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盘钟古老而笨重，连带着时间都走得异常迟缓。

突然，厚重的金属门被无声地推开，雷和裴希还有培训导师一起走了进来。

亚辰看到裴希，背脊僵直了一下，木条顺势划破了皮肉。

“嘶——”亚辰冷不防倒吸了一口气，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亚辰。

裴希看到又是他，抬起下颌，不悦地转走目光。

可怜的亚辰在裴希面前永远被当着空气无视，还是那种让人心生厌恶的污糟空气。

雷正色的时候很严肃，完全有作为boss的气场，他在发言前目光逐一扫过身姿端正的男孩们，然后拿出三个信封。

“经过董事会的商议，我们已经决定出三名能拿到1st选秀门票的选手，名单就在我手中，希望这三位幸运者珍惜这次机会，为up2me和自己争光，其他没有选上的boy也不要灰心，放眼前方，只要你们继续努力就能实现梦想。”

寂静的排演室，落针可闻。

“那么，让我来宣布幸运者的名字吧。”

有序的呼吸声出现了紊乱。

“no1 sean， no2 neff， no3 jamie。”

“yeah……nice。”队伍乱了，有人欢呼有人失落。

亚辰低着头，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裴希眼里没自己，风采展示给谁看？

训练结束后，亚辰随便冲了一下身体，走出更衣室就碰到了好像在等人的雷，亚辰跟他打了个招呼，刚想走雷却叫住了他：“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亚辰跟随雷来到咖啡厅，找了个幽静的角落坐下，雷点了两杯mocha。

“训练很辛苦，受得了吗？”

“当然。”亚辰用小汤匙搅乱了mocha精致的图案。

雷和自己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相约喝咖啡的地步，亚辰等待着雷的下文。

雷看着低头搞小动作的亚辰，这个大男孩经过几月的魔鬼训练已经隐现出大牌气场，相信不久后定会大放异彩，赞赏的话不由脱口而出：“这段时间，你的坚韧让我刮目相看，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璞玉浑金只有经过雕琢磨砺，才能让人们发现它的高贵质地。”

亚辰不认为雷是为了夸赞自己才来喝咖啡的，于是说：“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时间宝贵，今天你叫我只来是单纯的想找人陪你喝杯咖啡吗？”

雷笑责道：“这是对上司该有的说话态度吗？”

亚辰回敬给雷一个虚假的笑容，“如果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很正式的场合下，我会对你很尊敬，但事实……你知道并不是那样，第一次见你，你给我的印象就像个皮条客，而第二次，你让我见识到了你床上的风采，so……”亚辰还是很在意他和裴希的事。

雷楞了一下，终于知道亚辰为什么这么别扭了，原来自己给他的初次印象就不严肃。

雷收起笑，正色道：“好了，言归正传，选秀在即，我必须要提醒一下你，就现在选模而言，男模的身材大同小异，决胜的关键在于气质，我看重的是你神采飞扬的气质和自信满满的样子，而不是萎靡不振的电线杆！你今天的消极状态让我看不到你独有的特质，你的眼神言之无物。”

雷的话说得很重，让亚辰想起了裴希的话“我不要没有灵气的模特。”

“你有没有既定的目标？还是说你坚持初衷只要裴希看得上你就行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裴希更加轻视你，如果是艰苦的培训削磨了你的锐利，那我只能对你说，交出选秀门票，那个t台是给自信的人准备的。”雷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严厉的口气稍微平缓了一些。“董事会上我和percy舌战群英，努力为你争取来的入场票，我希望你慎重对待。”

“什么？”亚辰一愕，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可置信地望着雷。“percy为我争取过？”

雷看了受宠若惊的亚辰一眼，放下杯子，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不疾不徐道：“每个新晋模特的个人状态培训导师都会一一上报给高层， percy是up2me的设计总监，当然会关注每一个模特的训练状况，我跟他说过签你的事，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对你误闯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对你不太友好，但他是公私分明的人，他正在为转型设计服装，培训导师也觉得你最适合他的设计风格，所以重点向他推介你，之后他对你也很关注。”

“是、是吗？”亚辰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握汤匙的手轻轻颤抖，小而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传出来，亚辰马上松开小勺，将手放在交叠的双腿间。

所有力气和自信都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回到身体里，既然关注干嘛要做出那样一副高傲冷淡的样子，害的自己纠结了这么久。“那他会签我吗？”

雷的眼神越过亚辰飘向窗外，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嘛……他还没有回复我，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如果你在这次选秀活动中取得好成绩打败1st的模特，percy一定会马上签你，并为你量身定做服装。”

“为什么？”

“因为1st是我们的宿敌……”话还未完，雷的电话响了。

雷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抱歉地说有点事要先走一步，接起电话便朝门外去了。

亚辰下班回到家，sunday正在厨房做意大利面，亚辰从冰箱拿出一罐冰冻啤酒走进厨房。

“说点1st的八卦来听听。”亚辰站在sunday背后，突兀的一句话，让举起铲子尝味道的sunday惊了一跳，意大利面随着动作甩到了亚辰脸上。

“哇……好烫！”亚辰大叫着拍掉面条，一条红红的印记在亚辰的额头浮现，火辣辣地疼。

鸡蛋、冰块、热烫、冷敷，两个大男人手忙脚乱。

离选秀比赛只有短短三天时间，偏偏这个时候被毁容，亚辰举着镜子哭丧着脸，sunday在一旁不停的道歉，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焦急样。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责怪也无济于事，亚辰任命地仰躺在沙发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作为补偿，把你所知道的关于1st的事全部如实告诉我。”

sunday耸耸肩，无比惭愧地说：“关于1st我知道的还真不多，公司成立八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奢侈品产销集团兼超模管理公司，只是想想就知道它有多厉害了，其中的人际关系网，雄厚的资金，一直以来很少有的八卦，让专业paparazzi都拿它没有办法。”

“原来你只是个业余paparazzi？”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亚辰开始嘴不饶人。

“切！”sunday转过头去看电视，完全不理会亚辰，相处了这么久，sunday知道了一句中国话“抬杠”，一根杠子要两个人抬，少了一个就失去了乐趣，所以sunday自动无视亚辰的挑衅。

看到黑小子无视自己，亚辰起身踹了他一脚，sunday刚想反击就看到亚辰指着脸上的红痕，sunday冲他举了举拳头，悻悻地坐回沙发。

而亚辰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时尚杂志，依稀记得上面有关于1st的介绍。

亚辰在书架上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本被塞在一堆八卦刊物里的《fashion红白榜》杂志。开篇就是1st巨幅logo海报，当初看的时候以为是广告所以被忽略了，现在重新细看，才知道是关于1st的企业展示篇，不过通篇读完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收获，文章只简单介绍了一下1st的企业文化和发展史，不外乎是天道酬勤，锐意进取什么的，在文章的最后有一张公司高管的合照，一片金灿灿的黄头发里一个黑发男人异常突出。

亚辰跑到sunday面前指着那个人问：“这是不是1st的创始人，裴希的哥哥？”

sunday睇了一眼，“唔”了一声。

“有没有放大镜借来用一下？”亚辰撞了一下sunday，sunday没反应，亚辰开始用力摇晃sunday的肩。

“够了啊！！！”sunday被摇得火大，《中国历史探秘》开始了，不想错过任何情节却偏偏被亚辰一个劲打扰。“笑面虎一个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看percy就大概知道他的样子了，比起percy的冷傲，他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不过糖衣包裹下的不一定是糖果，也许是炮弹。

“他叫什么名字？”

“裴……一个车字一个干字怎么说？”

“x-u-a-n，轩。”

“对，就是这名，他没有英文名，他说姓氏是父亲给的，够酷吧。”

“看来他很孝顺。”

“好吧，我告诉你唯一一个有关他的八卦。”sunday趁着广告时间，给亚辰透漏了一个时尚界众所周知的事：“他的父亲已经过逝了，而他对他父亲的感情似乎超乎寻常。”

听到这话，亚辰的脑子里自动编织了一副悲情画面：年幼的裴希在寒风中瑟缩着肩膀，两只瘦弱的胳膊不停擦拭掉落在父亲身上的雪花，哥哥在一边默默地整理父亲的遗物，最后殡葬车把他们的父亲拉走了，裴希哭得稀里哗啦，赤裸的双脚被冻得通红，却还追在车子后面，边哭边喊父亲。

寒风吹，雪花飘，偌大的冰天雪地里，只有两个衣不蔽体的孩子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也难怪裴希对人这么冷漠了。

想啊想的亚辰心中开始犯疼，在sunday诧异的眼神中退回卧室。

亚辰找到一张裴希手拿奖杯，脸上露出难得笑脸的插页放在枕头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插页自言自语道：“知道你发生过不幸的事，所以我会原谅你对我的冷淡，如果你稍微对我好一点的话，我会倾尽所有对你好。”

“你会相信我吧，嗯？”亚辰像个傻子一样，对着裴希的插页自说自话。

“你必须得相信我，明天我就去打败你哥，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我来做你的清道夫，你的宿敌、你的障碍我都会一一蘀你扫除。”

亚辰用手指戳戳插页上裴希的脸，好像这样就能触碰真实的裴希。

恋上裴希，亚辰自己把自己掰弯了。

8.选秀

米兰中心广场，一场由米兰著名模特管理公司1st主办的truss主题选秀活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半球形的会场建筑雄壮恢弘，彩绘玻璃五色斑斓，阳光打在上面流光四溢，随着视点的变化产生忽隐忽现的朦胧效果，让整座会场看起来充满中世纪罗马教堂的味道。

今天不是星期日，这里没有虔诚的基督教徒为圣经歌唱，今天这里的主旨是力与美的时尚，年轻生命的绽放，一群充满激情和热血的男孩展翅翱翔的地方。

会场前台，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调较灯光音乐。

后台，来自不同模特管理公司的新秀正在紧张地试衣，化妆，在他们左右都会有一两个专业人士为他们指导或加油。

亚辰啃着大拇指的指甲盖，坐在up2me的休息区。

亚辰小时候一紧张就喜欢啃指甲盖，这个动作因为在大学篮球比赛的时候，被同学说成是故意卖萌，亚辰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动作了。

今天，真的好紧张！公司高管都来了现场，裴希在人群中特别耀目，黑色双排扣套装，上衣紧紧包裹住身体，肩的位置用大皱折的设计来提升立体感，裤子在脚踝处分叉，脖子上戴了一个样式别致的皮质项圈，十分前卫时尚，他就像个展示嬉皮时装的模特，如果他的身型再高点，他一定会成为万众瞩目的超模，而不是塑造时尚的设计师。

亚辰知道让裴希像别的模特导师关心模特那样，来告诉自己走秀的注意事项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加油打气之类的鼓励话语了，但还是抱着小小奢望，眼神不可抑止地瞟向裴希那边。

雷在跟他说着什么，他双手抱胸一副深思的表情。

在前台音乐响起的时候，裴希朝休息区走了过来。

裴希在亚辰旁边坐下，周围人声沸腾都掩盖不住亚辰“咚咚”的心跳声。

亚辰不知道裴希为什么会坐在自己的身边，四处望望，空着的座位还有很多，难道……他不讨厌自己了吗？还是说工作的时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不想因为个人因素而让别人抓到up2me的把柄，说up2me的设计师跟模特水火不容，同在一个休息区都相见不相识。

淡淡的薄荷香提神醒脑，亚辰坐得比标枪还直，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后背凉飕飕的，不用想也知道那里被汗水打湿了。

陆续有模特从侧门上台，亚辰正襟危坐，心情乱了。

“等下上台一定要放松，台下大部分只是来看秀的赞助商，up2me选出来的模特，从专业上就胜过其他模特经济公司一筹，这场秀你的目标只有1st，我需要强大自信的模特，想让我签你，今天就好好表现给我看，用你的行动来粉碎我对你的成见，行不行？”

裴希看着远处闪烁的射灯，薄唇轻启，一席蕴含着期望和鼓励的话，就这样从那张看似无情的嘴里吐了出来，他的眼里只有璀璨的灯光，可亚辰知道他心里有自己。

“行！ray应该跟你说过我的目标，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我不会在半路就返航，这次是全军覆没还是载誉而归，你刚才那番话已经给了我答案，percy，谢谢你。”

亚辰只看了裴希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

不敢直视他，亚辰微微偏了一下头，他怕裴希因为自己过多的注视，而收起刚刚展开的羽屏，裴希有多么敏感，亚辰已经领教过了，今天他愿意为自己说一句鼓励的话，亚辰已经非常满足，说明两人关系正在向好的方面发展，黑暗中颠簸的小船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导航灯，即使那灯光还很微弱。

“no16 up2me ……jamie。”主持人带着浓重的美式口音，声音浑厚低沉，十分悦耳。

亚辰站起来，低头看着裴希：“那我去了。”

“嗯。”

亚辰朝侧门走去，他能感受到裴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直到前方掌声响起。

第一环节是走台步，亚辰很自然地走上t台，将自己的综合气质和对台步音乐的感受融入到步伐中。

t台正对面是一盏大型聚光灯，白色光束一直追随着亚辰的脚步，亚辰的眼里只剩一片白茫茫，台下有多少人，他们的目光是否挑剔，是欣赏还是不赞同，这些对于亚辰来说完全不重要了，因为他看不见，偌大的会场亚辰只感受到了一个人的呼吸，那人没有坐在台下，而是站在自己背后，他说只要好好展示自己，只要自信就够了。

几分钟时间很短，亚辰回到后台，休息区没有裴希的影子，亚辰伸长脖子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在饮水区找到了端着咖啡杯的裴希。

亚辰大步靠近裴希，“我回来了。”

裴希转过身，淡笑着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亚辰：“感觉怎么样？”

“不错，灯光太刺眼了，看不清台下的人，不过这让我放松不少，裁判给我的评语是矫健的云豹。”亚辰充满自信。

手中捧着的咖啡还带着一丝温度，会场所供应的是泰式冰咖啡，裴希用几分钟就捧热了这杯咖啡，亚辰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咖啡里的冰一起融化了。

“豹？哼……那家伙还是喜欢随意将人形容成动物。”笑从裴希的脸上隐去，随之罕有的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

“那家伙？是谁？”亚辰纳闷。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接下来还有三场比赛，你该去做准备了。”

冷漠的裴希又回来了，公式化的语气，莫名的疏离感，手中的咖啡渐渐失去温度，亚辰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他对自己的态度稍好，仅仅是因为工作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