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浅皱眉，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梁经衡让两人的食指紧扣，彷佛这样就能够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我喜欢你，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呢？你喜欢我吗？」

「……喜欢。」听见梁经衡似乎快破碎的声音，张浅没有办法再说出违心之论。

而听见不同以往的答案，梁经衡一呆，等简单两个字的涵义好不容易消化完毕，他高兴的跳了起来，跑过去把人搂着亲了一遍又一遍。

脸上湿濡濡的感觉弄得张浅很不自在，脸都红了，几乎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脱口而出，他恼羞成怒：「你给我放开！」

「不要。怎么办？你这样我会越来越喜欢你的，张浅。」梁经衡咧嘴一笑。

「小鬼就是小鬼，混蛋！」张浅想阻止对方开始不安分的手，结果证明了，是徒劳。

在缠绵过后两人躺在床上相拥，梁经衡把头靠在张浅的颈窝，声音很满足：「张浅，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已经说过几百次了。」

「真的吗？没关系，再说几千次几万次我也不会腻。」说完他还像小狗般的蹭了蹭。

被他这行为弄得很痒，张浅推推他没好气：「我觉得很烦。」

梁经衡不在意，笑嘻嘻的补充：「但我只会对你说。」

张浅说不出他的感受是什么，体温却很诚实的上升。

「你害羞吗张浅？」梁经衡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的表情，发现之浅的确是脸红了便开开心心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这辈子可能都放不开你了。」

那就别放开。张浅没有这么回答，他是说：「笨蛋，一辈子比你以为的还要长。」

「无所谓，我还希望一辈子越长越好，如果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梁经衡的口吻有些孩子气的任性。

张浅哑然失笑，有一种湿意在眼框里泛滥。

「喂，张浅。」梁经衡闭上了眼，睡意一拨拨的袭上他。

「干麻？」

「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别分开好不好？」

张浅没有回答，他不能。

「答应我好吗？我会陪着你照顾你一直一直的。」梁经衡还在继续问。

这个誓言太过沉重，他没有办法去承担那可能的后果。

梁经衡不笨，他也知道事情没有他想像的容易。但如果是张浅，他有信心他可以。

「拜托你答应张浅，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我会负责。」梁经衡的语气越来越低。张浅已经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呢喃还是哀求。

搔在他的心上，痒痒的，忍不住想笑，「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吗？」

「那以后，你以后要答应我喔。」梁经衡没那么好打发，他一定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张浅笑的温柔，安抚似的摸摸梁经衡的头。

对方只是咕哝了什么听不清，大概是敌不过睡意了。

以后总是存在许多美好的幻想。如果他们有以后，他不会介意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梁经衡。

18

昨天周五父母来了电话要自己回家一趟，梁经衡就知道事情藏不住了。前阵子父母的试探，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天。

其实他们家离J大并不远，大概是半个小时的路程。但不想到大学还得生活在父母的掌控下，他坚持外宿，一个月只有回家一两次。虽然他们对此偶有抱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他们认为他是成年人可以自己负责了。

可是这次他们不能再放任他，什么事都有容忍的底限。要不事小洁和他们提起，还不知道要被隐瞒多久！

「我回来了。」门打开，梁经衡的声音随着钥匙碰撞声传进客厅。

梁父是一间食品公司的外派厂长，年过半百仍保养得宜，脸上岁月的痕迹也掩不过年轻时的意气风发。隽朗的模样在梁经衡脸上也找的到几分。梁母则是自己经营一间小小的饰品精品店，虽已有福态，还是看的当年的美貌，发色仍乌黑亮丽，一双有神的眼和梁经衡亦婆一样，但此刻这双眼正刮着风暴。

梁父紧握的拳头指节都泛白了，梁母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

梁经衡的房间是在最里面，所以势必得经过客厅，正想从沙发后绕过，他就被叫住。

「你去哪里？」梁父沉着声问道，但微微发颤的语调显示他正克制着怒气。

「回房间拿东西。」他不慢不紧的答，脚步没有停下。

「孽子！」梁父气的大骂，梁母拍拍他的手，转头叫唤：「小衡，你先过来。」

看这阵仗尽管不甘愿，他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在两人对面坐下，三人隔着茶几大眼瞪小眼。

梁母的眼光像针毫不留情扎在他身上，她语重心长：「小衡，你要不要自己和我们解释是怎么一回事？」

他选择沉默。

「那个男人是谁？」梁父实在憋不住，决定开门见山。

梁经衡听他这么问，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们大概只是听到一点风声……所以事情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糟。他镇定的反问：「什么男人？」

「不要跟我们打马虎眼！」梁母厉声骂道。

梁经衡吓了一跳，从小到大父母没有对他们如此严厉过，也明了他们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自己说？」

「妈！」梁经衡委屈的叫唤。

「真的不说？」梁母怒极反笑，哼出冷冷的鼻音，「你这个败坏门风的孽子，养你养这么大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那个男人威胁强迫要你跟他在一起吗？没有！自己去纠缠人不放，两个男人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梁家的血脉要靠你来维系，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梁父缴频频顿地，移副恨铁不成钢。

梁经衡暗自咬牙，握紧了拳，这一天迟早都是要面对的，现在说谎没有意义，「爸妈，对不起。」

还以为他知道要低头，两人正想松一口气，又听得他接续：「爸妈，我喜欢的是男人，对不起这么晚才和你们说。」

「臭小子你说什么鬼话！」

「小衡！」

梁经衡深吸了一口气，无比坚定的道：「我是认真的，一直以来我喜欢的就是男人。」

「你、你……」梁父一口气哽在侯话都说不清了。

「我不准！」梁母用力的拍在茶几上，茶具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妈，你还不懂吗？这不是你准不准的问题，这就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他很冷静，清澈的眼神紧紧盯着他母亲。

而两亩没有多想，倾身向前甩了他一个巴掌，语调也同样的坚定而冷酷：「我说，我不准。」

梁经衡的头因作用力偏到一旁，左颊已浮现明显的五指印，痛觉慢了一步才传到大脑，热辣辣的疼。

「老婆！」梁父紧张的扯着梁母的衣摆，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

这是梁经衡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他的母亲打，但他却笑了，看着气的捂胸的母亲再看似乎已经冷静下来的父亲，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飘忽，「爸妈，我以为你们会懂的。」

他指的是父母不被祝福的婚姻。他妈妈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而爸爸则是白手起家的技术员，两人在一起时受尽各方的嘲笑和侮辱，妈妈的娘家更是一度断绝彼此的关系，但他们毕竟是不顾一切都走到了今天不是吗？那为什么他们可以他不行？

「这是两回事。」梁母握着自己发疼的右掌，心也在痛。

梁经衡没有搭话，脸上的笑说明他心意已决。而梁父则因为他的这句话陷入深思。

父母两人都有年纪了，梁经衡不想再给他们刺激，他站起身对两人深深一鞠躬，「爸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孝。」

他就离开了，把母亲仍不死心的话语：「你在去找那男人，我跟你没完没了！」给关在门内。

而他才套上鞋，就看到意料中也意料外的人出线，是陈雨洁。

因为两家的好交情，他们甚至住在同一层楼里。

「哥……」陈雨洁怯怯的叫唤，梁经衡却有点不耐烦了。

陈雨洁一看到三人的鞋子一同摆在玄关，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摊牌了，她怀着既愧疚又期待的心情在门外等。

她相信他父母一定可以说服他别再爱男人，这样他们两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终究还是不忍心，梁经衡回应道：「小洁，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母不会凭空得来这个消息，陈雨洁在此刻出现，答案很明显。但他又能如何？

「哥，我、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陈雨洁朝他走进，小手拽住他的衣摆。

「小洁，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梁经衡苦笑，把她的手轻轻拉开。

陈雨洁的小脸顿时一片惨白，不肯放弃的追问：「为什么？我明明是那么喜欢你啊！哥为什么不肯和我在一起？」

「可是，哥有喜欢的人。」梁经衡的语气很轻，听在她耳里的残怒并不会比较少。

「是那个叫张浅的人吗？」她眼眶含着泪，倔强的咬着下唇。

梁经衡在心里叹息，这个表情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另一个人……

「是吗？他有什么植德哥喜欢？」眼泪一滴滴的滑落脸庞，陈雨洁不懂为什么他多年的爱恋却得不到回报？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道理的。」几天不见，张浅不晓得过的好不好？

他想绕过陈雨洁，她却执意的张开双被挡住他的去路，「那陈嘉呢？哥也难道不喜欢陈嘉了吗？」

「我还是喜欢你们，但只会是做为一个哥哥的喜欢。」

「我不要！我喜欢哥啊！一直一直都是这么喜欢！」

对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人儿，梁经衡无奈。什么时候陈雨洁成了如此冥顽不灵的人？是自己害的吗？

「小洁，不要闹了！」他把人推开，正色道。

因为他的用力她委屈的哭的更厉害。

「要怎么做哥才会喜欢我？我也可以为了哥去变性啊！」

「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我们不可能的，小洁，我喜欢的人不是你，现在不是，以后也更不可能是！」看她这样，梁经衡也动怒了，盯着她一字一句缓慢的道，轻柔而残忍。

他不再理她，大步的嘲电梯走去。

「哥，那算我求求你，你亲我一下好不好？你亲我留作纪念，我就会死心了！」陈雨洁追了上来，不愿让他离去。

「不可能的，小洁。」梁经衡与气多了一抹忧伤。如果是他的优柔寡断造就今天，他不会再给她任何希望。

电梯到了，他毫不犹豫的踏入，陈雨洁失神般的楞在原地，眼神一瞬间变的决绝，「如果哥真的这么狠心，我会把他的事情全部告诉叔叔阿姨！」

「小洁，别让我们连兄妹也做不成。」他摇摇头，电梯门阖上。识到如今说不说那些有差别吗？

他也明白他们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19

另一方面，张浅也没有好过一点。他爸妈并不知道他目前处在暂时「放假」的状态，只当他也放寒假便一直要他回家。张浅自然是抵死不从。

他父母的热情最近已经从帮他介绍好对象转移到询问他和「许小姐」的最近发展，张浅苦不堪言。每次支吾着不回答，父母就会诡异的笑着一副暗爽在心里的模样，然后交换「我们很快就能抱孙子」的眼神，他已经快疯了！

结果今早去应门，梁经衡竟然拖了个大行李箱，笑吟吟的对他说：「呐，我们私奔吧。」

他第一个反应是把门甩上，对方却眼明手快的抢先挤了进来，然后、然后……然后谁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会坐在垦丁的沙滩上望着大海吹着风冷的要死？

这一定是在作梦。他捏捏自己动的快没知觉的脸，好吧还是会痛。

「你在干麻呀？」梁经衡收出了左手和他十指紧扣，一边笑着一边又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

他们脚边已经散落着五六个700ML的空铝罐，大部分都是梁经衡喝的。

「别再喝了，再喝心情也不会比较好。」他淡淡的说道，用手捂住梁经衡的嘴阻止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行为。

看他这样子喝酒还真是难过，彷佛要把所有的苦涩都吞下肚才甘愿似的。

麻痒湿润的感觉从掌心扩散，他恼怒的想抽回手－对方的确是听话的放下酒瓶，改抓他的手－却徒劳的发现梁经衡变本加厉的开始啃咬。

「喂！」张浅哭笑不得。是狗吗这臭小鬼？

梁经衡直到把张浅的左手都啃咬一遍才满意的放开，「张浅，你是我的。」他得意的宣布，又倾身凑上去一吻，轻轻浅浅的不带欲望，像是烙印。

张浅抬手把残留的口水痕迹抹回对方身上，笑的无奈：「傻子。」

自己碰上这个人好像就一点辄都没有，每次都轻易的被打动、卸下心防。

天色已逐渐暗下，避暑胜地的垦丁这个季节本来就没什么人会来游玩，张浅视线所及尽是一片冷清，加上冬日独有的沉静，寂寞的让他鼻酸。

「我想回去了。」他慢慢的说着，也注意到梁经衡眼神原先的茫然瞬间被警觉取代，睁大了眼望向他，脸颊不晓得是因为喝多了还是风吹的发红。

张浅摸摸他的头，失笑，「不是回台北，是回饭店。」

说完他就率先起身，拍拍牛仔裤底上的海砂，把地上空的酒瓶一个一个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身后的人难得温驯的静静让他牵着，路上还有一先当地的居民和一些八成是他们一样疯了的游客，张浅不去在意他们的好奇，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放开。

这一趟被他定位为放逐之旅的行程当然不是梁经衡所讲的私奔，只是为期一周的自助旅行。

他答应梁经衡，这一个礼拜他们就做一对正大光明的情侣，把所有世俗的眼光全部丢到一旁。

梁经衡说他已经在父母前出柜了，除了第一天闹翻，之后的见面倒是很平和，只是他父母还是没打算接受这个事实。

「已经要过年了，选这个时机你还真行啊。」记得那时候他是这样回应。

但心里确实是受到不小的震撼，没想到梁经衡竟然可以为了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梁经衡横耸耸肩笑道：「我是偷溜出来的，除夕前一天要回家，所以，我们这一个礼拜一起去流浪吧？」

张浅定定的望着他，被他的眼神说服，于是他说：「好。」

所以他们就一路南下的玩，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明天他们就得动身北上，否则就会和下乡的人潮纠结在一块。

他也发现梁经衡一天比一天更焦虑，但他却没有办法安慰他。

梁经衡说他父母安排今年在国外过年，直到寒假结束才会回台湾。两人没有分开过那么久，张浅也无法想像。

回到饭店，梁经衡直接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们住双人房，饭店的员工似乎都以为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弟。

「先别睡，还没吃晚餐呢。」张浅也在床沿坐下。

梁经衡大概是听到吃的就来了精神，一骨碌跳了起来抓住张浅的肩膀，笑的开怀：「吃什么？我可以吃你吗？」

没想到他接的是这一句，张浅给了他一个白眼，拍掉他蠢蠢欲动的手，没好气：「白痴，你的脑败除了做就没有装其他东西了吗？」

「当然有啊！」他的眼睛亮亮的，虎牙又笑的露了出来，又趁是紧握张浅的手好不认真的道：「还有你。」

被他这态度弄的怔怔的，张浅撇过头，有点不好意思，「说什么鬼话！」

「你又害羞了耶！」梁经衡倒是很开心，嘿嘿的笑，「每次看到你害羞的样子，我就觉得张浅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爱个屁！」张浅恼羞成怒的抡起一个枕头砸向他，闪避不及的梁经衡也快就反击。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床上打起了枕头战。

事后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床的两侧互瞪。

「你很幼稚欸！」梁经衡忍俊不住的先笑了出来，张浅也被情绪感染脸上泛起了笑，「还敢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但你年纪比我大呀！」他无辜的反驳。

「混蛋！你一定要一直提醒我吗！」张浅哼了哼，翻身背对他。

他长手一拉把人带进怀里，鼻子抵在对方宽厚的背上，眷恋的吸取他的气息。混杂着海风的咸味、衣物的香气还有一种属于张浅的温暖气味。

好像会上瘾，自己恐怕是离不开这个人了吧？梁经衡暗忖，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