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皇后 上——风夜昕
风夜昕  发于:201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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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鱼上钩的时间异常的沉默和漫长,梁竟安静地盯着水面,神情异常的专注。

苏禾像是已经饿过了头,对食物的向往已经不是那么强烈。半晌之后,突然问了一句:“你想把我怎么样?”

他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应该差不多了。

没有说话,梁竟缓缓回过头。

苏禾抬起头,傍晚最后一抹阳光刺得他眯起眼,在逆光中,看到男人微微扬起的嘴角。

也许是阳光太过温暖,将一切渲染的都太过美好,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却突然让他打了个冷战——

第十三章

苏禾转过头不再看梁竟,盯着海面一脸的阴沉。

而梁竟这时看来也并不准备享受钓鱼的乐趣,用一开始就准备好的两块石头把鱼干卡住,然后走到苏禾身边坐了下来。两人坐在沙滩上,海水不时地冲刷到脚边,凉凉的,感觉倒也不错。

“要不要聊聊?”梁竟开口。看来,他并没有要回答苏禾刚才的问题的意思。

苏禾也没看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有说不的权利么?”

梁竟笑了,“你说呢?”

又是一场无意义的对话,而苏禾悲哀的发现,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才几天而已——难道这也算一种精神控制?

知道他不会主动开口,梁竟先问了一句:“听说你家世很不得了,几乎都是警察或者军队里的高官啊?”一开口就问了个苏禾最不感觉兴趣也是最反感的问题。

“听谁说的?”苏禾连眉也没皱一下。

“监狱里消息灵通人的很多。”这是实话。

苏禾冷哼一声。

而基本上只要他这样,梁竟就知道他生气了。这位监狱长脾气看上去挺不错,但是却异常的容易生气,而即使生气了,也通常会憋在肚子里,长此以往,性格扭曲是肯定的。

于是,梁竟自我“牺牲”了一把,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知道我是怎么坐牢的吗?”

苏禾回忆了一下,他记得梁竟的入狱罪名是:诈骗。

这似乎跟男人的作风和感觉不太相符,如果是抢劫,或许更能让人接受。

“诈骗——”梁竟撇了一下嘴,眼中是淡淡的不屑,“靠!说我抢劫还差不多!”

苏禾无语。不知道这算不算共识。

“送我进监狱的,是我那死鬼老爸。”然后等梁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着实震惊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梁竟。

“那老头想抓我回去继承他的帮派——”梁竟讽刺一笑,继续说:“那老东西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精力还挺旺盛,生了不少,我是他喝醉了之后跟酒店里的服务员生的孩子,我妈连情妇都算不上,而我顶多是个不小心乱性后的产物,是连家门都进不了的野种。”说着这样的话,梁竟脸上是漠然的表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怨恨,但是可能是早已经习惯了。

“虽然每年都会有无数人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眼——”

苏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梁竟支起一条腿,眯起眼看着已经快要完全沉入海平面的太阳。

“结果还真灵验了,而且是加倍的报应,一连三个儿子全死了,年龄最大的那个好像也没超过20岁,缺德事干多了,总归要还的。现在要不是只剩下我了,他根本不会管我死活。”

苏禾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虽然每个犯罪份子基本都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因为是梁竟,似乎让人连安慰的理由都没有了——

“那老家伙知道我会跑,所以先想办法把我弄进监狱,等到他那边安排好了再把我直接弄回去,所以我在出狱前自己先跑了。气死他!”

他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倒让苏禾有几分敬佩,虽然不想跟梁竟多废唇舌,但是还是故意说了一句:“回去当流氓老大,不比你现在当混混好?”当然,他知道梁竟不会只是个普通的混混。

梁竟没说什么,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深沉地说了一句:“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禾别开头,忍不住皱眉,几乎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声:“操!”

“你呢?”

梁竟突然问,苏禾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侧过头看他。

“你怎么会当警察的?还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话说一半,梁竟突然停了下来。

但是苏禾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问:“什么意思?”

梁竟不回答,别过头看着前方,只是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

皱着眉盯着他,苏禾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渐渐变成了愤怒。

“你看了我钱包里的照片?”

苏禾的钱包里有一张他少年时代的照片,16岁左右,也是他最胖的时候。照片里他穿着灰蓝色的运动服,圆滚滚的身体站在一座粉色的大象形状的滑滑梯下,满脸的委屈与不满,因为他爬不进去。

梁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声音大得足以吓跑方圆一公里内的鱼,最后连肩膀都抖起来了。

“你!”苏禾气得拳头都握起来了。他并不是介意别人知道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甚至与他现在的蜕变比起来,他应该有优越感。但是对于梁竟,他不想让这个男人来对他评头论足。一点也不想!

这时梁竟似乎笑够了,伸手抹了抹眼角,转过头看着他,要笑不笑地说:“我并不是笑你,我的意思是说,并不是笑你以前的样子——”

都笑成这副德行了还有脸说!

“你他妈的凭什么翻我的东西?”

“作为一个合格的绑匪,我总得检查一下我绑架的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应该带的东西吧?”说起自己的“绑匪”身份,梁竟似乎颇为得意。

苏禾无法反驳,但是比起一个绑匪,梁竟更像一个恶趣味的人。

“哦?”还没等苏禾再开口,梁竟一下子站起来往鱼竿奔了过去,“有鱼上钩了!”

拉起鱼线,鱼钩上挂着一条不算小的鱼,活蹦乱跳的。梁竟拎着鱼转过身朝苏禾笑,“亲爱的,今天晚上我们不用饿肚子了!”

长官、宝贝儿、亲爱的——每个都够苏禾恶心个半死。厌恶地瞪了男人一眼,他顺手捡起手边被海水冲上岸的贝壳朝梁竟扔了过去,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走。

身后,梁竟看着苏禾有背影微微一笑,与平时的笑容不同,邪气得像是研究捕猎的狼。

狼是种聪明的动物,更对梁竟来说,比起最后吃掉猎物,他更享受捕捉猎物时咬断猎物喉管的过程。唯一不同的是,他喜欢温柔的吸干对方的血。

抬起头,天空已经是一片灰蓝色,衬托着点点星光更加明亮。不错的夜晚,浪漫,而又透着一,丝,诱惑。

第十四章

和梁竟在岛上“孤男寡男”地呆了三天之后,苏禾觉得自己彻底的堕落颓废了。他像个无业的游民,每天穿着同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躺在床上或者是沙滩上,任由海水冲刷着身体,直到有可能被溺死的时候才坐起来。

有时他甚至想过就这样顺着海水飘走——但也只能是想想。而每当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梁竟就会在不远处大喊一声:鱼好了!声音兴奋的像是找到了海盗的宝藏。

操!

对,就是鱼!他们一天三顿,早中晚都是鱼!

他们有足够的水,却也只有足够的鱼食去钓鱼。

苏禾本身并不挑食,甚至可以说是什么都吃的类型,这点从他以前的体形就能看出来了。虽然瘦下来之后胃口小了许多,但是对食物仍然不挑剔。可即便如此,也架不住一天三顿一连三天都吃鱼。

几天下来,海风中微咸的海水味仿佛也带着一股鱼腥味。折磨着他的味觉,蹉跎着他的人生。

苏禾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缓缓睁开眼。阳光从外面透进来,屋子明亮的刺眼,每天只能从太阳的高度估计时间。

屋外,梁竟正在用一个固体的燃料炉烤鱼。烤鱼的香味随着海风飘了进来,虽然闻起来比吃起来要好得多。那些长得有些奇怪叫不出名字的鱼,没有任何作料,味道是种说不出的诡异。

越来越接近原始人的生活,让他连今后都不愿意去想。

“长官,开饭了~”拿着鱼,梁竟进屋里,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之后,咧开嘴笑着说。

苏禾垂下眼皮撇了他一眼,翻过身不看他,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样的行为,只是因为烦躁和无聊。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岛上,人身和自由都受到威胁,带着这些每天几乎重复着同样的行为,很容易让心理产生压抑。

梁竟看着他的背景,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随后又恢复成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不吃吗?我可是一烤好就拿来孝敬长官您了,今天这鱼可是少有品种,眼睛大得像是灯泡一样,那嘴长得——啧!”

苏禾很想跳起来把他踹下床,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无视,现在对他来说抬起腿也是件费力的事。

这几天,梁竟就像是为了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一样,不停地撩拨他,像是想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甚至是跟他相互厮杀。这座岛像是一个牢笼,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有人知道,哪怕是他死在这里,最终也只会化成一点尘埃。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有种无力感,但是他不想认输。也许没有活着的意义,但是他也找不到去死的理由,这两者并不茅盾。

“长官?”梁竟像是拿棒棒糖引诱孩子一样,把鱼在苏禾眼前晃了晃。又或者说是故意想让他恶心一样。

苏禾拧起眉,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不饿。”

梁竟看着苏禾,表情不是被拒绝的无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鱼,伸出手扯下了一点烤得外焦里嫩的鱼肉,以一种非常性感的吃法放到了嘴里,舔着拇指,他再次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苏禾弓着身体近乎蜷缩一样靠在墙边,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选择靠在角落里,从他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鼻子以下的部位。

因为气候或者是心情的原因,男人的嘴唇有些干燥,原本淡淡的唇色已经变得发红。

梁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楚楚可怜”这个词,原本意气风发的监狱长变成了现在这副“落魄”的模样,但是却并不能让他有什么优越感。

再也没有比苏禾更“随遇而安”的人质了,像是故意的消极,听天由命,生死由他。看似不抵抗,却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的确,这样很无趣,让人提不起兴趣。所以,他想应该给这位监狱长一些刺激,让他重新的振作起来。比起温顺的猫,野猫才更合他的胃口。

苏禾躺着不动,然后感觉身后的床弹了起来,梁竟站起来了,然后好像出去了。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口哨声,应该是又在游泳了。梁竟似乎很喜欢游泳,哪怕这是现在他唯一的娱乐活动。

无聊——

但这次仅仅是针对梁竟而已。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的原始人生活似乎有了一点改善。地板上用蜡油粘住竖起了两根蜡烛,火光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微弱得随时有熄灭的可能,但是海边的木屋和屋外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响声,加在一起体会起来也别有一番情调。只是苏禾完全不想跟梁竟共享。

在岛上过的第一个晚上,他曾经冲着梁竟吼:“这里没有电你那CD机和唱片是摆设啊?”

而梁竟只是颇为得意地从CD架上抽出一张唱片,“我这CD机是用电池的!”

然后,那一整晚苏禾都沉浸在《close to you》的低沉女声中,同时夹杂着梁竟不时的调侃,有点如梦似幻的感觉。那一晚上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苏禾并没有临睡前的记忆,一般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可能会失眠,而他恰好相反。

夜晚四周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湿热,闷闷的让人有些难以入睡。苏禾仰躺在床上,黑暗像是压在他胸口一样,胸腔里像是憋着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

梁竟坐在床的另一侧,正在摆弄一副奇怪的牌局,一条腿伸在苏禾脚边,后者刚动了一下腿就碰到了。

“你过去点!”苏禾厌恶地皱眉。

拿起一张牌在下巴上缓缓敲打着,梁竟抬起头看他,片刻之后扬起嘴角说:“我怎么觉得,我们越来越有‘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狗屁!

苏禾以一声微妙的笑声来表达自己的嗤之以鼻。

梁竟突然恶劣地一笑,故意用脚指去磨蹭苏禾的,肉麻到幼稚的举动让后者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他妈有完没完!发情啊!”

这是个很特别的形容,让人回味。梁竟微微眯了眯眼,放下了手里的牌,看着瞪大眼睛的苏禾,然后笑着说了一句:“玩牌吧。”

说着打乱了牌局,开始熟练地洗着崭新的牌,动作专业的堪比赌场里的人。

但是苏禾并不感兴趣。

“我没有兴趣。你要玩自己玩,只要离我远点就行了!”

“行,不玩牌,那我们算命吧!”梁竟又提议。

算命?苏禾满脸的疑惑,在他看来这是女高中生整天沉迷的游戏。

“你会算命?”

“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听天由命。”笑了笑,梁竟把整齐的牌放到床上,用手一抹,所有的牌以一个完美的弧型平铺在苏禾面前。

“来吧!抽一张!”用手作了个请的动作。

这又是什么新玩法?苏禾皱了一下眉,垂下眼看了一眼床上的牌,然后抬起头看到梁竟带着笑意的鼓励的眼神,烛光照在后者脸上投下暖色的阴影。

比起玩牌,现在气氛似乎更适合讲鬼故事什么的。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最后,苏禾还是伸出手,用中指指尖从牌中轻快地挑了一张出来。

第十五章

“你的另一半长得很不错——”

“嗯,年纪比你稍微小一点,不过不会小太多。”

“个子跟你差不多高——哦?很有钱!不错啊!”

手一停,苏禾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坐在他对面低着头的梁竟,后者像是等待开牌结果的赌徒一样,嘴角含笑看着他从牌堆里抽出牌。

他每翻一张牌,梁竟就会在旁边解说,每一张牌代表他未来的“伴侣”,实在是可笑之极。但是在梁竟的不断催促下,他还是一直陪他继续了这个无聊的游戏。

苏禾觉得他一定是憋太久,连智商都下降了。

“他的身体也很好,是强壮的类型。”拿起苏禾刚抽到的一张梅花4,梁竟抬起头看着他笑着说。

此时两人坐在床上,中间相隔的距离不到一米,苏禾眯起眼,看着梁竟问:“我听你的这些形容,怎么都不像是女人——”

梁竟放下牌,玩味地看着他说:“谁说你的另一半一定是女人?”

这回轮到苏禾眯起眼看他了。

“你的脑子是不是跟普通人有点不太一样?”不管他真正的性向如何,这样的猜测未免太没有根据。

简直像是小看人一样!

对于苏禾婉转的形容他脑子有问题,梁竟不以为然,但是也不解释,催促着他继续抽牌。

苏禾早就没了兴趣,又被他这样一弄,决定退出。

“你自己算吧。顺便算算什么时候被抓回监狱。”转过身,他准备下床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但是一条腿还没伸下去,手臂就被拉住了。

“最后一张,算完了再走嘛。”梁竟笑眯眯地看着,然后又突然低下头凑近苏禾耳边,用了一种很奇怪的语调说:“做事,要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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