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看上去是很神秘的样子，不过林语倒是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他只是香甜地开始朝着碗里面的饭菜进军——明天开始就要末日了，这会儿可是吃一顿少一顿啊！他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去管莫名其妙，不在他人生计划的人！

08.一起睡吧

这末日前的最后一晚，林语早早吃完饭，一堆女人陪着林妈妈收拾好东西，然后把自家的桌椅什么的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林爸爸被村长派来的人叫过去，说是他现在是林家的长子，不在就算了，在的话，村里面大事，还是要问一下他的意见的。

林爸爸跟妈妈交代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出去了，看那火烧眉毛的样子，似乎这个男人的事情，林爸爸知道点什么。

林语在家就陪妈妈收拾锅碗瓢盆，收拾完洗手，林妈妈开始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习惯性地念叨自己儿子：“这回回来开心了哈？”看到小儿子笑眯眯的样子，又啐道：“你是乐了，你娘我可是忙的团团转了。”

“那我给您按摩！”林语把抱在怀里的西瓜放下，颠颠跑过去伺候母亲大人。

“去去去……没看我正收拾东西么！”林妈妈不满地驱赶自己的儿子，半响又神秘地压低声音：“怎么样，这回回来之后，还梦到爷爷奶奶了没？”

“梦到了啊！”林语点头，看到自家娘吓得一抽气，赶紧说：“就回来那天梦到了，后来就没梦了！”

林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又细细盘问，听说爷爷奶奶是笑着的，又问了林语的身体怎样，在一切得到满意的答复了之后，总算是真正的放心了。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哎，当年你爷爷奶奶在的时候，多好啊，每个暑假我就把你们往向下一丢，美死我了。可惜你爷爷奶奶去得早，没享到什么福，这会儿难得老人家要求一次，我们这些做子孙的，下次可得先替老人想在前头……”

林语看着已经唠叨到陷入疯魔状态的林妈妈，不着痕迹地抱着西瓜悄悄溜出来了。

反正明天天就黑了，连着三天都不会亮，家里人就算想回去，也看不到路。他是成功地把家人都留在乡下了。这会儿随便她折腾去吧，他就不去检查行李了。

林语溜出房间门，打开水龙头，把水缸里面放满水。然后又拿了一些他早先买的水桶，全部都盛好，满满地关上，然后一趟趟往地窖运。

其实这村子口有一口井，这会儿还有水，只是自从自来水通了之后，再没有清理过，估计得非常脏。

再加上，极昼极夜之后，紧接着就是大批量死亡和瘟疫，林语是想，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免得到时候没人清理水井，饿他还能饿一下，这大夏天的，再不想尝一次上辈子的那种渴到喉咙冒烟的感觉了。

他是真的怕了，所以就算明知道有可能徒劳，也是尽了命去藏。

这会儿收拾完，把地窖牢牢地盖上，然后坐在后院里面看着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菜地。那地是林语拉着林志中，两兄弟一起挥汗如雨刨过一遍的，这时候松松软软，上面还有整齐的土窝子，里面播的种子已经开始长出微弱的苗。还有野生的三颗西红柿，朝天椒五株，还有一些不能吃的，太过老的蔬菜，除了抽了菜薹的白菜，其他都被林语无情地铲除了！

这会儿看着弱弱的幼苗被风轻柔吹过，林语仿佛看到了维生素和软嫩的青菜向他招手。

天上的星星闪呀闪，地上满地都是未来的粮食和物资，家中的家人都健在，每个人都过的如此幸福快乐的样子。

林语觉得，在末世之中，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了。

当然，没过多久，他这宁静的心态就被完全打破了——林爸爸带回了一个不速之客，就是今天来闹场子的楚城。

“爸！这是……”林语从后院出来，看到自家老爸正在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那冰山脸男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的时候，觉得脑内有一瞬间的错乱——莫非，这个人是老爸的私生子？

“臭小子，这是你楚爷爷的孙子，还不快点叫哥！”林爸爸一看就知道自家小儿子又脑抽了，赶紧飞快地打断他漫无边际的乱想。

“楚爷爷？”林语脑内了一下，半响想起来：“哦！是爷爷老跟我说的，曾经在打仗的时候，救过他性命的，他的老乡加战友？”

正在动作优雅用餐的楚城，听到这里，顿了一下，往林语望过来，声音有些激动地说：“你爷爷经常提起我爷爷？”

“额……”林语愣了一下，但看到这本来一脸冷漠的男人，这会儿脸上的强势和冰冷褪去，一脸焦灼和希冀的眼神，到底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而楚城听到这句话，顿时饭也不吃了，愣愣地发起呆来。

林爸爸叹了口气，拿出烟抽了起来。看着楚城不吃了，劝了一句：“你放心，今儿这个事，不会就这么算的，我帮你去说，那祖坟是你家的，凭啥不让你爷爷回来！”

楚城叹了口气，大约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有钱，但眼前这个事儿，不是有钱能解决的，不然他爷爷在世的时候，早就解决了。但对于林爸爸的热心，他还是慎重地说了句谢谢。

林语在一旁，他们说什么没怎么注意听。开始他是因为知道，明天就是末日，所以看到自家爹带了个陌生人回来，那真是又惊又怒。这会儿知道是爷爷在他小时候老念叨的同乡和战友。虽然不知道为啥这个同乡和战友，居然会是同村，爷爷也为啥从未说过。但是都无所谓了，毕竟爷爷生前念叨了大半辈子，念叨这个楚爷爷的恩情，所以收留一个晚上，明天让他滚蛋就好了。

这些，比起眼前的所见，都不重要——林语看着楚城剩下的那半碗饭，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深深地吸一口气，林语眼看着楚城就要只顾着说话不吃饭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饭不好吃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不但楚城，连林爸爸都愣了一下，不过看了一眼楚城碗里面剩下的饭，顿时明白了，自家幺儿这是又在发疯了。自从前段时间高烧后，幺儿是看不得人剩一粒饭，这会儿看到楚城剩这么多，眼看估计就要发飙了。

“幺儿，你先回去休息罗，都这么晚了！”林爸爸赶紧打圆场。

林语一句话出口，看到楚城虽然表情没变，但眼神里面有瞬间的疑惑，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但是他一看到那碗里面的剩饭，就觉得眼睛刺刺痛。这会儿老爸打圆场，他就顺势准备回房间，眼不见为尽。

没想到楚城很快反应过来，淡淡地微笑了一下，说：“没有，很好吃，我会吃光的！”

说完，他再次开始慢条斯理的吃饭，林语看着他那样子，顿时觉得心里的疙瘩一下子顺畅了。

恩，果然，粮食的敌人就是他林语的敌人。

得到满意的回答，林语转身昂个小脖子回去准备睡觉了。

虽然明天一整天都是黑夜，但是林语还是打算坚持正常的作息的。而且明天估计他还得去安慰惶急的家人呢，必须要去养精蓄锐了。

他回到房间，那个红色的囍字被面真是闪耀的人狗眼刺刺痛，不过只能当做无视了。坐在床上拿起一本书来慢慢看，林语心里对末日又忐忑又担忧。

一时想着不知道物资够不够，一时想着明天怎么把楚城这个不速之客请回去，一时又想着，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突发的意外没有被自己预料到。

就这么惊忧交加着，坐了一会儿都没什么睡意。正在烦闷的时候，门咔地一声被打开，林语瞬间警惕防备地对着门口，却看到穿着自家老爸的睡衣的楚城，一脸淡漠地站在门口。

他就顶着那么一脸淡然，打开门，然后反手关上，然后直直地往林语的床这边走了过来。

“你……你怎么来我这里了！”林语抱着被子抵死不让敌人靠边，警惕地望着这个讨厌的客人，不高兴地说：“你去跟我哥睡吧！”

“你哥把房门反锁了，”楚城言简意赅地说完，一把抓住他乱动想踹人的腿，然后往床里面一丢：“别闹，我开了几天的车过来，好累。”

说完，就往床上一躺，林语闻着那一阵洗发露和沐浴乳的味道，心里恨极——这是他辛辛苦苦搬回家的储备物资，为什么老爹那个笨蛋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用！！

然后他还要再挣扎起来，跟这个人一决胜负的时候，刚一脚踹过去，结果腿一下被结结实实地压住，手也被反手拨到背后，然后就以这个僵硬的姿势被人困住——然后那个始作俑者的混蛋，就这么圈着他，睡着了！

末世之后，林语何曾跟人这么亲近过，尤其是肌肤贴着肌肤！

就算重生之后，跟家人都很少亲密到这个地步。林语顿时炸毛了，疯狂地扭起来，结果困住他的，如同铁锁一样的手和腿顿时也相应地加重，而且因为挣扎的关系，楚城把他整个往怀里按住了。

这下子，是完全动不了了。

林语气的满脸通红，一边僵硬地卧在床上，一边被楚城的鼻息给弄的全身汗毛倒竖。心里恨恨地发誓：“王八蛋，只要让我挣扎开，一定把你吊起来打！”

不过，想的是很美好，但是可惜的是，大半个晚上的辛苦奋斗，挣扎扭动，最后力竭睡过去，林语都没有挣脱一丝半点。

然后，两人就这么盖着大红色的【囍】字被，以一种温馨的相拥的方式，沉沉地睡了一夜。

这时候除了林语，无人能够知道，明日，太阳不会再升起。

09.极夜的黎明

第二天，从深深疲惫中缓缓苏醒过来的时候，楚城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身边有人，他顿时心里一紧。紧接着还没睁开眼，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那帮窥伺的人，已经这么按捺不住了么，开始在他以雷霆手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弄下来，总算震慑住了那群人之后。

见他不是可以被扶植上位的傀儡，又转头介绍自家女儿孙女想来个联姻。总之就是觉得楚氏是个香饽饽，一开始老太爷在的时候，还可以镇得住他们，这会儿老太爷一过世，又没有直系的子孙留下，楚城只是被领养的孙子而已，到底是不能服众。

所以老太爷一过世，几乎是还没火化，就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楚城花了整整半年才稳住局势，然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飞回爷爷的故乡，然后连夜驱车来到这个小村庄，原因只因为过世之前，老人那殷殷嘱托，让他带着老人的骨灰回来，回自己的爸爸妈妈身边。虽然是个不孝的儿子，也希望能跟爸爸妈妈和祖辈们沉眠在一起。

带着老人的心愿，楚城一回来，也顾不上犯了忌讳，故意全套孝子装扮，直接回来就按照老人过世之前的嘱托，一下子跪在村长面前。

他知道这种小地方，氏族什么的看的极重，因此也没怎么在意面子啊什么的，事实上，在商场摸爬滚打之后，楚城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看上去是折了面子的行为，只要不触到自己的底线，稍微让一让，会让整个路走的通顺许多。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当他付出了那么多诚意，村里面那些老辈的人却一致否决了让爷爷入祖坟的事，理由只是跟当年一样的【楚家儿子稀罕男人，楚家已经不认他了，没资格回来】。

这件事楚城只在很久之前的时候听说过一次，那时候爷爷刚收养他不久，那时候的楚城有点自闭，对外界的反应有些迟钝。但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楚爷爷在一眼之中，就挑中了他。

而且跟孤儿院的义工不一样，楚爷爷不会故意逗楚城说话，不会心心念念想解决他的问题，反而只是让他很自在地呆在家里，但注意引导他对一些事情有兴趣。比如电脑什么的，然后等到楚城有疑问的时候，就开始在身后笑眯眯地引导他。

楚城开始慢慢被软化，但是还是内心带着被抛弃的恐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孤儿院的小朋友都是被抛弃的，其他很多小朋友都已经被义工哄的放开心结，有些甚至比普通的孩子还容易知足快乐一些。但是唯有楚城，他好像天生就比别人敏感锐利，有极为尖锐的自我防备意识，很难相信人，并且总有种天性里带来的淡淡压抑。

在楚爷爷之前，他被领养过五次，几乎是那个孤儿院的最高记录。因为小时候的楚城实在是太可爱了。凌厉的五官被婴儿肥淹没，一双冷冷的细长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就算是满满的冰冷，也只会让人觉得怜惜，于是每次总是被信心满满的父母带回去，然后天长日久之下，总被楚城的冷漠给弄得无法，只得讪讪地把人送回来。

到楚爷爷来的时候，义工已经放弃了楚城，就看那精雕玉琢的小男孩，格格不入地坐在孤儿院一角，看着嬉戏的孩子们，一脸的漠然。

楚爷爷一眼挑中了他，牵着楚城的手从孤儿院走出去，从此楚城就再也没有回来。

楚爷爷一开始并不知道楚城为什么总是小脸上有焦虑，直到后来晚上为他盖被子的时候，听到他低低的啜泣声，那天晚上爷俩聊了很多，爷爷说了他其实并没有听义工的话，跟楚城先相处试试，他已经帮楚城上了户，从此两人是法律上的亲人，并且说了他为什么会来城里，为什么一生未婚。

而楚城听到最后，眼角的泪已经干透。他用软嫩的包子手帮老人擦干眼泪，结结巴巴地说：“爷爷……我陪你……一辈子都陪你！”

那是他第一次跟老人主动说话，从此两人就跟亲生的爷孙一般。

在楚城心中，他真正的亲人，就只有爷爷一人。这也是为什么爷爷过世，他拼着宁可玉碎，也不愿意委曲求全，让爷爷的公司被人瓜分。

这半年以来，他见到的都是虚伪与蛇的人，听到的都是心怀叵测的话，家里除了打扫的钟点工就是偶尔他形单影只的身影。

寂寞久了，这会儿一醒来，感觉到温热的身体肌肤，第一个想法就是，是不是昨晚被人钻了空子。

脑子放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会儿他在爷爷家乡的乡下村庄，又想到睡前实在累得不行，似乎对这房间的原主人稍微粗鲁了一点。这会儿睡醒了，手上的力气也松了。

林语睡梦中哼哼了一声，感觉束缚被解开了。微微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动弹不会引来霸道的压制之后，试探着再次扩大活动的范围。

楚城这会儿老早就醒了，外面天色还是暗的。他以为这是自己睡得沉，所以起来早了，这会儿撑着头，睁着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昨天匆匆一面的男孩——其实他们俩年纪应该差不了几岁，但是因为林语身上那活泼鲜亮的表情，让人总觉得有股孩子气，尤其是昨晚看着自己饭碗的样子，真是怎么想怎么可爱。

难怪看昨晚林伯伯的做派，对这个幺儿是千宠百疼的，他要有这么个弟弟，肯定也舍不得他受委屈。恩，不过小小欺负一下也很可爱的样子。

想着昨晚上林语炸毛的样子，楚城忍不住心情轻松了一下——平日里他算比较偏严肃的人，且老是被楚爷爷说思虑过重，心思过于偏激。楚爷爷临终的时候两个愿望，一个是想落叶归根，回祖坟。另一个，就是希望楚城能够平和一点看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要过于执着也不要过于冷漠。

但常年养成的性格并不容易改掉，虽然遇到了楚爷爷对自己掏心掏肺，楚城也真的把楚爷爷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样爱和敬佩，但是这份濡沐之情，也只对楚爷爷一个人而已。尤其在楚爷爷过世之后，那些交好的朋友都想来分一杯羹之后，楚城就对人与人之间那些虚伪的感情觉得更加敬谢不敏了，也越发对楚爷爷那无私的爱感到怀念与执拗，这才千里迢迢，几乎是事情一定就回来完成老人的心愿。

不过昨晚楚城其实是狠狠感动了一把的，正在他被一群老人围攻的时候，唯有林爸爸站了出来，据理力争，最后虽然不敌众人，还把他从祠堂那边拉回自己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