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云头(生子)——旧弦
旧弦  发于:2012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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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攸方才正到血脉贲张的时候,难受得抓心挠肺,又被正主儿撞见,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现在若要把这事遮盖过去,也很容易,只要不吭声就是了;那便会像往常装睡的光景一样,只能捞着一个阮雪臣带着灯轻悄悄离去的背影。

秦攸一想到他按在自己额上那嫩豆腐似的微凉的手指,忽然恨得磨牙,转而没来由的一腔酸酸楚楚兜上心来,实在不舍得放他走。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鬼使神差道:“我,我难受。”

“啊,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自己弄出来”这几个字,雪臣实在说不出口。

秦攸咬咬牙,道:“……我不会。”

“……胡说。”

事已至此,秦攸颤巍巍闭紧了眼,摊平了身子豁出去道:“我真不会。”

阮雪臣窘道:“你那时候,那时候……你又不是小孩儿了。”

秦攸情急之下,把他的对付山贼的狡黠收拾出来,道:“那是我看狗儿马儿,无非是那般……”

“而且,以前在山上学艺,时常挨罚不给吃的,起早摸黑地练功……我从没这样过……”

阮雪臣这么大时,自知羞耻,绝不肯告人,兰堂也并没有教过他这个。既然兰堂没教过,他也不知道这种事能不能教孩子。尴尬了半天,讷讷道:“你自己摸摸……就好了。”

秦攸被他面红耳赤的反应勾得胆子大起来,索性不要脸道:“我自己……弄得疼。”

阮雪臣头疼万分,道:“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昏头昏脑,转身要走。

秦攸着急起来,一个鲤鱼打挺,伸手一把捉住阮雪臣的袖子不放。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耳根都一丝丝红了,也没憋出个字来。

阮雪臣皱着眉低头看他。他也知道男孩子这时候不能说重话训斥,总不能拂袖走人。

秦攸见他不走,垂着个头,抖抖索索,把他袖子往自己这边轻轻拉扯。

俩人一站一坐,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拉锯。

阮雪臣给他磨得到底不忍心起来,先认了输,叹口气道:“被子掀起来。”

秦攸心底欢叫一声,依言把被子掀开,阮雪臣咬着唇,飞快地伸手过去撸了两下,道:“就是这样。”

秦攸喉结上下滚了几滚,见他手伸来,就有一股热流往下腹涌去,兴奋得浑身汗毛直竖,却还要小心翼翼地绷着脸,不敢露出喜色。这全是下意识的机变,脑子里实在已是一片空白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感觉他手热手冷,阮雪臣就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连灯也没拿。

阮雪臣生平第一次摸到其他人的阳物,心上觉得古怪别扭极了。洗了许多遍手,那灼热坚硬的感觉依旧去不掉。秦子荀着实给他出了个难题。他只得安慰自己道:“好罢,总比照顾个这么大的女孩子要方便。”

秦攸次日起来,简直不知道如何与阮雪臣打照面,只得避过了人,偷偷溜出院去。

一路跑到马厩,牵了秦子荀留给他的马,怕马鸣惊动人,就卡住了马嘴,悄悄带出来。

事不凑巧,偏偏与阮雪臣当头碰上。

秦攸既不能当没看见他,又不知如何开口,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眼睛只看着他袍角上绣的几株青竹。

阮雪臣拿出父兄架子,硬着头皮道:“去哪里?”

“带马出去跑跑。”

“早些回来。”

“嗯。”

城外芳草绵延,正是肥美到十分的时候。唐三没来,多了另两个小子。秦攸也无心多谈,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夹马疾奔,一直奔出好几里,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略微好受一些。唐四跟上来,道:“你怎么了?”

秦攸摇头。

“喂,咱几个谁跟谁啊,我就讨厌你这少爷脾气,有什么不能说的。”唐四看看余人没上来,小声道,“我哥钝,我可不傻。阮雪臣那家伙怎么了?你那天骂他那什么什么,肯定有由头,我就知道。”

“没有。”

“肯定有。”

“……没有,是我乱说的。”

唐四不信道:“那又是为啥?总是他有不好的地方,说说说说。”

秦攸拿马鞭抽了几下草地,长长出了口气,回过来望着他道:“他学问好,为人好,待我也好。你记住了,阮雪臣是我大哥,没有一个字的不好——就有,也是我不好。”

23.

赵珋拈了一束香,闭着眼睛向佛龛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圣上,吃的用的,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地方。”

赵珋缓缓拜了一拜,退开一步,淡淡道:“称心得很。如意得很。”

赵珋立着,萧图却是不端不正地坐着,悠然自得地吹茶:“一家人,圣上何必这么客气。”

赵珋冷笑一声:“王爷姓什么?谁跟你一家人?”

萧图笑嘻嘻道:“你说呢?”

赵珋转过身来,忍气道:“父皇留给朕的老臣都被你哄过去了。你如今得意了。”

萧图挑了挑眉:“老六,你比小时候胆子大多了。”

赵珋勃然大怒:“不许叫朕老六!”

“那就小六,也是一样。”

赵珋黑着脸看着他。从小到大,从没一次说得过他的,想起来就恨,甩袖子将一个红牙木签筒往地上一扫。

“喂喂,你也时常当着别人叫我小萧。我像你这样开不起玩笑了么?”

赵珋咬牙道:“朕就要阮爱卿来陪朕说话,你干嘛三番四次拦着?”

“呵,就说话,不动手动脚?”

赵珋恼羞道:“姓萧的你混蛋!”

萧图笑道:“你下那种虎狼之药,换了我,我也不肯再来上你的老当。小阮儿他自然更不会来。关我何事。”

赵珋气红了眼睛,道:“朕就这么一个想要的人,你还抢,你还抢……朕,朕还有什么?……”

萧图摇了摇头,道:“何必说得这样可怜。你自己想想,做的都是什么事?阮雪臣这样的人,你都要把他吓得冷了心肠……你还怪其他人不助你?”

赵珋听得凄凄惶惶的,站在那儿发愣,半晌道:“萧图,我从小就想,没有你这个人就好了。”

萧图看了赵珋一眼,道:“过来。”

赵珋不动,萧图又道:“过来。”

赵珋还不动,萧图叹了口气,起身走上前去,用两个拇指把他眼皮用力一捺。

“老婆都一堆的人了,成个什么样子。”搓搓湿漉漉的指头,又皱眉道,“去擦擦,我是不给你擦鼻涕。”

转年便是上元节。

秦攸自从那一回后,生怕阮雪臣远着自己,一直事事小心着,再不敢乱说乱动。阮雪臣觉得他几月来听话了许多,以为自己教导有方,也很是欢喜。

他于年尾时曾想告假还乡去看看,阮兰堂的孩子也快一岁了。赵珋深恐他一去不回,怎么肯批。雪臣只好闲来拾起画笔,打算将京城的繁华风物绘成一卷,寄去给阮兰堂看看。

用过晚饭,阮雪臣抱了厚狐裘坐在院中,却阴阴的没有月亮可看。隐隐听得见外面的喧闹声传进来,还有人家似乎是过年的爆竹没有用完,可着劲地放了一阵。

爆竹这个东西,没完没了闹的时候,觉得仿佛没个尽头,恨不得它马上安静;等它真熄了,衬得周遭一下子冷清清的,忽然就凄凉起来。可知世上本没有没完没了的事。去年元夜,秦子荀同他是两个没家没眷的,一同在外面晃悠看灯,得了许多大小娘子丢的钗环绢帕,简直只差没有绣鞋。此时阮雪臣想起旧事,心上感伤起来,呆呆望着墙外不语。

过了许久,看见秦攸抱着臂斜靠在廊柱上,瞅着自己,看不出什么神色,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阮雪臣噢了一声,道:“攸儿。”想他年少好玩,虽然自己无情无绪,还是道,“要出去看看热闹么?”

秦攸摇一摇头,走到阮雪臣身后,替他捏了两下肩膀。

雪臣觉得出他这举动里安慰的意思,便拍拍他手,笑道:“你那些朋友呢?今天正该是你们出风头的时候,怎么又不出去了。”

秦攸道:“不去。你拿笔拿太久了,右肩上肉都紧了。”

“……秦攸,有件事我一直想说。”

“嗯?”

“我不赚你一声世叔,可是,你也该有个称呼。”

秦攸沉默了许久,只有手上依旧捏着。

阮雪臣几乎要以为他不肯开口了,他却低声道:“雪臣哥哥。”

雪臣推门时,房里已经有了灯光,微黄的颜色把四扇小屏风映得暖烘烘的。他重重阖上门,无奈道:“王爷再这样,下官要养狗了。”

萧图一身便服,正背着他站在桌前,闻声从灯下侧过脸来,点头赞同道:“那好得很。赤髯紫髯都是我亲手训的。你这里若有条狗,我来的时候,总算有东西能向我摇头摆尾迎进送出了——你画的么?还不错。”

阮雪臣被他噎得只能干眨眼,顿了一会儿,竭力好声好气道:“你要来,我自在堂上恭候。这算什么?”

萧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阮大人冤枉我了。本来我是打算在外面打个招呼就好,结果见你跟那姓秦的小子卿卿我我,我不好意思打搅,才先过来了。”

阮雪臣知道自己跟这人完全是白费耐心,干脆不再多言,走上来收画稿。

萧图挡着不让,笑道:“诶,别急着收,听我说。你这画,火候很好,却还欠些活气。”

阮雪臣顶撞道:“我不懂什么活气。”

萧图道:“哎哟,阮大人好偏的心。你同那小鬼说话就温声细语;同我说话,就这么粗声恶气的。”笑眯眯推他道,“大好的中元夜,我看月亮刚才出来了。别闷在屋里。走,和你去看灯。”

阮雪臣摇头道:“我要睡了。”

“那我也睡这里。”

阮雪臣急道:“你胡说什么。”

萧图忽然作出可怜兮兮的无赖状:“要么咱们去看会儿灯,要么就分我一半床——阮大人,我堂堂端州王,大晚上出来打个转就乖乖回去睡觉,连个玩处都没有,叫手下人看了,我颜面何在?”

街上果然人声鼎沸。

极目望到远处,绵延十里的灯彩如同火龙似的不见头尾。人多了便挤挤挨挨的,两人不免摩肩擦肘。阮雪臣小心躲闪着人群,道:“你小心钱袋。”

萧图跟得了什么甜言蜜语似的,十分开心地对他直笑。

雪臣看看满街的盛装美人,数不尽的吃食玩意儿,忽然有些懊悔没把秦攸也叫出来。

随着人流极其缓慢地走出一两里,就近了会仙楼。吐火的杂耍的说戏文的都挤在这里,更是连挪步都不容易。

萧图忽然道:“活气就是人气。现在这般热闹,才算得了京城风光的一二分。你画京城,怎可不画人?”

阮雪臣看他一眼,道:“王爷倒懂画。”

萧图笑道:“不懂。我只觉得,你的画,太寂寥冷清。”

阮雪臣低头不答,踢了踢脚下,道:“你看。”

“嗯,哪家小娘子丢的手帕?”

阮雪臣冷冷道:“特意落在你跟前的。”

“啊……熏得好香。‘花朝月下,红药桥边’……哈。”

雪臣微微觉得无趣:“二月十二晚上,红药桥那里倒是僻静去处。你要去么。”

“不去。”

阮雪臣顿了一顿,看他道:“你不去,人家姑娘要伤心的。”

萧图笑嘻嘻道:“我若去了,阮大人要伤心的。”

“……”

又走过几间店铺,阮雪臣忽然停了步。萧图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调笑道:“你发什么愣?我真不去会那小娘子。”又看了一眼阮雪臣盯的地方,道,“套圈儿,你没见过?”

雪臣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沉默了一会儿,却慢慢把秦子荀同他在这里套花瓶的事说了出来。

萧图收了玩笑的神色,静静听完了,道:“嗯……这是香令的性情没错。可若是我……我看进眼里的东西,绝不会只试了两次就放手。”

24.

二月中,园中两株绿萼白梅开得恰好。一窝今年新添的黄头小鸟,个子只有树叶一般玲珑,也不怎么畏人,满园子窜来窜去地嬉戏。

秦攸高高坐在栏杆上,抱着几根木棍竹枝在折腾,不时地用剑砍砍削削。

阮雪臣刚让人给秦攸和自己都新置了春衫,一身轻软,翩翩飘拂,绕过来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干什么呢。”

“唔,鸟吃你的花。嫩苞才蹿出来,都给它们吃了。我做个假人儿。”

“它们吃得了多少。你舞剑给我砍掉的,只怕还多些。”

秦攸委屈道:“没有。我练功都特别小心的。”

阮雪臣忍笑道:“嗯,小秦攸最乖。”

秦攸撇撇嘴,见竹枝缠得差不多了,跳下去插在树荫里,又回来坐在雪臣身边。

他在暖阳里腾跃轻巧,像头小老虎。阮雪臣望着他,给日色耀得眯眼:“你前几天都不见人影,今天倒不出去踏青?”

“花开得不多,没什么看头。”

阮雪臣摇头笑道:“你这呆子。‘小艳疏香最娇软’。到清明时候,早失了春风一半。让你背的那几本诗词,你都拿去垫桌脚了么?”

秦攸原本托着腮,这时皱着脸搓后颈。

“叫你买的印泥呢,忘了?”

秦攸默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的秘色瓷小圆盒,托在掌心里递过去。

阮雪臣打开盒盖看那颜色,红汪汪的略透着些鹅黄,十分柔腻,道:“嗯?你倒很会挑。”伸指蘸了一点,在鼻下轻嗅。

秦攸见他纤长的指头象牙似的,指尖上一点嫣红,心跳便乱了一拍。

阮雪臣嗅完了,就往下唇一抹,舔了进去笑道:“果然好印泥。朱砂冰片麝香,想来尝一丁点也无妨。”

秦攸只想着那是自己揣怀里贴身带回来的,掏出来尚有体温,他却抹在唇上。就低头看自己靴尖。

“你脸红什么?”

秦攸摇头道:“咳咳,没。我在想这个,这个印泥,整个好像红油咸鸭蛋。”

阮雪臣大笑起来,蘸了一指头,往他眉心一点。

过了十数日就是清明。秦子荀一直在外游学,后来又为官,父子在一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年。祭扫一回,秦攸虽没有悲痛欲绝,也是黯然神伤。

阮雪臣心上也十分伤感,忽然想若是萧图在此,胡言乱语笑闹一场,倒是能稍稍排遣些。可是萧图自上元那一夜后就离了京城去收复留燕州,告捷的消息已到,人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他们行得慢,后面几匹马赶了上来,一个圆脸少年长鞭一甩,就把秦攸的钱袋卷了过去。秦攸回头去看。

那人见他面色不好,倒呆了一呆:“啊……秦攸。”

阮雪臣认得是唐家兄弟,笑了一笑。唐三这才看见他也在,吐了吐舌头,道:“阮大人。”把钱袋掷还给秦攸。秦攸见他们马上挂着皮球,就道:“你们去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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