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生间里乔振业使劲地用凉水洗了把脸，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压力，抬起头发现乔守业站在身后。“我来提醒你，把衬衣系好，别让老人看到。”“不用你提醒。”乔振业用湿毛巾拭了拭伤口，依旧很疼，“另外我还要警告你，别再身上给我留下肮脏的印记。”乔振业讳莫如深地看着镜中大哥阴沉的脸，冷冷地说，“操，管好你自己吧。”

饭桌上气氛不同寻常的活跃，连平日比较严肃的乔父都有些喜气洋洋。乔振业竖着耳朵听乔母询问女方的情况，原来只是一个卫生系统小小的公务员，估计高建磊可能听说过。“乔乔，有照片不？给我和你爸看看。”“妈，我跟她也才刚认识不久……”看着乔守业装羞怯的样子，乔振业有些气恼，“妈，长得丑难道你就不让进门了？你没那么肤浅吧……”“你别瞎说，乔乔赶紧哪天把姑娘带回家来，提前说，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妈，还是外面吃吧，您的厨艺也就我爸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忍耐。”“乔振业，你别在那阴阳怪气的，有本事你也给我带一个回来啊，这么大的人了，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成天不务正业，那天我在学校碰见你们白老师，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进实验室呢，我跟你说，你要是想拿学位你就给我好好学，别在外面给我和你妈丢脸，以后多跟你哥学学，不要干什么事情都这么不着调！”乔父突然发难，乔振业有些惊愕，停了几秒才一字一句地说，“是，跟我哥学，要着调。”

“诶，你干嘛啊，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开开心心的，你发什么脾气啊，”乔母一如既往地扮演者打圆场的角色。“哼，就是出去野惯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你就给我搬回家住，我不信你三十多岁我就管不了你了。”“爸……”乔振业刚想反驳，便看到乔母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不要顶嘴，他只好叹口气使劲地往嘴里拨饭。

经过乔母的几次打岔，饭桌上又恢复了热情的讨论，只是乔振业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唠叨的母亲，发着无名火的父亲，还有复杂多面的兄长，这一切都让他心生厌烦。午饭结束，乔振业找了个理由准备回家。“振业，带上我，我跟你一齐走。”大哥拿出衣服追了出来。“对不起，不顺路，”乔振业锁上车门摇开玻璃说。“别任性，去我那坐坐，天还早呢。”“哥，既然时间早，你就多陪陪你女朋友，我呢，我也有要陪的人，况且，您以后别刻意不开车了，现在打车不方便呢，走了。”从后视镜里看着大哥的身影越来越远，乔振业觉得一阵轻松。

突然手机响了，掏出来竟然还是乔守业。“振业，你今天逃的很快么，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可就没机会再逃了。”“我操你……”想着骂出国骂好像把自己也骂了，乔振业及时收住了嘴，稳了稳情绪说，“哥，当初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么？我不明白你这是唱的哪出，无论你娶谁我都真心祝福，可我的事情你也不要插手。”“乔振业，我的退出不是为了让你去玩别人。”“哥，我们自己管好自己吧，之前做的错事再拿出来提只会伤害更多的人，无论我是不是玩，我真的过的挺幸福的，这样不是很好么？哪天叫上我嫂子来家里坐坐，及时通知我啊，我也去认识一下，将来都是一家人嘛……”没等大哥说完，乔振业便挂了电话。几秒之后电话又响了，乔振业有些不耐，“我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打来干嘛？”“……”“喂？说话！”“三儿，是我。”乔振业一个刹车停靠在了路边，“老麦？”“看在你还叫我老麦的份上，出来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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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东搭了梯子让自己从台上下来，乔振业当然不会拒绝。到了约好的地方，麦东已经在包房里等着了，几天没见，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到啦，喝什么茶？”“随便，跟你一样吧，”气氛又有些尴尬，乔振业在心里腹诽，这他妈过的什么周末啊，见一个就像在心里楔了一根钉子，横竖都难受。“振业，我这是……我想跟你道个歉。”麦东首先表态，乔振业也不能落后，“老麦，你先别说，该道歉的是我，无论怎么着，我那天不该动手，咱大学在一起住了四年，没红过脸，我上来就动手，真是犯浑了。我更不该拿你女儿说事，其实当时说了我就后悔，可是脾气一上来，真是说话不经大脑了，看在兄弟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我吧。这两天没找你我心里也在犯嘀咕，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今天你先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那么这个对不起，真得我先说。”乔振业的话于情于理都说的很圆滑，表现出十足的诚意，也圆了没接麦东电话的理由。一抬头，发现麦东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诶，老麦，你要是真生我气你就揍我一顿，你这样我可真是受不住啊。”“振业，不冲别的，就冲你还能叫我一句老麦还能认我这个兄弟，我真是，我……”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乔振业一边递着纸巾，一边安抚，“你这是干嘛啊，你的苦处我还能不了解么？这个圈子多难做我还不知道么？我理解你。”“振业，你知道么，我一直嫉妒你，从大一军训我就嫉妒你，我低血压，每天站军姿恨不得想死，就是请不下假，可是你就能受到照顾当上了风纪组长，天天穿着军装在方队里闲逛……”“诶，你提这个干嘛啊，那还不是我妈怕我吃苦么，我妈在医学院当老师，难免其他人给我点特权。”“是啊，特权，从此这个特权便跟着你整整大学四年，一直到找工作，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像点样的工作时，你已经定好在编药剂科的职位了。我明白，从此我就得供着你，求着你，这辈子就得这样了。”“老麦，我知道小的时候做事情有些张狂，肯定很多事情做的不地道，可是我真是一直拿你当兄弟的。无论你做什么，我做什么，这都不影响兄弟感情。你说你供着我求着我，凭良心说我拿你当平常药代了么？每次你来找我那不都跟以前窜宿舍一样么？不错，在一定程度上我是有些权利，可是你开着S60，我开着什么？我们的工作有可比性么？如果你要是拿这个说事，我真的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帮我，其他药代都说‘老麦，你在二院怎么这么牛？’我说‘咱兄弟给咱开疆辟地呢’干这个真的压力好大，我每天晚上要不就是喝到醉死过去，要不就会梦见一箱箱的药被退库，最后一身冷汗的吓醒。我知道我的手段操蛋了一些，可是我是真的没办法，但凡我要知道刘王八能下这种狠手，我就是自己去，我也不能让小崔……”“噗……”乔振业一口茶喷了，“别闹了，老麦，要是你去，那王八不得挥剑自宫啊。”“操，滚你的。”两句玩笑让低沉的气氛一下子一扫而光。

“诶，我这两天可是什么都没干，一直陪着小崔呢，一会跟我去看看他吧，他也好的差不多了。有时还提起你，总想当面谢谢你。”乔振业摇了摇头，“不去了，你的人你照顾好吧，我去他反而不自在，那天的事过了就过了，咱都别想太多了，你看看你，脑袋瓜上的毛明显见少啊。”“可不是，最近头发掉的都吓人，不过有你那句话我就放心了，有时间咱出去喝酒去。”“行了吧，你那一套用在客户身上吧，那就这样吧，我回家了，有事电联啊。”坐在车上，乔振业收了收还在微笑的表情，他突然发现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真心与违心了。

之后的日子忙碌而平淡，乔振业迫于无奈，开始进驻实验室，每天的生活被工作和实验充斥着，回到家中韩旭多半也已经休息了。可他还不得不在书房继续自己的开题报告。俗话说屋漏连逢天阴雨，医院正式开会大力准备半个月之后的三甲复审。乔振业觉得高建磊确实很靠得住，打电话过去询问带队的检查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随口就问了句，“诶，石头，我哥有对象了你知道不？嘿嘿，你小子那么惊讶干嘛，具体我也没见到，不过据说也是咱们系统的，估计跟你那边离得很近。叫什么……诶呀，我还真没问，回头你跟我哥八卦去吧啊，你忙着，检查员有消息了给我个信啊，谢了。”

由于乔振业提前布置得当，一切井井有条，便趁着没事开车回学校了。医学院有个惯例，本科生进实验室做毕业专题一般都不是教授亲自带，尤其是稍微有点名望的教授。他们都会指定跟自己时间较长的研究生、博士生去带教。其实就是一个互相窃取劳动成果的行为，本科生付出劳动，帮师兄师姐搞搞数据，那些实验任务比较重的研究生、博士生，就把自己的论文拿出来一部分让本科生答辩，如此“互利互惠”大家都很满意。分配给乔振业的小子实在手笨，简单的液相也不会有，几次还险些废了柱子，乔振业不放心，总是一有时间就跑过来看看进度，省的小师弟出了幺蛾子影响整个实验的进程。

停好车后，乔振业图近路从图书馆穿到实验楼。“乔老师！”乔振业没有反应过来，径直往里走。“乔老师，等等我！”这时乔振业才发觉是在叫他，扭过头来打量半天，原来是尹睿。“你好，有什么事么？”乔振业有些疏离的问。“乔老师，你怎么来学校啦，我在医院里见过你好几次，不过当时穿着白大褂，您没认出我来。”小孩一脸讨好的说。“我来学校有点事情，你找我……”乔振业也也在心里打鼓，虽说跟这个小孩有过几面之缘，可是完全谈不上好感，在乔守业和钱坤面前一脸天真烂漫，今天的讨好就显得有些蹊跷了。“乔老师，您这两天看到大乔老师了么？我是说你的哥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乔振业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还算和蔼的说，“我和我哥不住在一起，平时也比较少联系，最近没见到他。”小男孩有些失望，又有些焦急，放在平时乔振业可能会问“你找我哥什么事，”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牙关紧闭，坚决不多管闲事。“阿，乔老师，我前几天把手机弄丢了，以前的号码多数都找不到了，您能告诉我乔老师，呃，我是说你哥哥的电话么，还有钱坤钱老师的电话也行……”乔振业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拽来一张便签写上了两人的电话递给他，尹睿如获至宝，鞠躬感谢之后就跑开了。

回到实验室，果然看到小师弟一脸呆滞的看着图谱，一见到乔振业的到来，立即求救道，“师兄，师兄你看看这个峰好奇怪啊。”乔振业有些无奈，换上实验服坐在仪器前研究了起来。不知俩人钻研了多久，仪器终于恢复正常，乔振业刚松一口气，准备休息会，便接到了副主任的电话，“小乔，我的乔主任，你还弄实验呢？快回来吧，医院出事了！”乔振业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老赵，天天一口一个出事的，别说我了，我的小白鼠都得被你吓的惊厥了，怎么了？别告诉我又拿错药了啊！”“诶呀，别开玩笑了，这回可不是小事，有人把你给告了，都告到院办了！”“啊？什么情况啊这是，谁告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个病人，长期用着诺雷德，说咱们医院突然给停了，进了一种国产药，贵不说吧，效果也不如以前的好，你知道，这些病人都是癌症病患，一个个精神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正在医院闹呢，不知道谁把矛头指到你的头上，说你拿了什么什么好处，医院正打算调查呢。你赶紧回来吧！”乔振业挂了电话，靠在实验室的休息椅上闭着眼咬牙切齿，“麦老二，这回真他妈被你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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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乔振业有点慌乱，不过还是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实验室的工作，给教授打了招呼才离开学校。开车回医院的路上，乔振业面沉似水，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想着整个过程中自己可能的失误。他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甚至没有向父亲求援，乔振业知道如果事情闹大早晚乔父都会知道，仿佛赌气一般，他决定自己来承受这些。乔振业的沉思又一次被电话声打断，拿出一看，是钱坤。

“小乔，忙呢？”“恩……”乔振业有些疲惫的不想多谈，“怎么这么没精神，哎，给我帮个忙！”一听到帮忙俩字，乔振业有些头大，如今自己的窘迫境地不就是因为抹不开面子的帮忙么？看乔振业不答腔，钱坤有些着急，“说话啊，死啦，我跟你说有件事你得帮我搞定，嘿嘿，说起来这事也不该我来找你，于情于理也得是大乔找你啊。”

“快说吧，什么事？”乔振业听到大哥更加不耐烦了，“我这忙呢，你快说。”“尹睿你还记得吧，”钱坤一张口，乔振业就想到上午和他的偶遇，看来这个电话也不是偶然。“尹睿在你们医院实习，今年分到你们那的人不少，你知道的，实习结束以后，带教老师都会给实习学生打分，你们医院你还不大拿？去帮小睿说说，给他一个优秀吧！”“就这件事？”乔振业有些匪夷所思。

“是啊，你知道，这事我去出面还是不好，你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小睿今年想拿优秀毕业生，本来其实问题就不大，只不过想增加筹码保险点嘛，你知道，优秀毕业生的头衔含金量可是很重的，将来上研、找工作……”“为什么？”钱坤被问蒙了，“什，什么为什么？”“钱坤，要是你家亲戚，这话不要你提，我会主动帮忙，可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嘀嘀咕咕什么小睿啊小睿的，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他吗？”“诶，乔振业，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们在一切吃过饭呢，而且小睿真的是既可爱又可怜的孩子。”“可爱？可怜？”乔振业冷笑道，“且不说我现在有一堆事情，钱坤，当小孩就要有当小孩的样子，想在我面前玩心眼，拿我当SB耍我跟你说，那不可能。”你他妈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听不懂就说明你被当SB耍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自己人，都没说的，可是我犯不着为一个什么可爱又可怜的人搭交情，况且，这年头可爱又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也别让我哥跟我说，我哥现在是大主任了，他说话比我好使，让他自己去办吧！”“乔振业，你也太不够哥们了……”没等钱坤说完，乔振业就挂了电话。“哥们？操！”

快步走进药剂科的大楼，乔振业感受到别人向他投来的探求的目光，故作镇定的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副主任在会客桌前绕圈，乔振业乐了，“老赵，要是给你眼前蒙个罩，你是不是能一直走到下班？”“诶，乔主任，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啊，听说门诊办已经成立调查小组了，估计很快就要叫你去问话。”乔振业拿起杯子冲了杯茶，有点悠闲地斜靠在软椅上，“你急什么啊，又不是什么白色恐怖时期，问话就问话呗，又不上刑，你在这哆嗦啥？”心底却说，门诊办那群孙子，天天除了各处挑毛病还能干个屌？这回好不容易挑了错还能轻易放过？就是一群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