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出一分钟，地上的平整积雪被踩出一片狼藉。

青小佳伤痕累累的弯腰喘息，手臂已经复原，但气力却消耗太过。

林轩垮着肩膀，心中低骂一声，在青小佳的小腹被虹第N次用膝盖顶上的时候，对着虹的后背扬起手臂。

虹眉心一拧，手肘向后拐去。

就在林轩缠住了虹的一只胳膊的时候，青小佳五指成勾，直指虹的脖子。

陪他们闹了半天，虹也渐渐不耐，于是第一次伸出了手上的尖甲，劈向青小佳。

「快躲开！」林轩在被虹打出去的时候喊道。

青小佳不得不收起攻击向后逃离。

在虹的追击下，他们两人很快就节节败退着被揪在一起按趴在地上。

虹抬头看了下树木缝隙间的天空，弹了一下手指，「杀了你们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现在开始做选择题，一，乖乖回去

，今晚我饶了你们；二，不想回去，那就永远别回去了。」

虹拍了拍两人惨白的小脸，「嗯？」

「我们回去。」林轩爬起来，拉住青小佳。

「……」青小住盯着虹，不甘心的想要流眼泪。

林轩拉了拉青小佳的手，小声道：「我们回去吧，爹爹发现我们溜出来会生气的。」

虹翻了林轩一眼，小鬼，想拿栖压他吗？青弈他都不怕，栖又如何。

「走了走了。」林轩拽着青小佳催促道，他很想自己跑开啊，但是一个人回去会挨骂的！

青小佳愤愤然跺了下脚，「走就走。」可走了没几步，又顾念青弈的消息，脚下越走越慢。

「喂。」林轩嘟哝道：「现在是我拜托你，等我们回去，我继续睡觉，你要干嘛都随便你。」

青小佳甩开他的手，「你走！」说着就要转身。

此时，一道不该出现的声音让两个小孩耷拉着耳朵缩了起来。

「还不跟我回去。」栖从后面堵住青小佳的路，问林轩：「可以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林轩无辜的睁着眼睛，「和我无关，我是跟着他来的。」指着青小佳。

青小佳悻悻的低着头，「我想……」

「嗯？」栖压低声音。

「知道了，我们回去。」

在栖的监督下，青小佳别无选择的和林轩一起回到了房间，庆幸的是林凛和叶嘉都没有发现两人的夜游。

林轩看着青小佳的背，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强行憋回去了，因为他知道青小佳不会告诉他。

第二天，叶嘉和林凛两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望着归来的栖。

栖摇了摇头。

叶嘉一阵晕眩，险些栽倒在地。林凛从后面扶住他，「还好吧？」

「没事。」叶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带小佳先回去吧，也许他回去了呢？」

林凛想说那怎么可能，夜半里叶嘉已经回去了数次，不过当然是一无所获。止住到口的话，林凛说：「回去睡一会儿，栖

会继续找的，不要多想。」

叶嘉打扰了他一夜，十分抱歉的道：「我知道，你也好好休息，小佳我去抱他。」

回到自己的屋子，叶嘉又对青小佳问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吗？」

青小佳皱着脸，「我只知道背后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嘉喟叹一声，将他搂住，「算了。」

青小佳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是又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怎么了爹爹？青弈爹爹是不是出事了？」

叶嘉搂住他的手一僵，随即用力将他按在怀里，「不是，他只是有事情需要离开部落几天。」

「哦。」青小佳为了逼真，不得不问：「那是谁打晕我的？」

叶嘉顿了下，「是你栖叔叔和你开玩笑呐。」

「……」青小佳在他怀里点点头。

叶嘉心慌意乱，所以青小佳就算演得再差，现在的他也看不出破绽来。

而与虹的淡然看戏不同，梵刖一直紧张的暗中窥视着叶嘉他们的反应。

虹交代他不要着急，先耐心静候几天，不然反而会适得其反。梵刖虽然不想等待，可是因为赌约的期限只有一个月，才压

抑住躁动的心默默偷窥。

叶嘉坐在门口的木藤凳子上，静静的发呆，雪已经开始化了，这不适合一向精神奕奕的他，但叶哗和林凛都保持沉默。

从青弈失踪那一天开始，虽然只过去了三天，却击碎了叶嘉的希望，他不得不去一遍遍思考青弈也许真的出了十分糟糕的

事情。

三天里，由栖陪着，叶嘉走过了许多青弈可能去的地方。

「爹爹，你睡觉。」青小佳穿着天蓝色的小薄袄，扯着叶嘉的胳膊。

叶嘉这几日从没有睡一个好觉，总是趴在床上或者凳子上眯了一会儿，就又拉着栖出去找青弈了。

叶嘉没什么精神的道：「听话，这几天和林轩好好相处，我一会儿还要出去。」栖毕竟是林凛的家人，不可能全天候的跟

着叶嘉去找青弈，再说叶嘉也需要休息。

青小佳趴在叶嘉的腿上，小小的脸上满是恨意。

叶嘉拍了拍他的屁股，「有没有听林叔叔的话？」他没有时间照顾青小佳，叶哗本来要帮他，不过最后还是交给了林凛。

「嗯，我很听话，没有和林轩打架了。」青小佳咕哝道。

叶嘉夸了他几句，很快就又沉默下来。

到了第五天，叶嘉似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疯狂的寻找，只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失去了活力。

这时，梵刖找到了他，「我帮你去找。」

叶嘉茫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笑道：「谢谢你的好意。」

梵刖一丝不苟的解释道：「因为我也没有事情，而且，栖也不好一直陪着你，所以我才会说我陪你一起去找。」

「……谢谢。」婉拒了几次没有推掉，叶嘉只好同意。

午饭后，换了同伴的叶嘉再次踏上寻找青弈的路。

对梵刖来说，这就是培养感情之路，因为他早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寻到青弈。

「小心！」梵刖想着，认为自己会做得比青弈好。好不容易第一次和叶嘉相处，自然处处小心，时刻以叶嘉为先。

叶嘉尴尬的道：「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

梵刖垂下手，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那我们走吧。」

走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叶嘉求助于自己，梵刖暗中着急。为了能让叶嘉体会到自己的好处，梵刖决定把他往危险的路上引

，这样自己才可以「保护」他，让他领会到自己不比青弈差，不，是领会到自己比青弈好。

叶嘉跟着梵刖走着，忽然道：「那里不是蛇巢吗？青弈不会去的。」

梵刖怔了一下，很快道：「你怎么知道不会去？万一去了呢？」

叶嘉斩钉截铁的道：「首先，他丢下青小佳已经很离谱，再说，我曾经被拖到蛇窟过，青弈很讨厌蛇的，那边是蛇的领地

吧。」

梵刖并不知道此中缘故，正想换个地方，却听叶嘉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他在那边出了什么事……也很难说，

况且栖也一直没有找到他，附近的地方我们又都找得差不多，就去蛇区吧。」

梵刖拉了下衣服，不知是否是光线的原因，白玉一样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粉色，「那我们走吧。」说完，拉住了叶嘉的手。

在叶嘉错愕的眼神下，梵刖道：「前面比较危险，这样才安全。」

叶嘉表情复杂的看着他，「……随便你了。」

「前面怎么会有河……」叶嘉自言自语。

「……」

「咳咳。」叶嘉望着有二十几米宽的河流问，「你是不是第一次去蛇窟……」

「……」

「……」叶嘉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梵刖羞怒的道：「我知道路，只不过是……走歪了！」

走歪了——叶嘉崩溃的想着，这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吧。

梵刖跳上了树，观察了一下环境后，庆幸的道：「我们只要穿过这条河，然后再往左走就会到蛇区。」

叶嘉望着宽阔的河面，「不如我们回去重新走。」

「但是我们绕回去的话太费时间了。」梵刖不想说他们从一开始就走岔路了。

「那怎么过去。」河面上还有冰，但是却是破裂的浮冰，踩上去不知道哪一步就会碎掉。看着很悬，叶嘉不打算冒险。

可梵刖却不干了，他坚持要抱着叶嘉渡河。

叶嘉为难的告诉他冰会碎掉，而梵刖却强调就算碎掉也没有关系，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踩着冰冲过去……如果是洛迦人，找

个支撑点踩上去的确可能，不过，梵刖还是个孩子吧！叶嘉心中怀疑。

梵刖见他犹豫，坚持道：「没问题的。」

最后一人让一步，叶嘉同意渡河，梵刖同意不用抱的，背着叶嘉过河。

叶嘉别扭的趴在梵刖纤细的背上，看着他笨拙的安慰自己不用担心，心中叹气。

也许是梵刖的速度的确够快，或者是河上的冰没有叶嘉想象中脆弱，他们顺利的渡了河。

叶嘉第一时间从梵刖的背上下来，两人继续向着蛇区出发。

「如果这样走，我们今晚就回不去部落了。」梵刖紧张的道。

叶嘉立刻回道：「那不行，晚上青小佳要找我的。」

梵刖想了想，「不如我继续背着你？」虽然是询问，梵刖语气中的殷勤却太过明显。

梵刖没有自觉，叶嘉却听得真切，他默不作声，在梵刖失落的低下头的时候，叶嘉勉为其难的说：「好。」

梵刖掩饰不住兴奋的看着他，叶嘉却错开眼神，望着前方。

蛇区当然是不会有青弈的踪迹，与情绪低落的叶嘉不同，梵刖是心满意足的回到部落的，因为在蛇区他自认自己将叶嘉守

护得滴水不露，没有被蛇碰到一根毫毛。

青小佳颠颠的扑到叶嘉的身边，胳膊搂着他的腰，「今天回来得好晚啊爹爹，天都黑了。」说完，双眼仇视的瞪着和叶嘉

一同回来的梵刖，这个混蛋也有份！都是因为他们。

梵刖傲慢的回敬青小佳一眼。

青小佳发泄一般搂紧叶嘉，大声道：「爹爹，我要回家。」

叶嘉筋疲力尽的道：「好，我们回去。」

梵刖在后面不甘心的握住拳头。

第二天清晨，叶嘉一打开门，就见梵刖笔挺的立在门前。

「你。」叶嘉吃惊的看着他。

「我们继续出去吧。」梵刖难掩期待的道。

「滚开！」青小佳龇着牙，快速从床上爬起来，青弈失踪后，他就和叶嘉睡在了一起。

梵刖正想发作，但念在叶嘉就在旁边，只好作罢，继续对叶嘉道：「我忘了，你还没有吃早饭吧，我昨晚打了新鲜的鱼，

给你拿来好不好？」

叶嘉摇手拒绝，「不用了，林凛熬了米粥，我们过去喝一点就行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谢谢。」

梵刖有些不情愿的道：「那好，我等着你。」

叶嘉欲言又止，过了几秒，还是选择了沉默。

吃饭的时候——

「我要去厕所。」青小佳捂着肚子。

叶嘉不疑有他，叮咛道：「回来时候记得洗手。」

青小佳连连点头，飞奔出去。

「滚出来！」青小佳一脚踹开梵刖的房门，「混蛋，滚出来。」

梵刖从里屋的隔间缓缓走出来，表情淡漠，「我现在不想对你动手，你走吧。」

青小佳挥着拳头，「你离我爹爹远一点，还有，识相的早点把我青弈爹爹放出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咦……你不放过谁？」虹从门口步入。

看见虹，梵刖神色一凝，敛下长长的睫毛。

青小佳则愤慨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狼狈为奸害我爹爹还不够吗？休想觊觎我叶嘉爹爹，梵刖，你滚出我们部落

，去虹那里，你走。」

虹低着头，手掌掩着唇笑道：「小鬼，你知道觊觎是什么意思吗？还有，我不介意梵刖去我那里，不过，他毕竟是栖的血

脉，我可做不了主，你也是，小鬼。」

青小佳仰头道，怒气冲天，「够了，不要叫我小鬼，我会长大的，你们等着！」

「等着？」虹轻蔑的道：「你以为自己是洛迦人吗？你和梵刖几乎是同时附着在寄生体上，啧啧，看看你们现在的差距吧

，就算是青弈和栖的卵，因为混合了人类的基因，在成年之前，脆弱得就像——垃圾一样。」

「胡说！」青小佳搬出曾经听到的磬音和林凛的对话，「洛迦人的卵在孕育的时候，会自动选择寄生体良好的DNA融合，

优胜劣汰，我们是进化，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虹和栖相似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冷淡的表情，这让他和栖更像了，「进化？好笑。」

虹嘴角拉开一个危险的笑，突然一掌挥向青小佳。

脑海里叶嘉的影子一闪而过，梵刖大叫一声，「不能动他。」朝青小佳扑过去，因为时间紧迫，梵刖只能用身体帮青小佳

挡下这一记。

虹责备的看着梵刖，像是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伤口从右肩直蔓延到左胸，切口深可见骨，梵刖低头看了一下胸前，「我的衣服……」

「怎么？衣服有什么特别？」虹挑起眉毛，「哼，莫非又和那个人类有关？」

梵刖咬住唇。

虹像是看着秽物一般看着他，「你简直和栖一样，越来越没用……不愧是他的儿子。」

梵刖注视着他，拢了一下裂开的衣服，「我不能让你在这里碰他。」袒护之意流露于表。

「啧。」虹咂舌，「真是看不下去了，你别忘了自己的目的。」临走时，虹暗示道：「记住，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

梵刖默然低头。

虹一走，青小佳就一把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不需要你假好心。」

梵刖比他还不乐意，站在一边心疼的检查起自己的衣服。

青小佳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往外面跑去，完了，自己出来这么久。

果不其然，青小佳一出门就撞在了叶嘉身上。

「跑什么？」叶嘉捏着他的耳朵，「不是要去厕所吗？」

「唔唔，痛……」青小佳在叶嘉面前，十分孩子气的讨饶。

叶嘉其实远远就看见了虹进了梵刖的屋子，他心如火焚，担心青小佳的安危却又强自忍耐着，直到虹走远，才若无其事的

走过来。

确认青小佳安然无恙，叶嘉才吁了口气，往屋里一看，发现梵刖身上化作布条的衣服，再看青小佳的表情，顿时明白发生

了什么。

在心里和梵刖说了声对不起，叶嘉把青小佳从身边拉开，走过去道：「多谢你保护了他。」

在叶嘉的注视下，梵刖声音略带不自在的道：「不用，我、我应该的。」

叶嘉的目光从他的屋里绕了一圈，最后回到梵刖身上，「你等等，别动。」

叶嘉在梵刖迷茫中离去，但很快又跑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迭衣物。

梵刖的手揪着破损的衣服，有些害羞似的低下头。

青小佳做鬼脸，被叶嘉拍了一下脑袋。

「换上吧。」叶嘉把衣服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热情的道：「来来，多亏你帮了小佳，快脱下来换上。」

梵刖奶油一般的脸上渐渐被染红，「我、我自己来。」

叶嘉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羞涩，依然大大咧咧的伸手去拉扯他的衣服，「天这么冷，快点换上，然后我们出去。」说着就

要帮梵刖解腰带。

梵刖心中高兴，由着叶嘉帮他换下了衣服。

叶嘉望着换下的衣物，抱起它们，「我先把它们拿回去。」

在他转头的时候，梵刖忽然道：「等等……」

「嗯？」

梵刖走过去，抽出里面的腰带，「你忘记这个了，不需要补。」

叶嘉恍然大悟，「都是我太急了，你快戴上。」

梵刖拿起腰带，摸了下旁边小挂袋，安心的将其扣在腰上。

叶嘉走出屋子，回头望了眼，抿了一下唇，尔后轻轻叹气。