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奴(卷二)——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12年12月15日

关灯
护眼

李庆成道:“既是这样,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方青余微一笑,解下腰间佩剑,一手横握:“韩舅爷入京述职,这把剑就是他亲手赠我的。”

李庆成诧道:“云舒剑就是他给你的?”

方青余点头笑道:“韩沧海十七岁时仗剑挑遍南境十二州,未有一败,号称我大虞第一剑手,后于眉山峰顶败给张孞,大彻大悟,弃剑不用,转而练棍,归隐族中,不再过问武林中事。”

“太祖举兵时,韩沧海倾全族之力相助,荡平南境各州,只因他认为,先帝是体恤苍生百姓之人,韩家响应太祖时出兵五万,回江州时只剩不到一万子弟兵,中原安定后便卸甲归田,把所有兵权交给朝廷前来交接的州尉。直到三年后先帝亲自来请,韩沧海方再度出山任江州刺史之职。短短数年间,江州税赋跃居全国翘楚,仅在江南一地之下,当臣子当到这份上,再无人能出其右。”

李庆成长长吁了口气,真正放下了心。

方青余收起佩剑,下了马车,李庆成道:“张慕成留下来。”

车厢狭隘,张慕人高腿长,躬身坐着,李庆成把一脚架在张慕膝上,问:“我舅舅送了方青余一把剑,还送了你什么?”

张慕:“没有送我什么。”

李庆成笑道:“来抱会儿。”

张慕起身时脑袋碰到车顶,弯腰时手肘又磕到麻筋,磕磕碰碰地勉强调整了姿势,把李庆成抱着。

“我小舅怎那么偏心?”李庆成在张慕耳边又衔又舔,又去吻他嘴唇。

“他说……”张慕耳朵发烫,解释道:“‘我败于你父之手,想你承了无名刀,又得家传武学,沧海无物可赠,祝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李庆成听得入神,只觉韩沧海一句话,君子风度尽显。

想了一会,李庆成又把手隔着张慕镂空甲胄摸他的胸膛,又揉又捏,不住朝下掏,张慕忙尴尬按住,李庆成道:“张慕成,你不想我么,那话儿还绑着没有,让我看看……”

张慕:“想……想,不行,庆成,现在不行。”

李庆成话一出,马车狭小空间中尽显温柔旖旎气氛,李庆成随手朝张慕腿间摸去,解松腰带,先前一番厮磨,张慕已硬得翘挺,李庆成扯了扯同心结,张慕低低呻吟一声,显是动了情。

“帘子封着呢,来。”李庆成喘息道,把同心结解了下来,翻指绕在手背上,张慕那物已硬得流水。

张慕堪堪按捺住躁意,喉结动了动,抱着李庆成道:“不行……外头路不好走,听话。”

“张将军!”有人在外头喊道:“张将军呢?”

李庆成意兴索然,只得道:“你去吧。”

张慕在李庆成嘴角亲了亲,笑道:“晚上。”

说着匆匆系好腰带下车,剩李庆成倚在车厢里,随手玩着那刚解下来的同心结。红绳系的结扣半湿,绳索坚韧,还带着一股极淡的男子汗味,令李庆成不禁情欲萌发。

夜间崇山峻岭一片黑暗,兵士们在眉山谷内的高地上扎营,四面狼嗥声此起彼伏,海东青倨傲立于李庆成的帐篷顶端,一双鹰目闪闪发亮。

“张——慕——成。”李庆成吃过饭,懒懒躺在帐篷里,头也不抬朝外喊道。

“回禀殿下,张将军去巡视营地了。”帐外亲兵答道。

李庆成只得趴着发呆,片刻后一道霹雳划过天顶,春季雷鸣阵阵,嘀嗒雨点打在帐篷上。李庆成吹响竹哨,海东青飞进帐来。

“嗷呜——”

山间狼嗥远远传来,听得李庆成心里发毛,起身盘膝坐定,问:“外头都安排妥当了么?”

这次是方青余的声音:“安排好了,雨夜不能生火,得多派些人手驻着。”

李庆成揭开帐篷窥探,只见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树丛已不复白天时的模样。

整个眉山犹如一只张着嘴的怪物,绿莹莹的光点散于山野间。

张慕回帐,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盔甲朝地上淌,他站了一会,说:“庆成,夜里不要出去。”

说着在帐内点起灯,转身出外喊道:“都点帐灯!”

营地四周全是发着绿光的狼眼,海东青一声长鸣,狼眼退后,错落的士兵帐内纷纷点起灯火。

张慕拄着刀,在帐外低头坐着守夜,犹如一座黑暗中巍然的雕塑。

“张慕成。”李庆成不满道。

张慕:“你睡觉。”

李庆成:“你冷么?”

张慕:“不。”

李庆成揶揄道:“漫漫长夜,张爱卿一人独坐,不空虚么?。”

张慕认真地说:“我不说话,但我心里高兴得很。”

李庆成:“你高兴什么。”

张慕又不吭声了。

“木头。”李庆成斥道。

张慕脸上微红,海东青一跳一跳,就着帐边淌过的水流低头喝水。

“儿子,别管他。”李庆成揪着海东青的尾巴把它抓过来,扯上被子抱着他的鹰睡了。

雨越下越大,入夏的第一场暴雨无休无止,雷电交杂着白花花的水充斥了整个天地。

一道霹雳划过,将黑暗映得煞白,李庆成、张慕与方青余俱是同时眯起眼,听见雨声中远远传来的决死狼嗥。

“啊——”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呜——”狼嗥隐约可闻,李庆成马上翻身而起,放出海东青,探鹰冒雨射出营帐,在雨夜里甩出一道闪亮的水弧,扑进了树林。

狼群齐声嘶吼,马匹惊恐长嘶,四处奔逃,刹那间整个营地惊醒,陷入了动荡!

“怎么回事!”李庆成道。

“稳住!”方青余冒雨出了营帐:“什么时辰了?巡夜队呢?”

张慕抽出背后长刀,挡在李庆成的帐前,吼道:“别出来!”旋即抡起长刀,架开流箭。

那一下整个营地炸了锅,李庆成马上意识到空前的危险,他们被偷袭了!

四周兵士刚冲出营帐便被群狼扑倒,短暂的慌乱过后纷纷手执盾牌,朝李庆成的帐篷内聚拢。

第一波狼群暂退,又一道雷霆于头顶炸响,滂沱大雨哗哗作响,营地内的狼群纷纷掉头逃跑。

兵士被狼抓伤咬伤的极多,登时营地内到处都是痛喊,哭号。

方青余道:“你去追,我在这里守着。”

“不。”李庆成走出营帐:“你们都去追,张慕西面绕过丘陵,方青余朝东。”

李庆成已换上皮甲,手持长剑,站在雨里被淋得全身湿透。

“都起来!”李庆成喝道:“能动的都起来!”

张慕与方青余各率一百人,冒雨潜入了夜色中。

李庆成道:“抗盾,组军阵,伤兵到营帐里去!”

李庆成清点马匹,先前被狼群一惊,只余下不到四十匹马,李庆成站在雨里一手持盾,一手执剑沉吟不语。

伏兵是哪个势力派来的人?

他离开汀州的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只有唐鸿,孙岩等寥寥数人;沿路张慕与方青余也盯紧了部众,更弃官道行僻道,不可能走漏消息,朝廷应该还以为自己留在汀州。

李庆成前往江州前派人送过信,按下私印与韩沧海通了消息,那边也回了信,按方、张二人所言,不该被出卖才对。

况且若韩沧海要出卖他,把他诓到江州,再在自己地盘上动手不是更方便?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不敢在韩沧海的地盘上动手的,也不敢让江州势力知道。

派来的杀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李庆成蓦然一惊,行险了,万一每队超过一千人,方青余说不定会有危险。

“殿下!”一裨将道:“殿下请到帐内避雨。”

李庆成回过神,答道:“不,我与你们并肩战斗,伤员都怎样了?有重伤的吗?”

那裨将答道:“七十二名弟兄被箭射死了,三十多人轻伤。”

李庆成叹了口气,遥望坡下营帐,张慕和方青余带着原都骑卫的降军去追敌了,留下不少汀州招纳的新兵,这些新兵虽已学了不少作战兵法,却无对敌实践经验,仓促间应对不及,死了不少人。

李庆成说:“传令下去,拔营准备启程。”

“殿下!”裨将道:“受伤的弟兄们还未包扎好……”

“马上去!”李庆成吼道。

裨将一个哆嗦,畏惧地看着李庆成,李庆成意识到自己太悍,按着那裨将的肩甲,耐心解释道:“敌人已经知道咱们在这里宿营了,偷袭不得手,下一步会做什么?”

裨将道:“殿下……是,怕他们……待会再来?”

李庆成无奈道:“不会再来了,因为偷袭失败,咱们定会有了防备,所以到天亮时仍是安全的。”

“但对方会埋伏,你得小心埋伏,懂么?”李庆成认真道:“杀不了咱们,他们一定会在周围设下新的伏兵,可能是在我们明天启程必经的山道上,也可能是在路边的哪个树林里,更有可能是在山顶上设下泥石,滚木这种机关。”

裨将似懂非懂,李庆成又道:“所以咱们越快动身上路,他们能埋伏的时间就越少,伏击线会不断后移,必须重新寻找有利地形,咱们就争取到了反击的时间。”

裨将懂了,李庆成方道:“快去!让所有人拔营动身,战马给伤兵骑,其余人走路!”

是时海东青又一声长唳,李庆成抬头,吹响竹哨,连吹三声,海东青啼鸣嘹亮,竟是不愿归来。

一道霹雳划过,映得落汤鸡似的李庆成全身银亮,海东青方叼着一物,展翅于空中盘旋,滑向李庆成。

“什么东西?”李庆成摘下海东青喙中圆球,对着火光察看,霎时只觉实在是惊心动魄。

海东青叼回来了一枚人的眼珠。

李庆成深深吸了口气:“干得好,现在去把张慕和方青余叫回来。”说着转身取出张慕与方青余的外袍。

海东青再次腾空飞起,不片刻后,方青余与张慕归营。

“找着了么?”

方青余无奈摇头:“没有,甚至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张慕道:“你进去避雨,我再搜林。”

李庆成道:“别了,现在拔营,大家马上就走,天亮后再找地方休息。”

方青余与张慕稍一思索,便知李庆成深意,此刻上路虽显仓促,却较之留在营地内更为安全,可以说是一着奇兵。

四更时,兵士葬了牺牲袍泽,纷纷拔营,伤兵骑马,其余人步行,只带了简单粮草便上路朝山内去。

雨势越来越大,眉山内到处都是溪流,汇集于谷底,成为一条充斥着泥石的湍急水流。

黎明时分天空虽灰暗,却依稀已能辨物,李庆成打着火把埋头看了一会地图,挑了条路线,一行人离开大路,专挑偏僻的山涧走。

行行停停,张慕在海东青耳边说了几句话,放出探鹰,仰头注视,海东青掠过眉山顶峰,绕了一圈归来,几个盘旋。

“如何?”李庆成道:“甩开他们了么?”

张慕道:“对方有两千人。”

方青余与李庆成同时耸动,张慕道:“在离这处的三里地外,峭壁一线天两侧。”

李庆成揉了揉眉心,沉吟不语。

方青余道:“绕路吧,我们只剩四百人,还有一百多是新兵,不能以卵击石。”

李庆成道:“把我当诱饵,诱出他们来,找个低谷地,咱们反伏击,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消息这么灵通。”

张慕色变道:“不可行险!”

李庆成反问道:“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万一是江州派来的人,难道也继续前进去送死?”

李庆成坐在一块石头上思考对策,只觉思维中一片混沌,再出口时吁了阵滚烫的气。大雨倾盆,雨势不见丝毫消减,他从内到外已被淋得全湿。

晚春山涧仍十分寒冷,张慕与方青余真气周天运转,自不惧这区区小寒,然而李庆成却有点经受不住了。

他连夜空腹行军,又淋雨吹风,此刻脸色绯红,皮甲下的全身肌肤滚烫,思维慢了半拍,最后道:“罢了,还是先绕路走再作计较。”

李庆成几次要起身,却觉头重脚轻,迈不开步子,方青余终于察觉异状,颤声道:“庆成?”

李庆成堪堪起身,继而一头栽倒下去,摔在泥地里。耳边最后的记忆是张慕焦急的声音。

张慕背着李庆成,方青余集合残军绕路东行,李庆成发起高烧,嘴里说着胡话,有时是“慕哥”,有时则是“青哥”,浑浑噩噩,不知所云。

张慕一路沉默,最后天色渐暗,方青余寻到一个僻静山麓,全军再次暂歇,整顿伤兵,预备明日起行。

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李庆成再睁眼时,火光照亮了他清秀的眉眼。

李庆成呻吟一声,躺在山洞里,身下铺着毯子,嘴里满是苦涩的草药汁。

张慕:“觉得冷,为什么不说?”

李庆成微微眯起眼,眉宇间一抹疑惑。

张慕握着李庆成的手轻轻摩挲,一道醇正的真气入虎口合谷穴,经手阳明经,过檀中穴入气海,李庆成神智清明了些,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

“雨停了?”

张慕答:“小了些,你还难受么?”

李庆成摇了摇头,勉力坐起:“你怎么又跟来了,娥娘呢?”

张慕一怔。

李庆成长吁了一口气:“马还在么?我不碍事,走,上路吧。”

张慕颤声道:“去何处?”

李庆成眸中满是不解,看着张慕,答道:“北良,找我四叔。”

39.眉山道

张慕本就不擅言辞,此刻骤闻李庆成所言,只觉脑中嗡一声,犹如遭了重锤,眼前天旋地转,不知该如何应答是好,长久埋在心内深处最恐惧的后果,都随着李庆成寥寥几句,被尽数揭了出来。

张慕只定定看着李庆成,不住疾喘。

“你……没事罢,哑巴?”李庆成竟是被看得有些怕了,想摇他,却又不敢碰,先前在岐黄堂内看到的,这哑巴抬手能把一栋土墙轰塌下去,只怕举手投足便有千钧力度,一个收不住自己便立马完蛋。

“哑巴?”李庆成颤声问:“有人吗?来人!”

方青余疾步进了洞内,问:“怎么了?”

方青余头发湿乱,解了战簪,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着,身穿铁甲,蹙眉看着李庆成。

李庆成怔怔与方青余对视三秒,继而怒火尽数爆发,吼道:“方青余——!”

方青余一个激灵,李庆成道:“抓住他!抓住这反贼!”

方青余英俊的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笑容,问:“你都……想起来了?”

李庆成回手抽了张慕背后的无名刀一个趔趄起身,抡刀便朝方青余身上猛砍,无名刀乃是钝刀,李庆成无张慕那般浑厚膂力,却也把方青余砍得踉跄退后,摔出山洞外。

方青余欣喜不胜道:“庆成?!”

李庆成倒拖长刀出来,这番举动已惊动了周围士兵,李庆成还未意识到不对,下令道:“抓住方青余,别让他跑了!他是逆贼!”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