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眼前的是两排隔断桌子，二十几个战士带着头盔半趴半依的沉默在各自的领地，虽然戴着那东西看不清楚面貌，但露出的下巴上长出的青涩胡渣，足以让看到的人甚感欣慰，完全体会了所谓颓废、所谓落魄的真谛。

楚司昭嘴角有些抽搐的扭过头，就见段天钊无声无息的站在身后，直勾勾的看着他。

“没死透？”

段天钊点头，二话不说指着一张桌子让他过去。

楚司昭无奈归无奈，但由始至终都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坐定后倒不急着带上那个安全头盔样的东西，只是随手巴拉了下身边的人，道，好久不见。

被扒拉的那人正是孙也大师兄，连续游戏四十多小时就连他也支撑不住了。此时人正蜷缩在椅子里睡觉，被人扰醒自是大大的不爽，胡乱的扒拉两下头发，一瞪眼，突的没了言语。

小少嘿嘿两声，然后孙也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了两下，拍拍脸来了精神，不用段少爷吩咐就自行开始给楚司昭上课。

一堂课足足上了三个多小时，从操作说明到游戏背景，从游戏背景到职业设定……一大堆的东西说出来，那个孩子依旧是淡淡的，便是连主讲人都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家伙还是不是楚司昭。

“那我玩哪个？东方还是西方？”

“这组测的是西方职业，职业和旷世里差不多，但是在40转级的时候每个职业会出现分支，就像刺客吧，到了40级的时候除了刺客会出现一个盗贼的分支，刺客主要PVP，盗贼就比较偏向于PVE了，现在是一个人负责一个职业，你的账号跟我一样都是刺客，所以你最近先把游戏的大流程搞清楚，跟我测一下BOSS数据。”

“boss？任务的？副本的还是野外的？”

“不都得测吗？”大师兄不吝惜的开始鄙视他，帮忙把各种外接线插好后，拿着头盔就给小弟套上了。

没有不适也没有不安，就是闭眼和眨眼的工夫，楚司昭便已置身于一个广场上。

广场上有很多人，小摊小贩吆喝着，还有许多拿着弹弓挥舞着木棍的孩子跑跑跳跳。

太真实了吧？楚司昭有些惊讶，走到一个卖包子的老妇人跟前仔细看，花白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连眼角上的皱纹都异常的活灵活现。

“这怎么做的？”楚司昭自言自语，路过挂着个“缝”字旗帜的小木房，小CK呼的一下跑了进去。

屋子里叠放着许多的布匹悬挂着许多的衣服，屋子正中，一头金色长发的女人手里拿着卷尺正在给模特量尺寸，她抬头看了看闯进来的人，温柔的笑道，十二司来的刚好，我这里有一件刚做好的衣服，快拿给铁匠昂厮试试吧。

小少心里“哎哟”了一声，接过那女人递来的衣服转身奔着墙角的试衣镜走了过去。镜子里是一个穿着皮甲小背心黑色短裤的男人，一头黑发趁着他黑色的瞳孔倒是与现实里有几分相似。楚司昭动动脚，镜子里的人就跟着吧唧两下脚丫子，楚司昭挠挠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效仿。

真是太帅了！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小小子明显兴奋了，恍然想起那个女人喊自己十二司，难道这就是这个角色的名字？想着瞥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没想一眼万年竟发现这个角色脑袋上浮空顶着三个字。

真是……恶搞啊……这么真实这么好的游戏，你就非得顶着个东西满世界跑吗？而且这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叫牙耳？邪少不行吗？十二司……十二司……你怎不叫十二大爷呢？！

正纠结着呢，忽然电子音提示有消息，小少不熟练的打开虚拟面板，就见上面写着：

[好友]六猴：我是孙也，组上。

瞬间，小弟圆满了，这才意识到原来称谓如何也是需要有参照物的。

117、一年秋败，一年花开

孙也教的好，楚司昭学的也快，只是小少时间不固定，有时是一天过来一次有时是两天过来，偶尔遇到系里组织外出写生，那个把月见不到人也是经常的事。

于是乎，十二和别人的差距是越来越大，直等到放了寒假，孙也死命活命的带着他刷副本做任务，这孩子才稳稳当当的升到60级。

本来他玩的就是刺客，按照键盘网游来讲，牙耳不是一流高手但也绝对是高手级别，可现在全新的游戏模式还没完全吸收不说，就是这神聆游戏里的玩家可都是胜世游戏测试的成员，那意识、那反应、那操作，哪个拿出来不都比他强？

所以这帮MT们在午饭后的课余节目是PK，而楚司昭的课余节目却是被PK，每天P来P去的虽然总是最后一名，但孙也觉得这个孩子对这种东西并不关心，而且还有日渐萎靡的趋势。

为什么不关心呢？这人以前不是挺好战的吗？大师兄想不明白表示很头疼，但该做的工作却是没有落下，拉扯着楚司昭一起刷完了1-60级的各主线BOSS，便是野外的10级、25级、40级的大怪也推了好几回。

可是，下副本靠的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眼看着进度就这么被耽误下来，孙也觉得不好受，几次找段天钊要人却是未果。

小少问，用不用这么拼啊？

什么用不用这么拼？这游戏做了多少年了你知不知道？孙也老大不爽的回他，可话说完好久也没见他有反应，于是好奇的凑过去，就听了楚司昭幽幽的自言自语说，“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这么快就两年了呢……”

两年？大师兄恍然记起了什么坐直身子，然后看着楚司昭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眨眼，已是年关。

小小子本打算还去旅游，结果被咆哮着只得因工作的关系收拾了行李搬去游戏部。

那里继续一片衰败，墙角上堆积的饭盒、泡面桶仍旧肆无忌惮的增长着。不过好在段天钊人性爆发，让MT们排好值班就把无关的人早早的放了假。

楚司昭拖着行李进门，看见的便是苦逼的小猫两三只，然后随意的打了招呼，便坐到自己位置上游戏。

[帮会]三生石：十二来PKPKPKPK。

[帮会]六猴：别搭理他，这小子刚学了个技能搞测试呢。

[帮会]三生石：大爷，学个技能让你打断好几次，我憋屈啊！

[帮会]六猴：那你找十二？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靠

楚司昭刚进游戏就被人给逮了个正着，无奈嘴角微勾笑了下，把装备修修好就开去了野外蹲点守BOSS。而这曾经让他最激动最兴奋的游戏，也因为这日复一日枯燥的工作逐渐失去了吸引力。有时候，他会不经的想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有时会担心等到那个混蛋回来后，自己会不会被时间磨去棱角。

两年快到了，你回来时还会认识现在的我吗？——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开始蔓延开来，而它的生长速度随着新一年的到来越发的疯狂。

两年，由着那句“分手”已经没有了必须坚持的等待，所以当这个寒假以一种平淡离奇而又枯燥乏味的方式度过后，几乎没有谁在记得这个记录时间的数字，当然除了楚司昭。

新学期的到来措手不及，孩子们刚开学，段少爷就得了失心疯，力排众高层的异议，决定于下年暑假推出神聆这款游戏，以至于小弟忙完了学校忙学生会，忙完学生会就忙游戏，最后竟然生生的压下了那个念头。

悲催啊！段少你是肿么了？你丫下半年推游戏凭毛毛到现在就奴役我们？！——众测试部成员一呼百应，纷纷以“罢工”为手段，势必达到“提工资”的崇高目的。

可是段天钊不为所动，一个眼刀飞过去瞬间秒杀掉一大部分人，而剩下的人也真够顽强的，胆子稍微大一些的就凑到跟前询问说，不加工资您老人家多给几天假不好吗？

段天钊笑，只问一句，你不如一直放假吧？于是，所有的人都淡定了，再无任何意见的上游戏，可资本主义压迫的只能是他们的肉体，要想精神上达到真正的宣泄就只能回归到一个虚拟的环境中去。

因此直到预计时期的一段时间里，神聆里面二十多个苦逼大众除了工作就是PK，P得血流满地才又惶惶着去工作。

不过话又说回来，段少这人从来不屑做无理取闹的事，毕竟一款键盘网游在敲定时从逻辑、到构架、到编程、到测试就要很长的时间，现在他们做的虽然业内有很多小地方已经被应用，但真实的运营到一款大型网络，他是真的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而且段天钊直觉，今年的夏天到来时一定会掀起一场全息狂潮，因为如此重要的时代坚决不是一个人或者一家公司能够承受住的，早在多年前星美不就提出了这样的构想吗？所以神聆应用到的技术其他公司绝对也拥有，那么谁踏出第一步，谁能成功的第一个受到瞩目，这都是他所需要判断的。

“那活该我倒霉呗？拿着这么点儿工钱一天还睡不到五个小时。”楚司昭对内里来由倒是知道一二，可知道不代表能接受，能接受不代表能执行，本来嘛，一个好好的大学青年偶尔通一次宵就算了，这天天拿着通宵当职业是个人都受不了吧？

无奈，段天钊也纠结，最后答应等内测之后把账号送给楚司昭，并且让他拥有相当于GM一职的权利后，这个傻X才老不情愿的同意。

喂喂喂，你是傻还是呆？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吗？让你当GM，那就是让你进了公司，现在一个大学毕业生找工作都多艰难？你能大二进公司而且还是胜世集团，这有多厉害啊，懂？！——尚MM继本章第一次出场就化身咆哮派，而实际上楚家弟弟所不好接受的也只是他单纯的认为GM根本就是个挨骂的货。

不过，挨不挨骂也还都是后话，测试部忙乱的显然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白天还是黑夜，黑夜还是白天，楚司昭只感觉日历一页页的翻得比扇叶还快，睁开眼工作，闭上眼休息，被个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不留神摔个人仰马趴。

于是压力过大是非常影响青少年的健康成长的，段少爷大手一批直接给了他张半个月的休假条。

楚司昭接着时泪流满面，心说，麻痹，老子这月期末考，你现在放我假，是想送我人情还是不打算让我以后休息了？

可假有了试也得考，小小子无奈着只好滚回宿舍复习他多日丢下的课程。

开电脑，上网。简单的动作却似乎很久没有做了，楚司昭有些呆呆的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屏幕界面，拍拍被虚拟头盔禁锢了长久的脑袋这才操作鼠标检查邮箱。

里面有五百多封的未读信息，而且人性化的系统还在不停的提示他邮箱已满，邮箱已满。

小小子心里忽然冒出了个想法，可那个模糊的身影却迟迟的不想从浓雾中走出被他看清。手指轻轻的点击了一下，就听“啪”的一声后，几乎所有的邮件都显示出一个熟悉的地址。

发来的邮件是打包好的图片，分别以时间为题目足足塞满了他可怜的网盘。楚司昭嘴角微微勾着去翻看，从单调的颓废一路到鲜花烂漫，瞬间展示出此摄影师不同的感情变化。

一年秋败，一年花开。

最初的时间竟然距离他对他说分手，他毅然的离开相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好在他终于明白了，至少此时此刻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片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的蓝天草原。

楚司昭心满意足的把最后一张照片提出来设成桌面，摸了摸屏幕这才塌下心来学习。

等考试结束后，人的假期也就跟着结束了，楚小子一边诅咒着段天钊一边返回游戏部。就这么无休止的忙碌又忙碌，把MT们折腾得一个个徘徊到死亡边缘后，游戏的推出还是因为所谓的“资金不足”被延迟了下来，段天钊眼睁睁的看着星美推出首款全息瞬间垄断市场一言不发，空气中流动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语言和表情来表达。

至此，内测部的成员更苦逼了，和营业部的一众精英们共同承受着胜世强冷空气降临，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

楚司昭这个委屈啊，眼看着第二个假期又被无情剥夺，就恨不能把段天钊给蹂躏一顿。

灌辣椒水？上老虎凳？还是偷他内裤送给打扫卫生的大妈？靠之，貌似秘书室里的那帮女同志已经做过这种事了吧？小小子深刻了，正胡思乱想呢，被YY的对象突然一拍他肩膀把他给喊了出去。楚司昭脸色苍白，刚关好门就问了一句，你会读心术吗？

段少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后，直接说，等开学之后把这个给我弟送去，就说这号是你抽奖得来的。

“你弟？”

“叫段天语，今年考上S大了。”

“哦，那你怎么不自己送？”

“因为我给他，他会觉得是内部照顾，所以你给他的时候也最好不要告诉他你跟这游戏也有关系。”

小小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虽觉得那个传说中的弟弟有点儿白，但不可否认的却是提起了他的兴趣。

再开学……好吧，七妈承认时间是过得有点儿快了，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啊，快乐的时间永远是短暂的，所以没有作业正式脱离高考炼狱的孩子们又怎么会觉得假期漫长呢？更何况第一次迈进大学啊！TMD，哪个敢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于是大一新生们就像出了笼的家雀儿，扑打着翅膀瞬间填满了校园的每个角落。而这欣欣向荣一片美好之中，却没有人注意有个男人正趴在教学楼二层的窗户上挨个打量他们，而这个地方刚好就是S大的学生会室。

此时的学生会干事们死气沉沉，本来都等着汇报工作呢，谁想萧华这个又痴情又狠绝的女人，竟然会因为担心孙也身体劳累屁颠屁颠的跑去了照顾，而被一脚踹上学长位置的楚司昭反倒偷得浮生半日闲似，软趴趴的滩进BOSS椅里，发呆了一个上午？

“咳。”干事们一脸死灰的或坐或站，忽听见楚小盆友“哎”了一声，众人鸡冻，跑过去之后就见他伸着根手指头指着楼下说，“那孩子怎么这打扮？”

尼玛啊！！！人家带个大黑框眼镜，揉了个鸡窝头，关你P事啊！！！

众咆哮了，正琢磨着是不是把他顺着窗户扔下去呢，这孩子突然又“哇”了一声。于是大家又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目光，看着校园内又阳光又活力的气氛，怎么也找不到再值得他惊叹的事物。

小少坐着身子拍拍脸，随手一指也不管人家叫什么就开始安排工作，干事们一边惊叹着一边被念叨，等领了工作后，学生会室里一个不剩。

楚司昭晃晃脖子又趴回窗口，就见刚才那个被他发现了的小书呆正在帮一个男人拍去肩膀上落下的柳絮，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竟是段天钊……

我咧个亲娘啊！这孩子是谁？这孩子难道是……楚司昭边想着边往楼下跑，结果赶过去时，男孩已经不见了，而绯闻男主角却用一种看白痴，并且觉得这个白痴已经无药可救的表情看着他。

楚小童鞋咳嗽想把自己虚化成路过打酱油的路人甲，可天不从人愿，他还没问呢，人家段少直接来了句，那就是段天语。

而后，楚司昭差点归位，因为他委实难以想象段家的基因能突变成那个样子。所以越好奇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想知道，越想知道行为就会越古怪，终于等到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楚司昭成功的把段天语堵在了男生宿舍的楼道里，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说，到我身边来吧。

到我身边来吧……

来吧……

所以，本性再纯洁的男人也有非常猥琐的一面，即使他们险些遭受断子绝孙的报应，也没办法把自己镂刻在别人内心里的万恶形象给消除。因此自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书呆和楚小少玩起了太极，直到神聆随着更多的网游正式推出，在竞争日益激烈环境中夺取到一处领域时，段天语的法师账号以调低了10%的容貌完整的告诉了小小子，其实遗传这种东西不是说变就能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