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 下 云涌——三七
三七  发于:2011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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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的苦寒之地尚不得温暖,凌斩云被门帘缝里嗖嗖吹来的冷风激得一个寒颤,但心里却如有火焚,“好,好啊。”

冷得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他咽下一切言语,泛出新雪般天真的笑脸,
“大哥也要早些安息——我一直都很担心你哪。”
他笑嘻嘻的说,唤来侍卫,慢慢离开。


出神的看着他走远,忽然一阵疾风,吹得灯烛晃了晃,乐铭上前小心挡住风,他的影子被烛火拉长投射到身上才惊醒扣风

,“这里的天,还冷得很呀。”
乐铭一愣,不知苍帝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跟他讲话,只好含糊的应了声。
“陪我出去走走吧。”扣风长身而起,低敛眉目容色仿佛疲乏了,染上冷寂的灰色。
“……是!”

*************

除去夜巡士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千帐寂静,偶尔听到寒枭发出凄厉的惨号,像这夜里的小冰珠冷得人心里直发憷。

君臣二人边走边谈,扣风很快便明白事情经过:今早凌晨斩云毫无声息的赶来,秦妃暮的许多属下也曾跟随过赤王,被他

乍现弄得懵了,糊涂中随了他的喝令,于是他一路无阻直奔秦妃暮的营帐,轮守的侍卫队长舒楚还算机灵,见情况不妙假

意盘查拖延了些时间,同时命人通知秦妃暮,待赤王一行人闯入妃暮已不见踪影。使得乐铭激烈反应的是后来,凌斩云强

行收束行军,并传下命令妃暮叛逃无论死活也要拿下他;连串闪电般的行动几乎让乐铭没反应过来,待据理力争的时候,

秦妃暮已经成通敌叛国之将。

“若不是赤王强横……”乐铭喃喃抱怨。
“如果不是他以霹雳手段震慑全军,后来会怎样?”凌扣风看了看他,“继续说下去。”
乐铭一时语塞,后来下午些的时候,部分将领鼓噪作乱,但气候不成反被赤王派兵拿下,严厉审讯后得知秦妃暮早怀二心

许他们高官厚爵伺机反扑朝天,但凌斩云的忽现打乱他们一切部署,慌乱之中,这些人得知秦妃暮已被逼走心知事情有变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率兵作乱企图谋反,谁知道三两下便被赤王扫荡干净。

“但是妃暮他……”乐铭还待争辩。
“乐铭,朕知道你与他情同兄弟,不过他心存反叛早有证据,”凌扣风温言道,眼睛在夜空中发出寒星般的光芒,“斩云

的做法虽有待商榷,但不可否认,如果不是他此次行动,我们会遭受更大的损失。”是的,他并没有错。扣风在心里一声

喟叹,斩云斩云,他做了自己本打算做的事情……

见苍帝明显偏袒,乐铭不由脱口而出,“就算如此,赤王也不该不待审讯便定罪妃暮,秦将军对他死心塌地,怎……”忽

觉说漏嘴,赶紧闭口。
凌扣风眉头一跳,迅急转身,“你知道些什么?”
乐铭踌躇一会儿,咬咬牙道:“秦将军一日酒醉之后曾无意吐露……陛下,妃暮不守君臣之理固然有罪,但,但也是赤王

殿下纵容,怎么能……”

“嘿……你爱过人吗?”凌扣风忽然吐气冷笑。

“咦,”不防他如此发问,乐铭怔了怔才回答,“没,没有。”

“你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吗?”

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耽溺区区情爱,乐铭挺起胸膛想这样答复,但忽然间想到兄弟般的妃暮提及赤王时无法掩饰的欣悦

与悲伤,一时间无言以对。

凌扣风转过头看着帐篷间的点点篝火出神。夜色里明亮而温暖的火焰常使人失去戒备,吸引着靠近但在迷失沉溺的时候便

会遭到烧灼,当那火焰焚毁所有情爱的时候,无力自拔的人们该怎么办……

“秦妃暮所作所为都是他心甘情愿……也许是报应——乐铭,朕知道你与妃暮交厚,不过不可为此仅仅责难斩云一人。”

乐铭嘴唇一动,心里暗叹,苍帝口口声声让自己保持公允,然而一旦牵涉赤王,不也失去平常心,
“……陛下,请恕臣直言,您太过宠爱赤王,只怕以后会有大患。”

大患,他遭遇到的难道还不算灾难么?凌扣风心头一颤,失了君玉,连自己也无法逃离,事情至此,他还能怎么做!

“朕明白的。”他负手而立,仰首望天。

苍穹不见星月,黑压压的云层深厚凝滞夜空,丝丝如针的小雨飘落下来,渐渐绵密;也许又会有一场雪罢。凌扣风蹙眉的

想,眉宇间有种深邃入心的寂寥,他眨了眨明亮的眼,叹息般重复,

“朕明白的……”


19


接下来的几天扣风都在忙于处理军务,一连串人事变动在极端秘密的情形下进行;时间拖得久了恐有变故,何况己方大将

临脱逃,若是不加整顿号称不败的龙腾只怕会败得彻底。

秦妃暮想必与对方早有联系,但暗中接应的人倒是没料到就在身侧,凌扣风匆匆浏览各处报告,想起斩云带来的那个孩子

——因着容貌对他分外怜惜,不知不觉放松戒备,结果……

慈悲的心肠并无人理会哪,心中微微酸楚,他转头瞧着一直协助在侧的弟弟,“斩云。”
“嗯?怎么了。”凌斩云从军报中抬头,眉目被疲倦烙得深刻,眼光流转间闪动的亦是逼人的锐利,再不复当年天真。或

许我错了吧,模模糊糊想到许多事,凌扣风温言笑道:“乏了没有,来这里你便连续忙碌好几天啦。”

摇摇头,凌斩云垂目不语。听着帐篷外略带凄声的更鼓,闲闲用指尖敲打书案敲出一首曲调,依稀是宫女清唱的情歌。静

静聆听,凌扣风忽觉许多年了,他却没有与斩云好好相守过一天,暗中有了愧疚,“你……”
“大哥,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罢。”凌斩云忽然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
喉头一滞,眨眼间生出的温情就像微风一样细细溜走,扣风只觉口里干涸,他舔舔唇,吃力道:“……是呀。”
“那就好。”凌斩云淡然一笑,又低下头。
怔怔望了他半晌,凌扣风只觉冷意窜上脊骨,他摩挲手指不自觉想今年的冬好长。

***********************

秦妃暮在时,已经将行军逼近皇城,若所料不错,城内应该有他接通外敌的眼线;当日斩云得城应该派有督察,此人若不

是内贼便是玩忽职守!凌扣风丢下手里急报,军中既然有斩云镇守,想来突破七国重围的日子并不遥远,他倒可以得空去

会会那人。

这日晨光初现,扣风便带了乐铭悄悄离营。
看来秦妃暮已说动敌方由他领兵啦,近日原本散乱的七国联军开始进退有度,应付从容。再这样久拖不决始终是件祸事。

凌扣风问道:“乐铭,事情办好没有?”

“已经办妥。”乐铭点点头,“臣已命八百里加急快马传令回京安抚重臣,同时也通知赵稷将军前来接应……”他迟疑一

下,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目前朝中无主,边境的事虽然急迫但有赤王坐镇应无大碍,您应该尽快回朝天才是。”

摇摇头,凌扣风转开话题,“张将军一人在宛琉作战不知应付得来不?”

“没问题,”乐铭只好顺应他的口风呵呵轻笑,
“张小子前些日子才打了个大胜仗,打得宛琉四下逃散溃不成军。如今战事已近尾声,据说他现在无聊得只喊闷呢。”

凌扣风笑着摇头,拿这乐天的下属没办法,调拨马头飞驰锡兰。清晨的和风翻卷他的长袍,阳光洒下一层金粉,镌刻在他

的眉目之间,使得他随意顾盼竟似画里的人物,飘逸绝伦说不出的好看,乐铭怔了怔才回神,暗喜陛下终于回到以前的模

样,连忙呵斥一声紧随苍帝而去。

来到皇城,凌扣风下马闲步,却见宫墙破败处处荒芜,四处杂草丛生,只有百姓搭建的窝棚里有些人声,听得马蹄叩击,

一些不解事的幼儿好奇围观,却被脸色惨白的大人连连呵斥,拉着躲入破破烂烂仅容避身的小屋。

凌扣风的眉头越皱越紧,前些日子虽来看过但没料到城内处处如此。纸张上的方寸河山究竟代表了多少人性命。
目光落在几具放置路面用几块篷布草草掩埋的尸首上,他声冷如冰,“这地方怎么会落败成这副模样?”

小心牵着马匹绕开尸体,乐铭瞄了他一眼,“锡兰最初乱在他们国王手中,王族荒淫,被昭朔王趁机入侵,不服的民众一

律遭到极刑。后来赤王发兵征讨,锡兰国的精兵强将几乎被尽数歼灭,这两次大乱已经让它元气大伤,但逃亡的王族不甘

就此罢休,这次勾结抚仙等七个国家强行征军,结果现在……”

“督察监管锡兰的那人呢,为何任由逃亡皇族在自己眼皮底下聚众闹事。”凌扣风微微动气,偌大一个国家三番四次遭受

战争,说起来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私心。他见众人惨状如斯心里愧疚,愈发想要做些什么弥补罪过。

乐铭怔了怔,赔起笑脸,“陛下恕罪,微臣前些日子忙着审查军务,后来又应付赤王,一时,就忘了……”

凌扣风深吸口夹杂焦火烟尘的空气,冷冷开口:“锡兰的督察是谁,住在什么地方,乐贵人,你带朕瞧瞧去。”

看来苍帝是动了真气,乐铭苦着脸心中思忖,脑里快速闪过有关锡兰的情况回道:“回陛下,那官儿叫杨荣木,当初是与

锡兰交接的长陵郡郡守,为政平平,也没多大劣迹,赤王出征锡兰时他侍候得倒是殷勤,大约殿下瞧他善于揣摩心意就赏

出一个肥缺……”凌扣风瞪他一眼,乐铭缩缩头,跟在其后不敢多言,“若他还在皇城,应该在城西原九王爷府邸,陛下

请随我来。”他也不敢上前,只是在侧指点行路。

两人穿过几条街道,向西拐过一条窄巷,顿时像置身另一世界:一条皆由青石板铺就的通衢大道笔直通向气宇恢宏的王府

,那块描金漆木黑底金字题了“杨府”二字,红重铁门,兽环灿然,一对石狮不知有多威风,凌扣风只是冷笑,“好大气

魄!”大步上前,眼看就要踹门而入。

“陛下且慢。”乐铭想起当年赤王率兵入宫时也是这般无所顾忌,踢门闯入,暗地里不由发笑,这二人果然是血亲兄弟,

生气的发泄方式一模一样,“陛下,目前我们还未得知他是否与敌方勾结,这样贸然闯入,嘿嘿……似乎不太妥当?”

哼了一声,凌扣风负手而立,“那好,乐将军你顾地重游也算个熟客,朕今日就听你的安排,见见那或许另有苦衷的杨荣

木。”

乐铭与他相处多年,也不将他的讽刺看作变天征兆,厚起脸皮打个哈哈上前敲门。

过得半晌,连乐铭都快忍不住动气欲待破门时,总算有人应答了,一个青衣奴仆开了门也不放他们进去,站在里面懒洋洋

将两人扫了几眼,“我家老爷还在睡呢,有事午后再来。”说着便要关门。

“慢着!”顾不得苍帝在旁边讥笑,乐铭一个箭步跃上去卡住大门喝道:“你这该死的奴才,睁大狗眼看着我!我乃堂堂

龙虎将军乐铭,如今接手锡兰战事,现奉陛下之命询问杨荣木,赶快给我叫他滚出来,不然……哼哼,小心我把你这小小

杨府夷为平地!”

那奴仆仔细看了两眼顿时慌神,“……原,原来是乐将军,奴才眼拙,一时没认出换了便装的将军,奴才该死!”自打两

个嘴巴连忙让两人进来,一面赶紧让小厮迅速通禀杨老爷一面赔笑将人引入客堂。

凌扣风不紧不慢跟随其后,低声哼笑,“龙虎将军……真是个响亮的名头!”

乐铭皮厚,嘿嘿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凌扣风也不欲讥讽过甚,打量内堂中玩器玉石,无一不是珍品,这姓杨的看来得

了不少好处。

等不多时,就听一人气喘吁吁直奔厅堂,刚进门便扑通拜倒:“不知乐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杨荣

木是个大胖子,脸圆颊肥,只有一双小眼偶尔闪过精明,他偷觑乐铭,慢慢起身,小心笑道:“听说乐将军奉了陛下旨意

来此,不知……嘿嘿,有什么紧要事情劳动将军。”

乐铭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命他遣退奴仆,这才转身向欣赏字画的凌扣风道:“陛下,您看……”

凌扣风转身,正巧与杨荣木偷瞄的眼光对个正着,他陡然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啧啧,乐将军你可唬坏了我……”

他仿佛得了仙丹圣药一般神情放松,大摇大摆走到主位一屁股坐下,顺手将原本奉给凌扣风的茶一饮而尽,“大家都是赤

王的人也用不着说废话,说吧,这次殿下要我怎么做……”那对猪泡眼闪过丝贪婪,“对了,寇掠,我府中缺一对上好青

花瓷瓶,能不能替我想想办法。看在同侍一主的份上,你千万不能拒绝你的老哥哥哟,哈哈……”

凌扣风与乐铭对视一眼,缓缓笑问:“你认识寇掠?”

杨荣木使劲咬了口点心在口中咂巴两下,仰脖子吞入腹中才大剌剌道:“嘿,说的什么话!当初还是我把你寻来献给殿下

,怎么你不记得了?你现在是殿下身边的红人啦,可别忘了我的提携之情……”他暧昧的眨眨眼,露出淫秽的笑容,“寇

掠啊,如今你随行侍候,长得可是愈发俊了,想当初你被殿下那娇嫩的人儿折腾得……”

“啪!”凌扣风重重掴他一掌,力道之大让杨荣木连人带椅翻滚落地,牙也掉了四五颗,他又惊又怒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

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来,乐铭赶上去一脚踏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眼前这位是龙腾的君主

,是天下景仰的苍帝,!废话少说赶快将你如何趁火打劫搜刮财物,如何勾结锡兰贵族如何与秦……抚仙等国串通一一道

来,或许陛下还可以绕你一条狗命。”乐铭爆竹似的说个不停,一边偷瞄苍帝,怕他顷刻间就要动怒杀人。

杨荣木脑中一片混乱,气弱的分辨,“他,他分明是……”

“他是龙腾的主子,是你赤王主子的主子!”乐铭赶快截下话头,又踢了他几脚,
“你想死了不成,竟敢对陛下出言不逊!”

杨荣木见那人与寇掠形容虽然相似,然而白衣不掩其势,眉宇另有种纵横天下的威严之气,气势与他仿佛浑然天成,这是

寇掠未曾有过也装不出来的,一时间骇得手脚瘫软,加上被乐铭踢了几脚,威吓几句,又惊又怕又痛,顿时翻了白眼昏死

过去。

乐铭骂得口干,低头一看才发现对方早已不省人事,讪讪收回脚,“陛下,这个……您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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