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如果我离开了,能为我做一些事情吗?”奥布里转头望着克劳德轻声问道。
“您说。”克劳德点头道。
奥布里从克劳德的脸上移开目光,透过栅栏怔怔地望着因为黑夜而变得黑黝黝的海面,好半天才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主城发生了什么变动,请帮沃伦一把。”
“爸爸?”克劳德的眼中满是疑问。
奥布里叹了口气靠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我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怎么样的情况,能坚持多久,我也比任何都清楚。主城,也不如外人看来那样风平浪静,里面的暗流汹涌波云诡异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的到。野心,总是一样可怕的东西,它蒙蔽理智,引出疯狂。那些兽人蠢蠢欲动,暗自小动作不断,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的身体我的精力已经不允许我去将一切都掌握在掌中。沃伦……”说到这里,奥布里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能否坐稳我的位置,他能否压制住那些心怀鬼胎的兽人首领。或许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合格的伴侣。我无法照顾你与你的Daddy,任你们辛苦生活,又忽略了沃伦和他的Daddy。作为父亲,我很失败,作为伴侣,我同样失败。我亏欠你们也亏欠他们父子,如今我有心补偿却又无力。我知道我这要求有些过分,但还是希望你,如果可以,日后沃伦遇险的时候,能拉他一把,算是爸爸求你吧……”
那晚父子俩谈了多久,程驰不知道,只是第二天送奥布里离开的时候觉得两父子之间的气氛好像又怪怪的。
伊恩知道奥布里要离开后就伤心的不得了,平日里奥布里时常带伊恩出去遛弯,还会教他许多奥布里以前第一次化成黑豹时玩的小游戏,晚上又和伊恩睡在一起,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给他讲有趣的小故事,种种积累下来,让伊恩对自己的这个和蔼又有趣的爷爷喜欢的不行,每天都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追在奥布里身后跑。
“宝贝,爷爷要走了,快松口。”奥布里低头看着龇着牙咬住自己的裤腿不让自己离开的伊恩无奈地笑了,弯下腰拍着伊恩的小脑袋说道。
伊恩只一边咬着奥布里的裤腿一边呜呜叫着,撑着爪子不断往后退就是不松口。
接收到奥布里求救的眼神,程驰看了一眼木着脸的克劳德,在心里叹口气,走上前去哄着伊恩,“爷爷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伊恩松口好不好?以后爸爸和Daddy带伊恩去看爷爷好不好?……”
就这么劝了好久,伊恩才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嘴,抬起头对奥布里哼唧了两句转身迈着四只小短腿朝屋内跑去,过了一会儿又叼着一个小布袋跑出来立起身扑到奥布里的腿上呜呜叫着。
“给爷爷的礼物吗?”奥布里不明所以地接过伊恩口中叼着的布袋,打开一看倒是愣住了,袋子里装着满满地肉脯。
奥布里低头看着等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的伊恩,许久才欣慰地笑着弯腰将伊恩抱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的伊恩真是个好孩子……”
与伊恩叽叽咕咕了好一阵才将伊恩教到程驰怀中的奥布里转过身走到克劳德面前,“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阿驰和伊恩,别忘了,你说以后要来看望我的。”
克劳德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与自己等高的父亲,注意到了他眼角的细纹,还有那眼中深深的不舍与慈爱,抿了抿嘴,上前搂住奥布里,“爸爸,一路顺风,还有,不要担心,你的愿望都会成真的。”
听到这句话的奥布里愣了一下,随即搂紧了自己的儿子,在他的背上拍了拍,语气有些颤抖,“谢谢你,我的儿子……”
一家三口看着一行人车马隆隆地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影子,送走了前来送行的山姆一家还有威尔伯一家,三人回了自己的屋子。
程驰环顾了一眼屋子四周,叹了口气,“怎么觉得忽然冷清了许多?”
伊恩也没精打采地垂着小耳朵小尾巴带着汤圆上了楼,对杰罗姆喊他出去玩的叫声充耳不闻。
而克劳德回头望了一眼窗外奥布里离开的方向,什么都没说。
第四十七章
“沃伦,你究竟还要这样自由散漫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爸爸。”
坐在正殿座位上的奥布里有些无奈有些头疼地看着站在自己下方仍是那样玩世不恭的沃伦,“你已经成年了,难道你要这样无所事事一辈子吗?”
沃伦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自己的父亲,勾起唇角一笑,“爸爸,在您不在的时候我不是把城中事务处理的很好吗,难道这样并不能使您满意吗?”
“那是——”奥布里提高了音量,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那些事务是你独立处理的吗?为什么我看到的却是菲利克斯为你做了多数决断?”
沃伦耸耸肩,“这有什么不对吗,爸爸?您不是一直教我,作为一个掌权者,我们需要学会让下属为我们分担一些事务吗?我觉得菲利克斯做的很好,他也是您得意放心的属下不是吗?”
“沃伦,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可能站在你背后看你一辈子,”奥布里看着站在下方似笑非笑地儿子,心里觉得一阵疲倦,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好好想想。”
“是的。”沃伦神色不变,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开。
看着沃伦消失在门外,奥布里脸上难掩疲态与失望,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城主大人,喝点水吧。”亚戴尔从后面走了出来端了一杯水放到奥布里的手边,看着奥布里不太好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劝道,“沃伦少主还年轻,慢慢来,巴里先生不是说了么,您的身体不宜劳神,要好好休息。”
奥布里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后又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老伙计,我何尝不想要慢慢来,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沃伦这孩子,”奥布里的思绪飞到了那个宁静的小镇,喃喃道,“哪怕,哪怕他只有克劳德一半稳重也好啊……”
同奥布里在帕托镇住了一段日子的亚戴尔听到奥布里的自语,脑海中也浮现了那个稳重沉默的青年的身影,但口中仍是劝道,“毕竟沃伦少主还是小几岁,但沃伦少主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孩子,您要对沃伦少主有信心。”
听着亚戴尔的安慰之语,奥布里又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说,“但愿吧。”
是夜,在一座偏殿中沃伦斜坐在座椅上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蜡烛的烛火。
珀西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样心不在焉地沃伦,开口问道,“怎么还不睡?”
沃伦看了珀西一眼,想起了什么似地轻笑了一下,“老是待在主城也挺闷的吧?”
“嗯?”珀西不知道沃伦怎么会没头没脑地说这么一句话。
“我们也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沃伦并不在意珀西的反应,继续说道,“过些日子挑个好天气我们出去游玩一些日子吧,这些日子为出去散心的爸爸处理事务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那,你想去哪儿?”珀西听到沃伦提到奥布里,思及城主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态度,脸色在一瞬间有些变化,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尽量表现轻松地问道。
“当然是托帕镇。”沃伦理所当然地说道。
“什么?!”珀西这次的脸色是真的变了。
“看看爸爸从那儿回来之后脸色都好看了很多,想必一定是个好地方,当然应该去看看,而且……”沃伦说到后面,脸上兴味的笑容更浓,“那里,还有我唯一的,许久未曾见面的兄弟,不是吗?”
听着沃伦解释的珀西脸色越发难看,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脸上笑容未进入眼中的沃伦在宽大的袖子下握紧地拳头。
沃伦的视线透过窗棂望向主殿,眼中一片冷然,爸爸,既然您说我连克劳德的一半都不如,那我自然是要看看我那在您心中地位无人能及的哥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优秀法,自然是要去向他取取经来讨您的欢心,您说是吗?
奥布里的离开,让克劳德一家人不适应了好一阵子,程驰每天做饭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多出食物来,而克劳德每天捕猎工作回来后也会下意识地朝奥布里爱躺的摇椅那里望一眼。至于伊恩,也是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直到这两天才又重新兴致高昂起来跟着杰罗姆菲克斯带着汤圆到处玩耍去了。
“噢,我的老天爷,你是去泥里打滚了吗?”程驰在厨房听到伊恩的叫声和挠门声跑去开门后,低头看着变成了两只泥猴的伊恩和汤圆,瞪大了眼睛。
知道今天玩儿的有些过火的伊恩睁着圆溜溜地墨绿色眼睛状似无辜地看着程驰,上前讨好般地想要去蹭蹭程驰的裤腿,但被程驰敏捷地躲开了,“嘿!嘿!嘿!满身泥还往我身上蹭,你故意的吧?”
扑了个空的伊恩委屈了,继续睁着眼睛低声冲程驰嗷嗷地叫了两声。
程驰看了一眼正在兽兽二重唱的伊恩和汤圆,没奈何地叹口气,弯下腰一手拎着一个小家伙地脖子往浴室走去,“你们都给我在浴室好好呆着,我去烧水,没洗完澡不许出浴室,要不然今天没饭吃,知不知道?”
伊恩和汤圆皆卖力甩甩尾巴叫了两声表示明白,程驰看着被甩了一地的尾巴上的污泥,又抓狂了,“别摇尾巴,我刚刚打扫完的卫生!”
“说说,说说,你们俩今天又去哪里瞎胡闹了,滚这么一身一脸的泥回来?”程驰一瓢温水对着伊恩和汤圆浇了一遍,两个小家伙身上的污泥顺着水流到了地上变成了一滩泥水,这让程驰忍不住发问了。
“嗷嗷嗷……”这是伊恩的回答。
“吱吱吱……”这是汤圆的回答。
“哎……”这是不精通兽语的翻白眼的程驰的回应。
尽管沟通无能,但一点都不妨碍程驰对这两个小家伙做思想教育,“我说,你们下回找个干净点的地方玩儿行吗?滚这一身一脸的泥回来,就算我不嫌给你们刷澡麻烦吧,可你们知道那泥里面多脏吗?多少细菌啊?万一吃进嘴里拉肚子怎么办?难道你们爱喝巴里先生的苦药汁……”
程驰这边厢巴拉巴拉讲着,一开始伊恩和汤圆还态度良好地认真听,后来还是忍不住勾着爪子甩着尾巴打起了水仗,程驰压住了这个那个又窜了起来,抓住了那个这个又开始踩着水上蹦下跳,等到千辛万苦洗完澡,伊恩和汤圆是干干净净香喷喷了,程驰却成了个落汤鸡。
“你们……啊啾!”程驰指着洗干净正甩着身上水珠的汤圆和伊恩刚想说什么,一阵凉风吹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打喷嚏,他这惊天巨响先是把俩小家伙吓了一跳,随即两个毛刚刚干显得毛茸茸的毛球们又开始龇牙咧嘴无声笑起来。
“还笑!”程驰没好气地轻斥了一声,蹲下身子一个个点过因为自己板脸变得老实的两毛球的额头,“知道今天犯什么错误了吗?第一,跑到泥坑里去玩的邋里邋遢一身泥回来。第二,在浴室还不好好洗澡弄得浴室到处都是水,喊都喊不听。你们说,该怎么罚?”
“嗷嗷……”伊恩软软地叫了两声,甩着小尾巴上前想要讨好程驰,但被程驰一个手指推了回去,“今天撒娇不管用了。”
听到程驰这么说的伊恩停下了脚步,可怜兮兮地看了不为所动地程驰好几眼,呜咽了一声,转身朝客厅走去,汤圆见蔫头耷脑的伊恩走了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程驰就看见伊恩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客厅墙壁边,再次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再三确定自己不会更改主意后无可奈何地立起来贴着墙壁站好,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行为——罚站,而汤圆看伊恩这么做,也老老实实地在一旁跟着用自己肥肥的身躯贴紧了墙壁站好了。
程驰看着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地伊恩哼哼了两声,“好好站,待会儿我收拾完浴室来检查啊!”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伊恩这回不敢再笑,只呜咽一声表示明白。
罚完站的伊恩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都在围着程驰打转,要么用小尾巴卷卷程驰的小腿,要么装作不在意地几次从程驰身边蹭过去,在案台上切着菜的程驰忍笑用余光看着伊恩小心翼翼的讨好行为,而知道犯了错的汤圆也殷勤无比地吱吱叫着给程驰递蔬菜果子。
“我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淘气啊?”晚上,躺在床上的程驰有些纳闷地问刚刚躺下的克劳德。
“嗯?”克劳德听到程驰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愣了一下,然后很笑笑说道,“我小时候可听话了。”
“那伊恩怎么这么调皮啊,”程驰索性斜躺着撑起了脑袋,“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下午看他满身泥的时候我有多头疼,泥巴啊,多脏啊,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里面滚,到时候闹肚子怎么办?”
“哎,别担心,”程驰那严肃认真的样子把克劳德逗乐了,他一把将程驰搂进怀里,“兽人的孩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孩子么,就应该什么都尝试一下!”
“嘿,我说认真的,”程驰不满地从克劳德怀里挣扎出来,“我知道孩子应该有探索的精神,做长辈的应该支持,可是凡事应该有个度嘛,难道有危险也让他去吗?”
“好了,你就别担心伊恩了,一个晚上你都在说他,我都要嫉妒那个小家伙了!”克劳德上前轻啄了程驰一下,半真半假地说道。
“什么啊,你还和孩子吃醋!”程驰觉得克劳德这醋吃的太莫名其妙了。
“那是因为你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太少了呀……”克劳德坏笑着贴了上去。
又是一夜春风。
“阿驰,阿驰……”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程驰在迷迷糊糊中觉得好似听到了克劳德的呼唤声。
困顿的眼都睁不开的程驰挥了挥手嘟嘟囔囔道,“别吵,让我睡……”
“阿驰,别睡了,阿驰,你哪里难受么?阿驰……”克劳德还是在锲而不舍地想要弄醒程驰。
“到底怎么了?”不堪其扰地程驰睁开了眼睛含含糊糊地问道。
“阿驰,你哪里难受吗?脸为什么这么红?身上也很烫啊?”克劳德看着双脸红的不正常的程驰一脸担忧地问道。
“诶?”程驰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摸自己的额头,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骨头都酸痛的不行,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样?到底哪里不舒服?”克劳德看程驰蔫蔫的样子,靠近了些握住他的手问道。
这时才反应过来难受的程驰窝在褥子里哼哼道,“难受,浑身酸痛,没劲。”
“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还没见过程驰生病的克劳德慌了,说着起身道,“要不我把巴里先生叫来给你瞧瞧吧?”
“欸,别,”程驰费劲地抓住克劳德的衣角,“别叫巴里先生来,我可能是昨天着凉了,多喝点水休息一下就好。”
“可你这样子只休息一下就能好吗?”克劳德有些犹豫。
“真的,真的休息就会好,”程驰赶紧答道,并且用特别真诚的眼神望着克劳德,“相信我,我了解我自己的身体,我不想喝那苦兮兮地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