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夜澪
夜澪  发于:201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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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莫欣远就是衰神附体状。

他原本想着自己的衣服穿得比公关小姐多的多,她们脱了没多久周科佑肯定就坐不住了,如果能阻止他继续玩下去当然是最好的状态,再不济,说两句酸溜溜的话也能表达吃醋之情。

可谁曾想到这次的赌博居然以莫欣远几乎单方面的脱衣秀为主,两个小姐只各自脱了一件而已!而不开窍的大个子自始至终都在小口抿啤酒、偶尔摆弄手机,连吭都没吭过一声!

不甘心!莫欣远急得要命,他的外套、两件毛衣、衬衫都剥光了,上身只剩下一件可怜的小背心,下身虽然完整,可本来就穿得不多,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早晚脱得精光。

“猜大猜小!?”莫欣远把骰盅用力甩桌上,从巨大的声音也能听出他心中的急躁。

“大!”两个女人始终统一战线。

“那我只有小了。”紧张地掀开一条缝,再慢慢打开,莫欣远突然有了自己这一把又要输的倒霉预感,“一点、三点、六点、五点、五点、共二十点大,操!”

两个公关兴奋地拍手尖叫,莫欣远只能自作自受地把手指移向最后的那件背心,他可不想脱裤子。

衣角掀起了一些,莫欣远倔强地瞪着周科佑的方向,后者连看都没看他。

自作孽不可活,我还是想办法尽快离开吧,指望这个木头人一样的大个子是这辈子指望不上的了,莫欣远沮丧地想。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从憋屈的情绪里拉出来,叹了口气开始脱背心。

却在这时,周科佑的手机恰巧响了起来。

“什么!?账怎么可能出问题!?”大个子突然一副盛怒的样子,吼的声音把莫欣远都吓得心里一跳。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那里。

“我不是出来之前都检查过的吗!?你们这群人都是怎么做事的!?”周科佑继续吼,看起来还非常着急似的站起来踱步,边说还边用手示意莫欣远他们可以继续,不用管他,可“周总”才是今天的大老板,两个公关当然有眼色的关注着他那边。

莫欣远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偷偷在心里给大个子竖了大拇指。

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莫欣远想。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们全给我等在公司一个都不许走!”

说完,周科佑假模假样地挂了电话:“抱歉,公司里出了点事,我要先走了,莫先生你们玩得开心点。”边说边往外走,没几步就走出了包厢。

莫欣远和目瞪口呆的公关小姐目送他离开。

“那么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没多久之后莫欣远就结了账跟上,大老板走了,请客的人哪有继续留着的道理。

来到门口,周科佑果然在车里等着他,见他出来就说:“你开车吧,我刚才喝了酒,我们去找‘嘉音’。”

莫欣远高兴地坐进驾驶坐里发动车子,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问道:“你刚才故意的吧?”

“嗯。”

“你刚刚突然大吼那么一句,把我也吓了一大跳。”

“时间太久了,我们接下去还有要紧的事要办,不能再在这种事情上面再浪费时间了。”

“你……你就是只因为这样才打断我的……!?”莫欣远突然愣住,除了工作之外,周科佑心里就真的就没有些别的?

周科佑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就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误。”

说这话的时候,大个子一脸的正气,仿佛他不出声阻止的话,莫欣远就真的会一脚陷进吃喝嫖赌的恶沼之中一去不复返似的。

周科佑我上辈子欠你的!莫欣远狠踩一脚油门,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样猛地开了出去。

6.

莫欣远一路上只管开车,不管大个子对他说什么都一概不理。

被主观认定成“不解风情”的周科佑终于发现不对劲,问道:“怎么生气了?”

“没什么。”莫欣远从鼻子里哼哼。

“为什么生气?”周科佑依然抓不住重点。

“没生气。”大个子不明真相的样子惹得莫欣远叹了口气,气也顿时消了下去。

都那么久过去了,我怎么还没想明白呢?他略有些自嘲地想道。

与其说大个子是不解风情、迟钝,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想,不是吗?

“早八百年不就知道了,我还在纠结什么啊?”莫欣远低声自言自语。

他喜欢周科佑,从两年多之前就一直喜欢。

受到大个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几次不顾一切的舍命保护,莫欣远即使是再铁石的心肠都能被他化作满腔的热情,更何况他原本就对对自己好的人基本没有招架之力,大个子大多数时候真的很温柔。

而那时的莫欣远自作多情地以为大个子是喜欢自己的,至少是有好感的,那些温柔的眼神、言语和照顾,对没有好感的人怎么能有这样的表现。

于是莫欣远非常没有胆色地对周科佑使用了催眠,他急切地想确认周科佑对他是怎么想的。

可是结果竟然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莫欣远终于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眼神迷茫的周科佑清楚明白地否认了莫欣远关于喜欢的提问,并告诉他:“我喜欢的应该是女人。”

莫欣远记得当时心跳都快停止了,听到喜欢的人嘴里无情地说出不喜欢,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接下来的问题的。

“那你还对我那么好!?”现在想起来,这简直是无理取闹的控诉。

“你是警局里最宝贵的人才资源,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毫无意识的周科佑在这一刻给莫欣远刚萌芽的恋情判了死刑。

原来周科佑所有的温柔,全是因为他是一种“资源”。

放弃之类的不是没想过,但是两人自从组成搭档起就尤其合拍,副手的位置莫欣远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别人来替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里,周科佑甚至对他越来越好,别说放弃了,对莫欣远来说就连控制感情不日益加深下去也几乎难以做到。

两年以来,莫欣远再没有用催眠套过周科佑什么话,他不敢了,再听一次何止自虐,简直是加重心脏的负担。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大个子一天没有女友,莫欣远想他也许就还能有机会,尽管那机会微乎其微。

“你到底怎么了。”周科佑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莫欣远的额头和脸颊,“是不是催眠太多人,头疼了?”

“没什么,我就是最近太累了,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这个案子结束我们一起请假,找个地方旅游度假去,就我们俩,怎么样?”

你少来勾引我……莫欣远内心默默哀伤。

“嗯。”嘴上却不由自主先应下来。

车子没开多久就驶入了公交小姐提供的“嘉音姐”所住的小区,有了具体的地址,具体的地方并不难找。

周科佑上去按门铃,按了半天,房子里依旧死寂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八成是跑了,和死者上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了。”莫欣远说,“枪击案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她的嫌疑又最大,换我我也跑。”

“不管人跑没跑,咱们总要想办法进去,这说不定有线索。”周科佑不死心地又最后敲了几下,才道,“咱们去找物业。”

物业公司的人一听说是协助警方办案,就急急忙忙地翻找业主信息,催魂似的把房东连夜找了过来。

虽说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嘉音”已经逃跑的准备,但当房东用钥匙打开门看到里面之后,莫欣远与周科佑的失望之情不言而喻。

所有家具都被推得横七竖八的,柜子的门也大都开着,而各种物品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上,还有几袋垃圾状的东西,也随意丢在了地上,整个精装修的房子像是被劫匪扫荡过了似的,一片狼籍。

房东被周科佑拦在外面都快崩溃了,嘴里一直在念叨“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再也不借人了……”之类的话。

在扫视了一圈室内的概况之后,周科佑还是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看到那里吗?”他用手指指向某个垃圾袋的方向,对正在拨打电话动员搜查人手的莫欣远说。

“嗯,里面肯定有一些让侦毒组兴奋的东西。”莫欣远点头。

两人进去进行初步搜查,那袋垃圾里果然装有使用后遗弃了的吸毒工具,还有一些男人的物品,被莫欣远一并带了回去,顺带一起带走的还有协助调查的房东。

“这女的从哪儿来的?她租你的房子有介绍人没有?”

“中介介绍的,不过最开始说要借房的我一直以为是个男人,可后来直到看房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起来看的,我才知道要租房的其实是个女人。”房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是不是这个模样?”说着莫欣远从裤兜里拿出死者方绪的素描像。

“记不太清了……不过印象里不是这张脸,应该再壮点儿、长相再粗犷点儿。”

有了新线索,莫欣远很高兴,他让房东努力回忆,可房东除了大概的概念,其它的都因为事隔已久,记不起来了。

一圈忙下来,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午夜十二点,众人安排了明天的工作,就陆陆续续地各自回家。

周科佑刚准备走被莫欣远叫住:“大个子……”

“还有什么事?”

“……”莫欣远犹豫了一会儿,“没事儿,你回去吧。”

7.

拉住他能干嘛!?你这是在求安慰吗莫欣远,别把自己搞得跟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一样!再说有周科佑在就能解决问题吗!?自己解决吧!莫欣远一边走向自己的车,一边在心里指责自己。

莫欣远不想回家,他宁愿把时间都用在工作上,也不想回家躺床上,独自面对失眠的苦恼。

任务对象在自己的面前被爆头,以这样的方式使得任务失败,这对莫欣远来说还是第一次,而对方在坠楼之前,鲜血夹杂着脑浆飞溅到他的脸上,尽管大个子立刻行动起来,把莫欣远护在胸前,在躲开接下来可能有的袭击的同时,也避免他看到更多的血腥镜头,可是死者被爆头瞬间的那个场景仍然在莫欣远脑中盘桓,挥之不去。

有不甘、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突然之间就消逝了,可是心里更多的是脑浆溅在脸上时、那种无论如何都擦不掉洗不净似的粘腻感。

照理说莫欣远做了那么些年的警察,对血腥的场景早就该见怪不怪了,可是他以往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只需面对照片即可,因此当触觉与视觉联合起来冲击他的神经的时候,那种比以往只看命案现场强上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真实感恶心得他全身上下汗毛倒立。

莫欣远真羡慕法医们的淡定从容,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在工作的时候,用忙碌就可以短暂忘记那些,可是一旦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着家里白花花的天花板,即使眼睛再酸涩身体再疲劳,莫欣远依然会在眼前反复回放那个场景,又因为想起那一幕的血腥而陷入自虐般的自责和恶心当中。

越是想就越是睡不着,越是睡不着也就越急躁,莫欣远就像是陷入了没有止境的死循环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结果他前一天几乎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每天动用催眠能力需要消耗大量脑力,没有足够的休息很难保障下一天的状态,今天的五个人其实已经有些勉强,如果再失眠下去的话莫欣远都觉得自己很难撑下去,可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回到家里,莫欣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那些都是他自己的心理问题,和周科佑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刚才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觉得大个子能帮上他呢?

果然是平时被照顾得太好了啊……莫欣远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放松地倒在了床上,尽量想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让自己的脑子不要像前一夜那么高度亢奋。

结果又是大半个晚上的失眠。

第二天莫欣远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警局。

周科佑一进办公室就觉得莫欣远不像平时那样在卖力工作,而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看起来非常不对劲。

他走近一看,就看到莫欣远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小远?”

“没睡好……”莫欣远闷闷地说,“趴一会儿就好了。”

“昨天你也说没睡好吧,怎么会连续两天都没睡好?”看到莫欣远眼睛底下浓浓的黑眼圈,周科佑可不觉得这是趴一会儿就能好得起来的,他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以免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吵到没睡好的莫欣远,继续道,“要不要睡一会儿?反正昨天拿来的东西做检验还要花一点时间,现在不算忙。”

莫欣远“唔”了一声,大个子在他耳朵边上低声说话,像是大提琴演奏的催眠乐曲一样柔柔地划过耳膜,又淌进心里,原本他没打算睡、只想趴一会儿的,不知怎么的,竟然就有了困意。

“这两天我一直做噩梦……”被大个子自然而然地打横抱起来往休息室走,莫欣远迷迷糊糊地就把原来不想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因为那天枪击案的关系吧?”

“嗯……”

周科佑小心翼翼把莫欣远放在单人床上,又替他掖了被子,想了想,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以前在军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接到个紧急任务。”

莫欣远有点莫名地看着周科佑,但是没有打断他。

周科佑开始形容当时的情形:“一个老头为了图方便,晚上横穿高速公路,被车撞了之后倒在路中间,天黑再加上车速快,后来的车都没看见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就一辆接一辆从他身上辗过去了。我们部队因为离事发地近,所以被叫去做善后,过去的时候那老头整个身体都被车子压成片状了,只有又硬又圆的脑袋在路上到处滚,眼珠子都几乎掉出来,后来我带着几个人,用铲子一铲一铲地把那老头的身体铲起来的。”他一边说还一边模仿着当时的动作。

“……”明明那么惨烈的现场,在大个子的描述下,竟然变得古怪起来,莫欣远听完了沉默了许久,问,“你们就没觉得恶心么?”

“恶心啊,包括我在内,派出去做任务的几乎都几天睡不着觉,总觉得那老头的眼睛在看着我们似的,后来我们干脆破罐子破摔,每天晚上都讲鬼故事,讲了几天大家就都好了。”

“你们真自虐。”莫欣远不自在地动了动,“你该不会要给我讲鬼故事吧?”

“不讲,我就是想说,以后晚上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们说说话应该就能好些,再晚打过来都没问题。”周科佑把手覆在莫欣远额头上,“现在先睡一会儿。”

周科佑以他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温柔安慰着他,使得莫欣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像是有一股柔和的暖流在心里的某个地方流淌过一样,有一点麻、有一点痒,心悸的感觉随着每一次心跳越来越厉害,连带着耳膜都随之震动起来。

意识到自己又情不自禁地贪恋起了大个子的温柔,莫欣远猛地醒悟过来,右手在被子里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

别再往里陷了,他不喜欢你的!莫欣远对自己说。

8.

有周科佑在一边,莫欣远居然安安心心一觉就睡了一个半小时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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