈。箫诚无奈，只得把它抱到肩头好生安慰。

“对不起，让你跟我一起来受苦了。”

二饼低低的咕噜了一声，之后很怕热的跳出箫诚的手臂，自己跑到窗户边上蹲着纳凉去了。

晚饭还没着落，箫诚摸了摸口袋，一身疲惫加上天热，真是一丁点儿胃口都没有。

拖着身子下了楼，三拐两拐围着楼找了两圈才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标着日杂的字眼。

箫诚走进店里，一米八几的个子给里面打蒲扇的老太太吓了一跳。不过看着有人来买东西，又连忙上来打招呼，只可惜她对着箫诚说了半天，箫诚也只听明白了那一句“新来的吧？”再多的，浓重的上海口音他是真的没辙了。

想起伸手不打笑脸人，箫诚只得撑着一张黑面堂朝老太太笑笑。

货架子上东西很杂，从洗涤到吃喝，放得很密，但还算有规律，箫诚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林林总总的拿了一堆，最后还意外的竟然发现了猫粮，然后把东西拿到老太太面前，看着她一边憋着嘴算账，一边把东西装进大红大紫的塑料带里。

因为箫诚挑的都是全国都有的牌子货，所以价格也不会离谱，交了钱，二爷拎着东西一路回到自己的小窝。

二饼这会儿缓过来一点儿了，所以见箫诚回来便立刻跑了过来。箫诚知道她是饿了，于是赶紧从塑料袋里拿出猫粮，拆开之后又翻出新买的钢饭盒，拿着饭盒盖子倒给她吃，可是小猫竟然左闻右闻就不是吃，箫诚疑惑，蹲下身看了看，又找出袋子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东西是三年前的，早就过期了。

没办法，箫诚只好又找出香肠拆给二饼吃。小猫多多少少的吃了几口东西，找了个地方就打滚睡觉去了。

箫诚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只拿了一个薄薄的毛巾被，可是谁知道在这里根本用不上这玩意。三十几度的天，没空调没风扇，真是扒层皮都不见得会凉快，所以二爷索性关着膀子直接躺在了木板上。

没有电视，电脑他也没带来。箫诚仰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想今天还是遇到了好人的，要不是机场那个师傅给自己指了路，真的让人家送自己到这里，恐怕把包里所有的现金都给人家也不够。

光是坐公交就花了将近二十块，真不知道这里物价会贵到什么程度。自己临走的时候，母亲一共就给了自己两千块钱，而钱包里的信用卡还是大哥偷偷塞给自己的，说出门在外，有钱总是方便些。至于背包里的那个何家给的信封，里面虽然有很多钱，但是那是不能动的，不然这根救命稻草可能就用不上了。

顺手翻出新的手机，箫诚下意识的按着何柏原来的电话号码，然后听着里面不断地重复您所拨打的号码已经注销……

说不上失落的挂掉电话，箫诚把手臂挡在眼睛上，真是的，明知道不会结果，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试探还在期盼着什么。

第十八章：背道而驰的新开始

第二天，李清荷本来想再次奚落一下箫诚的，可是她没想到，箫诚竟然比她起得还要早。

站在门口，箫诚刚在楼下洗了脸，正拿着脸盆打算进屋，看到李清荷，二爷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李小姐，昨天，谢谢你。”箫诚说着转回屋拿了一个大果冻出来，直接放进了李清荷手上的脸盆里。

李小姐顿时大窘，麦色的肌肤染上一层红，原地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咕哝了一句：“客气啥，咱都是同事。”然后，小姑娘就摔着小胳膊小腿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箫诚不明所以，挑挑眉毛走进屋。

二饼热的睡不着，整只猫懒洋洋的做平卧状铺在窗台上，似乎是在全力吸取窗台上的凉度，唯有尾巴时不时的摇一下。

箫诚把脸擦干，笑着走过去勾起手指去挠她的下巴，小猫舒服的眯着眼睛咕噜，之后仰着爪子抱着那只手指放在嘴里啃咬。

时间不多，箫诚不敢耽误太多时间，陪她玩了一会儿就收手了。伸手刚要去拿昨天晚上买回来的面包，不想大门忽然被人当当当的连敲了几下，二爷急匆匆地跑去开门，结果还没看到人，一杯豆浆就顺着门缝扔到了自己怀里。

“拿去当早饭，然后赶紧出来，要出发了。”

箫诚措不及防，接住了豆浆再去看人就只看到了一扇门当的关上了。

眼看着没时间吃早饭了，箫诚赶紧找了几张破报纸铺在屋子的一角，给二饼当临时厕所，然后换了衣服，把面包和豆浆塞进背包里匆匆出门。

楼下，李清荷已经和另外的一个男生往前走了。箫诚自认不擅长攀谈，再说他也不懂上海话，所以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后面又赶上来三个女孩儿，六个人站在车站，李清荷见车还没来，就推了箫诚一把，然后冲着大家说：“哎，我说，都别绷着了，这就是昨天来的那个新人，地地道道东北的，你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租户共八间，五女三男，除去一男一女出差的，剩下的，就一个男孩儿和四个女孩儿，哪来的箫诚没记住，只知道都是怯生生的孩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人明明看着都比李清荷大，却都叫李清荷为李师傅。

女孩子爱套关系，有一个叫叶子的女孩儿性格跟李清荷差不多，也跟她关系看着不错，至于另外两个，自然只是面熟，和他们都不太说话，而这里面唯一的男生叫沈有财，个子将将一米七，可惜这明明是财气很爆发的名字，它的主人却是个比姑娘还腼腆的人，搞得箫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差一点儿笑出来。

简单的介绍过后，大家也算是认识了，五点半，公司的班车准时停在工厂门口，箫诚看着干净却破旧的小面包，心里觉得新鲜而喜感，新鲜是因为这车估计都可以进博物馆了，喜感是因为这样的公司还会安排班车……

懒得多计较，箫诚跟着大家上车，座位没什么可分的，随便就好，之后一路颠簸，很快，大家又开始了补眠，箫诚习惯早起，这会儿也不困，所以他就一边吃早饭一边顺道看着沿途的风景。

李清荷见身边的叶子已经睡着了，就矮着身子直接坐到箫诚身边。

“哎，有女朋友不？”

言语直接，箫诚一愣，之后摇摇头。

“那你觉得叶子怎么样？”李清荷瞄着箫诚，眼睛眯起来像是狡猾的小狐。

箫诚转头瞄了一眼叶子，之后淡笑着说：“她挺漂亮的，比你白不少，比你高一点儿，……”话说一半，箫诚把视线稍稍下移，然后又把眼神移向了窗外。

她的胸比你大……

此时无声胜有声，李清荷咬牙切齿，伸手抢走了箫诚剩下的面包球，然后大口往嘴里塞，箫诚看着抿着嘴笑了一下，没说话，把豆浆全都喝完，空杯子就拿在手里。

李清荷以为他会扔到窗外，没想到他竟也是环保人士。于是好感多了一点儿，她随后开口，“哎，箫诚，你有过女朋友吧？长什么样啊，有我们上海女孩子漂亮么？是不是都特剽悍啊！”

箫诚想了想，过了许久说了一句我忘了，不过都挺温柔的。

“都？！”

李清荷惊奇，倒抽气的同时在心里又给箫诚安了一条花花公子风流种的名声。

箫诚并不在意这种惊奇，但是某双眼睛残留在心里的那种温柔还是让他皱起了刚毅的眉眼，手指下意识的摩挲脖子上的平安扣，却不想被李清荷看到了。小姑娘看得出他是睹物思人，所以笑的一脸玩味，一转身就又猫回去了。

其实工作地点并没有那么远，前后也没有李清荷说的需要走那么久，但是进了工作间需要换上统一的工作服，所以连带着领衣服，时间也就变得将将够用了。

因为是在玩具的生产车间，所以工作的人大多是出门在外务工的女性，箫诚冷不丁来到这种众女围绕的地方，虽说是只有眼光吧，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叶子和有财兄看着应该已经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了，所以一转眼，他们就在另一个车间转身去工作了。至于李清荷则带着箫菜鸟直接进了车间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工作车间很新，有中央空调，可饶是如此，填充物的飞屑和各种机器的散热还是让这里闷热不已。

办公室门一关，各种声响立刻都被搁在了外面，箫诚看着李清荷在书架上翻翻找找，之后扔给他一本布艺制作流程。

“外面的事儿你掺和不上，就留这儿看书吧，你先把这里面的术语看明白，今天上午，公司的设计总监会过来，到时候你有什么事儿问他就行了。”说完，李小姐一个华丽的转身就把箫诚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可是走了几步，她又急忙赶回来，半开着门对里面的人严肃的说道：“我警告你，你可不许在这里沾花惹草，这里大多数的女人都已经结婚了！你要敢破坏人家的家庭，欠下什么风流债，我可不饶你！”

警告完毕，女孩儿又一阵风似的关了办公室的大门。

箫诚木愣愣的看着门，之后无奈苦笑。

他知道李清荷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姑娘，长得也不错，眼睛大，肤色健康，可是这孩子哪知道他喜欢的是个男人啊……

下意识的看着手里的布艺书，箫诚翻了几页就觉得头疼，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母亲让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让他像个姑娘一样，拿着针线布头跟着一群女人排排坐，靠缝布娃娃赚外快，勤工俭学么！？！

上午十点，箫诚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纤瘦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黑塑料袋走进了办公室。

箫诚站起来，那人眯起眼睛一笑。

“我猜你就是箫诚吧，你好，我叫李清峰。是这儿的玩具设计总监。”男子热情的伸出手，箫诚赶紧也伸手，两个人倒是都不见外，感觉挺好的。

李清峰看得出箫诚有些局促，所以朝他招手：“来，跟我出去吧，这新一季的样品挺多的，我还正愁没人能帮我呢。虽然是毛绒玩具，但也挺沉的。”

付出体力，跑跑腿，箫诚作为新人这种自觉还是有的。

一路跟着李清峰出了厂房，室外的空地像是火炉一样，空气都扭曲出波纹，不过有过昨天的经历，箫诚这会儿心态好了很多。大口的吸入空气，汗水很快沁出额头，车子停在后门，小面包的样式，很不起眼，可是谁又知道这辆车的后备箱里装的是这个场子下一季的全部灵感。

黑色的大袋子，一袋子一袋子的拿下车。

箫诚左手一个，右手两个，本来还要拿，可是李清峰却没让，他笑着自己拿了两个袋子就走。

“在这里，工作可不要贪多，不然天这么热，中暑就得不偿失了，不是我说，像你这么高，一旦晕倒，这里可没人搬得动你啊……”

言语意味深长，箫诚微微窘红了脸，然后一声不吭的跟在李清风的身后。

两次之后，玩具终于都被搬运完毕。

回到办公室，李清峰递给箫诚一杯水，然后坐在他身边，拿过那本书，翻了几眼就还给了箫诚，之后转回头问箫诚：“下午没事儿的话，你跟着我行么？”

箫诚赶紧点头说好。

李清峰摸摸下巴说道：“是这样，我觉得你如果只看书，那么一定不容易记住那些手法，所以今天下午你跟着我上机床去看，咱们现场看师傅操作，边看边学，这样再看书学起来也比较快。而且我还可以挑一些东西先教给你，至于过于复杂的工序，你可以以后再慢慢了解。”

中午，场子有食堂，因为天热，食堂的伙食很清淡，箫诚吃饭本就不喜欢太油，所以这顿饭吃的还算不错，只是要是身边的女孩儿不用那么嫉恶如仇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了。

被人看得实在受不了，箫诚只好放下碗筷，直视眼前的女孩儿。

“李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哼！”重重的一声哼气，李清荷终于把脸埋进饭碗里，不再吭声，周围的人看到了，还以为小姑娘是不好意思了，所以很快周围就有了各地方言版的小声交谈声。

午饭过后，李清峰准时来找箫诚，之后果真就是按他所说，箫诚过了一个书本对照现实的一个下午，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东西，但是二爷倒是真的学了不少东西。

下班时分，两个男人互相道别，而工作了一天的李清荷也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小丫头酸了吧唧的瞪了一眼李清峰，然后就凶巴巴的把箫诚拉去坐班车了。

一路上，李清荷都嘟着嘴，任谁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话，直到叶子半开玩笑的问她是不是看上了那个某某诚，这丫头才火炮炸膛一样彪吼：“看上他！我怎么可能看上他，难不成看上他跟他凑对子生包青天么！”

一句话笑翻一车人，的确，箫诚肤色是麦金的，而李清荷也是重彩系的肤色，话说这两个人要是真成了一家，那可不就是等着而生小包黑炭么……

箫诚看着那丫头活力十足，心里有些羡慕，话说都是累了一天，热了一天，难得她还这么精力十足，再想想自己家的那一个，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自己那天走的时候他就要哭了，之后天知道他走之后那小子有没有掉眼泪，哎……其实有时候想想，他要是也有这丫头的劲头说不定也是件好事儿呢。至少，自己会比较放心。

经过市场，一大群人直接下车，虽然租住的地方有厨房，但这种天谁都不愿意进下厨，再说大多数人也都不太会做饭，所以，除了李清荷，其他的人都直接在市场买着现成的吃的也就算了。

李小姐是翻译，却远庖厨，箫诚不太知道这个城市的行情，但因为原来和何柏住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经常买菜，所以这会儿买东西倒是难不倒他。

挑挑选选，一米八几的个子在菜市场格外的显眼。可是箫诚现在早就累得不愿意去在意那些了。李清荷还算够意思，就算心里莫名的不高兴，她也还是尽职尽责的给箫诚做着翻译，砍着价码。

二爷买了炒锅，李清荷帮他挑了烧水壶和小型的电饭煲。功率都不高，看着就很实用。箫诚买了牛肉和白萝卜，李清荷一开始还想回去看个热闹，可是等她回去跟着箫诚进了厨房，她才知道这男人实在是深藏不漏。

地道的上海本帮菜不是任何人都能吃得消的。但箫诚的手艺早就在何柏那张养刁的嘴里练出来了。

改良的上海菜虽然不正宗，但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手脚麻利的把汤炖在锅里，箫诚转手开始炸调料油拌凉菜，清脆水嫩的黄瓜加上香菜，切入蒜末，倒入切好的拉皮和豆腐皮，淋上香醋，撒上盐，辣子，放上少许糖，味精和自己弄得调料油，拌出来香气四溢，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